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洛阳,30万人一下子面临缺盐的危机,谁也不敢大意。
赵祯立刻下旨,要求西京留守官员,举行御前会议,除此之外,三司使包拯负责押运一批皇宫珍宝,从开封赶到洛阳,也一同参加会议。
行宫外面,聚集的官员越来越多,可谓是冠盖云集,全都是重量级的人物,稍微分辨,就看得出来,所有官员分成了两大派。
首先以王宁安和秦凤路转运使司马光为主,他们都是主张强硬。与他们针锋相对,则是刘几、席汝言、张问等人。
很明显,刘几这边人数更多,气势更凶。王宁安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到了战场上,不会因为弱小,敌人就放过你,更何况根本不弱!
正在这时候,有两个携手而来,一个是包拯,另一个则是翰林学士王桂!
等到这两位向着王宁安一边走来的时候,刘几等人的呼吸急促,不敢置信,显然都被激怒了!
王珪本来是和他们站在一头儿的,怎么转眼就当了叛徒,你丫得要不要脸?
王珪也是有苦自知,他就是翰林词臣,没有什么实务经验,当初刘几鼓动了几句,就站了出来,等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劲儿,也来不及改变,他这个人还有点文人的穷酸劲儿,不愿意轻易低头。
恰巧包拯来了,他们在京城的时候有些交情,老包知道王珪的为难,给了他一个台阶,王珪立刻顺杆爬。
“王大人,西京已经定为陪都,陛下亲临,几十万生灵,至关重要,有人敢拿西京父老的生计开玩笑,王某不才,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王宁安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朋友越多越好,没有理由排斥王珪。
“王学士能主持公道,坚守道义,在下十分佩服。有王学士一般的忠贞之士,那些宵小绝不会得逞!”
说话之间,庞籍也赶来了,老庞籍从轿子下来,刘几下意识就要过来迎接,哪知道庞籍根本没看他们,反而直接快步走向了王宁安一边,离着老远就笑道:“王相公,老夫的部下不会缺盐吃吧?”
“怎么会,老相公,短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弟兄们的,不吃盐哪来的力气杀敌报国!”王宁安笑着说道。
庞籍一拍巴掌,笑道:“说得好,老夫正要试试手里的刀锋利与否呢!”
说着,老头子用余光扫了一下刘几等人,光是一眼,就把他们吓了一跳。
你们作过了!
庞籍是想护着他们,可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什么事情都敢做,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老夫也保不了你们!
眼看要面君了,正在此时,一顶轿子姗姗来迟,跳下来一个人,把大家伙都吓了一跳。
庞籍沉着脸道:“这不是宽夫兄吗?还以为你光知道修皇宫呢!”
文彦博满不在乎一笑,“修皇宫也要吃盐啊,昨天连咸菜都没有了,这叫老夫如何修得下去?这不,老夫今天就来问问,到底是谁,要和朝廷作对?”
不愧是老牌的宰相,文彦博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子,刚一露脸,就杀气腾腾,威风十足。要说王宁安可怕,许多大人物都倒在了他的手里。
但是除了岭南的一些官员,王宁安真没杀几个文官。
不是他不想,而是祖制摆在那里,他也没有精力,天天盯着一个人。
可文彦博不一样,他就是文官系统的,可以不杀你,但是老文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两位相公,加上一个三司使,还有王宁安,份量太重了,仿佛一座山,压在了刘几等人的头顶,这伙人都有点呼吸困难的感觉。
原本聚集在他们身边的文官也纷纷小碎步往旁边躲,仿佛他们身上带着瘟疫似的。
刘几等人脸色很不好看,这时候宫门开放,众位大臣一同进入了行宫。
不比大庆殿宽大宏伟,洛阳行宫只能装下几十人,再多就显得拥挤了。只是这个不大的宫殿,此时威严肃穆,赵祯脸色凝重,接受了百官见礼,然后淡淡说道:“诸位爱卿,洛阳突然盐铺关门,几十万军民百姓面临缺盐的危机,你们可有对策。”
“有!”
王宁安立刻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稳定人心,乃当务之急,这一段时间陆续从西夏购进数十万石青盐,可以调拨一部分,以解燃眉之急,然后再派遣使者前往西夏,商议扩大进口事宜,确保青盐供应。”
他刚说完,好学生光光立刻站出来,“陛下,微臣不才,愿意前往西夏,和他们商讨进口事宜,一个月之内,可以增加10万石,足够洛阳百姓,以及修筑皇宫的民夫一年之用。”
赵祯欣然点头,“司马爱卿不辞劳苦,朕心甚慰,此事就交给你去处理。”
“臣遵旨。”
赵祯又对着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还有别的看法没有?”
文彦博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所有盐铺突然停止售卖食盐,事情蹊跷,应当严惩囤积居奇,扰乱市面的行为!”
包拯也说道:“臣附议文相公,所有盐商,都和三司签订了约书,他们负责一定区域的食盐销售,无故不得随意停止,必须完成约定时期。臣以为骤然停止售卖食盐,已经构成了违约,臣建议立刻彻查!”
“那还等着什么!”
庞籍大声道:“立刻派兵,把这些奸商都揪出来,一个个砍脑袋!”
……
几位大人一起喊打喊杀,可把刘几等人吓坏了。
他们以为朝廷遇硬就会缩手,谁也不敢冒着几十万人无盐可吃的风险硬干下去,可显然错估了新式。
不但赵祯强硬,王宁安强硬,就连两大相公也都变了脸,这可如何是好?
刘几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陛下,臣以为商人停售食盐虽然不对,但也是情有可原,朝廷或许应该网开一面,体察他们的难处。”
“哦?”赵祯笑道:“他们也难?”
刘几忙说道:“陛下,最近数月,盐价暴跌,盐商们要购买食盐,要缴纳税金,还要租店面,仓库,雇佣人手,花销很大。盐价骤降,入不敷出。老百姓常说,断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商人们将本求利,也是不得不为。”
赵祯不置可否,又问道:“既然刘大人这么说,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这个……自然是圣天子决断,臣以为,或许,或许可以停了西夏的青盐!”
席汝言也不得不站出来,“陛下,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只要停了西夏的青盐,自然一天云彩散,高枕无忧!”
“胡说八道!”
光光跳了出来,“刘大人,席大人,开放西夏青盐,是为了两国议和,眼下断了也可以,一旦西夏人杀来,你们二位愿意上战场临敌吗?”
又是这套说辞,刘几反诘道:“司马光,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大宋打不过西夏,唯有被迫开放青盐?你把朝廷的脸面放到哪里,简直有辱国体,枉为大臣!”
不得不说,刘几还是很厉害的,奈何他碰上了司马光。
“哈哈哈,刘大人,你这个道理能说得通吗?我们是买了西夏的青盐,可西夏也买了大宋的粮食和丝绸?是不是西夏也怕我们?再说了,放眼天下,垂涎大宋物产的国家还少吗?有的国家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他们也是恐惧大宋,不怕有辱国体吗?商货贸易,本就是公平往来,你情我愿。西夏青盐,质高价低,深得百姓喜爱。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让一城百姓断盐,谁居心叵测,谁利欲熏心,不言自明!”
“你!”
光光的一番宏论,把这几个人都怼得没话说。
王宁安趁机道:“陛下,臣以为既然有人不愿意做生意,那不妨就收回来食盐专营权,在洛阳也开放西夏青盐。”
张问脸都涨红了,急忙阻拦,“王大人,背信弃义,失信于民,断然不可行!”
“民?谁是民?吃不上盐的可怜百姓才是民!那些自私自利,脑满肠肥的盐商,他们也是民吗?”王宁安眉头倒立,气势逼人,“盐商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百姓,朝廷更没有残害他们,西夏青盐涌入,不过是正常的商业竞争罢了,如果承受不了,他们就应该被淘汰!诸位大人,你们一味袒护盐商,甚至不顾大宋江山,不顾苍生百姓。我倒是想请教,你们领的是大宋的俸禄,还是盐商的俸禄,或者说,你们表面上领大宋的俸禄,暗中领十倍的盐商俸禄,是也不是?”
“不是!”
刘几和席汝言等人仿佛被踩了尾巴,一个个声色俱厉,痛哭流涕,大声嚷嚷着,说王宁安污蔑他们,士可杀,不可辱,请求皇帝,给他们主持公道。
是非对错,赵祯心里早就清清楚楚,这些人一再挑衅他的底限,皇帝陛下已经不想再忍了。
“诸位爱卿,你们和盐商没有关系,那最好不过了。包卿,既然有些人不愿意做食盐生意,那就让三司立刻和他们解除约书,并且追究罚金。另外尽快在西京重建售盐商行,务必平价充足。”
包拯连忙说道:“请陛下放心,老臣这就去办!”
御前会议匆匆结束,而刘几等人,则是如丧考妣,一个个唉声叹气,跟死了老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