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现在呈现一个很不平静的状态……首先就是人口增加,这个前面提到过,国人一直相信多子多福,而且分田又是依据人头落实的,因此家家户户,普遍多生孩子,人口呈现爆炸的趋势。
原来分的田地不够,有人积极攒钱,购买土地,有人干脆跑到海外找机会。
站在王宁安的角度来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扶持能干的百姓,尽快富裕起来。小块分割的土地适合推进机械化,像拖拉机一般的农机,只能在辽东,河套等地使用……这是很大的瓶颈。
王宁安觉得,研制内燃机必须提上日程,然后想办法生产十马力左右的小型农机,这才是农村最需要的玩意。
当然了,想要让农村发展起来,还需要大规模投入,修桥,修路,通邮,把市场的任督二脉打通,让农产品能够卖出好价钱……
很显然,持续大投入,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要想大投入,户部那边就要放水,就要拼命印钱,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而司马光站在了金融集团的立场上,显然不希望把印钞权交给朝廷,也不想过多印钞……他和王宁安讲了一大堆,都是这个心思。
“爹,不管怎么样,您老都不能姑息司马光了,他这个人手段高超算计深沉,无论如何,必须拿下!”
小彘躬身进言。
王宁安沉吟了一下,“你参加秀才科了?”
小彘愣了一下子,“是。”
“那好,你去交州接个县尉吧!”
“哦。”小彘迟愣一下,还是乖乖答应,他默默退了两步,转身几步到了门口,突然王宁安又叫住了他。
“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这个……”小彘显得很为难,但是依旧说道:“是父亲责怪孩儿掺和太深了?或者是让孩儿去地方历练?”
王宁安沉默了半晌,他笑了笑。
“没有当爹的会怪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你走到今天,也是为父推波助澜的结果,至于说历练,也对,也不对!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现在不走,留在京城,又会如何?”
小彘努力思索,他缓缓道:“司马光败了,朝堂之上,只剩下新政学会一家独大……对了,还有理学苟延残喘,另外重臣当中,也只有老爹和文相公,手上还有权柄……”小彘想到这里,脑门就冒汗了。
王宁安笑了笑,“你小子想通了?为父只能教你一句,凡事只有自己能掌握,能做主算的,才是真的,其余别人答应你的,都不算数的!”
小彘眼珠黑亮,咀嚼了许久,才用力点头,而后恭恭敬敬撩开袍子,拜倒在老爹面前,磕头辞别……
从书房出来,小彘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有点小瞧老爹,觉得老爹就是运气好,不然以老爹的秉性,绝不是文宽夫的对手,他甚至开始处处学文彦博,想要以老家伙作为榜样,甚至帮着文彦博进入议政会议,拿下领班。
但今天的几句话,让小彘彻底明白了,老爹就是老爹!十个文彦博也比不上!
想想吧,就拿吕惠卿来说,他一次没来王府,表面上是不给老师惹麻烦,但是暗中把什么都告诉了小彘,当儿子的自然不会瞒着老子……那吕惠卿一直被司马光压着打,是他真不行,还是另有所图,故意示弱?
这种事情真是不能仔细想!
难怪老爹愿意一再给司马光机会,原来另一边,也未必是好孩子!
自己和他们交易,如果干掉了司马光和理学,就能给自己在京分到一个位置,要不了几年,进翰林院,或者是六部,都察院,然后进入尚书宰执,一路平坦,直入中枢。
好不好?
看起来真好!
但是仔细一想,却未必了。
都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子走,说句不客气的,不是傀儡是什么?
那些人为什么愿意在自己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他们不是看重你王宗轩,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看重的是你爹,是燕王庞大的威望,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如果不清楚这些,冒冒失失,进入官场,进入京城的圈子,还不知道要给老爹带来多少麻烦,也不知道要给王家带来多少祸!
趁着胜负未分之前,赶快去岭南,积累实力,历练本事,等一切水到渠成,再回到京城,那个份量就完全不同了。
从这里也就看出了老爹和文彦博的强弱,老文是看到好处,一头扎进去,十头牛都拉不回……可老爹不一样,不但能看到机遇,还能看到背后的风险,或许这才是老爹所向睥睨的厉害之处!
大格局,大眼界,大心胸,大气度……王宁安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变成自己的粉丝了,他还在拿不定主意,要说起来,司马光也有不少功劳,尤其是王宁安没有进入政事堂之前,司马就是他在政事堂的代言人。
那时候的政事堂可比现在险恶多了,一大堆资历吓死人的老臣,司马光承受了多少压力,就连吕惠卿和章惇等人,也得到了司马的关照。
至于和金融集团搅在一起,也是因为当时情况糟糕,他不得不自保而已。
弄到了今日,是是非非,早就说不清了。
司马一定要走,但也要给他一点体面……还记得司马提到过,他要修书,正好,就让他去编《资治通鉴》,也算是文坛的盛事了。
王宁安在盘算着,可另外一些人,也在积极谋划着。
……
“君实相公,燕王府的二公子被发走了……是不是燕王觉察到了他和那帮人勾结,迁怒于他,看起来燕王还是重视君实相公的。”杨时如是说道。
司马光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就不用殚精竭虑,等着胜利就好了!
小彘在暗中的那些动作,包括老文重出江湖,司马也知道一些。
如果师父真的不高兴,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走了,假如是师父不用他传递消息了呢?
那为什么不用了,是不是师父已经有了打算,就不用信差了!
假如是这样,师父的心究竟会倾向哪一边?他手里的刀子,又会砍向谁,这可就太值得思索了。
司马光能感到,师父一次比一次更加冰冷,谦和,礼遇,尊重……唯独没有师生之间该有的亲切!
或许……
司马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猛然睁眼,显得怒不可遏。
“吕诲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杨时也很无奈,“君实相公,不是我们不帮忙,可文彦博那个老狐狸看得太紧了……他天天盯着议政会议,而且还制定了一大堆的条例,不让我们干涉正在审讯中的案子,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哼!”司马光冷笑了两声,“你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但是,你别打量着这个案子和你们没关系,如果真的查下来,谁也跑不了!”
“我们明白。”
杨时谈过之后,就匆匆告辞。
司马光靠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无力。
拿不到老师的支援,又和新政学会决裂,加上失去了议政会议的强援,他唯一还有点优势的就是朝廷百官。
可问题是这帮当官的都是墙头草,随风倒,关键时刻指望不上……司马光熟读经史,太清楚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退一步,退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等着风向变了,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他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卷几年前写的书稿,这是他在几天前找出来的,当时上面还满是灰尘,自己有修书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却迟迟没有机会……或者说,他还舍不得权力的滋味,没有当过首相,怎么忍心隐居修书呢?
可眼下这个局,他的确想走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搞不好就连他都陷进去了。只是吕诲的案子非常糟心,司马光也没有把握,到底会牵出多少事情。这帮畜生背着自己,在下面做了太多的坏事,最后却要自己给他们擦屁股。
“哎,真是进退两难啊!”
司马拿不定主意,可是刑部那边已经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而且还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铁证!
韩宗武邀请都察院,御史台,包括章惇和吕惠卿等人,到了刑部的后堂。
在地面上,摆着几十具担架。
“这,这是什么?”大家惊讶道。
“你们自己看吧!”韩宗武黑着脸道。
章惇走过来,掀起之后,立刻皱眉头了,他连着看了好几个,全都是骸骨,而且是肢体不全的骸骨,已经腐烂非常严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卖关子了?”
韩宗武道:“这是汝州的一个村子,一共200多口人,被一场山洪淹没,全村仅有5个人生还,这些尸骨就是刚刚挖出来的!”
曾布立刻道:“这个事情我知道,户部为此拨了专款,怎么,这个案子和吕诲有关系?”
“这个村子的后山是煤矿,我们批了两个工厂进行开采……但是在一年之前,两个工厂突然合并,开采量增加10倍还多,为了运输煤炭,他们把周围山上的林木悉数砍光,准备开山建路,结果路没有修成,一场暴雨来袭,就把一个村子给淹没了!”
苏辙大惊,“这么大的事情,当地就没有人能管吗?”
“呵呵……大理寺卿的生意,谁有胆子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