一棵大树倒了,会吸引无数昆虫,一只巨兽死了,会引来无数贪婪的掠食者,一个庞大的家族完蛋了,同样会留下太多的遗产,可以瓜分。
田产、房产、店铺、车马行、酒坊、佃农、客栈、货仓、木工作坊、酒楼,赌场……每一样东西都让无数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据为己有。
不过王宁安心里有数,脸黑的包拯,加上精于算计的公孙策,绝对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崔家的产业多半要变卖折现,然后上缴朝廷国库。
自从李元昊作乱以来,西北军费暴增,赵祯的口袋已经空了,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包拯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皇帝的难题,而且他也一定会得到皇帝的赏识,或许要不了多久,包黑子就会升任知府、转运使,或者直接回到汴京,不论是进入御史台,还是知开封府,总而言之,包黑子会一步登天的。
老包能升官,王宁安做了不少事情,不过他丝毫不想从包黑子那里得到回报,相反,能把包黑子送走,就要感谢漫天的神佛显灵了。
别人都盯着庞大的家产,唯独王宁安觉得人才是最重要的,准确说是武力!
崔家能在沧州盘踞数百年,历任的知州都不敢动他们,效用士就是他们最大的一张牌。只可惜传承了几百年,崔家面对危险失去了足够的警惕。既然敢算计包拯,却不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实在是蠢得可以!
舒服的日子过得多了,就会迟钝,变笨。王宁安觉得要想恢复王家的荣耀,就要先恢复王家的武力,财富和美女都是属于强者的,不能成为强者,就不配拥有一切,这是赵大告诉世人的最生动教训,花蕊夫人,小周后,用她们无与伦比的身躯,逢迎粗鄙的征服者,该是何等的无可奈何……
强大起来,一定要强大起来。
“太爷爷曾经有五百部曲!”王良璟骄傲宣称,“比起杨家还要多二百人!
“杨无敌是降臣,假如他拥有一千部曲,或许就不会战死,不过朝廷不会准许的。大宋有不少世袭将门,曹家、高家、石家、柳家、杨家、呼延家、王家……以我看来,真正值得效仿的只有折家和种家,他们都是豪门大户,手下家将效用无数,一呼百应,盘根错节,朝廷只能亲之用之。他们是正儿八经挣饭吃的,至于那些在京的都是讨饭吃的,靠着皇帝的恩赐苟延残喘。经历三四代之后,祖先的血勇早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群没用的废物衙内,除了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别无所长。杨无敌何等英雄,如今杨家的子孙呢?有几个能成事的。”
念着往日的香火情分,对杨家王良璟还是心存敬畏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杨家的后代子孙越发没用了,简直一代不如一代。
“宁安,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王良璟抓抓头,他只是投军当效用而已,想得那么多,未免太遥远了。
“一定也不远,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比如赚一百万贯!”
“噗!”
王良璟差点喷了,“别吹牛好不?崔家攒了好几百年,只怕家产也没有一百万贯吧!”
“那咱们不妨打一个赌,三年之内,我赚钱一百万,你练兵一千人!先让咱家成为沧州第一大户!”王宁安信心十足道。
“要是能做到,别说沧州了,只怕整个河北东路,咱们都是第一家了。”王良璟用力挥拳,“罢了,当儿子的有志气,当爹的不能怂了,让咱们爷俩一起中兴家业吧!”
大手和小手抓在一起,笑得像是傻瓜。
……
笑过之后,就要干正事了。
首先就要招兵,最好的兵身体素质一定要过关,心思还要单纯,才能悍不畏死,城里人套路太深了,显然不适合。
父子俩决定回土塔村一趟,他们准备了一驾马车,把王宁宏和王宁宣带上,一起回家。
路上王宁宏的脸色不是很好,想当初他们一家气势汹汹离开了王家大门,还放话日后高攀不起……才几个月的功夫,爹娘都成了罪人,关在大牢里,可让他们怎么做人啊!
犯人之子,王宁宏已经感到了强烈的羞辱,他抱着弟弟的肩头,兄弟两个依偎着,显得十分无助。
王宁安也不想多说什么,不管什么人,都要为错误付出代价。
马车到了王家的大门,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形,弯腰拾起地上的小树枝,堆在一起。她太老了,捡一点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一抬头,正巧看到了马车回来,浑浊的老眼冒出了一丝光彩,干瘪的嘴角上弯,露出了一个笑容。
“奶奶,你老人家在屋子里歇着多好,咱们又不缺柴,回头送一车过来。”王良璟搀扶着王老太太。
老太太难得面色温和,拍了拍他的手。
“你有心了,奶奶没事,还能动弹。”王老太太一眼看到了王宁安,冲着他摆摆手,“二郎也舍得回家了?快让太奶奶看看。”
王老太太摸索着王宁安的胳膊,看了半天,笑呵呵道:“高了,也清秀了,就是太瘦了,回头太奶奶给你烧肉吃。”
王老太太满脸关切,弄得王宁安有些受宠若惊,什么时候王老太太转性了?
“唉,这些日子,小吴都跟我说了,老二,老二太不像话了!”王老太太摇了摇头,“都怪我太宠着他们,宠得他们不知好歹,我对不起王家的先人啊!”
往日儿孙都在身边,整天叽叽咋咋,王老太太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都分家之后,差别就出来了。
老二两口子去了沧州,音信全无,大伯王良珪倒是经常光顾老宅,今天拿点木柴,明天拿走一包盐,嘴上说都是借的,其实根本就不会还……
唯独王良璟,每次回到土塔村,都带回来吃喝穿用,每个月两贯钱,从来没有断过。而且王良璟和村子里的百姓签了约书,收购大家伙的粮食,又是养了好些肥猪,日子越来越好,村民提到了王良璟,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隔壁的吴大叔经常往城里送东西,王老太太时常到吴家坐坐,听到的都是老四和王宁安越来越出息,酒楼生意极好,王宁安写的话本,风靡沧州。
又听说崔氏雇人去王良璟的酒楼闹事,丝毫不在乎一家人的情分。
一个人静下来,王老太太也不能不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回到了屋子里,王老太太忍不住问道:“俩小的回来了,两个大的呢?”
“太奶奶,我二伯牵扯进了一个大案。”
“大案?有多大?”
“很大,和辽国勾结。”王宁安低声道。
“啊!”王老太太惊得浑身颤抖,手里的水杯落下,把衣襟弄湿了,却毫不觉察,半晌老太太痛骂道:“畜生啊,他太爷爷死在了辽狗手里,他爹也是战死的,他怎么就不知道廉耻啊!老身就算死了,也没脸见王家的祖宗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在王老太太气愤不已的时候,突然王良珣从外面急匆匆跑回来,他蓬头垢面,身上还有血迹。
一进来就跪倒了,“奶奶,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