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安仔细规划了铁路线,东西走向,要经过东西二京,京兆府,应天府,海州……大约和后世的陇海线重叠,至于南北向的这一条,要从幽州南下,经过沧州,一直向南延伸,到达长江以北的浦口,大致相当于津浦线。
一口气修两条铁路运输动脉,工程之大,需要投入之多,实在是超出了想象,第一批2000万贯的债券,仅仅是个开头而已。
还必须协调全国的资源和人力,来完成这个庞大的工程。
“如果铁路修成,从江南调运人马,三天之内,就能达到幽州,五天就能投入对契丹的作战,我大宋的动员能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且铁路修通,南北货物运输,人员交流,作用比之大运河,要胜过万倍!”
赵曙连连点头,眼睛放光,“师父所言极是,朕一定全力支持,只是眼下要怎么做?”
小皇帝还有点迷糊,王宁安道:“要修铁路,就必须集中全国的人力和财力,首先就要组成一个强有力的领导部门,通力协作,才能完成……一言以蔽之,就是要调整官制!”
前面就提到过,要改革官制,只是苦于各种考虑,还没有最后定案,现在有了这项大工程,不动也不行了。
赵曙当然表示全力支持。
首先,王宁安作为首相,总揽政务,负责全面的政务,主持修路事宜。
司马光被提拔为次相,负责财政支援,并且协调地方,征用民夫工人,配合施工。
王安国被派到了皇家银行,由他整合所有金融机构,给铁路提供贷款保证。
除了上层的安排之外,王宁安又调了三个人进京,他们是苏颂、刘彝和沈括。
苏颂和刘彝在六艺学堂的时候,就负责教过学生天文和水利的知识,后来又修过川陕直道,还在西域督修引水渠,工程经验丰富。
至于沈括,那就不用说了,他是川陕直道的总办,王宁安研制出蒸汽机,要修建铁路,就把沈括请了过来,在过去的一年多,沈括积极学习,掌握了蒸汽机的原理,提出了不少改良意见,又督修铁路,拥有相当程度的经验。
苏颂和刘彝被任命为铁路督办,而沈括则是担任总办,这三个人直接负责铁路施工。
另外,蒸汽机的发明人许阳,被任命为总工程师。
同时,包括正在推行均田令的吕惠卿,章惇,还有许多年轻官员,都被任命为分段工程的负责人。
毫不夸张讲,这两条铁路,汇集了几乎大宋所有的精英。
这些人可不是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士大夫。
其中包括最能干的官员,工程人才,技术专家,还有金融高手……王宁安十几年的积累,全都拿了出来。
另外,要修路,还要动用钢铁,水泥,工具,车辆,人力,畜力,光是参与承包的工厂作坊,就多达上千个之多!
如此规模,甚至超出了当年隋炀帝修大运河!
身家性命,荣辱成败,全都押上了!
王宁安打起来一万分的精力,丝毫不敢马虎。
他思量许久,主动去找到了醉翁欧阳修。
因为之前派遣总督外出,文彦博去了西夏,狄青去了渤海,宋庠被派去了高丽,张方平被派去倭国,庞籍去了西域……唯独欧阳修,继续留在京城,一来是他的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二来是老先生也的确不想掌权了,他只愿意一心做学问。
“醉翁,实在是没有法子,有个位置,你老必须挑起来。”
欧阳修不停摇头,“王二郎,你别说了,老夫都去政事堂替你挡了一回枪了,如今老夫年老体衰,齿摇发脱,什么事情也不想管了,你别害我!”
王宁安满脸堆笑,“醉翁,如果有办法,我是真不想惊动你老,没法子,那么大的一摊子,如果没个德高望重的,我还真怕办不来,就算为了苍生,你老也勉为其难。”
欧阳修哼了一声,“你到底让老夫干什么,先说说吧。”
“是这样的,要修路就要动用民夫,就要花钱,就要粮食,还要木材,钢铁等等……”
“说重点!”
“重点就是这些东西,最好是从别的地方拿来,也好减轻百姓的负担……我的意思是你老把殖民部的事情扛起来,和那几个老家伙打交道,没有你老不行啊!”
欧阳修听完,眯缝着老眼,陷入了沉思。
他没事也会看看报纸,铁路工程,的确大得吓人,动员的人力,百万不止,如果稍微不慎,就会变成害民之法!
隋炀帝修大运河,天下反叛,身死国灭,殷鉴不远!
大宋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而要想少残害百姓,就必须从殖民地榨油,能多争一点,大宋的百姓就能少损失一分……
欧阳修缓缓睁开老眼,感叹道:“这是个作孽的事情,老夫担下了,不过……”欧阳修突然厉声道:“他们别人也不能便宜,让贾子明,还有王介甫,他们两个给我当助手!我们三个一起来!”
王宁安终于露出了笑容……和他预想的完全一样,这两条路,如果光靠着大宋的人力修,不管多小心,都会消耗惨重,甚至出现民变。
从外面引入苦力是必然的,而引入苦力,就需要和那几个老货打交道,有欧阳修挑头,再加上贾昌朝和王安石,足以胜任了。
而且王安石的女儿王青即将成为皇后,拉未来的国丈下水,王宁安不好说什么,只能让醉翁来当恶人。
王宁安的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他陪着欧阳修谈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把欧阳修的两个儿子,欧阳发和欧阳辩都给叫走了,让他们也加入到修路的工程中,负责招标和采购。
……
“这是要举倾国之力啊!”
得到了消息之后,文彦博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老家伙靠在椅子上,坐了一阵子,突然豁然而起,抚掌大笑。
“好,太好了,生意又来了!”
文彦博立刻把几个人找过来,包括韩绛,还有韩忠彦,老文兴冲冲道:“你们看看吧,朝中要建铁路了。”
韩绛没什么兴趣,只是哼了一声,倒是韩忠彦拿过来,仔细瞧了瞧,忍不住道:“文相公,如果真按照上面所说,朝廷这一次需要的钢铁,水泥,还有苦力,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聪明!”
文彦博笑道:“凉州的钢铁厂,西京的水泥厂,老夫都有股,西京银行也要给铁路贷款,这几样交给他们下面的人就行了,关口就是这个人力,你们要好好想想办法。”
韩绛忍不住道:“大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就地征用就是了。”
“错啦!”
文彦博摆摆手,“告诉你啊,老夫当年修过川陕直道,你们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韩绛吸口气,“听说是不少,可是没有多大动静,有一千,还是两千?”
文彦博放声大笑,“是三万,整整三万!”
“什么!”
韩绛吓得站了起来,“文相公,不可能的,死了这么多人,朝廷为什么都没有动静?”
文彦博幽幽道:“因为那些人都是战俘!”
“哦!”韩绛惊得久久不语,真是想不到,一条川陕直道,居然是用这么多条人命堆出来的,算起来,每里路都要十个八个的死人才行,名副其实,血染的一条路啊!
“那,那铁路比直道难多了,究竟要死多少人啊?”韩绛忍不住叹道:“他王宁安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韩忠彦显然比韩绛更了解王宁安,他立刻道:“修川陕直道都能用俘虏,修这两条路,岂能不用!西凉王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不会轻易给自己脸上抹黑的!”
文彦博含笑,“嗯,总算说到了点子上!你们现在想明白了吗?王宁安为什么要迁居豪强,为什么要派宗室出镇海外,又要派遣总督过来?”
韩忠彦惊呼道:“文相公,莫非你的意思……西凉王早就算计到了,是要让我们替他弄到修路的苦力……那,那他也太阴险了吧,这要多深的算计啊?”
文彦博冷笑道:“如果没有这么深的心机,他能把我们都赶出来吗?这小子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是处心积虑啊!”
韩绛气冲冲道:“文相公,我们又不是姓王的手下的奴隶,为什么要听他的?我们就是不帮他弄苦力,让他的铁路修不成,看他如何说?”
韩忠彦听得直摇头,显然,这位韩相公还没有从愤怒当中走出来,想想当初,自己老爹刚死在王宁安的手里,远比他还要愤怒,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敢说忘了父仇,但也不会被蒙住心智。
“我们不配合又能如何?还有宋庠,还有庞籍,还有张方平……而且王宁安又让醉翁,王安石,贾子明主持殖民部……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们不配合,就立刻换人当总督,看谁还敢不听?”
韩绛被说的目瞪口呆。
文彦博倒是竖起了大拇指,“好见识!这回你们领教了王宁安的厉害吧!”
“文相公,那你准备怎么办?”韩绛好奇道。
“哈哈哈,老夫当然是配合他,不但配合,老夫还要争当第一名!”说着,文彦博伸出了巴掌,“五万苦力……你们立刻帮我弄出来,老夫这就要送去西京,顺便给陛下朝贺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