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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下旬,派往川雒联盟的使者尹敦比,他的首级被一队纶氏部落的骑兵送到了乌须王庭的所在。
当然,说是『送』,其实那些纶氏部落的骑兵就是在碰到乌须王庭的护卫队——炎角军时,将尹敦比的首级丢到了对方怀中而已。
起初,炎角军的巡逻骑兵们感到莫名其妙,随即,待等他们看清楚那颗人头后,他们惊骇万分。而待等他们想抓几个、或杀几个纶氏部落的骑兵们,纶氏部落的战士们早就骑着马逃之夭夭了。
很显然,这队纶氏部落的骑兵也不是傻子,更何况族长禄巴隆还刻意叮嘱过他们——川雒杀了乌须王的小儿子尹敦比,倘若他们落到炎角军或乌须王庭的手中,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炎角骑兵追赶了约几里路,发现实在追不上纶氏部落的那些羝族人,遂只好带着尹敦比的头颅,返回王庭,送到族长毡帐。
此时在乌须王庭内,老族长乌须王已经过世,整个部落由乌须王的三个儿子——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三个把持。
而乌达穆齐作为大儿子,在部落内的威望更大一些。
当几名炎角军的骑兵们将尹敦比的首级送到族长毡帐时,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三人皆大吃一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最年幼的弟弟代表乌须王庭出使川雒联盟,竟会落得一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中原不是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么?
“尹敦比……”
看着最年幼的弟弟的首级,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三位兄长又是惊恐,又是愤怒。
由于尹敦比的首级曾在雒城的城门口悬首示众了整整三日,因此,这颗头颅早已被风干,只能依稀辨认,这更让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三人感到愤怒。
尤其是乌达穆齐,因为尹敦比前往雒城,这是他的吩咐,他的本意是希望从川雒联盟那边得到友善的消息,毕竟他也并非是真心站边秦国,只不过想着趁此次机会捞到更大的好处而已。
秦国与魏国哪方强?
在乌达穆齐心中,毋庸置疑是魏国更为强大,君不见某位魏公子,前年曾在三川一手覆灭了秦国二十万军队?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这次出现了『五方伐魏』这种罕见的情况,乌须王庭绝对不会尝试站边秦国。
至少,乌达穆齐不会去尝试站边秦国。
“川雒联盟没有胆量杀害尹敦比……是那个人来了。”
看着尹敦比的首级,乌达穆齐面色凝重地说道。
帐内诸人,自然明白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究竟是谁。
在三川草原上,只有一个人,值得他们这般如临大敌,即魏公子姬润,第一个征服了三川草原的中原魏人。
『魏公子润杀了尹敦比,这就意味着……他拒绝与乌须王庭谈判。』
乌达穆齐闭着眼睛想了片刻,便猜到了川雒送来尹敦比这颗首级的真正含义——宣战!
深吸一口气,乌达穆齐猛地睁开眼睛,大声说道:“速速派人通知羯、羚等诸部落,战争……来临了!”
然而,乌达穆齐还是错估了此番魏军的决心,当日傍晚,他就收到了来自羯族巡逻骑兵传来的消息:乌羊部落覆亡了。
“是谁?!谁敢进攻乌羊部落?!”
乌达穆齐愤怒地问道。
听闻此间,那几名羯族部落骑兵不失恭顺地回答道:“是魏军。……魏国的砀山军。”
说着,那几名羯族部落的骑兵遂将他们所见到的乌羊部落的结局告诉了乌达穆齐等人,比如魏军屠尽了乌羊部落内的人,连孩童都不放过,杀完人后,又一把火将整个部落烧成了废墟,留下了一地的焦尸,唯独乌羊部落的族长古力哈扎,其首级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悬挂在那面『砀山军』的旗帜下,用来警告其余部落。
『好狠毒……』
在听完这些羯族战士的讲述后,在族长毡帐内,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三人都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承认,魏军这次的军事打击行动,的确是狠辣,整整三千人族民的部落,连带着奴隶约有近万人,可是呢,魏军却不分老小屠尽了整个部落,只有具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女人,侥幸逃过一劫,被川北骑兵的战士掳走,其余乌羊部落的族民,皆惨遭屠戳。
虽说这种事在草原上其实司空见惯,但倘若对象是乌羊部落,这就让乌须王庭有些难以接受了。
要知道,乌羊部落那可是他们乌须王庭的子部落,其族长古力哈扎更是乌须王的亲弟弟。
由于这层关系在,就连羯部落、羚部落都会给乌羊部落几分面子,甚至于在后者落难的情况下给予一些帮助。
没想到,这样一个特殊的羱族部落,却遭到了魏军的屠杀。
『难道又是魏将司马安的独断?』
乌达穆齐心惊胆战地想道。
平心而论,倘若仅仅只是魏将司马安的独断,乌达穆齐并不担心。
毕竟这种事,五年前在三川就发生过一次:据说,当时魏国的悍将司马安不认可魏公子姬润的统帅,擅自率领砀山军抢先踏入三川,一度覆灭了好几个羝族人的部落。
而事后,那位魏公子姬润在得到战争胜利的情况下,因为这次屠杀而向禄巴隆等作为战败者的羝族人低头认错。
上位者,而且还是胜利者,居然对战败者低头道歉,这在三川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但正因为这件事,羝族人消除了对魏人的敌意。
因此,倘若这次的屠杀也仅仅只是『魏将司马安的独断』,乌达穆齐还不至于太过担心,坏就坏在,万一这次是那位魏公子的意见呢?
回想起弟弟尹敦比的那颗首级,乌达穆齐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没过两天,乌达穆齐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因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骑兵们称,在三川境内制造屠杀的骑兵军队,并非只有魏国的砀山军,还有川北部落的五万川北骑兵。
更确切地说,那五万川北骑兵,才是这次大规模屠杀的主力。
这些曾经的羯角部落联盟的战士们,第一次魏川战役的战败者,此次仿佛已甘心沦落为魏人的走狗,紧跟着魏将司马安这个屠夫的脚步后,在三川境内制造一次又一次的灭族战争,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覆灭,杀死这些部落的族人,抢夺该部落羊群、财富与女人。
而追溯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些部落拒绝悬挂魏国国旗与川雒的盟旗。
『这不是魏将司马安的独断……』
在仔细分析了所得到的消息后,乌达穆齐惊出一身冷汗。
他很清楚,魏将司马安是指挥不动那五万川北骑兵的,纵观整个魏国,只有两个人能对五万川北骑兵的统领博西勒发号施令,一位是魏国的君王,还有一位,即是魏公子姬润。
而如今,既然博西勒麾下五万川北骑兵也参与了这次屠杀,那么这就意味着,这次灭族屠杀的真正幕后者,并非是魏将司马安,而是魏公子姬润!
『最糟糕的结果……』
纵使是已经年过四旬的乌达穆齐,亦被自己的猜测唬地浑身冷汗直冒。
尹敦比的头颅、针对『亲秦』部落的屠杀,魏军与川雒的所有行动,已越来越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要在这一场战役,将所有不愿臣服于魏国的部落,抹除!
“都是你的主意!”
乌达穆齐对着弟弟『巴布赫』骂道。
见兄长将所有的过错推给自己,巴布赫当即反唇讥笑道:“大兄,你少推卸责任了,我当初的确建议站边秦国,此事不假,可难道你原本就想着站边魏国么?哈!别让人耻笑了!”
事实上,在乌须王庭内部,乌达穆齐、阿尔哈图、巴布赫这三位草原王子的态度各异。其中,唯有『巴布赫』这个曾经被秦军俘虏过的草原王子,是真心希望站在秦国那边。
原因就像巴布赫所讲述的那样。
“……眼下这种情况也好,正好断了大兄你左右逢源的心思。”说着,巴布赫看了一眼自己两位兄长,正色说道:“秦国很强大,并不会逊色魏国多少,而秦国的少君,更是一位仁厚之人。相比之下,魏公子润在我三川的种种行为,实乃暴君!……既然如今魏公子润执意与我方宣战,何不归顺秦国呢?秦少君此前有言,若我等诚心顺从,他日必可列为秦国王侯……”
乌达穆齐与阿尔哈图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事实上,乌达穆齐从来都不是诚心投靠秦国,当然,他也没有归顺魏国的意思,他的野心,在于他希望能做得比他的父亲乌须王更出色,在秦、魏这两个强大邻居的逼迫下,守住三川这块土地。
但遗憾的是,正如许多人所言的,乌须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魏国已不再是那个虚弱的邻居,而秦国更是强大到让川人感到惊惧。
想要在这两个强大的邻居的窥视下继续保持独立,难如登天。
“请联络秦少君,我们需要秦军的帮助……”
在咬牙切齿了半响后,乌达穆齐最终叹了口气,正色对弟弟巴布赫说道。
“明智的选择。”
巴布赫点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