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病娇九殿下的心尖宠》 第1节 嫡女重生后,嫁病娇残王颠覆皇朝 作者:此间山月 简介: 【双向救赎+虐渣+甜宠追妻+双洁+巫蛊邪术】可盐可甜医仙女将军x苗疆病娇偏执醋坛子九殿下前世,渣男贱女送她全家赴死。 未曾想生命尽头,被自己关入天牢的九皇子,以全身之血做引,换自己一个来生。 重活一世,她要将痛苦百倍加予渣男贱女。 用军功和绝世医术,救下濒死的母亲,护下兄长与外祖父。 而前世双腿残废、疯疯癫癫的九皇子……这一世却变成了粘人的病娇狼狗! 面如冠玉的少年一身邪术,从血雨腥风中走来。 江山为聘,十里红妆。 “望舒妹妹,我来娶你了。” “王爷……”她偏过头,脸颊微红。 却被他揽在怀里,被迫直视:“叫我什么?” “……夫君。” 温热的檀香洒在耳边,男人声音全哑了。 “王妃,躲什么? 你不是说,要本王给你个孩子吗?” 第1章 浴血重生 齐越三年,隆冬。大雪漫天,寒风凛冽。 刑场之上,沈家上下百余人即将被斩首示众。 沈凌烟头发披散,被数十颗穿穿魂钉死死钉在墙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皇上!臣妾一家为国鞠躬尽瘁,怎会叛国!冤枉……” 她目眦欲裂,九个月的身子拼命地向前挣扎着。 楚云泽眉间尽是狠戾,厉声打断道:“贱人,给朕闭嘴!此事已盖棺定论,今日只是让你来观刑!” “皇上,求您沈家助您登基,和未出世皇儿的份上,重审此案!!”沈凌烟声声泣血,手脚被穿魂钉生生磨烂,涌出大股鲜血。 “那不过你家甘愿做朕的狗而已!至于皇儿?哈哈哈哈……笑话!”楚云泽仰天大笑道:“与造反之人怀的孽种,也配称皇儿?” 造反之人?在天牢的九皇子?沈凌烟面色煞白。 “行刑!”冰冷的声音响起。 一颗颗滚烫的人头落地,沈凌烟的父亲、哥哥、外祖全家百余口人鲜血洒满整个刑场,污名坐实,满门抄斩。 沈家为国征战一生,竟落得此下场!是自己识人不清,害了全家! 沈凌烟几乎昏死过去,肚子一阵阵抽痛着。 楚云泽鄙夷的看着她,一脚踩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狠狠碾压着:“将这贱人放下来,再把她腹中孽种给朕剥出来!” “啊——”一声剧烈的惨叫,大刀将肚皮生生划开,孩子被剥出来,滚落在地上,带着微弱的哭声。 沈凌烟张着未缝合的肚皮,挣扎着上前:“给我……” 楚云泽冷笑一声,将孩子高高举起,狠狠摔下,婴儿瞬间化为一滩血水与肉泥,毫无了动静。 “我的孩子!!狗皇帝你不得好死!!”沈凌烟手脚并用,拼死向着孩子爬去。 楚云泽一脚将她踹下城楼:“瑶儿,交给你了!” 身下血流如柱,沈凌烟痛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的继母的女儿、当今皇后沈水瑶笑盈盈走上来。 她金钗晃动,巧笑倩兮:“姐姐,多日不见,你可曾想妹妹?” “你也是沈家的女儿,为何要伪造证据陷害于沈家!你已经得到了皇后之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当然是因为姐姐你啊,只要能让你伤心绝望,妹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沈水瑶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敞开的肚皮之上。 她鬼魅笑道:“姐姐,你母亲早就被我娘亲害死了,而你却是个命硬之人,我下了这么多年蛊毒,竟都没把你耗死!真是让妹妹好生失望……” “畜生……”沈凌烟疼的剧烈颤抖,口中出血,艰涩开口道。 “姐姐你瞧,到最后还不是我赢了?而你连条狗不如,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沈水瑶一张脸兴奋地扭曲着,她拿过铁桶,将黝黑的毒液浇在沈凌烟的身子上! 噼里啪啦,一股浓烈的焦味蔓延开,每一滴,都生生穿透了她的骨髓,灼烧着她的躯体! 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脸上五官活竟生生融化了! “啊——“彻骨的痛让沈凌烟痛苦哀嚎,声音似是从地狱传来。 乱葬岗上,靠着残存的一点意识,她看到一个脸上满是疤痕的模糊的身影爬向自己。 他紧紧抱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身体,口中念着什么,狠狠的割开手臂,以他的血祭满了她的全身。 这是……本该在牢里的九皇子楚云昭?自己曾亲自将他送入天牢,如今,他这是意欲何为?…… 沈凌烟在剧烈的疼痛与不甘中,逐渐模糊了眼前。 她在冷汗淋漓中醒来,所见的是她将军府的闺阁。 将军府不是被狗皇帝一把火烧了吗?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身上竟是完好的,除了肩膀处的箭伤,仿佛是不久前的。 沈凌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貌稍显稚嫩,却白璧无瑕,一双明媚的凤眸,眉间一点天生的红朱砂。 虽然带伤,却掩不住眉眼中的意气风发。 思及自己唯一一次中箭的时间,沈凌烟确定,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秋天未出阁时的自己。 门帘被轻轻撩起“小姐!您终于醒了!”紫莹欢天喜地的进门,手里还端了一碗汤药。 “都怪那毒箭,害小姐昏昏沉沉几日,可担心坏我啦。” 前世,在她被打入冷宫后,整个皇后宫中被屠戮殆尽,紫莹因想通风报信父亲,被处于极刑。 “小姐,你怎么了啊?”紫莹看着沈凌烟眼眸含泪,慌张道。 小姐生性坚韧,她从未见过小姐哭过,即使在战场上右肩中了毒箭,亦能左手持剑,拼死斩杀敌人首级。 沈凌烟没有回答,她抬手,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上天竟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前世,她心性单纯,受奸人蒙蔽。今世,她定要护好身边所有人,让他们血债血偿! 运了运气力,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有内力,前世自己中毒箭后,内力一个月才恢复。 沈凌烟刚放下药碗,沈水瑶后脚就带着丫鬟进门了。 她一身素色衣服,快步坐在了沈凌烟床边。 “姐姐,我好担心你,我每日守着你,就盼你早日醒来。” 沈水瑶蹙着眉,头越来越低,眼泪啪啪的掉。 “昨日我去了法华寺,为你祈福,果真有用,下次去定要多添些香火钱!” 上辈子,见她这朴素、怯弱、又体贴的样子,自己倾尽所有去保护她,却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看到她,沈凌烟强压下心中砍杀她的冲动。 想要对付这朵白莲花,还是要一切如常,不动声色,再一步一步将她拖入地狱! 沈水瑶柔声道:“姐姐,你受了箭伤,我带来了消痕舒,这次还是妹妹帮你上药吧。” 消痕舒?她死前才知沈水瑶给自己下了蛊,而这蛊是怎么进入她的身体的呢,莫非…… 沈凌烟趁沈水瑶低头取药,催动内力,隔空将药碗从桌上打落。 药碗直直地落在沈水瑶脚边,瞬间炸裂,四散崩离。 沈水瑶痛呼一声,抬起头。只见她娇嫩的面庞上,直直插着一片碎片,正流下缕缕鲜红的血水! “啊——”她颤抖的捂住脸,尖叫起来。 第2章 九殿下,你要我带你走吗 沈凌烟佯装焦急:“紫莹,沈家可调动太医院。快去宫内,请李太医来一趟!” 沈水瑶已是吓得发抖,她颤抖的手摸上脸上的碎片,一动不敢动。 待李太医赶来,取出碎片,沈水瑶顾不得疼痛,急急地开口:“太医大人,我这脸可会留疤?可否给我一些药方?” 沈凌烟冷冷抬眸道:“妹妹,你真是怕糊涂了,你带来的不就是祛疤神药吗? 每次我受伤,你总给我涂抹,瞧,我现在已经不落疤痕了。” 不等她说话,沈凌烟唤婢女帮她涂药。 沈水瑶脸色变了变,又快速冷静下来:“姐姐,方才我怕的厉害,没想起来。我回去再自行涂抹便是。” “不成,姐姐伺候妹妹!” 沈凌烟冷眼看着她,拿过那药瓶,剜了一大块。忽然起身,向着她狠狠抹去! 第2节 沈水瑶猝不及防,急忙向后撤退。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头重重的磕上了柱子。 她表情扭曲,衣衫凌乱的摔在地上。 丫鬟们捂嘴偷笑,二小姐何曾这般狼狈过。 “妹妹,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快起来,姐姐为你抹药。” 沈水瑶发丝凌乱,面色通红,勉强站稳。 她看着沈凌烟关切的目光,不知怎么,泛起一阵寒意。 但此时再不过去,就太不对劲了。 她平静了些神色,莞尔一笑:“多谢姐姐。” 在沈凌烟抹了些许后,沈水瑶便顾不得许多了,匆匆离开。 沈凌烟冷冷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已明了。 只是未曾想到这蛊毒如此厉害,自己查验不出也就罢了,连太医圣手李祁都瞧不出来。 李祁把完脉只是开了些疗养方子。 沈凌烟没有追问,蛊毒乃是流传下来的民间奇毒,她知道要想解还须寻找系铃人,需要派出暗卫前去寻找解蛊人。 送走李祁,沈凌烟吩咐紫莹道:“去将祥云叫来。” 自己房中的丫鬟祥云,早就背叛了自己。 前世自己与九皇子被陷害私通那日,便是丫鬟祥云引的路,自己怎能让她好过。 “看你面色不好,我这里正巧有颗补药,来,现在吃下它。”沈凌烟轻笑着,却如同平日里一般和煦。 祥云并未多想,谢过沈凌烟,便接下那颗药便吞下去。 沈凌烟叫她上前,抬手就是一掌,用了十成力气:“方才是你不通报就领沈水瑶进来的?!” 祥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的跌倒在地上,脸颊瞬间就红肿起来。 “看你如此关心二小姐,这样,从今以后,你去伺候她。” “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祥云颤颤巍巍的跪下,祈求道。 沈水瑶良善的面具下,一向对待下人毒辣。上一世偶然听到这种言论,她还不信,如今她全然信了。 今日,祥云从自己的房中出去,必是逃不了每日被她折磨。而且,还可以让变成自己的棋子…… “祥云,你可要记得我刚才对你的好……若你不乖,是拿不到下一颗补药哦。”沈凌烟漫不经心的笑着。 说完,没去管祥云呆愣住的眼神,命人将她拖了出去。 片刻后,沈凌烟被外面的哭喊声吵醒了。 开门一看,沈水瑶的母亲于香梅,她的姨母。 于香梅拿着手绢,正梨花带雨的哭喊道:“大小姐,你为何要害我女儿啊!我女儿才十五,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划伤了她脸可如何是好啊……” 上一世,她死前才知道,于香梅作为母亲的陪嫁丫鬟,竟是青楼出身。 她用卑劣手段将父亲勾引到手,被抬为姨娘后仍不满足,暗地里害她母亲数十年昏迷不醒。 虽后来母亲被祖父接走寻医问药,然而却并无结果,在一年后去世。 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不断地被她设计,败坏了名声。 “你若不喜欢瑶儿,说一声便是!瑶儿何苦眼巴巴的为你祈福、讨你欢心,却落得如此下场啊!”于香梅哭喊道。 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仅有家丁与婢女,还多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听说这大小姐行事鲁莽也不是一两日了啊,却未料到还如此狠毒!” “前日还在寺庙遇到二小姐,原来是为她祈福。可这人家也不领情啊!” “嘘,听说沈老将军待二小姐极好……二小姐又如此柔弱漂亮,懂了吧……” 沈凌烟气笑了,这些百姓定是于香梅放进来的,这阵仗是明摆着要她身败名裂。 于香梅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就是因为这样一次次胡闹,她白白丢了多少名声! 一次次的纵容,也给于香梅后来正妻、沈水瑶成为嫡女一个跳板。 她冷冷扫了一眼于香梅,“嘭”一声直接关门。 于香梅当即愣住了,这沈凌烟往常怎会有如此失礼的行为。 周围的人已经小声议论起来,仿佛在嘲笑她被小辈吃了闭门羹,有多丢脸。 她气急败坏骂道:“你眼里可还有尊卑,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就这样对你母亲吗?” “你害了我女儿,就这样的态度?!我看你是军营和那些大老粗待久了,惯会舞刀弄剑,礼义廉耻都丢了!” 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传来,紫莹为沈凌烟梳妆的手一抖。 她气愤道:“小姐,她这样污蔑辱骂你,您还不出去辩解一下吗?” 沈凌烟拦住了紫莹:“不急,犬吠而已。晾她一会儿。” 紫莹看着小姐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好作罢。 于香梅在门外骂到声音嘶哑,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好啊,这是要做缩头乌龟了!” 说完,她带着几个家丁就要破门而入。 第3章 试探蛊毒 正要撞门,沈凌烟缓缓打开了门。 她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 斜插着雕花木簪,眉心一点朱砂,淡扫峨眉,一双明媚的凤眸顾盼生辉,更显妩媚雍容。 围观的人群均是心头一震,小声议论起来。 “没想到大小姐略施粉黛、稍作打扮便如此出尘!” “大小姐只是久经沙场,意不在此,其实她比二小姐美多了!” “何止啊,大小姐比她母亲都美多了,少说她母亲镇国公嫡女年轻时,那也是冠绝京城。” 于香梅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然而当她看到沈凌烟的样子,才觉得自己更像是庸脂俗粉。 再加上围观人群小声的议论,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沈凌烟,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瑶儿这个妹妹?”于香梅瞪着她,恨恨说道。 沈凌烟微微抬眸:“姨娘说的哪里话,我倒是想眼里没有你,可你此刻不就在我眼前晃悠吗?” “你……我只问你,你怎么如此蛇蝎心肠,敢伤害瑶儿!若她的脸有什么损伤,你担待得起吗?” 于香梅气的面色通红,几个月不见她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姨娘,你何出此言?昨日妹妹不小心划伤脸蛋,我担心至极,第一时间就请来了太医。”沈凌烟说着,带上了些许委屈。 “那不过是你心有不安,惺惺作态罢了!瑶儿的伤我看过了,是带了些力道的,若不是你狠狠将碗摔在地上,不会如此!” 话音未落,沈水瑶一席翠色罗衫裙姗姗来迟,看到沈凌烟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惊异。 她一向对容貌不甚在意,如今怎么打扮起来了。 沈水瑶戴着面纱,楚楚可怜的走向于香梅:“母亲,别怪姐姐,都怪我不小心……” “瑶儿!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了,你就别偏袒她了!你平时对她掏心掏肺,如今她是怎么对你的……”于香梅痛心疾首道。 “母亲,姐姐大概也是一时糊涂,不要怪她了……”沈水瑶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围观的民众听了个一清二楚。 若是以前的沈凌烟,此时应该已经在拼命解释,极力消除误会了。 如今看着母女二人做戏,沈凌烟只想冷笑。她打断沈水瑶的惺惺作态,开口道: “沈水瑶进屋后,我从未碰过什么碗,在场数人皆可作证!”她抬手让紫莹去唤昨日房中的婢女。 不一会儿,三位婢女来齐了,沈水瑶默默地扫视着她们,仿佛在警告什么。 瞧见这目光,三人纷纷低下了头,其中祥云微微颤栗地着。 沈凌烟边踱步边对着她们冷冷道:“昨日我有没有动那碗,你们心知肚明。今日大家都在这里,我要你们详细说出事情经过。 如若你们之中有人撒谎,她的答案必将与另外两人不同,到时,我必将那人以军中之法处置。 你们几个谁先说?另两个人先带走堵住耳朵!” 话音刚落,祥云颤抖的喊道:“没有!昨日我瞧的真切,那碗是自己掉在地上的,大小姐并未碰过那碗!” 另外两个婢女也顺势跟道:“大小姐一直在床上,并未碰过什么碗啊!” 沈凌烟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姨母,我一直敬重你,怜爱瑶儿。 你可知沈府虽有陛下御赐的特权,却从未真正动用过,为了妹妹我打破了爹爹制定的原则,为何你却来污蔑我?” 又对着沈水瑶已经发白的面色道:“妹妹,我又没有动那碗,是否对你关心有加,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又为何装作无辜的样子?”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纷纷讨论起来: “就是说嘛,大小姐常在军中,再怎样也不会做出恶毒之事,哪会这样!” “如此看来,这府中的姨娘也真是个不好相与的,竟办出陷害嫡女这种事!” “大小姐对她如此,她还这样恩将仇报,颠倒黑白,真是……” 见二人不语,沈凌烟朗声道:“一大早便被你吵醒,如此污蔑于我,不该给我道歉吗? 于春梅脸色铁青,眼珠一转:“你定是用了内力!偷偷将那碗击落!” 沈凌烟勾勾唇,夺目的眼睛看着她:“我受伤之后,并无内力。此事军营上下皆知,你若不信,现在就请李太医请来验一验。” 沈水瑶见形势不妙,泪水涟涟道:“姐姐,我一直信你,不必去麻烦李太医了。 我娘也是爱女心切,糊涂了今日我替她向你道歉。” “那边可以当众污蔑于我吗?”沈凌烟甩开沈水瑶谄媚的手,冷冷开口。 第3节 那边于春梅终于受不住众多目光的谴责,艰难开口道: “今日之事,是姨娘冲动了,以后定会探查清楚再行事。” 沈凌烟状似无意道:“姨娘,妹妹,我还是要劝你们一句,既然入了将军府,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不要把以前那些下作的做派带进来,将军府规矩森严,容不得沙子。” “你……”于香梅咬牙道,此话戳中她痛点,听着极其刺耳。 只是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又不得发作。 闷闷的对沈凌烟道了歉,快步离开了。 人潮散去,沈凌烟正欲回屋,祥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泣道:“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您让我回来吧!” 沈凌烟知道她不过是想要解药,又怕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才急于留下。 她轻笑道:“你且安心跟她们走吧。” 说完便撇下她,留祥云跪在地上哭泣。 她不明白,为何一桩小事,就遭来了如此惩罚? 回到屋中,紫莹憋不住笑道:“小姐,瞧于姨娘那脸色青的,我看了都骇人。 这么多人围观,她恐怕是要传为笑柄了!” 沈凌烟笑着吩咐道:“她们之恶毒不可想象,不要掉以轻心。派人把今日之事加速传播下去。” 眼看日落西山,沈凌烟吩咐道:“为我备一匹快马。” 前世的今晚,是九皇子楚云昭流落宫外十年后,第一次秘密进京。 在途中,他掉下悬崖,摔断了腿,毁了容貌,性情也变得疯疯癫癫。 因此,他令皇帝大失所望,朝中再无能与三皇子楚云泽比肩的皇子。楚云泽也顺水推舟求娶了自己,折磨自己多年。 自己定要救下他,不能让三皇子如意,还要问一问他何为血祭…… 第4章 姨娘道歉 夜色昏暗,细雨飘洒,路径难辨。 沈凌烟策马离悬崖下的郊外十米开外,便听到了叫骂声夹杂着打斗声,在寂静的荒野外如此骇人。 她心中一紧,将马鞭扬起,加速向前! 脏兮兮的郊外牛棚里,泛着腐败腌臜的气味。 数十个黑衣人手持长刀,正将一人围在中央。 那男子大概十八九岁,脸上满是血迹,牙关死死咬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狠戾。 他握着一把匕首,正不要命的向前砍杀着,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刀法狠厉又没有章法。即使是拖着条断腿,也令那群人头疼不已。 这熟悉的修罗气息……大概就是毁容前的楚云昭了! 他明显中了毒,只是靠着一股不要命的斗气才拖延至此。 她看准时机,从马上凌空而起,拔出长剑,凌空一划,冰寒的剑气卷起满天落叶,直直地朝着那群贼人斩去。 其出手精准,游刃有余,片刻后,将那几人斩了个一干二净。 沈凌烟持凌霜剑抵住领头人的脖子,冷冷道:“谁指示你的?” “妈的,我怎么知道……”男人恶狠狠地骂道,突然他注意到沈凌烟面纱下明媚的凤眸,猥琐调笑道:“美人,剑法好生凌厉,师承何派啊?” 下一秒,白光闪现,竟是一道九天之雷直直劈在他身上。瞬间,他浑身颤抖着倒地,口鼻涌出大量鲜血,不一会就没了生息。 这雷来的蹊跷,亦震碎了沈凌烟头上的帷帽。 这时,她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 她转过头,只见楚云昭握着一把钴蓝色匕首,防备而凶狠的看着这里。 他浑身浴血,仿佛地狱中爬出的冷面修罗。 月光倾斜在他的脸上,虽血与灰交错,仍能看出其俊美无比。 深邃的桃花眼之下,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寒光。 沈凌烟翻身上马,手上捏着白玉马鞭,慢慢踱步到他面前。 皎洁的月光下,她一袭胜雪的白衣,凤眸清冷而明亮。 “你,要我带你走吗?” 沈凌烟驾马出现在京郊别院时,身后倚着一个满身血污、身量纤长的男子,此时正摇摇欲坠。 几个暗卫早就等在那里多时,合力将楚云昭放下来。 他们掩下异色,这处院子是镇国公给小姐的秘密之地。这是她第一次带人前来,还派了府中大半暗卫守护。 楚云昭落地的瞬间,从他身上滑落一枚玉佩,沈凌烟顺手拾起收好。 听说九皇子出生之时,先皇后将他的“字”印在了一枚血玉佩上,应该就是手中这枚了。 这雕龙圆形玉佩由通体鲜红的血玉制成,中间用篆文雕刻着两个字:“扶光” 。 扶光意为扶桑之光,指日光。 这样一个阴郁怪戾的人,也有这样的字吗? “给他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他半路上昏迷了。” 楚云昭的脸已经被擦干净,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他眉骨突出,剑眉入鬓,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紧紧闭着。眼下一颗淡红小痣,鼻梁秀挺,薄薄的嘴唇泛着殷红色。 一张脸轮廓清隽,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沈凌烟知道,他若是睁眼,眼睛里却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 回过神,一抬眸,见楚云昭缓缓睁开眼睛。 他琉璃般的浅瞳凝视着她,沙哑道:“今日之事,多谢姑娘。” 他的眼神幽深,沈凌烟不自觉想起前世种种。 前世,他双腿尽断,亦能带领数千名死士杀入皇宫,乱局之中差点取了楚云泽的头颅。 若不是自己拦着……亲手将他送入天牢。他和自己都不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 “无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见你路上晕了,怕中了毒,还是先替你诊断一下。” 她浅浅的搭了下脉,道:“你体内有混沌散之毒,是致使你无力晕倒无力的主因。待我开个方子,明日就能解毒。你的腿要不要我看一下?” 虽然自己救下他,没让他容貌受损。但方才自己瞧着,他的腿还是伤了。 “不必了。”楚云昭移开视线。 “可你的腿不能再拖了,须得快些治疗!” 她有些心焦,前世,他进宫后,太医均表示旧伤严重,无法根治,后来皇帝才慢慢对他对他失望。 她想看看,今世,他的腿究竟伤的如何。 看她明丽的眉眼皱起,似是担心不已。楚云昭怔了怔,犹疑了一瞬,随即疏离道:“陈年旧伤,不劳姑娘费心。” ……未曾想,他的防备心如此之重。 沈凌烟思量片刻,没再勉强,将怀中玉佩递给他:“你的玉佩,方才掉了。” 楚云昭接过玉佩,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浓睫掩盖下,看不出情绪。 他淡淡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沈,一个普通医女。” “普通医女?”楚云昭静默了一瞬,琥珀色的瞳望着她,似是在探究什么。 沈凌烟别过头,轻声道:“天色已晚,我先离开了。今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这人如此防备,看来血祭之事,还得慢慢试探,急不得。 待她走后,楚云昭缓缓行至窗边,合上眼睛,以指尖血点向额头。 须臾,一个黑衣人从窗中跳进来,半跪在地上:“公子,属下不慎被人缠住,救驾来迟。” “无妨。”楚云昭沉吟了一下,薄唇轻启:“你去查查今晚的事。还有……这女子是何身份。” 翌日一早,将军府,紫莹推门而入。 她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姐,您昨夜救的那个人,未等天明便离开了。” “哦?”沈凌烟梳妆的手一滞。 第5章 渣男来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兴奋的跑进门:“小姐,三皇子殿下来了!” 什么?楚云泽来了? 想起前世他刑场上的残忍模样,霎时,沈凌烟眸中闪现杀机,叫紫莹吓了一跳:“小姐,你不是很喜欢三皇子殿下吗?” 沈凌烟噎了一瞬,是啊。此时的她,被这畜生蒙了心。任是谁,都以为她喜欢楚云泽。 “我从未喜欢过他!以后也不要提这畜牲。” 楚云泽如今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只是苦于毫无建树,才没有封为太子。 如今,他来自己这里,是想做什么?像前世一样利用自己的军功,让自己登上太子之位吗? 思考之间,楚云泽高大的身影已经行至院中。 “烟儿,听说你受了箭伤,我来看你了!” 前世,自己被他这一副洒脱阳光的样子骗了,谁曾想他实则心机深沉,狼心狗肺! 第4节 呵。自己回京已经几日了,才来看伤?这借口真是拙劣,自己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那边楚云泽假惺惺寒暄了几句,见沈凌烟自顾自的翻着医典,自觉没趣。 “烟儿,昨日我来将军府看过你。但并未寻到你,身体还未好全,去哪儿了?” “遛马而已,多谢三皇子关心。”沈凌烟冷冷道。 楚云泽压下心中怒火,一只手要搭上沈凌烟的肩:“烟儿,我便是问问……” 哗——一声,未等楚云泽触及她,沈凌烟站起身来,行至偏房。 “烟儿,拿桶做什么?”楚云泽疑惑道。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桶泛着嗖味的脏水扑面而来! 楚云泽衣衫湿透,发冠歪斜,正滴滴哒哒的滴着水,泛着恶心的味道。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沈凌烟。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滚!”沈凌烟冷冷的指着门口,厉声道。 “你……” 这莽撞的女人,在做什么!若不是要利用她,自己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难道嫌自己来晚了?楚云泽自以为反应过来,他掩下阴霾的怒色,故作温柔道: “你是否在怪我没来及看你?这几日事务繁忙,实在不得空闲。别生气了……” 沈凌烟几欲作呕,开口打断:“请你自重!你我本就无任何瓜葛!不要再来缠着我!” 楚云泽眼眸暗了暗,抬头笑道:“好。没关系,气话而已。本王素不爱计较这些小事,给我拿一套新衣衫来就好。” 这话让沈凌烟不免想起前世,这人也是惯会伪装成一副好脾气,自己当时还感动得紧。 沈凌烟瞥着他,讽刺道:“府中粗衣烂衫配不上您。紫莹,送客!” “什么?!”楚云泽脸色发白,恼怒道:“你……” “请回吧。”沈凌烟捂着鼻子,鄙视道:“您现在……呕……” 纵是他再傻,也听出这女人不是单纯的生气,是侮辱与他。这女人从来被自己骗的团团转,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样子,如何出门!难道要与自己下人换衣服吗?那粗布衣料,自己只觉得掉价! 正在他纠结之际,一道娇甜的女声传来:“三殿下,听闻您来了,水瑶特地送些点心。” 沈水瑶听说三皇子临门,立刻盛装打扮,未曾想一进院门,便见三皇子立在院中,整个人衣衫凌乱潮湿,泛着浓浓的馊味,仿佛在泔水中捞出来。 “啊……这……”她忍下掩住口鼻的欲望,上前关心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楚云泽在仰慕自己的人面前出了丑,脸色愈发难看。 沈水瑶转头埋怨道:“姐姐,殿下是在你院中出的事,你也不知带殿下处理一下!” 沈凌烟冷笑道:“我怎样对他与你何干?怎么,你不嫌恶心,你带走便是!” 这冷笑让沈水瑶想起昨日之事,有些后背发凉。 但楚云泽在这,她坚持争辩道:“你怎能这样说殿下……” “好了!” 楚云泽阴沉着一张脸,打断道:“带我去换身衣服!” 后院中,楚云泽换好衣服,思索着方才之事。 “殿下,喝茶吧。”沈水瑶柔声安慰道:“姐姐一向如此,殿下不必与她计较。” 一杯热茶下肚,楚云泽见她娇美的脸蛋,心中一动。沈水瑶仰慕自己,自己亦对她有好感。 若不是她身份低微,不能助自己成事,他又何至于去接近沈凌烟那贱人! 楚云泽眉心蹙起,自觉愧对于她,欲开口。 沈水瑶上前,轻轻捂住楚云泽的嘴:“殿下,不必说了,瑶儿都懂。 “有一事……明日中秋宴会之上,我便要请父皇为我与她赐婚。”楚云泽又握着沈水瑶的手,保证道:“我对她没有感情,只有厌恶。这只是权宜之计。” 沈水瑶压下心中不甘,软声道:“可是,姐姐最近不对劲,未必会答应您。” “呵。有婚约再身,她无从抵赖!父皇定会成全我这门婚事,等她入了门,助我成事。我便找机会将你娶进门,废了那贱人!” “殿下,瑶儿明白殿下的苦衷,无论多久,我等您。” 正当两人柔情对视之时,楚云泽突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 这刺痛,不对劲…… 忍耐了片刻,他艰涩开口道:“瑶儿……” 还未说完,他口中突然吐出大量秽物,将沈水瑶身上吐了个满怀,屋里泛起腌臜气味。 “啊——”沈水瑶尖叫着躲闪道。 一时间,屋中乱做一团。待楚云泽吐了个干净,侍卫赶忙上前收拾残局。 楚云泽头痛欲裂,仿佛被抽空了身子,说不出话来。他瞥着侍卫,眸光暗沉。 侍卫当即将银针插入茶杯,未变色。又将剩下热茶一饮而尽,不出所料,片刻后,他冲出门外,剧烈呕吐起来。 “殿下,我不知道……不是我……”沈水瑶惊骇的跪在地上,无力地辩白道。 “你……”楚云泽震惊又无力的看着沈水瑶。 不巧,方才沈水瑶尖叫躲开,那嫌弃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今日,他遭受的已经太多,一时间,分不清孰真孰假。 “我们走!”在侍卫的搀扶下,楚云泽艰难站起,草草擦了衣服,向外走去。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殿下!殿下……” 眼见楚云泽冷冰冰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水瑶看着一地狼藉,终于忍不住一声“呕”了出来。 这屋子,简直不能要了!可那茶,自己也喝过,为何偏偏三皇子一行人喝了便不舒服? 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她气愤的将茶叶狠狠丢了出去。 此刻,沈凌烟正在屋中,听着紫莹的报信,忍不住笑出声。 她摩挲着手中的药粉,这东西,泡浓茶之时便会发挥功效,泡淡茶却无用。 沈水瑶喜欢喝淡茶,所以不会中招。而三皇子,最喜欢的就是浓茶,今日沈水瑶正是投其所好,泡了浓茶,三皇子不呕吐才怪! 只是明日这皇帝的赐婚,要如何拒绝呢…… 第6章 中秋宴会,再遇九皇子 次日是中秋佳节,合欢宫宴的日子。 一早,沈凌烟梳洗好,打开房门,便见相府小姐舒絮正坐在院中。 “絮儿?不是说好我去找你吗?” “烟儿姐姐,你今日好漂亮!”舒絮一见她,便欢喜着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一向不参加宫宴,这次要与我同去,我便迫不及待来找你啦。” 舒絮是相府家的幺女,活泼伶俐,前世与自己交好,也是哥哥的心上人。 只是哥哥一直不肯表露心迹,直至两年后因相府与三皇子间的矛盾放大,舒絮被三皇子一党害死,哥哥也从此一蹶不振。 今世,自己也要护下这个小姑娘,护好兄长。 沈凌烟收敛心神:“以前是我过于避世了,身为将府嫡女,这种场合不可缺席。” “姐姐,你不知道每次宫宴你不在,她们怎样编排你呢。只有絮儿知道姐姐不是那种人!” 舒絮愤愤不平道:“姐姐在絮儿七岁那年为我吸出蛇毒,我便知道姐姐为人侠义,与人为善。” “嗯。她们说我什么?”沈凌烟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舒絮愣了一下:“没什么了,姐姐……” “絮儿,你来了!”兄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是御林军统领,今日才休沐回来。 见到娇小可爱的舒絮,他面上波澜不惊,耳尖却悄悄红了。 “是呀,沈煜哥哥,我来同姐姐参加宫宴了。”舒絮揽住沈凌烟的胳膊道。 一向镇定自若的兄长此时什么都说不出,只是默默张着口看着舒絮。 “哥哥,今日你送我们入宫吧。” “啊?……好、好。” 一路兄长无话,沈凌烟扶额,心中默念兄长不争气,如此机会不抓住。 宣阳殿外,已聚集了不少贵族小姐,她们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好不吸睛。 见沈凌烟与舒絮走来,众人皆是一惊。 沈凌烟今日穿月白色的纱衣,外披兔毛红色大氅,衬的人俏丽而华贵。 三千青丝挽成漂亮的结,头上斜插着一只银色梅花簪,化着清淡的梅花妆。 最让人惊艳的是那一双灿然的凤眸,明眸微挑,引人注目。 “她怎么来了?她不是一向孤僻吗?” “谁知道呢,约莫是舒絮带来的。舒絮也是怪,和她在一起做甚呢?”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要勾引三皇子了……” 众人的鄙夷声传入耳朵,舒絮刚要开口反驳,沈凌烟拦住了她。 她缓缓走到一个正在说闲言碎语的小姐面前,这人前世便是沈水瑶一派的,给自己下了不少绊子。 “你在说谁?”沈凌烟漆黑的眼眸暗沉,寒声问道。 沈凌烟身量高挑,再加上这冷冷的话,这一上前,叫那人呆愣在原地,惧怕了几分。 作为三皇子的拥护者,她硬着头皮,白眼道:“还能是谁,整日舞刀弄棒,还不是武艺不精,中了箭,被抬回京城。再不然就是勾引三殿下,仗着……” 话未说完,“啪”一声,沈凌烟狠狠一掌打在她脸上。她捂着脸,似是不敢相信。 第5节 沈凌烟提着她的头发,逼她抬起头与自己直视。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道理你不懂吗?我为国效力,便是胜你们百倍,你们这些人,没资格在这里议论我。 再者,我私下品行如何,你们胡乱猜测的便是真相吗,传言便是如此可信?有没有脑子?” 沈凌烟随手甩开她,冷冷的扫视着京中贵女,发现她们不约而同的惊骇的看着这边。 这些人惯会拜高踩低,见沈凌烟母家势力渐弱,父亲疼爱姨娘庶女,暗地里不知说了她多少坏话。 尖锐的女声响起:“你敢打我?你母家早就败落了,得意什么?我要上诉皇上!” “你去啊。去告诉陛下,你今日为何挨打,我不介意一五一十告知陛下,将此事闹得大一些。” 寂静半晌,那女子愤然起身,隐入人群。 “姐姐,做得好!絮儿支持你!”舒絮低声道,她指了指不远处:“咦?那是瑶儿姐?” 沈水瑶正在与一群官家小姐混在一起,时不时向这边看来,眼神不明。 “絮儿,以后见到沈水瑶,要离的远一些。”沈凌烟冷冷的看着那群人,说道。 “啊?为何呀姐姐?瑶儿姐姐脾气很好呀。”舒絮疑惑道。“对了,今日传言你府中出了些冲突,是怎么回事呀?” “我也是今日才发现,我如今声名狼藉,竟是拜她所赐。还有许多事,她从中作梗。此人,断不可交。” 舒絮眼睛睁大,捂着嘴,惊诧的点点头。 宴会开始。老皇帝位于上座,他的右手边便是现任皇后,楚云泽的母亲——秦欢。 前世,沈水瑶与秦欢私交甚密,不知用什么法子攀上了她。自己总觉得她们二人好似认识许久,关系匪浅。 沈水瑶后来成为皇后,也少不了她这个太后的扶持,自己则是被她母子二人利用完丢掉。 这些人,真是蛇鼠一窝!她必将弄清楚这件事。 她一双狐狸眼媚眼如丝,年近四十依然保养得宜。正体贴的亲自为皇帝布菜,哄得老皇帝笑意不止。 堂下坐了许多贵族小姐,她们偷偷打量着几位皇子。 老皇帝的儿子虽多,但长到成年的只有这么几个。 五皇子与六皇子是一对双生子。五皇子胎里不足,体质弱,时不时吐血。 六皇子不问政事,整日喝酒,是个浪荡公子。 剩下的便只有这位容貌俊朗的三皇子。 可惜听说他与沈凌烟早有婚约,为了抓住三皇子,沈凌烟也不断勾引他,众人怨毒的看着沈凌烟。 老皇帝环视四周,缓缓道:“今日,众位在此,朕要宣布一个消息:朕的九皇儿找到了!” 一旁皇后夹菜的的手一顿。堂下众人也是惊讶,顿时议论纷纷。 九皇子身为前朝公主与当今圣上的儿子,在八岁那年失踪,整整十年来,朝中对于他的去向也是猜测颇多。 当大家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时,九皇子竟然找到了! “宣九皇子楚云昭上殿!”太监尖锐而高亢的嗓音响起。 第7章 舞剑,惊艳全场 楚云昭身穿云缎锦衣,出现在殿门。 他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眉目间俊美清冽,眼下一颗小痣,嘴唇薄而殷红,俊美的宛若画中仙。 沈凌烟不禁看呆了,他虽面容有些憔悴苍白,可浑身散发着高贵淡漠的气质,与曾经染血的冷面修罗判若两人。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九皇子看去。 先皇后乃前朝公主,她与当今陛下所出,混合了两代王朝血液的嫡皇子,果然气度非凡。 然而下一刻,已经有人失望的摇摇头。 楚云昭捂着胸口,陂着腿的向前走,一副病态孱弱的模样。看来这些年,九皇子的身子同五皇子一般,废了。 沈凌烟惊诧,她记得,前世这时,他的身子没到如此地步啊。 楚云泽掩下笑意,看来御医说的没错,他不仅腿坏了,这看起来,没几年能活的样子。 而皇后的眼神除了佯装出来的心疼,还带了几分探究。 “今日扶光找回,朕心甚慰。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老皇帝掩下失望,做出一副慈父模样。 皇后擦拭着眼中泪水:“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在外受苦了。” “朕膝下就你们几个儿子,你们应该互相扶持。”老皇帝转头对楚云泽道:“尤其是你,作为三哥,应为表率。” 楚云泽起身道:“父皇放心,儿臣身为嫡长子,必将照顾好九弟。” 一阵咳声后,楚云昭轻轻抬眸,颔首道:“我身子骨差,往后还要仰仗各位兄长照顾。” 六皇子憨笑着搭话道:“九弟,还记得我吗?我是六哥,小时候我与你一同爬假山,你只有这么大。”说着,他比划了一个高度。 “记得,六哥待我是极好的。” 沈凌烟瞧着他虚弱文雅、兄友弟恭的模样,再想到以前这人的阴郁古怪,一时感到不适。 楚云昭被安排坐在六皇子旁边,与沈凌烟的位置正对着。 他晦暗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来,沈凌烟暗道不好,偏过头去。 宴会开始便是贵女表演,才艺最佳者获得皇后奖赏的玉如意。 京中贵女纷纷拿出才艺,一较高下。 大多是乐舞,虽舞技高超,然而殿上人什么没见过,只觉得节目重复而无趣。 正在大家兴致缺缺时,一阵婉转古筝声响起。 最后出场的沈水瑶蒙着半面面纱,弹奏着一把古琴,琴弦拨弄间,乐声悠扬,清脆悦耳。 她的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妆后已看不出疤痕。一双柳叶眉蹙起,婉约悠扬琴声衬的人更加俏丽。 一曲毕,殿中掌声夸赞声起。 皇后浅笑着道:“早听闻将军府二小姐是个可人儿,未曾想如此多才多艺。今日,这玉如意,便赠予你了。” 沈水瑶柔声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臣女的姐姐自家中苦练舞技,要一展风采。如今她还未曾表演呢,这玉如意臣女暂不能受。” 忽的听她提起自己,沈凌烟正要满上烈酒的手一滞。 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何曾准备过什么舞技?故意让自己出丑? 一抬眸,见殿中众人望向自己,大多是不屑与讥讽。 “姐姐,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准备了那么久,总要迈出这一步。”沈水瑶蹙着眉,着急道。 “怎么还不上前?”皇帝亦不耐烦的开口。 舒絮看出不对劲,低声道:“烟儿姐姐,我习得一点琵琶,我替你上。” 沈凌烟快速思索着,她目光越过沈水瑶,突然瞧见楚云昭正摆弄着手中长筷。他似是无意、却稍有力度,修长的骨节泛着冷光。 电光火石之间,沈凌烟想到了对策。 得到皇帝允诺,沈凌烟行至殿外,她按剑在手,回想着在军营中看到的剑舞。 随着舒絮的曼妙琵琶声,沈凌烟挽了个剑花。 她眼波随着手势,回身,跃起,一招一式中,舞姿渐渐衔接顺畅。 皎皎月光下,沈凌烟白衣翩然,漆黑的墨发飞舞,凤眸凛然。 剑气如凌霜般散着寒气。时轻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剑过处,习习生风,吹动宫中枫树一片片散落下来。 楚云昭默默看着,抓住一片吹进殿内的枫叶,收于掌心。 一舞闭,沈凌烟收起剑,交还给侍卫。她挽起有些散落的青丝,行入殿内。 这剑舞的潇洒凌厉,如同天女一般。 兵部侍郎激动的起身:“好凌厉的剑舞!不愧是上过战场的!未曾想在京中,还能看到如此漂亮的剑舞!” 寂静的大殿内,众人亦惊艳不已。还以为这大小姐只是个粗人,没成想剑舞的如此潇洒。 “她何时习得这剑舞……” 舒絮高兴不已,冲着讥讽过沈凌烟的贵女,做了个鬼脸。 沈水瑶脸上早已愈来愈白。 “皇后娘娘,臣女已舞闭。”沈凌烟垂眸道。 皇后掩下讶异之色,点点头,为难道:“沈大小姐舞的也不错,那这榜首……” 殿中人已经小声议论起来,大多觉得古琴虽好,还是常见了些。而这剑舞的技艺高超,又不落俗套。 眼见到手的榜首不保,沈水瑶心中焦急,她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是仲秋,合宫团圆之日,臣女请求再为皇上娘娘弹奏一曲《仲秋》。” 这曲子难度极高,平日里她也是没把握的,但今日,她要一搏。 得到皇后的允诺后,沈水瑶再次来到古琴旁,弹起曲子。 沈凌烟喝着杯中烈酒,冷冷的看着她。 今日,父亲在此,本不想再为将军府生事端。但她既然如此不识趣,她也无需忍耐! 她在桌下的右手隐在暗处,轻捻着一根细如发丝、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针。 待沈水瑶弹奏至高潮,她对准方向,催动内力。 霎时,在沈水瑶用力之间,“啪”一声琴弦断了! 琴断乃不祥之兆,何况是在如此宫宴之上,弹奏《仲秋》之时。 老皇帝迷信,最忌讳的就是此类事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情而恐惧的看着她。 楚云泽忍不住要起身,撞上母后警告的眼神,便拿起酒杯,也默不作声。 沈水瑶呆呆的坐在原处,弹奏的手抖了一瞬,似是没反应过来。 第6节 殿内的气氛压抑低沉良久,降到了冰点。 “晦气!”皇帝眉头紧皱,嫌恶的厉声道。 沈水瑶登时就跪在地上,哀声道:“臣女……” 沈磊匆匆离席,急急道:“陛下,这琴有问题。臣这就毁了这琴,带小女离席回府。” 第8章 当众拒婚,被推下水 皇帝铁青着脸,面色不虞。但见沈磊出面,只得不耐的点点头。 沈水瑶垂着头,怨毒的眼神扫过沈凌烟,见她正端起一杯烈酒,事不关己的喝着。 最终,沈磊被皇帝叫住了。 而沈水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监簇拥着赶了出去。所经之处,众人对她避而不及,移开视线,再没有了方才的热烈追捧。 乐师渐渐入场,弹奏起恢弘的霓裳羽衣曲。 沈凌烟放下手中的玉如意,拿起一瓶烈酒,自后门溜了出去。 宫宴的气氛让她觉得不自在,还是在军营自由畅快。 刚出后门,一只手便抓住她的胳膊:“烟儿,你方才的舞姿甚美。” 沈凌烟甩开楚云泽的手,冷冷道:“三殿下,请自重!” 楚云泽焦急道:“今日,便是父皇为我们赐婚的日子,别和我生气了好吗?” 沈凌烟未理他,远远的将他甩开。 楚云泽的目光染上寒意,他冷笑一声,拂袖走回席间。 待沈凌烟回殿,歌舞也结束了。 她刚落坐,就见楚云泽站起身,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请父皇做主。” 说完,他柔情脉脉的看向沈凌烟:“儿臣自一年前与沈将军之女沈凌烟相识,便已暗生情愫,情投意合。近日又听闻母后讲,儿臣与将府嫡小姐早有婚约。 才知我二人缘分深重,儿臣想趁这花好月圆夜,请求父皇为儿臣与沈小姐赐婚,讨个好彩头。” 皇帝向着皇后道:“有这事?” 皇后附和道:“陛下,他二人本就有婚约,又私下里暗生情愫。臣妾想着真是莫大的缘分。” “儿臣早已爱上沈小姐……只想快履行婚约。”楚云泽低头,佯装羞涩道。 宴会的贵女面露愤恨之色,这女人,竟还真把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勾引到手了…… 皇帝调笑道:“你这小子,近日茶不思饭不想,忧心忡忡,原是用情如此之深,等着今日呢!朕允了。” 他又看向沈磊:“沈爱卿,云泽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有何意见?” “与三皇子结亲,是烟儿的福分。”沈磊斜眼暗示着沈凌烟:“还不快谢过陛下。” 沈凌烟从容不迫的来到殿中,拱手道:“臣女谢过陛下厚爱……” 却见她话锋一转,对着楚云泽道:“但三殿下,你我不过偶然遇到过几次而已,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您误会你我二人情投意合,我在此向您道歉。” 楚云泽吃了瘪,也不恼,柔声道:“烟儿,勿与我闹脾气了,你我二人可是有婚约在身。” “陛下,恕臣女不能接受这婚约!” 此话一出,楚云泽面色立刻绿了。 全场哗然,她竟然当众驳了皇帝的指婚!给三皇子和皇后难堪! 楚云昭掩下异色,那晚他走后,派人查过她的身份——将府嫡女。 以及三皇子一直追求沈凌烟,讨她的欢心,她似乎也被他打动,两人相谈甚欢。 他甚至有一瞬怀疑,她那日,真的如此凑巧,路过郊外,将自己救下吗?这是否是两人的合谋? 如今,她竟然当众将亲事拒了。这件事,让他有些看不透。 “你说什么?!”皇后站起身,指着她怒道。 皇帝亦沉沉的看着她,缓缓用指节敲着桌。 沈凌烟也不惧,镇定道:“陛下请听臣一言,其一,我身为少将军,志在守卫边疆,戎马一生,早已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其二,三殿下求娶我不过是误会,我二人并无丝毫情愫。” “其三,敢问爹爹,这婚约的具体内容为何?是何时定下的?” 沈磊双眉紧皱,今日他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如实答道:“先皇后在世之时,定下的圣上嫡子与将府嫡女之婚约。” “这也是最让臣女忧心的一点,这婚约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这其中的将府嫡女自然是我,但这其中的嫡皇子……” 此话一出,众人心下明了,若是先皇后定下的如此婚约,那这嫡子必将指的是九皇子。 而不是继后的儿子,三皇子。 楚云昭瞳孔微颤,握着杯子手顿时收紧。 “放肆!这其中的嫡皇子必然是指云泽!”皇后站起身,柳眉倒竖道。 “皇上,先皇后在世时,曾于将府有恩。她定下的婚约,臣女必定履行。 但如今,九殿下已找回。朝中嫡皇子便有两位,臣女既不能违背先皇后所嘱,又不能……”沈凌烟为难的看了眼盛怒的皇后:“臣女甘愿一生不嫁,为国效力。” “烟儿,你身为女子,怎可终生不嫁!你我相识已久,莫要与我耍脾气。” 楚云泽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坚定道:“父皇,我此生非烟儿不娶!” 说来说去,还不是父皇一句话,他期盼着父皇站在自己这一边。 皇帝将沈凌烟的为难尽收眼底,这婚约,这么一想,确实不是楚云泽的。 方才看到儿子期许的眼光,本想力排众议,允诺下来。可当沈凌烟提及先皇后,不禁想起她一颦一笑、温柔似水,浓浓心伤涌上心头。 再看看身边盛怒的皇后,不禁涌上一阵厌烦,他摆摆手:“好了,此事先作罢。休要再提了。” 宴席散去,沈凌烟提了一盏烈酒,走向御花园中,这里的海棠花在秋季又盛开了一轮。 前世,她每每从御花园回去便会头痛发作,不知是否和那蛊毒有关。 她要来验一验,她如今的蛊毒深入到何种程度了。 不知她前世喂养在御花园的那只夜猫,现在是否在这里。那家伙,一闻到酒香,马上就窜出来。 突然她觉得一阵眩晕,眼前黑了一瞬。 这熟悉的感觉,前世也曾出现。是蛊毒的缘故! 本以为今世摄入的量少,便不再发作。未曾想,还是耗损了身体。 自己已经派人去找天下第一的制蛊人——白墨蛊师,如今还没有消息。 头愈来愈疼,沈凌烟扶着树干,就要倒在地上。 突然,她落入了个檀香味的怀抱。 这檀香仿佛有治愈的功能,缓了一会,她的头便不疼了,沈凌烟抬头,见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自己。 “沈医女,你这是怎么了?”楚云昭戏谑道。 这称呼听到沈凌烟耳朵里,显得阴阳怪气。 她低声开口道:“没什么,一时头晕。” “席间喝了那么多烈酒的缘故?” “怎么会,我在军营中与他们划拳时,可是千杯不倒。” 楚云昭夺过她手中的烈酒,“哗”一声倒入水池。 “你……你倒我的酒做什么?”沈凌烟惊诧道。 楚云昭不答,神色冷峻的看着她,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 他查过了,她儿时学医,少时行军,是一位家世高贵、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可以说,除了那早已经不做数的婚约。她和落入泥潭的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和前世一样,真是个怪人。”沈凌烟小声嘀咕道。 楚云昭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多谢殿下在席间的提点!你怎知我会剑舞?” “猜的。”楚云昭淡淡道。 她又想起他的腿,关切道:“殿下,你的腿如何了?” “……” 远处传来老奴焦急的呼唤:“九殿下,陛下嘱咐咱家亲自送您回府……您可去哪了啊?” 脚步声愈来愈近,见楚云昭一动不动,沈凌烟焦急的凑上前去,贴上他的耳朵,小声道:“殿下,快出去。我们要被发现啦。” 她面色微醺,凤眸妩媚,如兰的气息在耳畔响起。 楚云昭身形一顿,猛地放开她,转身离去。 沈凌烟看着他微微踉跄的背影,不禁纳闷道,陛下难道没请太医为他治腿吗? 他的腿,比上次更严重了。 沈凌烟看着水池边月光粼粼,沉思片刻,准备马上离开。 不知怎么,在闻到一阵浓烈的海棠花香之后,她的脑袋越来越晕,方才那阵黑色又出现在眼前。 她微微晃着头,想驱散这阵不适。 却未注意到,在她身后,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正缓缓靠近…… 砰——一声,水池激起巨大的水花! 沈凌烟在黑暗中,被人推下了水! 第7节 第9章 九殿下,血祭是何意? 她是会游泳的,然而浑身无力,眼前漆黑。 那人的手不大,却很有力度,不断将她向下按去! 沈凌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上来,死命的抓住那人手,将她拖下水来。 那人似是呛住了,却拼命忍住呛咳声,狠狠向她袭来! 两人缠斗挣扎之间,她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那人痛呼出声,接着好似被什么人带走了…… 紧接着,她被一个结实的臂膀捞上岸。 恍惚间,一个柔软的唇覆在自己唇上,为自己渡着气…… 再睁眼,沈凌烟正躺在的马车中,身上盖着柔软的兔毛毯。 近在咫尺的是楚云昭那张俊颜,他眉头微皱,正用手转着一个小盒子。 原是他救了自己。 她眨着眼睫,又想起那个吻,正不知何开口。 “刚才的事,为了救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嗯。”沈凌烟抱着毯子起身,点点头,她知道他是指那个吻。低头之间,发现身上没有了湿漉漉的感觉,她的衣服已然被换过。 “衣服是请宫女为你换的。” “……” 这人,会读心术吗? “殿下,多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要谢谢它吧。”楚云昭指了指角落的白猫。 沈凌烟这才发现自己前世养的那只猫,正缩成一个白团子,蹲在马车角落。 “殿下,我当时眼前一片漆黑,请问您看到了什么了?” “方才我听到动静的时候,就赶了过去,见有人把你按到水中。但离得太远了,我来不及上前。 正好发现它,蹲在我脚边嗅着空酒盏。我便将空盏抛到水池里,它立刻奔了过去。这猫也机灵,咬了那人一口,我才有机会将你救上来。” “殿下,你可看清那人的样貌?” “未来得及,那人便被黑衣人接走了。”楚云昭眸中闪过一抹暗色,道:“你是如何被推下去的?” 他知道沈凌烟武功高强,即使喝醉了,也不可能被轻易推入水中。 沈凌烟将猫抱在怀里,懊恼道:“当时我闻到一阵海棠花香,紧接着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听到海棠花香,又联想起她无故晕倒之事,楚云昭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嘶——”头痛又来了,沈凌烟用手死死地按住脑袋,咬牙忍着。 楚云昭眸光暗沉,沉思半晌,道:“你身上可有未消退的伤痕?” “……有,肩膀处新受了箭伤,后背上……也有些许伤痕。”她断断续续道。 “我看看你肩膀处的伤口。” 见他面色凝重,沈凌烟没有犹豫,解开外衫,露出半个白皙瘦削的薄肩。 许是箭伤穿透的伤口骇人,楚云昭只看了一眼,便蹙眉移开了视线。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散发着寒气的玉盒,打开后,一只通体雪白、正中泛红的小蝎子爬到他手上。 他将小蝎子放在沈凌烟肩膀处,小蝎子立刻兴奋的上前吸食着血液,它雪白的身体渐渐泛起紫色。 楚云昭的脸色愈加难看。这颜色,果然,中的是最难解的千树蛊。 这蛊毒是集成苗疆千棵枯死的枝干,吸收树灵,炼成的绝世蛊毒。中此蛊者,会渐渐出现夜盲、眩晕等症状。 这毒遇到浓烈的海棠香尤其会催发。长久下来,再好的身体底子,也会如枯死的树干一样,被慢慢掏空。 就算是自己,对这种蛊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种蛊毒,要想要争得一线生机,非得亲自前往苗疆一趟不可。 沈凌烟思绪慢慢回笼,想起蛊毒自伤口而入,而楚云昭的小白蝎此刻就在她肩上。 “殿下,你……会解巫蛊之术吗?” 她听闻,练这种蛊术,极其耗损身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多练蛊之人,都活不过而立之年。 所以就算是苗疆,练巫蛊之术者也并不多。练蛊者,无一例外,都是穷途末路者。 楚云昭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略知一二,我解不了这蛊,只能延缓你的毒性。暂时不会发作,以后远离海棠花,会加速你的毒发。” 海棠花……原是海棠花催发的。 前世沈水瑶将御花园,大半都种上了海棠花,原来是要她蛊毒发作。 须臾,楚云昭将蝎子拿下来,又将手指割破,挤出两滴血,滴在蝎子周身。 小蝎子的身体又恢复了通体雪白。 看着他滴血的动作,霎时间,沈凌烟眼前出现前世,他浇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滚烫的血。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变得漆黑滚烫。沉默良久,开口道:“你为蝎子滴血,这是何意?” 似是她声音哑的厉害,楚云昭一怔,轻声道:“定期喂养、洗净毒血。” “那……给人也是吗?” 寂静了半晌,楚云昭问道:“什么意思?” 她顿了一下,踌躇着开口道:“你可知,给濒死之人祭上鲜血,是为何意?” 马车中死一般的寂静,楚云昭忽的抬起头,他的眉间染上猩红,眸子中浮现血色重瞳,极尽狠戾怪异! 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咬牙道:“是你杀了我师父?!” “……谁?你说什么?”沈凌烟急忙向后退着,看向楚云昭眼中翻腾着恐惧与不解的情绪。 他牙关咬的死死地,眼中的重瞳愈发怪异:“你怎么会知晓?!” “你……”他手上的力气大的惊人,沈凌烟费力挣脱着,发出一声痛呼。 听见这声痛呼,楚云昭浑身一怔,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他猛地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快速收手,垂下头,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兔毛毯,艰难压制着反噬的心魔。 自己是疯了,师傅死的那年,她一整年都在西北征战,并未去过苗疆。 可她怎会知道那起死回生的绝密蛊术? 记载那蛊毒的禁书,除了他看过,便被那杀害师父的凶手夺走了啊…… 再抬头,他眸子已变回琥珀色,寒声道:“这禁术只有我与我师父知道,你是怎么知晓的?你究竟是谁?” 这是……禁术吗?沈凌烟很想问一句,这有何作用,见他面色冰冷,直直的盯着自己,生生忍下了。 他说的师父,又是教什么的?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犹豫着开口:“我……我是你师妹!” 楚云昭愣住了。跟随师傅五年,他从未听说,他有一个师妹! 这时,驾马的车夫呼唤道:“公子!将军府马上要到了。” 趁他发愣,沈凌烟抱起白猫,跳下车门,快速溜走了。 第10章 是她害我落水 幸好他及时放开了自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竟然能出现血色重瞳,真是个疯子。不知道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 自己也是倒霉,正巧撞到枪口上,看来不可贸然发问了。 最要紧的是,他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太医说不定被三皇子收买,根本没有为他治腿。得找个机会去他府上…… 翌日一早。 沈凌烟一睁眼,便觉得全身酸痛,头好像要炸开似的。 她摸了摸额头,被烫的一惊。 中蛊之后身子太虚,昨日落水,还是伤着了。 让紫莹拿了几味药熬煮,喝下药后,昏昏沉沉睡到中午,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用饭。” 父亲同自己用膳?多久未有过这事了,恐怕是兴师问罪吧。 行至前厅,见沈磊与沈煜坐在方桌边,神情肃然。 沈磊见她,立刻起身,厉声道:“你这逆女,如此任性!皇子的婚约岂能说退就退!” 沈煜赶忙拦着他:“父亲,陛下都应允了,您就莫计较了……” “陛下不计较是她一时走运!况且,指不定哪日又在意了,便会拿将府开刀!” 沈凌烟面色苍白,强撑着道:“父亲,我的顾虑已经在宴会之上说清楚了。三皇子,我是定不会嫁的。” “你可知道,你昨日当众拒婚,叫三皇子与皇后如何自处啊!他们定然会记恨上将军府!” 沈凌烟径直跪下:“父亲,烟儿明白给府上带来了祸患。但如若我允了这门婚事,将军府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你说什么?!”沈磊上前就要给她一巴掌,被沈煜拦下了。 “父亲,三皇子为人歹毒,绝非善类。您可知,他身为皇子,一无政绩,二无军功。他接近女儿,不过是贪图我府上的军功,待他成事后,便是铲除我全家之际!” 屋中静默了半晌。 沈煜迟疑着开口:“烟儿,你之前同三皇子不是相谈甚欢吗?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哥哥,这其中发生许多,我不好一一说明。但他绝非表面那样和善,而是早已对将府图谋不轨。” 第8节 沈凌烟顿了顿:“烟儿是为了将府着想,昨日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沈煜似是想到什么,怒然道:“小妹,他莫非欺负你了?!” 沈凌烟明白他的意思,她一顿:“……没有。” 这是真的,就算是前世,她也没有与三皇子圆过房。唯一那一次,她的孩子,是楚云昭的。 “那就好。”沈煜对气焰未消的沈磊道:“父亲,小妹有理有据,也没惹出什么事,您就别生气了。” 沈磊冷哼一声:“我且问你,你拒婚,和九皇子有关系吗?” “没有。” 沈磊点点头,想来也没关系。若是有关系,她在殿上就把这婚事推给九皇子了。 他沉声道:“这件事,爹知道了。不管你与三皇子有什么矛盾,或是他为人如何。以后,都不许将此事议论给别人。未落人话柄,也不可与九皇子交往过密。” “女儿明白。” 跪了许久,沈凌烟再起身,头晕了一瞬,直直地就要跌倒。 沈煜上前将她扶住,才发现她身上热的不正常。再一探,额头滚烫。 “兄长,送我回屋,屋中有药……” 沈煜将她抱至别院,喝下药汤,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 沈磊皱了皱眉:“身体怎么如此差,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感染了风寒?” “父亲,昨日未按时归来,你可知我遇到了什么?” 沈磊示意她继续说。 “昨日宴会散去,我路过御花园,被施了迷烟,一人将我推入水中。若不是这猫咬伤了那人,我定逃脱不得,淹死池中。” 沈煜一拍桌子,驳然怒道:“竟然敢害我妹妹!烟儿,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沈凌烟思索着道:“那人穿着太监服,手掌小,手劲却很大。至于她的脸,我再回想一下……” 沈磊惊愕了一瞬,旋即皱眉,思索着什么。 沈煜懊恼道:“我昨日未在宫里值守,竟然发生这等事……” “小妹你好好休养。我这就进宫,必将那贼人揪出来!”沈煜越说越气,起身就要离开。 沈磊拦住他:“等等!” “不必查了,既然人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父亲,可……” “若查出来是皇后所为,你当如何?你斗得过她?”沈磊瞟着沈煜:“好了,以后行走宫内外,小心些便是。你出去,我有话嘱咐烟儿。” 沈煜压下一口气,愤然的走了。 “烟儿,你怀疑谁?”沈磊低声道。 沈凌烟淡淡道:“与父亲所想之人一样。” 父亲方才的反应,分明是猜到了些什么,能让父亲袒护的还有谁? 看来他是想起一些事,也在怀疑沈水瑶。 昨日毒发的诱因是蛊毒,但这蛊毒是沈水瑶下的,她明显最有嫌疑。 “……”沈磊惊了一瞬:“好了,既然你也怀疑皇后,那此事就先作罢!” 她知道还要逼一逼这个偏心的父亲。 “不,我怀疑的是妹妹。我打算亲自进宫查验此事,并将此事揭露。” 沈磊眸光颤抖,这个女儿最近像变了一个人,睚眦必报。 若是此事闹到宫里,宫中行凶是重罪,便保不住沈水瑶了。 半晌,他寒声开口,吩咐道:“把二小姐带过来!” 第11章 恶女被罚 不一会,沈水瑶便被带来了。 她一进门,窝在墙角的白猫立刻站起,好似嗅到了什么,不住的闻着。 沈磊见这情形,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昨日他起夜时,看到沈水瑶正抱着一堆蓝衣服回来。不一会儿,屋内燃起微弱火光,似是在烧什么东西。 昨日不知这事,他并未多想。今日听闻此事,不禁联系起来。 沈水瑶面不改色的走进门,幸好自己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她心疼道:“姐姐,你面色怎么如此苍白?” 沈磊试探着开口道:“昨晚宫宴之后,你为何午时三刻还在府里晃悠?” 沈水瑶面露疑惑道:“爹爹,您为何这么问?昨日晚间丫鬟倒是进入过我房间,您莫不是瞧错了吧。昨日的情形您也知道,我早早便回府睡下了。” “那你房中火光又是为何?” “爹爹,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是丫鬟嫌屋里太冷,烧了些火吧。” “把你的左臂露出来!”沈凌烟冷冷道。 沈水瑶惊异道:“姐姐,这又是何意?” 说着,她不慌不忙的掀开左臂,只见上面白璧无瑕,没有一丝伤痕。 难道是右臂?沈凌烟令她掀开另一只胳膊,然而,也是没有伤痕。 沈磊长舒了一口气,更深露重,看来真是自己瞧错了。 “姐姐,爹爹,你们这是何意?”沈水瑶拉下袖口,委屈道:“不知瑶儿,做错了什么?” “好了烟儿,不要再冤枉瑶儿了!”沈磊埋怨的看了沈凌烟一眼,胡乱猜测,害他也冤枉了女儿。 沈凌烟眉眼蹙起,难道……是皇后、或是楚云泽? 不,皇后不会那么傻!她刚退婚,皇后便在宫中动手,无异于将矛头对准自己,将事情闹大。 而楚云泽还没有放弃利用自己,他不会贸然动手。 她随即恢复清明,那手按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是沈水瑶没错!蛊毒也不会造假!一定有蹊跷。 她将那角落的白猫抱起,向沈水瑶方向走近。越走近,那白猫就越向着那边用力嗅着。 突然,它“喵”一声,挣脱开沈凌烟的怀抱,直直向着沈水瑶冲过去。 沈水瑶强装镇定的脸,霎时绷不住了。 她挥舞着手臂,尖叫道:“快来人,把这小畜生带走!!” 门外的家丁听到,急忙赶来捉猫。沈凌烟拦住她们,将白猫抱给紫莹。 她更加确定,是她所为。 沈凌烟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摩挲着。 沈水瑶没料到她会离这么近,脸上故作委屈起来,想让沈磊打断。 她这一做表情,沈凌烟发现她脸上之前受伤之处,虽无疤痕,却似乎有一点凸起。 随着她转头之间,那一点凸起变了位置。 这皮肤的表面上好似薄薄的覆了一层什么,这是……贴了东西? 那么她胳膊上,也是贴了同样的东西! 猝不及防,沈凌烟直接将她袖子从肩膀处截断,用力扯下来。 沈水瑶尖叫一声,颤抖着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沈磊亦骇然道:“我还在这,你就要对你妹妹动粗吗?!” 沈凌烟没理会,嵌住她的胳膊,一寸一寸的探着那假皮的接头处。终于她摸到了一点凸起,她用力撕扯下来。 果然,一方长长的假皮渐渐被撕下来。 掀至小臂处,果然上面赫然显现着几条猫爪血痕,深深浅浅,当真是抵赖不得。 沈磊看到这一幕,脸色青白交加,怒声道:“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竟然谋害你阿姐?!” 沈水瑶怨恨的垂下眼,默不作声。 沈磊怒而上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将沈水瑶打在地上。 “在宫中行凶,你可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还嫌府上不够乱吗?!你去祠堂跪三天,好好给我反省!” 又对丫鬟道:“这几天,不许有人伺候二小姐,谁都不许接近她!让她饿着!” “父亲,妹妹走之前,我想和她谈谈心,解开心结。”沈凌烟装作伤心道。 “好好与你姐姐赔礼道歉!”沈磊冲沈水瑶愠怒道。 见沈水瑶面色怨恨,不语。沈磊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听话,方能保命。 他想着,也许是昨日宴会被赶出去之事,导致沈水瑶心里有落差,不知轻重,一时糊涂。 走之前,他对沈凌烟沉声道:“烟儿,这事已经明了,就不要闹到宫里去了。” 父亲越是护着沈水瑶,她就越是要一步步揭开她恶毒的面纱。 “紫莹,去把院中鱼缸搬过来。” 沈水瑶顿时心感不妙,想要跑走。可几个丫鬟死死嵌住她的手,令她动弹不得。 半米高的白瓷鱼缸出现在眼前,里面游动着各种颜色的鱼,泛着浓浓的腥味。 “你……要做什么?!”沈水瑶颤抖着开口,她最厌恶的,就是泛着腥味的鱼! “扎进去。”沈凌烟冷冷开口。 “我不!父亲已经罚过我了,你又算什么东西!”沈水瑶干脆撕破脸了。 第9节 “紫莹,你们几个帮帮她。”沈凌烟厉声道,这几天,她屋子里可信的丫鬟已经被自己训练出来了,胆子大得很。 见几人冲上前来嵌住自己的胳膊,就要按下头去。 沈水瑶慌忙求绕道:“姐姐,妹妹也是一时糊涂,你放过吧,我定不会犯错了!”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动手!” 沈水瑶被紫莹狠狠按下去扎了下去,再抬头,脸上挂着许多鱼屎,头发丝丝缕缕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呆滞而恐惧,不断地咳出黄色的鱼缸水。 “姐姐'、姐姐饶了我吧,瑶儿错了,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沈凌烟凤眸盯着她,冷声道:“那你告诉我,昨日救走你的人是谁?” 沈水瑶瞳孔顿时睁大,浑身一震。她强作镇定道:“什么人?妹妹不知。” “不知?”沈凌烟吩咐道:“再将她扎进去。” 沈水瑶脸色煞白,咬牙道:“我、我自己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闭上双眼,猛地的将头扎入鱼缸…… 片刻后,在她快要窒息时,脸上挂满了挂着腥臊海草和鱼屎的,沈家二小姐被扔在了院中。 沈凌烟……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两天后,沈凌烟的烧终于好全了。 这两天里,她翻看了许多四处征战时的医术典籍,又默写了些还没搜罗到的,温习了一遍。 “小姐,镇国公带着夫人回来了!”竺兰喊道。 外祖父与母亲回来了!沈凌烟压住颤抖的手,收拾好药箱,乘上马车,赶往镇国公府。 第12章 再见亲母 前世这几年,昏迷数年的母亲,被外祖父带去各个地方救治,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直至一年后的一日,母亲衰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了,没有了生息。 前世此时自己医术不精,也没有许多秘典,救不了母亲。如今的她,在宫里随李祁师兄精进了许多医术,再加上各地搜罗来的秘籍,她定要将母亲医治好! 走进镇国公府,沈凌烟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到戎马一生、曾号令万军的外祖父,正佝偻着身躯,在院中呆呆地坐着,苍老的眼中,透出无力的绝望。 她狠狠地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去,径直跪下:“外祖父,烟儿来晚了!” 镇国公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赶忙将她扶起:“是烟儿啊,跪下作甚?” “外祖父,我娘在哪?” 镇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不起,烟儿,祖父还是没有办法……你娘,可怎么办啊……” 外祖父絮絮叨叨的说着,沈凌烟知晓他已经万念俱灰。 心爱的女儿昏迷数年,除了必要的出征,外祖父几乎放弃了朝中所有事务。 他遍寻各地,招募各种神医救治母亲,即使太医来看过,也无济于事。 外祖母也因思女心切,落下了心病。她整日守着母亲,已经好几年不见外客了。 前世外祖母在母亲死后,紧随其后自缢了。 “外祖父,您听我说,我有办法救治母亲!”沈凌烟握着镇国公干瘦的手,急急道。 见外祖父眼神呆滞,沈凌烟又道:“烟儿自小学医,又自北疆寻得秘典,与师兄探讨出缜密方案。如今烟儿有信心救治好母亲,外祖父,您且相信我一回。” 说着,沈凌烟拿出一本默写下的医典,又打开药箱,里面放了许多药瓶、草药与大大小小的银针,看着颇为专业。 镇国公看到这些,才有了些许反应。不过失望太多次,他也没抱什么希望。 他带着沈凌烟缓缓行至里屋,艰难道:“孩子,来吧……” 屋里是寂然的死气。 记忆中美艳温柔、冠绝京城的母亲,此时双眼紧闭、两颊凹陷干瘦的不成人形。 外祖母头发全白了,眼下乌青,正呆呆地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母亲。 见到这一幕,沈凌烟忍不住落泪,这仇,她必定报在于香梅与沈水瑶头上!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母亲康复。 “外祖母,我来为母亲医治了。” 国公夫人听到这声音,弯腰的身子一颤,低头越过沈凌烟,缓缓径直走出门去。 “烟儿,你莫怪她,自你娘昏迷后,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她见到你,便会想起你娘年轻时,所以才避着你……” “外祖父,我明白。待我母亲转好,外祖母的自然愿意见我。” 她先为母亲细细把了脉,将症状记录下,配好药方。 又拿出数根银针插在她淤堵的穴位处,一边施针一边揉捏着。 半小时后,淤堵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青黑色。 “烟儿,你这针,似是真有起色!”镇国公苍老的声音,抑不住的激动道:“夫人,你快来看!” 见没动静,他又高声道:“夫人,这次没有骗你!” 国公夫人依旧没有出来。 看来外祖母的心病,也是一个难关。 一个时辰后,她收起母亲身上的银针。拿出带来的草药,行至厨房,细细熬煮着。 见她专业熟练的操作,镇国公又安心又惊疑。 安心的是,女儿的病有了希望。惊疑的是…… “本以为再无能治你娘病的了,没成想…烟儿,你怎么习得这些?你不是只学学医到十一岁吗?”镇国公思索道:“况且,你师父当年尚且对你母亲的病无能无力,你……” 沈凌烟轻抚脸上的汗:“外祖父,这些年来,我从未松懈。军中伤者甚多,我得空,便会为他们施针治疗。而且……我这针法来自古秘典,您放心好了。” 沈凌烟将药细细喂下,又将方子交于镇国公。 “外祖父,这药一日一次,我每七天来为娘施针两次。还有……”她话锋一转,急急道:“外祖父,您务必看好外祖母,不要让她做出什么事情。” 她怀疑,祖母已经有了轻生念头。 “自然,我会上心的。”镇国公点点头,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不少。 他捋着胡子道:“烟儿,我听说,你与三皇子退婚了。可是有什么原因?” “我不方便细说。但外祖父,若是三皇子提议与您出征,你一定要拒绝。您的军功,只能属于自己。” 这个人,前世最会抢别人的军功,收入囊中。当然,也包括外祖父的。 “好。”镇国公见她异常坚定,点头应下。 从镇国公府出来,沈凌烟拿上药箱,来到九王府。 她施展轻功,跃上屋顶。 九王府似是临时搭建,未有装饰,家丁侍卫稀少,冷冷清清。 几个家丁端着一血红色的水,自一个房间里进进出出。 毫无疑问,那是楚云昭的房间。他……受伤了吗? 等人散干净了,她纵身一跃,来到楚云昭屋前,正要叩门。 “谁?”屋中立刻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警惕。 “殿下,是我。” “……什么事?” “殿下,我有要事找您,需亲自见您一面。”沈凌烟坚定道。 屋内此刻点燃了檀香,却仍能闻到淡淡血腥味。 楚云昭倚在床边,面色雪白,嘴唇微微干裂。 沈凌烟倒了一杯茶给他,坐在床边,关切道:“殿下,你是又受伤了吗?” “没有,旧疾发作而已。”他接过茶杯,淡淡抿了一口道。 “什么样的旧疾会出这么多血?” “……你有什么事找我?” “我来,是为了给你治腿。你的腿,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13章 殿下,你的腿,不能再拖了 楚云昭微怔,低沉的眸子犹豫了一下,别过头去,冷硬道:“陈年旧疾,治不了。” 下一秒,他就觉得小腿一凉,衣服下摆被掀起来了! “你做什么?!” “嘶——”饶是沈凌烟常在军中,骨伤见的甚多,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楚云昭的小腿上覆着深深浅浅的鞭痕。 他的膝盖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着,几块骨头往外凸出着,已然错位,还在浅浅的渗出血丝。 腿有旧疾,经过寒气入体,长途颠簸,又被利器狠狠重击过,现下情况复杂,用寻常方法应该是治不得了。 沈凌烟抬头。严肃问道:“殿下,你的腿,每日都出那么多血吗?” 若是每日都出这么多血,能行走已是奇迹。 “……不,受了寒之后,就会严重些。” 对了,那日他在水池里将自己救起,定会寒气入体。 沈凌烟眼神带了些懊恼,快速考量着。对了,前世那本自突厥寻来的正骨秘典,上面记了些中原不知道的法子。 第10节 “殿下,我带的药材不够。带上面具,跟我走一趟。” 看到少女恳切的目光,楚云昭薄唇紧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夜色中,马车驶出王府,停在一间老医馆前。 沈凌烟靠近,将楚云昭扶下来。 这是师傅留给自己和师兄的医馆,沈凌烟与老板说了几句,老板便屏退了客人,打烊了。 她洗净手,蹲下身子。回想着秘典上的内容,取了第一批草药,将其捣碎。 她将草药细细敷在他膝盖上,两人离得很近,低头之间,发丝滑落在他的腿上,可以闻到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我在试药,若有酸胀的感觉,你同我讲,那便是对了。如有其他感觉,你也同我讲,我再调试一下。” 见楚云昭还在顾虑着什么,沈凌烟又道:“殿下,你不必担心,骨伤恢复时间很长。 况且我还未开始正骨,短时间内他们再行试探,还是会认为您腿伤严重。” 沈凌烟知道,皇后与三皇子不可能就此放松警惕,定会再次试探。若是他们发现楚云昭腿伤好转,会立刻再次加害。 “好。”楚云昭点点头,沉声道。 看着女孩认真的脸,寂静了半晌,他哑声开口道:“上次那禁术,你究竟是在哪里听闻的?” 上次她走后,他又派死士细细查过了,师父死的那年,她一整年都在西北,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 西北离苗疆千里之远,一来一回就几个月,凶手不会是她。 而师妹之说更是荒唐,师傅只收了自己一个,且她对自己中的蛊尚且都不会缓解,怎么会懂蛊? 沈凌烟紧握着手中捣药的器具,有些无奈。她总不能说是前世看到的吧!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楚云昭,没有开口。 楚云昭也不急,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偶然听说的……你也知道,我去过许多地方,对有些秘术还是略有耳闻的。”她踌躇着开口。 楚云昭静静的看了她半晌,点点头,凉凉道:“算了。” 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这个算了,是什么意思…… 入夜时分,医馆的门被推开,两人乘上马车向九王府驶去。 楚云昭沉默的看着沈凌烟,心中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方才她怕生理上的感觉不准,便仔细看着他的可怖的伤口,两个时辰没有间断,生怕错过了细小的变化。 医治他的腿是个大工程,稍稍一错便会更严重。一年来,他看过许多骨医,他们怕担风险,均表示束手无策。 就连太医,也冒着惹怒皇上的风险表示看不了。 “你……为何帮我?” 沈凌烟奇怪道:“殿下上次不也在水中救了我吗?你又为何帮我?” “那是因为,你在劫匪之中救了我,我还你一次罢了。”楚云昭状似无意道。 “那照你这样说,你上次还为了我解蛊。一共救了我两次,我再还你一次,好吧?” 楚云昭愣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最终焦躁的转过头,没有开口。 沈凌烟也有些生气,什么啊,还来还去的…… 他这是,怀疑她的目的? 她承认,一开始救他,是想利用他制衡三皇子。毕竟他前世疯疯癫癫的,为人古怪,自己也不敢多接近。 但上次他救了他之后,她觉得此人也不算坏,许是前世有什么误会,便决定真心为他治腿。 楚云昭带上面具,掀开一角车帘,静静地看着窗外。 流落宫外这些年,不把他当人看的太多了。而她本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屡次冒着风险来帮他? 路过皇宫,他琥珀色的眼眸微闪:“沈将军,你以前在宫里见过我吗?” 沈凌烟诧异的回过头:“你叫我什么?” “沈将军,有什么不对吗?”楚云昭皱眉道。 老皇帝不把女子从军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京中风气便是如此。这这里,除了将士,没有人叫过她沈将军。 除了……眼前的楚云昭和前世的楚云昭。 前世,祭天大典之上,楚云昭带领死士,浑身浴血,一句沈将军引她上前…… 时隔多年,跨越前世今生,楚云昭再一次唤她沈将军。 “没、没有。”沈凌烟掩下异色,道:“我没在宫里见过你。” “我说的是小时候,就是……我未出宫之时。” 见她摇摇头,楚云昭没有再追问。 马车行至九王府,楚云昭正欲下车,沈凌烟叫住他:“等等,我再替你搭一搭脉。” 上次搭脉,她只是草草看了一下,诊断出是何毒就没再深入。 片刻,沈凌烟讶异出声:“你的身体怎么这么虚?”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沈凌烟拿出纸笔,:“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气血两虚,得好好将养两年。” 将人送回九王府,沈凌烟也回到了将军府。 门外停了另一辆马车,沈凌烟随口问道:“这是谁的马车?” “小姐,是二小姐,她傍晚便回来了。” 还未满三日,便迫不及待回来了,不知在耍什么诡计。 她思索着关上门,关门的瞬间,一个黑影略过。 那边,沈水瑶正在屋中盘问祥云。 从祠堂回来的路上,自己总觉得许多人偷偷看向她,继而转过身去议论。 这些人怎么如此没规矩,自己好歹是将府二千金!可一路上,家丁婢女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沈水瑶心下起疑。 她抓住祥云,问道:“这两日我不在,府中可有发什么?” “没、没有……小姐”祥云惊慌低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水瑶温柔笑道:“你但说无妨。慌什么,我何曾发过脾气?” 祥云想左右是瞒不过,一狠心便说了:“小姐,你被关进祠堂后,夫人去胭脂铺让人悄悄议论了,说什么……一个姨娘陷害嫡女,她的、她女儿也陷害,一脉相承什么…… 还有小姐在宴会之上的事,他们也知道了。夫人当即发了好大的脾气,将铺子里的东西砸了个一干二净,赔了好些个钱……” 沈水瑶眼前一黑,父亲不是帮自己封锁消息了吗,都是谁散播出去的! 她盛怒之下,“嘭”一声,一个瓷瓶狠狠砸在祥云脑袋上,登时,鲜血顺着祥云的额头流了下来。 “贱人!我娘那事,还不是你先引得头!”沈水瑶阴森的声音缓缓道:“你去将我母亲叫来。” 看着祥云死气沉沉的背影,沈水瑶威胁道:“若我没记错,你还有一个在读私塾的弟弟,别想着一了百了!” 她拿着拿起手绢一根一根擦着手,不能忍耐下去了,必须让自己尽快成为嫡女! 第14章 主母之位?你不配 一连几天,她都将楚云昭秘密约至医馆试药,慢慢的药也试出了些门道,选好了其中几味药材。 这几日于香梅称病,闭门不出。而沈水瑶自祠堂回来后也安静的过分,看似老实,实则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沈凌烟略一思索,画了一个荷包样式,叫紫莹绣下来,并做旧。 这荷包,对付于香梅,定能派上用场。 这天为母亲施完针回来。一进房门,紫莹慌慌张张跑来,小脸上带着好些暗红的擦伤。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于姨娘带着好些人去了夫人的房间,说是奉了老爷的意思,奴婢们拦都拦不住! 少将军在宫里,寻不到。我只能来找您了!”紫莹急急说道。 去了母亲的房间,难道是于香梅已经盯上主母之位了? 前世她17岁那年出征回来,被告知于香梅已被抬为主母,沈水瑶也成为嫡次女。 这一世,她们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 绝不能让她们如意! 沈凌烟赶到主院时,眼前一片嘈杂混乱的景象。 两房的丫鬟正纠缠在一起,但因她常年在外,不喜别人伺候。房中人数少,明显处于下风。 家丁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搬运母亲房中的摆设! 自己都舍不得动分毫,他们怎么敢! “都给我停下!”她厉声喝道,抄起院中的铁棍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敲击声。 家丁听到这动静,吓了一跳。这大小姐可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他们赶忙放下家具。 丫鬟们也趁对方愣神,摆脱了纠缠。”呦,你回来了,正好,搭把手吧。这边东西多,真不好清理呢。” 于香梅扭着身子出现在母亲房门口,手中拿着一把玉面团扇,悠悠的扇着风,露出得意的笑容。 沈凌烟凤眸冷的像冰,寒声道:“从我娘房间出来!” 于香梅瞧着她冰冷的眼神,不屑的笑了笑。 “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沈凌烟一字一句的道。 “我在搬东西呀,不搬东西如何将我的放进去呢?”于香梅柳眉蹙起,做无辜状。 那一刻,沈凌烟第一次发觉沈水瑶与她如此相像。 第11节 “姨娘,我活了这些年,竟不知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主母的房间,一个妾竟进去撒野!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父亲已经把主母之位给了我,这房间就是我的!” 沈凌烟冷冷的瞥着她:“你不过是个爬上主子床的丫鬟,我母亲的位置,你也敢动?” “闭嘴!”于香梅被戳中痛点,脸瞬间白了,尖声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母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话刚出口,寒光出鞘,沈凌烟已经拔剑对准了她。 于香梅忙闭上了嘴,一边后退一边张望着院子门口。 就在此时,一道怒喝声传来:“烟儿!你怎能如此对长辈!” 沈凌烟回头,父亲沈磊带着沈水瑶出现在院门。他浓眉皱起,急急地迈过门槛,高大的身影挡在于香梅身前。 此事真的是他的主意吗?前世于香梅抬为主母后,她就立刻被召进宫了。后来再问父亲,父亲也是搪塞过去。 沈凌烟正欲发问,突然觉得裙摆一紧,沈水瑶不知何时冲过来抱住她的腿。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姐姐!你不要杀我母亲,你心里有气,就撒到我身上就好!” 沈磊看着拼命祈求的沈水瑶,心疼不已,喝道:“还不快放下!怎地如此没规矩,府上不得动用兵器,何况是对准长辈!” 沈凌烟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苦笑一声,父亲啊,你可知,你今日拼命护着的这些人,来日亲手为你送葬? 于香梅柳眉蹙起,小声抽泣道:“老爷,香梅相信大小姐也是无心之举,你勿要责怪于她。” 沈凌烟仍然紧紧握着剑,悲凉的看着沈磊:“父亲,此事真的是你的主意吗?” 半晌,沈磊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进来说。” 沈磊坐在主位上,缓缓道:“前日我下朝后,偶遇钦天监司礼监,他为我卜了一卦。 结果不甚好,他说我府上主母之位空缺多年,气运外漏,府中还是需要有一位主母。我思来想去,你于姨娘最为合适。” 沈凌烟没想到是这种理由,她低头思索着,辨别这些话的真伪。 以沈水瑶的身份,是定不可能买通钦天监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后或楚云泽帮了她! 随即,她抬起头:“父亲,我从小与你南征北战。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只相信自己,从不信鬼神。” 沈磊摸着胡须的手一顿,随即喃喃道:“人的心态随着年龄变化的,父亲老了,知道有些事不得不信。” “父亲,且不说这种东西的真假。他说了,父亲就轻信于他?他与您并不相熟,您不觉得这指向性太强了吗?” 沈水瑶小声道:“姐姐,那毕竟是钦天监。” “钦天监亦可被人收买,世上所有地方都可藏污纳垢。”说着,沈凌烟狠狠扫了沈水瑶一眼:“你说对吗?妹妹。” “好了!钦天监是什么地方,怎会造假!”沈磊厉声道。 其实前日,听到钦天监的这一番话,他本是将信将疑的。 但回府发现,于香梅因自己与女儿的身份,而被指指点点。导致郁结于心,得了心病,一时也心疼不已。 这才下定了决心抬妻,堵住悠悠之口,补偿她二人。 毕竟,谁敢指点一个将军府主母呢? 且自己也答应了此事,话已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思及此,他冷声道:“此事不必再议,我已下定决心抬香梅为正妻。” 沈水瑶嘴唇勾起,低头一笑,暗含讥讽。呵呵,我的好姐姐,你说再多,终究是无用功。 还没等她去看沈凌烟的反应,一声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等等!” 第15章 于姨娘出身青楼 只见拄着龙头拐杖的沈老太君缓缓进来,她鬓发如银,虽年逾花甲,仍腰背挺直,眉眼间不怒自威。 沈凌烟早就料到事情没那么好解决,在来之前,她悄悄让紫莹将此事通传祖母。 沈磊忙迎上来,老太君甩开他的手,斥道:“做出这种事,眼里是否还有我这个娘?” “娘,您怎么来了,此事也是万不得已。”沈磊将母亲迎上主座。 沈老太君眉头皱起:“她毕竟身份卑贱,你先前娶她进门,我本就不同意,做个姨娘也便罢了。你若将她抬为正妻,此事成何体统!” 沈磊忙将钦天监那一番言论说与了母亲听。 老太君仍是眉头紧锁,语气强硬道:“若你要破卦,也不能抬她,娘为你另选她人。” 眼见辛苦谋划就要泡汤,于香梅只好以退为进,冒险一搏。 她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道:“我自知给将军府蒙羞,本就无颜留在这里,如今更是无地自容。妾身这便带水瑶离开,再不让将军与老太君烦恼!” 说完踉跄着起身,作势要冲出去。 沈磊一把拦下她,急急道:“娘!我与香梅情投意合多年,此生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再娶!我已执意要将她抬为正妻!” 沈老太君愣了愣,沈磊鲜少会忤逆她的话,她厉声道:“此事我断不可能同意!你糊涂了!” 沈磊看着母亲不容反驳的模样,心里一沉。 半晌,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咬牙道:“母亲,其实早在香梅随烟儿母亲入府前,我便见过她。 那时,我在一个荒村之中救下了她,对她一见倾心,那时,我们便已私定了终身。” 沈凌烟惊愕的看向沈磊,带着惊讶与浓浓的失望。 这件事沈凌烟并不知情,如今听了原委,那么许多偏爱也就解释清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更多的,是替始终蒙在鼓里的母亲伤心。 “……什么?”沈老太君亦震惊的无以复加。 沈水瑶含着泪水看向沈老太君:“祖母,明明是我母亲先一步与父亲相识。 可外人却是不知的,从小到大,我与母亲受此指点,忍辱负重多年,几乎要撑不下去。这些年,我们过的好苦!” 眼看沈老太君的脸色松动下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祖母心软的痕迹,沈凌烟凄然一笑,朗声道:“祖母!烟儿想问,正妻所需要如何家世及品行?” “当然要门当户对……”看着沈磊坚定地目光,沈老太君语气渐渐软了下来,无奈道:“当然,若是真心喜欢,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即可。” “祖母,烟儿想问,于姨娘出身青楼,这是否算得上品行端正呢?” 于香梅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瞪着沈凌烟:“你胡说!!” 随即惶然伏首,颤抖道:“娘,绝无此事!没想到大小姐恨我至此,竟如此构陷我!” 明明再三确认都处理干净了,她是如何知道的! 沈磊面如土色,厉声道:“你给我闭嘴!怎能说出这种话,如此败坏你姨娘的名声!” “于姨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凌烟冷冷的目光扫去:“宜滨吟红楼第十三次花魁大赛,魁首,莫不是你吗?” 于香梅猛然抬头:“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楼!” 沈水瑶跪倒在地,楚楚可怜的哭泣道:“祖母,父亲与母亲早年便相识,母亲是怎么样的人父亲最清楚不过了。我相信姐姐定是太过心急,才会如此污蔑母亲!”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且是皇后帮忙清理的。沈水瑶笃定她没有任何证据,应是某次出征途中,听了风言风语所致。 她要反将沈凌烟一军。 沈凌烟轻笑一声,自袖口处拿出一枚荷包,将它举起。 这荷包一看就放了好些年岁,已经泛黄,微微卷边。正面印着一株暗红色梅花,旁边绣着一个“于”字。 “当年吟红楼遍布大江南北,而每次吟红楼选出的花魁,都可被赠予一枚绣有自己名字的荷包。这枚便是姨娘的荷包。” 说着,沈凌烟翻起荷包,内里赫然缝制着两个小字:“香梅”。 于香梅的脸白了一瞬,当年她第夺得花魁,不甘心绣上假名字,采用了真名。 这是自己唯一一次使用真名,是没料到如今被她找到。 沈磊也吃了一惊。他年轻时没少陪官员应酬,同去吟红楼吃酒时,这荷包样式,他曾在一花魁身上见过。 他是在行军途中,在劫匪手中救下的于香梅。那时,他下意识的以为她是一个孤女。 当时对她不过尔尔,可与她失散后,又重逢在夫人的陪嫁丫鬟中,自己着实欢喜了一阵,以为是上天之缘。 关于她的过往,细细想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 “大小姐,你莫要口不择言了。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莫要陷害我!”于香梅咬牙,镇定道。 “姨娘不认识么?那我可以拿着它,去吟红楼里问问老鸨。或者,再没有,我便驾马赶去宜滨,问问当地的人可还记得……” 沈磊厉声打断道:“够了!此事只是重名重姓。香梅家世清白,我早已调查清楚!但今日,香梅与小辈起了争执,有失身份。我便罚你去佛寺抄经一月!” 说着,他抢过沈凌烟手中的荷包,丢入炭火之中。拉过于香梅,匆匆向屋外走去。 沈凌烟冷眼瞧着他的背影,不知父亲,是早已知晓此事,选择了袒护。还是,他怕面对那扎心的真相,选择了掩盖,让此事消失? 不过,那荷包本来就是自己伪造的,烧了更好。 她料定慌乱之下,不会有人细细查看,但这东西不能久留。 沈水瑶眼见母亲被父亲带走,面露阴冷之光,这一切都是沈凌烟那个贱人害的! 本来今日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她就可以一跃将军府成为嫡女,如今又被无限搁置了。 沈水瑶眼圈发红,指着沈凌烟道:“祖母!你可知真正犯错的人是姐姐!她自外面养了男人,每日与他腻在一起,总是半夜才回来。谁知道他们做什么腌臜事!” 第16章 被污蔑私通 沈老太君刚要离开,听闻这话。 她脚步一顿,诧异的望向沈凌烟。 沈水瑶见话语奏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姐姐刚醒来,便驾马出去私会了情郎。自此以后,更是毫不避讳! 莫不是,因此拒了皇子的婚约吧!姐姐,你可知这给沈家带来多大的祸患!” “这是怎么回事?”提及与皇子的婚约,沈老太君警惕道。 第12节 沈凌烟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面无波澜,平静道:“祖母,父亲教过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日我只是偶然救下了一男子……” “你撒谎!”沈水瑶打断道:“姐姐,你还未出阁,怎么如此给沈家蒙羞?若不是有瓜葛,你好多次,怎会那么晚才回来?” 知道的如此详细,必有内鬼细细盯着她。沈凌烟面不改色,想听沈水瑶接下来引谁入局。 “你有何证据?”沈老太君慎重道,此事事关重大。 沈水瑶连忙让人去别院将祥云叫来。 “那晚大小姐久不归来,奴婢担心,便去了私宅寻找。不巧,正看到大小姐将一男子带回私宅,半夜又手持蜡烛,悄悄进入那男子房间,过了许久都不曾出来。” 祥云一顿,低下头道:“屋中还传、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奴婢实听不下去,慌忙就走了。” 果然是祥云,竟然盯了她这么久,真是煞费苦心。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主仆二人何必说的那么难听?”沈凌烟冷声道:“那日我偶然救下他,他中了毒,我为他诊断罢了!” “姐姐,好一个诊断一下。你才学了几年医术啊?从前怎地没见过你为别人诊断?有什么病可以半夜在房中诊断如此之久?莫要把人当傻子了!”沈水瑶咄咄逼人道。 祥云又道:“且、且后来,大小姐有多日都是半夜才归来。我瞧的真真的,院中奴婢应也有见过的。” 沈老太君面色铁青,厉声道:“那么晚,你都做什么去了!” “祖母,我去校场练武了。我喜欢清静,傍晚至半夜校场没人,我练武练得自在。” “姐姐,你说的好听,莫不是去私会情郎吗?”沈水瑶疯狂的脸上突然一滞,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九皇子楚云昭一身玄色锦袍,出现在门口。因来的急,此刻呼吸微微急促,有些咳喘。浓密的眼睫下,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红,沈水瑶呆愣了一瞬,他来做什么?这皇子她见过,虽然俊美,但身体太差了。又无母族倚靠,难登大统,便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在宫中,也懒得给他行礼。 待楚云昭平复,他郑重的对沈老太君行了拱手礼,道:“老夫人,我初来京城,便遇到贼人,多亏大小姐搭救,才得以保命。 那日天色已晚,不好寻大夫。大小姐心地良善,便亲自为我解毒,片刻后她便出来了。这是她那晚开的方子。” 说着从衣襟处拿出一张薄纸,那龙飞凤舞的行书,可不就是沈凌烟的笔迹。 没想到那日沈凌烟所救之人竟是他! 沈水瑶见此事不好追究,怒道:“那姐姐,你每日半夜归来又是为何啊?” 沈凌烟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我说了去校场练武!不信你来试试我内力如何了!” 说着她使出内力,将沈水瑶一把抓过来,就要掰上她的肩膀。 见沈凌烟内力确有增长,沈老太君打断道:“好了,烟儿,此事已经明了。” 沈老太君转过身,苍老的目光直直盯着楚云昭,微微颤抖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对了,九殿下刚回京,祖母又一直闭关,不仅不认得他,可能都不知道此事!沈凌烟正要引见。 楚云昭微微颔首,低声道:“我名,扶光。” 扶光?沈老太君心念一动,这名字好生耳熟,似是从哪里听过。 “孩子,你可曾见过,不、我糊涂了……“沈老太君自顾自摇摇头,又道:”你可曾知道……莫千凝?” 沈凌烟闻言一震,祖母这是认出九皇子了! 莫千凝乃是先皇后闺名。先皇后在世时,祖母作为诰命夫人也曾进宫,见过先皇后数面,亦受过她的恩惠。 他竟然长得和先皇后如此相似,叫祖母一眼认出。 她看向楚云昭,他俊美无双的侧颜之下,薄唇轻抿,眼中有着夜风般的沉默。 再抬头,楚云昭哑声道:“正是先母。” 此话一出,惊得沈老太君扶拐的手直颤,沈凌烟忙奔上前扶祖母坐下。 沈老太君强压下心中震惊,问道:“烟儿,这是怎么回事?” 沈凌烟便省去了一些部分,粗略的将事情说了遍。 沈老太君当即站起身,要向楚云昭行礼:“不知九殿下归来,有失礼节,在此向殿下赔罪。” 沈水瑶未曾想祖母如此敬重九皇子,思及刚才一番污蔑。她急忙跪下,将头紧紧埋到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楚云昭赶忙上前,将沈老太君扶起,郑重道:“老夫人不必多礼,此番能顺利与父皇相认,多亏了沈小姐,将军府便是我的恩人。” 说完,他瞥向角落里匍匐在地的沈水瑶,眼神中带了幽冷。 话锋一转,他状似无意道:“只是,若不是有药方作证,我与大小姐怕是洗不清这一身脏水。” 沈水瑶身子一颤,以袖拭泪道:“都是祥云那贱人,污蔑于姐姐!我也是受人蒙蔽!姐姐、殿下,求你们明察!” 众人看向祥云,不知怎么,她蜷缩成一团,瘫倒在地,竟是一动也未动。 沈凌烟心感不妙,上前将其翻过来,发现其口中流血,竟咬舌自尽了! 再搭上她的脉搏,一探,还有微弱的脉搏。 “来人!拿一桶冷水来,给我浇醒她!” 第17章 水刑 一桶冷水将祥云彻底浇醒,她虚弱的睁开眼睛,似是想说什么。 无力地张口,口中却空无一物,断断续续吐出残余的鲜血,甚是骇人。 沈老太君年纪渐长,见不得血。离开前,她冷冷的瞥了眼沈水瑶。 这个丫头,看似乖巧可人,原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如今,牵涉到皇子,为了避免连累将军府,只能将罪责归到祥云身上。 她严辞道:“祥云构陷皇子与嫡女,罪不容诛,任凭你们处置。” 待沈老太君远去,沈凌烟看向跪在原地的沈水瑶,寒声道:“妹妹,祥云毕竟是你房中的丫鬟。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待几人行至院外,聚集的人群还没有散去,沈凌烟将祥云狠狠甩在院中石台上。 “祥云心术不正,行为极其不端。今日更是捏造谣言,污蔑于我和殿下,其罪当诛!” 沈凌烟凤眸凛然,拔出凌霜,便要一剑刺下去。 “等等!”楚云昭望着她皎月般的云纹白裙,开口道。 他眸色深沉,薄唇轻启:“我知晓有一种不见血的方式,只需将一块布蒙在她头上,再悬挂一瓶糖水,让水慢慢滴落下来即可。” 说完,他转身缓缓离开。 沈凌烟看着他背影,讶异了一瞬,随即,她眉毛微挑:“好办法,就这么办。” 他的这个提议,正合她意。 围观下人们从未听过这种刑罚,还以为九皇子开恩,让祥云减轻一些痛苦。 只有沈水瑶咬着唇,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她才不会相信这九殿下有那么好心,方才他看她那一眼,阴郁的眼神仿佛从地狱中走来,让她不寒而栗。 泛着香甜气息的蜂蜜水,一滴滴落在祥云脸上。水渐渐穿透白布,勾勒出祥云惨白的面容。 渐渐地,她发出无声的凄惨呜咽,捆住的四肢拼命挣扎着,勒出条条血痕。 水不断的渗透,院中渐渐无人敢出声,只传来着祥云不似活人的痛苦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白布上泛起阵阵血晕,祥云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了。 沈凌烟缓缓走上前去,掀开白布。 只见祥云惨白的脸上,半睁的眼睛中流出浓黑色血液,鼻子、耳朵、嘴巴亦在缓缓流血,她的表情狰狞而痛苦。 前世害她失去清白,今世又如此下作。这便是她的下场! 沈凌烟抬起两根手指,顶住祥云的侧面脑袋,将她的头转向沈水瑶的方向。 沈水瑶早已瘫软在地,这一下对上祥云可怖的脸,更是吓得失声尖叫,低下头,不住的颤抖。 沈凌烟走近,蹲下身,猛地抬起沈水瑶的下巴。又将一块透明白纱覆盖在她脸上,让她直视着祥云可怖的尸体。 她贴在沈水瑶耳边,幽幽道: “怎样,妹妹,白白忙活一场的滋味如何?姐姐提醒你一句,你娘那样的身份,若是我是你,必不敢痴心妄想,来争这个嫡女的位置。毕竟,你出身太低贱了!” 沈水瑶不甘与恐惧的泪湿透白纱,滴在她手上,沈凌烟嫌弃的甩了甩。 又反手给她两个耳光,沈水瑶娇嫩的脸蛋上伤疤还未好全,瞬间又被打出了血痕。 她捂着脸,眼神怨毒的看向沈凌烟。 “这事出在二小姐院子里,识人不清,纵人颠倒黑白,这便是惩罚。今日之事如你们所见,卖主求荣,不自量力者便是这个下场!” 沈凌烟站起身来,一双凤眸扫着院中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凛然道。 处理完院中的事,沈凌烟遣散了众人,向别院走去。 路过院门,见于香梅正一身素衣,正要上马车。 见她上前,于香梅面色绷紧,直直地瞪着她;“大小姐,这一个月,姨娘会在佛寺日夜为你祈福。” “多谢姨娘关心。”沈凌烟垂眸道:“只是如今,姨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于香梅突然嗤笑道:“大小姐,我在府中浸淫多年,你不会以为,就这些本事吧?” “姨娘的好“本事”,烟儿自然知晓,姨娘做过的事,我也从未敢忘记。”沈凌烟一字一句,寒声道。 于香梅神色渐冰,径直上了马车,留下一个阴冷的眼神。 回到房中,紫莹关好门窗,悄悄凑上前来:“小姐,我觉得,如今的您,大有不同了。” 沈凌烟坐在椅上,轻轻吹着热茶,笑道:“如何不同?” “小姐您以前对二小姐他们都和和气气的,从不说重话。奴婢有一次提醒您她们在贬低你的名声,您还说我想多了。 可如今,您好似看清了她们,将她们治的服服帖帖!”紫莹欢喜道。 沈凌烟想起过去的自己,便想将那个自己打醒。好在,如今她清醒了。 “你觉不觉得,我有些可怕?” “奴婢不怕,小姐对紫莹好着呢,只是惩治坏人罢了!若不这样做,受苦的还是小姐自己!” 第13节 紫莹这丫头,一惯嘴甜,又清醒。 “对了,小姐,那荷包您是从何而来啊?”她悄悄在外面偷听了一会。 前世最后一次出征,路过宜滨,她偶然发现了这样式的荷包,继而听到一些关于于香梅的传言。 此事她本想深究,只是刚回京,荷包便被人偷走了。 如今想来,多半是于香梅做贼心虚,急忙销毁去了。 而紫莹缝制的荷包,虽有些出入,但她笃定慌乱之下,于香梅不会去辨别真伪。 果然,此事成了。 傍晚,沈凌烟出门,来到九王府。 叩门半晌,未有应答。她叫过一个家丁:“你家殿下呢?” “公子去隔壁房沐浴了,他吩咐若是您前来,进屋便是。看时辰,应该快出来了,您先坐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家丁、车夫都称呼他为公子。 不像个皇子,反而像是什么江湖组织、帮派的小少爷。 房中陈设简单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沈凌烟在珊瑚圆椅上坐下。 她环视一周,忽而瞧见床榻边闪着幽蓝色光芒。 走近一看,只见一把钴蓝色匕首静静躺在枕边,银边曲线镶嵌,用金箔刻着繁复的符号,似是梵文,又好似苗语。 这样特别的兵器,沈凌烟不由弯下腰来,多看了一会。救他那天,他拿的好似就是这把。 “你喜欢?”身后传来清澈的男声。 自己竟没发现有人靠近! 沈凌烟惊讶回头,见楚云昭一身绸缎中衣,宽大的领子露出薄薄的胸肌,皮肤冷白。 第18章 她说,我丑? 他半湿着青丝,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琉璃般的琥珀瞳被熏的湿漉漉的,抿着唇看她。 “我自小喜爱兵器,收藏了许多。但这样的匕首,我第一次见,着实别致,所以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楚云昭点点头,一双眸子晦暗不明:“你有许多兵器吗?” “是啊,我还有一个兵器库……”说起兵器,沈凌烟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诉说起来。 突然,她想起今日之事,抱着手臂,严肃开口道:“对了,殿下,你今日,怎么那么巧,突然赶来?” “凑巧遇见。”楚云昭面不改色道。 沈凌烟狐疑的打量他,她才不信有这么巧。那边刚起事,他就凑巧来了,刚好听到那些,去解围。 “你不会是,在我府上安插了什么眼线吧?” “怎么会!”楚云昭微愠道。 “……好吧。无论你用了什么法子,还请不要这样了。” 她将草药密密的敷他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伤痕错杂的右腿,道:“殿下,你这腿到底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到的。” “怎么可能?”沈凌烟坐起身来,严肃道:“你之前,是生活在哪里啊?” “哦?你不是我师妹吗,竟然都不知道我在哪。”楚云昭戏谑道。 “……”沈凌烟噎住了,无语道:“殿下,我是认真的在问你!” 楚云昭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随口道:“南荒蛮夷之地。” “南荒?可是苗疆?” 楚云昭抬眸看着她,没有答话。 果然,是苗疆。大多练蛊之人都在苗疆,他,也不例外。 上次他说自己对蛊毒只是略知一二,她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身上的血色重瞳、毒蝎以及那诡异的祭血之术,应该都和蛊术有关。 且沈水瑶给自己下的定是厉害的蛊,他尚且都能压制。不得不说,这几日她觉得身体好多了。 这样子,怎么会是略有涉及?他身子这么差,应也是被那蛊术所反噬。 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殿下,你在苗疆时,可见过白墨蛊师?” 楚云昭微微抬眸,道:“他是谁?” 看他微微疑惑的神色,沈凌烟晃了晃头,是啊,他都不认识白墨,怎么会和天下第一的蛊师有关系,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她回过神来,问道:“上次我给你的方子,你可按时服用了?” “嗯。” 看他这脸色,一点起色都没有。回去再翻阅一下有关蛊术的书,调整一下方子吧。 楚云昭见她蹙起眉头,一张精致的小脸皱巴巴的。不觉一笑:“你要是无聊,别在这里守着了,可以四处转转。” “我还是不出去的好,你府上肯定有三皇子的奸细。那畜生看到我,又要生事了。” 楚云昭挑了挑眉,淡淡道:“你就这么讨厌三皇子?” “我和他,有血海深仇…”沈凌烟咬牙道。 她眼中杀意让楚云昭一惊,她才十六岁,虽母亲昏迷,家人却都健在,哪里来的血海深仇? “总之,你也离他远点。你进京那日的贼人,极有可能是他是他派来的。” “……嗯。”楚云昭点点头。 她行至书桌前,见他桌上宣纸之上写满了字。 他的字秀雅俊逸,一横一竖极其舒展,行云流水之间,力透纸背。竟是像一个风雅人士、文人墨客写出的字。 她喃喃道:“你的字好漂亮,和你人一点也不一样。” “……”楚云昭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凌烟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啊、不不,我是说气质。气质,你懂吗?” 看着楚云昭阴鸷的目光,她闭了闭嘴。 敷完药,沈凌烟又定下了一味药材。如今需要十一味药材,她已经定下了四味。 她合上药箱,看了看窗外月色:“殿下,我先走了。 “等等!”楚云昭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改日,可否带我见一见你的兵器库?” “当然可以,明日午后我得空,我来接你。”沈凌烟爽快点头,终于有一人可以分享兵器库了。 她走后,楚云昭来到铜镜前,看了许久。 他叫来一个家丁,幽幽开口道:“你觉得我相貌如何?” 家丁吓了一跳,当即跪下:“殿下龙凤之姿,貌比潘安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您俊美的男人!伺候您是小的荣幸……” 楚云昭扶了扶额,挥手打断道:“停!” 回到府中,紫莹匆匆跑来:“小姐,李太医方才来找您了,您不在。他让我给您带个话:明日午后在医馆等您。” 太医院圣手李祁,是她真正的师兄。 前世,她进宫之后,蛊毒不时发作,身体衰弱,师兄顶住沈水瑶的施压,私下里为她用心调养,又帮她提升医术。 若不是师兄,她也活不了那么久。后来事情被发现,师兄也被杖刑而死。 算算时间,如今的他,虽医术超群,却因不肯为陷害嫔妃,不与太医院那帮人同流合污,而被打压。 难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沈凌烟权衡了一下,决定先去医馆,再接楚云昭去兵器库。 第二日午后,沈凌烟来到医馆,便见李祁已经在等着她。 他一向温润如玉的脸上,竟脸色蜡黄,憔悴不堪。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沈凌烟讶异道。 李祁合上门,仔细查看了四周,确定没人。 这才强打着精神开口道:“师妹,你可是与三皇子解除婚约了?” “是的。”沈凌烟点头道。 “那近日,皇后娘娘与三皇子有没有你发难?” 沈凌烟思索了一下:“目前还没有。” 李祁长舒了一口:“那就好、那就好。” 沈凌烟突然想到了什么:“师兄!你这幅样子,是不是他们害的?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见沈凌烟担心的看着他,李祁心头一暖,低声道: “没什么,师兄可以应付。不过是三皇子殿下召我,催我研制时疫方子,我夜晚研制的稍晚一些罢了。” “师兄,什么稍晚一些,你这怕是都没怎么休息!”她懊恼道:“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师兄还在宫中,三皇子与皇后也定是查到了这层关系才迁怒于他,压迫于他。 不行,得想个法子…… 第19章 时疫爆发 “师兄,你那般医术,也研制不出吗?” 李祁的医术她是知道的,毕竟医仙只收了她与李祁两个弟子。 第14节 “这次疫症实在太厉害,我废了许多方子,还是未能解决。” “师兄,那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他们也不曾研制出来吗?” “……他们根本没有接手此事。三皇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皇帝点名让我一人研制此方。” 李祁担忧道:“其实我受累事小。这一波时疫来势汹汹,再拖下去,我怕应仓县数万百姓性命毁于此啊。 如今应仓县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是患病不能动的。我本想请命前去,可三皇子不放我离开。” 沈凌烟皱眉,她最忧虑的也是此事。三皇子为了针对师兄,弃万千百姓于不顾,当真狠毒。师兄要救,时疫也要解决。 “师兄,你将时疫的信息细细告知于我,我帮你研制这方子。” “啊,你……”李祁欲言又止。 他这个师妹虽然天赋异禀,却到底荒废医术多年,还能拾起来吗? 沈凌烟看懂了他的顾虑:“师兄,你放心。这些年,我一直在精进我的医术,从未落下。” 李祁思考了一下,便将症状细细道来。拿出一些资料,又交给她出他废了的几个方子。 “这几个方子试验过了,效果是有的,只能暂时续命,却不能去除。” 沈凌烟收下,对李祁道:“师兄,待我回去,翻阅下秘典再说。” “嗯,那我先回宫了。离开久了,三皇子与皇后要起疑了。” “我送你。”沈凌烟去开门。 一开门,便见楚云昭戴着面具,长身玉立的站在医馆前。 “你怎么在这?”沈凌烟惊讶道。 楚云昭抿了抿嘴:“说好了接我去看兵器,我在府上等了许久,你也不来。你府上的丫鬟说你出去了,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抱歉殿下,我突然有些事,今天作罢。改日再带你过去。” “什么事?”楚云昭见她面色不快,关切道。 下一秒,李祁走过来,迈出医馆:“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楚云昭面色变了,他真是傻!她都失约,自己还来这里找她。 他浅瞳深沉看向沈凌烟,低声道:“这,便是你的事?” 这个戴面具的人视线太过压抑,李祁心中微颤:“师妹,他是谁?” “师妹?……噢,这才是你真正的师兄?”楚云昭面色不善,戏谑道。 “师兄你不用理他。”沈凌烟将李祁推上马车:“我这边有进展,再联系你。” 李祁的马车走远了。 沈凌烟回头看着楚云昭,见那人直直盯着这里,眸光一片阴暗。 沈凌烟打了个激灵,她是爽约了,可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她将楚云昭拉到医馆内:“殿下,我是真的有事要回府。你不要生气,我改日会带你去的。” “你到底什么事?”楚云昭不依不饶道。 “你可知,应仓县近日爆发了时疫。师兄来找我商量对策,我要回府看看秘典,研制方子。” 楚云昭听了这话,面色平静下来。他思索道:“时疫……我知道这事。太医院没有办法吗?” “情况复杂,暂时没有办法。其实想治疗时疫,最好还是去现场,实时观察病人对每副方子的反应,也好调整药方。 我驾快马的话,日夜赶路,五日就能到,要不我亲自去一趟……” “不行!”楚云昭打断道:“太过劳累,那样会加速你的蛊毒发作。再者,疫区太危险了,万一救不了别人,你先染上,那怎么办?” 他说的有道理,沈凌烟沉默着,眉心蹙起。 楚云昭深思半晌,道:“京郊昨日扣下了一批流民,来历不明。我估摸着和此事有关,若是来自疫区,其中定会有所症状。 你先回府去配药,我派人盯着,核验一下他们的身份,有消息再告诉你。” “好。”沈凌烟眸光微亮,点点头。 是夜,将军府内。 沈凌烟掌着一盏灯火,焦头烂额的翻看着医典,调整方子。 其实师兄的方子已经是对症了,为何不能治愈呢…… 她揉着酸涩的眼睛,眼前突然一黑,头忽的疼了起来。她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按住头两侧,咬牙忍着。 楚云昭翻窗进入,便见这么一幅场景。 他快步走近,迅速拉下她的领口,将白蝎放到她快要痊愈的伤口处。 半晌,沈凌烟头痛缓缓消失,才感觉肩膀处有异样的感觉。 她抬头睁眼,见楚云昭正认真地操控着白蝎,讶异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不来,你就一直忍着头痛了!”楚云昭没好气道。 收起白蝎,他软下语气:“我知道你定然熬夜配药,来看看你。” 忽然,他瞥向沈凌烟敞开的领口,方才,他太过心急,狠狠往下一拉。这才注意到,仿佛……拉的大了一些。 “你快将领口拉上。”楚云昭声音微哑,移开视线,耳尖染上一抹红。 沈凌烟察觉到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低头看去,发现她的水蓝色丝绸肚兜,露出了一小片。 “……”她迅速别过头去,将衣领拉好。 屋中静默了半晌,只剩下淡淡檀香与雪松气息萦绕。 “好了,我来,还有一个消息要给你。那几个流民,确是从应仓县来的,其中有两人症状发作了。” “殿下,现在就带我去!”沈凌烟站起身来,迅速收拾着药箱。 多拖延一分,百姓们就痛苦一分。 上马车前,沈凌烟带上了紫莹。这些天,自己教了这丫头一点医术与武功防身,应该会是个帮手。 刚坐上马车,沈凌烟便眼皮打架,困倦的睡了过去,她的头不住的向下点着。 紫莹刚要起身,便见坐在小姐旁的九殿下,挪了挪身子,将小姐的头轻轻放在肩上。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慌忙低下头。自己看到了什么……方才还面色冷硬的九殿下,脸上竟带着一丝温柔。 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 楚云昭拍拍靠在肩上的女孩:“到了,醒醒。” 第20章 殿下,请帮帮师兄 “殿下,你身子差,不便进入,先回去吧。” 楚云昭点点头,目送两人进去。 简陋的房中,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蜷缩在角落。 沈凌烟戴着厚厚的几层面纱,走上前去。 这两个流民已经昏迷,脸色发黄,露在外面的手脚起了许多水泡。她小心将他们上身衣带挑开,发现身上也开始溃烂。 症状与师兄说的差不多,沈凌烟拿出银针。“啪、啪”两下下去,封住了他们的毒性。 又拿出方才改好的方子,吩咐紫莹去熬一下药。 紫莹领了吩咐,推门离去。 幸好,九殿下将这两个流民带到了这,这里离小姐的京郊别院很近,方便休息与熬药。 不大一会,紫莹便回来了,沈凌烟放下手中勾画的密密麻麻的秘典,把药喂下去。 “小姐,我来吧……” “无妨。” 这药若是有效的话,半个时辰便会生效。 可惜一碗汤药下去,药并未生效。沈凌烟打起精神,又根据每次服药后的反应,调了几个方子,施了几副银针。 天蒙蒙亮,在服了一副药后,紫莹欢喜的将昏昏欲睡的沈凌烟叫醒:“小姐!消下去了!” 沈凌烟站起身,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果然!两人手脚上的水泡已经消退了大半,身上的溃烂也减轻了不少! 又观察了大半天,见两人身上的症状去了个七七八八,也悠悠转醒。 她激动的将药方收好,立刻传信给哥哥,托他将方子交给李祁。 做完这一切,一夜未睡的她有些支撑不住,去京郊别院里睡了会。 下午,李祁在宫中收到时疫方子,立刻呈给了皇上。 他仔细查看了这方子,确实可行。他也相信师妹,毕竟沈凌烟,一直被师傅夸赞天赋异禀。 他本想向皇帝禀告,这方子是师妹与自己合力研制,但沈凌烟在信中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提及她。 转念一想,是啊,这样只会更加激怒皇后。 京郊别院里,沈凌烟缓缓睁开眼睛,已是晚上。她一转头,便见面前坐了个人。 河清月色,夜色正浓。散碎的月光柔柔,洒在他一身靛蓝色长衫上。 楚云昭坐在床边,一手托着下巴,一只腿曲起,正随意的把玩着手中锦盒。 见她醒来,他将目光从锦盒上移开,看向自己。 暖白月光下,他一双桃花眼深邃,琥珀色的瞳如琉璃般闪耀,衬的眼下一颗小痣更加妖冶。 “醒了?” “嗯。什么时候来的?”一觉过后,她感觉自己的精神恢复如常。 “就刚刚。怎样,时疫的方子解决了吗?” 第15节 “已经送到宫里去了。”沈凌烟道:“这件事,也谢过殿下。若不是殿下抓了那两人,事情没这么好解决。” 说着,沈凌烟起身,打开药箱,将提前配好的草药敷在他膝盖上。 楚云昭不答,幽幽道:“你昨日和李太医,便是商讨这事?” 他回去后便查过了,沈凌烟的师兄便是宫中李太医,李祁。 提起李祁,沈凌烟一惊,肃然道:“殿下,说起这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等方子生效的时辰,她思量过了。这方子献上去之后,算是有功,皇后自然不敢再刁难师兄。 但这也只是一时,等这事过去,皇后与三皇子若是哪天不快,想起自己退婚之事,又会拿师兄开刀。 师兄一无家族势力庇护,二就是为人太过正直。后宫之中,随便什么由头,皇后都能借机发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师兄找一个,看似和自己没关系的靠山,眼前的楚云昭就是最合适的。 “什么?”楚云昭问道。 “殿下,你能不能将我师兄带到你府上,做专属太医?” 楚云昭面露疑惑,眼中是浓浓的不解:“我府上不缺太医。况且你不是为我在为我治疗吗?” 他府上,确实不缺太医。他进宫那日,皇上就指派了一个太医过来。他怕是皇后和三皇子的人,从未用过。 本想去寻个大夫,可都不满意。直到沈凌烟来了,精心为自己改了几次方子,他才明显感觉身体变得好了。腿也在一点点恢复力气,都可以翻窗了。 “我上次退婚的事,三皇子迁怒我师兄了,对他百般刁难,所以……我想请殿下,将师兄带出皇宫。” “你是想请我护着你师兄?” “嗯。算是吧。” 楚云昭思考片刻:“好,我答应你。但我要说好,我将你师兄带回府的话,也不会用他。” 沈凌烟沉默了。师兄是个心高气傲,一心救人治病的古板太医。 若是困于一隅,毫无用武之地,他肯定接受不了。 可是如何才能庇护下他呢? “那……殿下能不能让他自由行走在宫内外呢?”沈凌烟犹豫着开口:“就、就白天在宫里治病,晚上去你府上值夜班那种。”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有些为难他了。让一个太医行走宫内外,是要请示皇帝的。 他府上已经有一个皇帝挑选的太医,再这样说,无疑会让皇上不高兴。 正当她想收回说的话,另想办法时。 “可以。”楚云昭淡淡开口。 沈凌烟一怔,急急道:“殿下,要是冒着惹怒皇上的风险,那便算了,是得不偿失。我另想办法。” “不会的,放心。”楚云昭静静的瞥了她一眼:“你对你师兄,还真上心。” 半个时辰后,沈凌烟轻轻揭下草药,收起药箱,在宣纸上记录着今天取得的一味药。 记录完,她又想起什么,转身至床边暗格里拿了一个玉镯,放入楚云昭手中,道:“这是我用药玉做的,你每日带着对身体有好处。” 楚云昭看着她认真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甚至不顾自己的危险。 时疫的事情是、李祁的事也是,就连身边的丫鬟,也不厌其烦的教授了许多本领。 想着,他自嘲一声。 这些又算什么呢,她对当初素不相识的自己,尚且舍命相救。 这么看来,如今为自己医治的事,大概也是因为“医德”吧。 第21章 引雷 自京郊别院回到王府,已是半夜时分。寒风凛冽,夹杂小雨从空中飘落。 楚云昭一进王府,就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凉意,他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面色如常,缓缓踏入院中。 越走近院中央,上方渐渐飘洒下阵阵粉末,这粉末近透明色,几乎微不可察。 楚云昭闭气,悄悄用余光环视四周,未发现那人的踪迹。 他以手扶额,佯装中毒,踉跄着晕倒在地。不一会,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色掩盖下,他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只见一个黑衣人持刀从远处的树干上跳至房顶,行至房檐处向这边张望着。 那人身形高大,眉心一道长长的刀疤,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人……是他!他死也不会忘! 楚云昭咬牙压下心中的颤栗,将眼睛合上,仔细听着周遭动静。 片刻后,不远处响起一道极轻的落地声。 来了! 楚云昭默念着符咒,快速用匕首上的凸起刺破指尖。 “哒、哒”那人的脚步声近了! 他骤然起身,快速抽出匕首,对准那人的方向!霎时间,狂风大作,夜空中电闪雷鸣。 周围白光乍现,那贼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雷自九天之上直直劈下。 他瞬间直直地倒地,胸口流下大量鲜血,浑身颤抖着抽搐不已。 楚云昭上前一步,揭下他的面巾,咬牙道:“果然,是你……!” 他眼睛里狰狞着暗红的光,瞳孔霎时一分为二。 风雨交加夜,阴冷的月光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人便是当初将他从宫里丢出去的人——当今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 当初娘亲莫名死后,自己每日在宫里闭门不出。 这太监假意关心自己,说三皇子想念自己,如今在皇后宫中等自己,一同用膳。 他当时只有八岁,便信了他。未曾想,那是他噩梦的开始。 若是让他举证当年之事,时隔多年,事关重大,这太监定会抵死不认。再加上父皇私下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自己反而会被皇后反咬一口。 但今日之事,他却可以大做文章…… 第二天一早,楚云昭命人备了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前往皇宫。 行至朱门外,他被沈煜拦了下来:“殿下,敢问这后面的马车中,这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楚云昭撩开马车帘子,轻咳两声:“沈统领,这是我搜来的药材,想请太医院各位太医为我查验一番,配些药。” “末将可以查验一下吗?” “这药材,需要密封储存,若是提前打开,便不好了。” 沈煜本着负责的态度,本想再说什么。 突然他看到楚云昭抬起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个玉镯。 这玉镯不同于普通的镯子,好似……在哪里见过。他挠了挠头,再一回神,楚云昭已经走远了。 啊……他想起来了!这是妹妹近日一直在研制的药玉镯! 他在家中见过,还问了几句,沈凌烟也只是笑而不答。 怎么,这镯子竟然在九殿下手上? 沈煜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宣阳殿中,老皇帝看着面色苍白的楚云昭,不耐烦道:“怎么,下了早朝还让朕停留一会,有什么要事吗?” 楚云昭直直的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的道:“父皇,儿臣昨晚差点被杀了!” “什么?!”皇帝直起身来,骇然道。 “父皇,昨日儿臣一回府,便有刺客于房梁之上,洒下阵阵迷药。儿臣无力瘫倒在地,就见那刺客举着大刀就向着儿臣砍来!” “你可有受伤?” “儿臣本来是躲不过的,幸好昨夜下了雨,许是大树引来了雷,那刺客正巧被击中,他砍偏了,只砍伤了儿臣的手臂。” 说着,他将衣袖撩开,手臂上赫然露着长长的刀痕,皮肉翻起,甚是骇人。 老皇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自己虽对他的身体有所失望,但他毕竟是先皇后的骨血。 自己也找了他多年,是什么人胆敢敢刺杀嫡皇子? “父皇,这还不是最让儿臣害怕的……”楚云昭佯装害怕,低声道:“儿臣最怕的是,那刺客竟有些眼熟!” “是谁?”老皇帝心中一紧。 “儿臣将他带上来,您一看就知道了。” 箱子被抬了上来,皇帝迟疑了一下,叫身边掌事太监先去看一眼。 掌事太监只看了一眼,脸色忽的就变了,他颤巍巍的跪倒在地:“陛下,您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老皇帝狐疑的走上前去,待他看清楚那人的脸,面色骤然变得铁青。 “将皇后给我带来!”老皇帝厉声道:“等等……再将三皇子叫来,在殿外候着。” 片刻后,皇后秦欢缓缓进入殿内,她浓妆下是遮不住的憔悴。 “皇后看着今日有些憔悴,昨晚没休息好吗?” “谢陛下关心,臣妾上了年纪,一有响动便不好入睡。昨夜风雨交加,臣妾躺到后半夜才睡着。”皇后柔声道。 “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德全呢?怎么不见他?”老皇帝转着玉扳指,幽幽道。 “臣妾也再找他呢,昨个一天都未见他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皇后眉宇间是浓浓的担忧:“全公公又年岁大了,时不时自言自语,精神不太好,臣妾真是担心他。” 皇帝冷笑一声,指了指木箱:“全公公和你捉迷藏呢,来,你打开它,便能看见全公公躲在里面。” 第16节 皇后全身一震,掩下心中的恐惧。她强装镇定,机械移动着步伐,向着木箱走去。 老皇帝说一不二,喜怒无常,今天这个箱子,是非开不可了。 “啊——”皇后尖叫着,连连后退。 即使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黝黑的尸体、烧焦的胸膛吓了一跳。 昨晚他没回来,她便预料到他事情失败了。 可大太监在她宫中多年,武功高强,迷药更是一绝。 对付一个病弱皇子绰绰有余,怎么会死的这么惨? 楚云昭从屏风后踉跄着走出:“母后,我自回京之后,对你万般敬重,你怎么忍心派人砍杀我?” 第22章 与皇后对峙 “昭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担忧道:“有人追杀于你?你可有受伤?” “母后,自我小时候,便见这大太监跟随在你身边。事事为你打点,你当真不知他做了什么?” 见皇帝阴沉着脸色,皇后佯装恍然大悟,道:“臣妾知道了,莫不是这孽障昨日喝了酒,疯症发作,去招惹了九殿下吧! 今早臣妾听说,京中昨夜接连死了几个少爷,难不成都是这孽畜干的?臣妾竟不知他心思如此扭曲!”皇后声泪俱下道。 楚云昭眼中闪过暗光,他一早便听说京中,昨晚接连死了好几个官员家的少爷。原来是这皇后,为了掩盖此事做的孽,当真心如蛇蝎。 他哑声道:“可我昨日遇到的他,眼神清明,动作狠厉,全然不像得了疯症之人。” 皇帝吩咐掌事太监:“去查一查,那人有没有发过疯。” “陛下,昭儿,你们有所不知,这大太监的疯症时好时坏,大多数时间是没事的,所以我才敢将他留在宫里。 只是喝了酒后会激发,看着像个正常人,实则已经神志不清。本宫念及旧情,将他留在宫里,未曾想做出这种事!早知今天,我早将这疯子杖毙了!”皇后佯装懊悔,四两拨千斤道。 她这一说,既把自己择了个干净,又立上一个良善的名号。 皇帝听了,眯起眼道:“皇后,你说你不知道此事,可没有你的腰牌,全公公是如何出宫的呢?” “陛下,我未曾想这想这逆贼,疯到了如此地步,竟躲过侍卫,私自出宫!” “父皇,出宫是要有层层关卡的。一个神志不清之人,如何躲过层层侍卫把守、巡逻?”楚云昭咳了两声,状似随意道:“我刚回来,竟不知宫中守卫如此松懈。” 皇帝的脸瞬间沉了。 皇后假装思索片刻,懊恼道:“陛下,方才我才想起,几年前大太监问我要过出宫令牌,说是家中父亲病重。我一心软,就给了,过后忘了收回。也许……他是用令牌出去的。臣妾粗心,请皇上恕罪!” 大太监父亲病重已是几年前了,可是眼下,只能用这个说辞。他们即便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果然,须臾,探子前来复命后,老皇帝便收敛神色,敲着指节,垂眸反复考量着。 眼看老皇帝神色松动,楚云昭眸色深沉,走到老皇帝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一刻钟后,沈煜出现在门口,疑惑的看着殿中场景,将宫门的点名册呈上。 皇后见到沈煜,登时心感不妙,作为御林军统领,他怎么亲自来送点名册了!黄守卫呢? 果然,半晌后,皇帝将点名册摔在她面前,脸色极其阴沉。 皇后强装镇定的低下头,快速思索着对策。 该死!这两天值班的不是黄守卫吗?怎么是他! 她来之前是派人去打点护城军,伪造点名册了。可是若值班的是沈煜,以他的性子,他定不会收这贿赂。 “皇后!说话!”老皇帝怒目圆睁,拍案而起:“朕看你还要狡辩到几时,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后伏在地上,哀声道:“皇上,臣妾今日之日恰如当年王皇后。虽清白,却无奈一身脏水在身!此事与臣妾毫无干系,是那人一人所为,您要罚,臣妾毫无怨言。臣妾只求问心无愧,对得起佛祖!” 老皇帝见她拿佛祖发誓,盛怒之下也是一怔。宫中人人知道皇后信佛,如今这…… 算了,他也得为皇室留点脸面,不能让此事传出去。 “够了!皇后用人不察,疏忽纰漏。禁足三个月,罚一年俸禄!” 皇后被带了下去。临走前,她对着殿外的三皇子轻轻摇了摇头。 楚云泽咬着牙,拳头渐渐攥紧。 以前,看到楚云昭是个残疾的废人,也便忍了。如今,他要将楚云昭踩在脚底下! 殿内,沈煜听了这一会,看着殿中种种。联想起方才,陌生太监来收点名册,渐渐猜了个七七八八。 皇帝幽幽道:“沈统领,今日之事,你记住了多少?” 沈煜拱手道:“陛下,臣只是为您送点名册。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去把那箱子处理了。下去吧。” 临走前,沈煜目光微侧,悄悄看了眼楚云昭手上的镯子。 他心情变得复杂,自己没看错,这就是妹妹的东西。 怎么会在九殿下手上? “你府上有多少人手?”送走了沈煜,老皇帝沉吟着对楚云昭道。 这事,当初是皇后操办的。如今看这情形,他怎能放心。 “大概七八个个侍卫,十多个家丁与丫鬟。” 这个贱人,不知收敛!皇帝暗骂道。 这规格远远低于皇子,连大户人家都不如。 她就是欺负楚云昭刚回京,什么都不懂,暗下菜碟。 “朕明日,亲自选一些人手到你府上。” “多谢父皇,咳咳……”楚云昭便猛烈的咳嗦起来。 皇帝见状,急忙让人为他搬来凳子。 此次,这儿子差点性命不保,自己也不由得后怕,上心了一些。 又见他与先皇后极其相似的面庞,心中一软:“怎么身子还是这么差?”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只是伤心惊骇之下,耗损的气力太多了。”他抬起手臂捂住口鼻,无意间露出手臂长而深的刀疤。 “张太医没有为你包扎吗?”老皇帝皱皱眉。 “父皇,昨夜张太医睡得沉,就没让让他包扎。一早起来,他为儿臣上了些秘药。” 老皇帝眯起眼:“你府上昨日遇刺,这么大动静,他竟然昏睡过去?” 楚云昭点点头:“张太医一向睡得沉,儿臣这不是致命伤,就算了。今日再为儿臣看也不迟。” “……叫太医院的人来,看看他这手臂伤口现在如何了。”老皇帝转头吩咐道。 掌事太监自知不对,谨慎问道:“陛下,叫哪位啊?” “挑医术好的来。”皇上突然怒道:“……不,全部都给朕叫来!” 他将玉杯摔了出去,这张太医莫不是也被皇后买通了? 连他送去的人都敢收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太医院有谁还能信! 不知道张太医上的那是什么秘药,他这儿子腿已经废了,胳膊还要废一条吗?! 算了……谁让皇后,有个健全又讨人欢心的皇子呢? 看在云泽的面上,也暂且不能动她…… 第23章 外祖母放下心结 “公公,且慢!” 掌事太监刚行至门口,便被楚云昭叫住了。 “父皇,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楚云昭状似无意道:“儿臣听闻昨日时疫方子研究出来了,不知是哪位太医?” 老皇帝眼前一亮:“对,快把李祁叫来!” 后宫那些事他多少心中有数,这个李祁他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刚正不阿、一心向学之人。 再加上他昨日献上药方,解决了让自己头疼多日的时疫,可见还是个医术高明之人。 片刻后,李祁进殿,仔细为楚云昭查验着伤口。 “陛下,殿下的伤痕上,乍一看,是敷了层止痛散。实际上,却是涂了层白粉的麻溃散。” 老皇帝沉着脸,沉默半晌,开口道:“你随他回府,给他仔细检查下,好好养养身子。” 待楚云昭二人走后,老皇帝吩咐一旁的太监:“去查查张太医,是否真如那般所说。若是真的……” 他给了太监一个凌厉的眼神。 掌事太监立刻心领神会。 “陛下,奴才刚才瞧着,三皇子还在外面站着呢。” “……不用管他。”皇帝阴沉开口。 皇后做的这些事,他不信三皇子全然不知,给他个教训也好。 都加冠了,军功只有那么一点,政绩也不突出。 这样,如何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立他为太子?皇帝头疼的直揉额头。 九王府,楚云昭将李祁安排到别院。 “殿下,你的伤……” “不劳烦李太医。改日,我会让你自由行走宫内外。”楚云昭径直离开。 李祁要把脉的手一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方才从宫内出来,楚云昭便像变了一个人。 没有了殿上的孱弱和善,眼神变得阴郁决绝。 第17节 有意无意打量他的眼神,更是透着一股冰冷之气。 镇国公府。 沈凌烟为母亲施完针,记录着今日的情况。 半个月以来,母亲的身子不再那么干瘦,恢复了生气。 “烟儿,你娘以前喂再多汤药,都是不吸收的。如今,她一天天好起来,我看着,也快醒来了。”镇国公捋着胡子,慈笑道。 沈凌烟并未答话,她看着母亲的身子倒是日日渐好,不像以前那样衰弱。 可她这几天,每每看到母亲紧闭的双眼,总觉得心下一阵无力之感。 不知道哪里,有些不对劲…… “烟儿,还未用膳吧。”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沈凌烟一惊,她转头看去。 国公夫人端着一碗莲花羹,缓缓推门而入。 “外祖母!”沈凌烟欢喜道。她放下手中的宣纸,快步迎上去。 “先喝了这个,一会留下用膳吧。” “嗯。”沈凌烟接过来,也不管是否烫手,便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慢点、慢点。”国公夫人深切的看着沈凌烟,这个被她冷落多年的孙女,身上带了太多她母亲的影子。 让她每次看到,心都隐隐作痛。 她苍老的面庞渐渐湿润:“烟儿,外祖母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一直避着你……” “烟儿没事,烟儿不怪外祖母。”沈凌烟握住她的粗糙的手,潸然泪下。 这是这些年亲力亲为、日夜照顾自己母亲的手。 她小时候,外祖母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国公府主母。这些年,祖母老了太多,她才五十出头,看着却像七十岁的人。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母亲医治好的。请您务必相信我。”沈凌烟再三保证道。 她知道,母亲就是外祖母的命,得让她相信这一点,才不会寻短见。 “我知道,孩子。这些天,你娘一点点好起来,我都看在眼里。”她抬头,看着沈凌烟有些疲惫的脸,心疼道:“你哥哥上次来,说你时常在家研制方子到半夜,你也别太累了。” “我没事。外祖母,让烟儿为你把脉,调理下身子吧。” 外祖母这些年,心情郁结,身子想必亏损也厉害。 “不必了,将你娘治好,祖母的病自然好了。”国公夫人摆摆手,她再不想再为外孙女增添事务了。 “外祖母,只有您的身体好起来,才能更好的陪伴娘,不是吗?” 镇国公亦附和一声:“是啊。夫人,你就让烟儿诊断一下吧。” 用完膳后,镇国公与国公夫人将沈凌烟送至门口。 “外祖母,烟儿给你的药膳,你定要按时好好服用,莫再让我担心了。” “好、好。下次再来,外祖母定会比现在强健。”国公夫人慈爱道。 沈凌烟与他们相视一笑,心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外祖母只是身体虚亏,用药膳食补一两年,便能补回来。 现下,就是母亲…… 身体明明开始复苏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马车上,紫莹早就等的睡着了。 见沈凌烟上车,她立马来了精神,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小姐,你听说了人吗,昨夜京中死了好几位公子。” “嗯。”沈凌烟点点头,继续斟酌着手中药方:“我还听说凶手好像已经死了。” 这事一早便传遍了,她路过下人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几句。 “小姐,你可知那人是怎么死的吗?”紫莹观察着她,小心开口。 “怎么死的?”她随口问道。 “那人昨个午夜,在九王府被雷电劈死的!真是恶有恶报。”紫莹又小声道:“奴婢还听说,那贼人,是皇后身边的人。” “什么?!”沈凌烟执笔的手一顿,墨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 赶到九王府,已是傍晚。 沈凌烟让马车停在后街,绕了几个小道,摸索着王府后门进入。 几日前,楚云昭便给了她一把铜钥匙,不再让她跃上屋檐,悄悄进入了。 说是那样的话,只能趁着月色,且拿着药箱不方便。 自后门进入,要穿过别院。她带上面纱,挽了婢女发型,低头快步走上前去。 “……师妹?”一道温润声音传来。 沈凌烟猛地停住了,她不可思议回过头。 一身青色长衫便服的师兄站在别院中,正震惊而迟疑的看着她。 第24章 殿下,你可真会享受 未曾想,短短一天,楚云昭便把师兄带出宫了!沈凌烟松了口气。 “师妹,你怎么在这?” “我……师兄,你何时来的?” “今晨,陛下召见我为殿下验伤,而后我便跟着殿下到了这府邸。” 他想起什么,犹疑着开口:“可是,殿下他好像……对我多有防备,不让我为他治那刀伤。” “刀伤?什么刀伤?”沈凌烟捕捉到了什么,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他的臂膀,急急开口。 那贼人不是被劈死了吗,楚云昭怎么还会受伤? 见她明媚的凤眸里满是焦急,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己。李祁怔了半晌,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口。 还未等他作答,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打扰了。”楚云昭淡淡的声音传来。 一身玄色束腰锦袍,衬的他更加清瘦挺拔。他并未束冠,墨发散下,随意而慵懒。 他的眉间堆满了淡漠,琥珀色的瞳意味不明的看着这边。 沈凌烟松开李祁,快步走向楚云昭,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把他拉走了。 李祁:“……” 来到房间,合上门。 “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楚云昭将袖子拉起,露出长而深的刀疤,有些皮肉不正常的翻起。 沈凌烟微微皱眉,她将手擦净,小心的查看着。 片刻后,她拿出几个小瓷瓶,用两指蘸取了一些,按照顺序涂抹着。 “殿下,是昨晚受的伤吗?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一边打圈擦药,一边抬头问道。 “昨夜皇后的人来杀我,他躲在树下,被雷劈死了。”楚云昭阴郁的眼神下,薄唇轻启。 这么巧?沈凌烟抬头看他,想在他脸上捕捉到些什么,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伤,是谁给你上的药?这麻溃散,让皮肉绽开,时间久了会溃烂开,当真狠毒。以后不要再用了。” “好,不用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楚云昭微微过偏头,长睫之下,眸光渐渐柔和。 就算受伤,他也没忘记帮自己的忙……沈凌烟看着他,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殿下,你是借此机会,将我师兄带出来的吗?我在此,替师兄谢过您了。” 楚云昭面色沉了沉,没有答话。 这时,下人匆匆叩门,进入房间。见楚云昭露出半个臂膀,一个戴面纱的娇美女子正为他揉着手臂。 他刚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无妨。”楚云昭轻声道。 “公子,张太医暴毙了。” “知道了。上报一下父皇,拉出去埋了吧。”楚云昭面色沉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事。 “公子,张太医毕竟是宫中之人,在咱们这里出了事。不用请宫里的人来查验、收尸吗?陛下莫再追究下来……” “不必。” 这事,就是父皇做的,又怎么会追究? 从张太医来了,他便开始调查他。本来不想动他,每日冷着他即可。 后来死士查出他与皇后有隐秘交情。他便每日便在他食物中,下了苗疆特有的昏睡蛊,这蛊,连太医都验不出来。 父皇即使查,也只能查到张太医每日昏昏欲睡。他殿上所言,便是真话。 见沈凌烟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楚云昭略过一些事,大致和她讲了一遍。 “想不到张太医,竟是皇后的人。”沈凌烟后怕道:“幸好你没让他查验身体……” 让皇后知道他身体在恢复,那就坏了。 “那你府中那些下人,是否也是皇后的人?要如何处理?” “不是。我来之后的第二天,便催眠了几个眼线。后来,渐渐用自己的人替换掉了。” 楚云昭抿了口茶,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声继续道:“这次父皇派来的人,想必皇后不敢在这风头上插人手,也是安全的。” 第18节 沈凌烟惊讶了一瞬,这人,从一开始就计划的如此周全。 是啊,上一世,他可是残着双腿,亦能带领数千名死士,突破皇宫上万名守卫。 一路攻至祭天大殿上,乱军之中差点取了楚云泽的人头。 要不是自己在最后一刻将他拦下…… 一双指节修长、如玉的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楚云昭浅瞳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记忆中他血面修罗的脸,和眼前眉目如画的脸重合。 “啊、啊。没什么,殿下。”沈凌烟迅速摇了摇头。 转头之间,她注意到檀木桌上,新添置了一面巨大的铜镜。 楚云昭一个男人,要这么大的铜镜做什么? 她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这铜镜有何玄机。 径直直来到铜镜前,观察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不过就是大了些。 她解下面纱,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镜子照的人好清晰!镜中的自己明眉皓齿,皮肤吹弹可破,眉间的一点朱砂清晰可见,显得意气风发。 自己照着这镜子,尚且心情好了些。若是楚云昭那俊美无双的容貌,每日对着这镜子,定然更加悦然。 她冲楚云昭竖了个大拇指:“殿下,你可真会享受……” “你在说什么?”楚云昭眉头微皱。 随即他盯着她道:“对了,你今日,这头发和面纱是怎么回事?方才去哪了,要做这装扮?” “后门毕竟和前院有一段距离,我怕府中下人看到,便乔装了一下,这样不引人注意些。” ……她这乔装,除非把那明媚的凤眸、曼妙的身姿遮起来。否则还是引人注意,没什么用。 “不用担心,府中上下,都是我的人。”他轻笑着,掌心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明日你可否得空?带我去一趟兵器库。” 自九王府出来,沈凌烟同紫莹回了将军府。 一下车,便见沈煜在门口等着她。 傍晚时分,月色初上,他的半边脸隐入黑暗中。见她回来,沈煜神色凝重了几分。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沈凌烟心惊道,她极少见到哥哥露出这样的神情。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沈煜探究的看了她几眼,沉声道:“跟我进屋说。” 第25章 哥哥的疑问 “这么晚回来,去哪了?” “我去了外祖父家,为母亲施了针。”沈凌烟兴奋道:“哥哥,你知道吗,外祖母今日见我了,还为我准备了莲花羹。就是小时候她常常喂我那个……” “哦?”沈煜一愣,外祖母避着烟儿多年,怎会…… 他转念一想,母亲都好转了,外祖母自然愿意见烟儿。 “我为外祖母把了脉,幸好她病得不严重,这几年她便能调理过来。” “那甚好。不过烟儿,你真能治好娘?你的医术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他也盼着娘醒来。问这话不是因为不信她,而是若是给人希望,再落入失望,那结果大家都更加难以承受。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次次希望落空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哥哥,你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时疫的方子都交给你了,还不信我吗?” “……也是。”沈煜点点头,他这个妹妹,从边疆中了毒箭,醒来之后,不仅做事凌厉了许多。还日夜钻研医术,进步神速。 每次自己去找她,她不是出去了,就是在看书配药。 “对了,哥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你前几日研制那个药玉镯子呢?”沈煜开口,直接问道。 “噢。那镯子啊,那个研制失败了,我便丢了。”沈凌烟没想到他还记得那镯子,她迟疑道:“你想要吗?我再给你做一个。” 哥哥身体强健,要那做什么? “丢了?”沈煜漆黑的瞳子,深深地看着她:“当真?” “当真,我骗你做什么。” “那今日在宫里,我怎么瞧见九殿下手上有一只呢?”沈煜沉沉开口。 ……!沈凌烟顿时双瞳睁大,呆呆的看着沈煜。 哥哥竟然将那药镯子的样式记下了,还在楚云昭进宫之时,认了出来。 父亲曾让她远离九皇子,这下,哥哥知道了她与楚云昭有来往之事,他会告诉父亲吗? 不,哥哥定会护着自己,替自己瞒下来的。可是,面对哥哥的发问,自己作何解释? 她思索了半晌,决定告诉哥哥一部分实情。 “哥哥,那晚我偶然救下九皇子,不是替他搭过脉吗,他的身体实在是虚。医者父母心,我放心不下,便作了一个药镯给他。” 沈煜略略思索,开口道:“既然这么简单,那你为何要隐瞒?” “父亲告诫过不许和他有干系,我才隐瞒的。” “连我也要撒谎?”沈煜追问道。 沈凌烟看着沈煜的眼睛,诚恳道:“事情虽小,但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怕哥哥多想,所以才撒谎。” 沈煜垂下眸子,思量了片刻。 他今日想了许多,甚至想到了,妹妹莫不是因为看中了九殿下,才与三皇子退婚的吧。 若是这样,等事情暴露,不要说爹,皇后和三皇子就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也幸好,是自己想多了。 “这些日子,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研制药方、治病救人,也要注意身体,不要这么劳累。”沈煜担忧道:“我记得,你还有头疼的毛病。” “放心吧哥哥,烟儿不累。烟儿就盼着等娘亲醒来,我们一家团圆。” “嗯。你倒是乖,可惜哥哥不会医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沈煜自责道。 又说了一会母亲的事,见天色已晚,沈煜起身要走。 他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与九殿下真的没有关系?当初救下他,只是偶然?” 沈凌烟点了点头:“只是偶然,并无关系。” 她和楚云昭的事,不能让哥哥卷进来。 沈煜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总觉得……九殿下这个人,不简单。今日我处理那被劈死的尸体时,屏退旁人,悄悄查验了一下。” “哥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那尸体不是被雷击而死的?” 她也觉得,此事有些巧合了。再加上楚云昭那些怪异神秘的举动,不免让自己多想。 “没有……确实是被雷劈死的。”沈煜挠了挠头,踌躇道:“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完这句话,他便快步离开了。 确实是被雷劈死的,被天雷劈死……怎么有些熟悉。 突然,沈凌烟额角渗出冷汗。 ……她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救下楚云昭的时候,那领头的贼人便是被天雷劈死的! 怎么会如此凑巧?这天雷,总是让他遇到? 第二日午后,沈凌烟将楚云昭接到京郊别院,两人同来到书房。 她将落地花瓶移开,缓缓转动地上的暗格。高大的书柜渐渐分开,露出一个黑暗而深远的入口。 沈凌烟手持一盏灯火,凤眸暖而明亮,轻声道:“殿下,把手给我。” 看着她葱白的玉手,楚云昭双瞳微颤,不自然道:“做什么?” “前房黑暗,石阶陡峭,我带你下去。” “……”楚云昭没有答话,微微偏过头,薄唇紧抿。 他侧颜冷硬而疏离。就在沈凌烟准备放弃,收回手时,一个微冷的手握住了她:“走吧。” 女人的手怎么会这么软? 她的手温热而柔软,指腹上带了薄薄一层茧,是常年手持长枪与剑时留下的。 楚云昭感受着自己的冰冷的手,正被她的温暖包裹着,耳尖泛起一抹红。幸好在这黑暗的掩护下,看不出来。 “这里很热吗?你的手怎么出这么汗?”少女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 台阶终于见底了,沈凌烟松开他的手,手持灯火点燃空间中的灯盏。 周围亮起暖黄的光,视线渐渐从黑暗中亮起。 楚云昭收敛心神,抬头望去,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武器库。 数以百计的兵器,错落而规律的挂在墙上,各式各样,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有的一眼望去,便是极上乘的刀剑;有的不似中原之物,刻着神秘的符号与文字;有的别致精密,值得细细考究。 无一不是值得巧夺天工、值得珍藏之物。 “这些,都是你这些年所收集的?” “嗯。有一小部分是哥哥赠予的,剩下的都是我搜集的。” 沈凌烟走到一把做工精细的弓箭前,回忆着: “我这几年出征突厥、北疆,时常看到一些中原未有的武器,甚是喜爱,就带回来了。” 第19节 第26章 兵器库 “这么多?” 看到楚云昭讶异的表情,沈凌烟低下头,不好意思道: “不成想,后来见的多了,也越来越贪心。觉得这件也好,那件也别致。就收集的越来越多,直到放不下了,便造了这间屋子,专门放置武器。” 楚云昭走上前,细细观察着这些兵器。 半晌,他回身问道:“这些,你最喜欢哪件?” “嗯?最喜欢吗?”沈凌烟在房中边踱步边看着,她思索着开口道: “这把剑的云纹,我喜欢……这把弓张力很强,是把难得的好弓……这红缨长枪修长漂亮,我在北疆的时候常用……” 她转了一圈,点出了十多件喜爱的兵器。楚云昭跟在她身后,默默记下来。 “这把匕首也不错,小巧精致,是北疆最好的铁铺做的。” 沈凌烟想起什么,怅然道:“不过……不如你那把钴蓝色匕首,你那把,是真的别致。” “……你那么喜欢它?” 楚云昭摸了摸腰后别的匕首,若不是这把匕首……他便送给她了。 “嗯,真的很漂亮。”沈凌烟点点头,随即严肃道:“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是不会夺别人的东西的。” “我知道。”楚云昭轻笑道。 他琥珀色的眸子盛满了细碎的烛火光,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扶光……”沈凌烟看着一幕,不自觉喃喃道。 楚云昭浑身震了一下,眸子里交织着震惊与复杂的意味。一开口,嗓子哑的厉害:“你,叫我什么?” 沈凌烟回过神来,匆匆别过头去,面色染上薄红。 方才自己不知道怎么了,见到那一幕,突然想起他的“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在大景,尤其是礼法森严的京城,只有亲密的人,才能称呼对方的“字”…… “没什么,你听错了。”她匆匆解释,往台阶走去。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只微冷的手紧紧握住! “以后,不要叫我殿下,就叫我扶光好吗?” “不成。”沈凌烟拒绝道:“殿下,你应该是不知道京城的规矩,除了至交好友、未婚男女及伴侣,是不能直接称呼对方‘字’的。” “……”楚云昭半张脸隐于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半晌,他淡淡开口:“那可以告诉我,你的“字”吗?” 沈凌烟眨了眨凤眸,摇摇头:“我没有‘字’。” “怎么会没有?”楚云昭讶异道。 若是普通人家,也许不会在意这些。但沈凌烟是将府嫡女,镇国公的外孙女,怎么会没有“字”?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好像有,后来便没了……不,也好像没有……”沈凌烟思索片刻,苦恼道:“我记不清了。” 看她眉头皱起的小脸,楚云昭轻笑一声,抚上她的头顶,揉了揉如墨柔软的青丝。 “好啦。记不清就别想了,我们出去吧。” 一刻钟后,沈凌烟的马车回到将军府。 她还未下车,就听到了令人作呕的声音。 “姐姐,我看你最近可是忙的脚不沾地,一刻也不肯在府中多呆,瑶儿真是好生为你担心。”沈水瑶弱柳扶风的走过来,娇嗔开口道。 “我还要练武,准备下一次出征。”沈凌烟斜瞟了她一眼,自顾自的下了马车:“不像妹妹,没有正经事,每日就知道耍些下作手段。” “姐姐,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转了性子,成了这般模样。”沈水瑶捂着嘴,嗤笑道:“这些天,真是让妹妹大开眼界呢,原来草包也能变清醒。” “做了恶毒之事,多番陷害别人。不以为耻,反而拿出来炫耀。妹妹才是让我大开眼界!”沈凌烟冷声道。 “你……”沈水瑶咬牙,恶狠狠道:“姐姐,你不会以为你救了什么九皇子,就成了功臣了吧?你看陛下有嘉奖你吗?别再自大骄傲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残废,虚弱成那样,也活不了几年。你救他,还不是一场空。” “啪——”一声,重重的巴掌声响起。 “九皇子是陛下与先皇后的血脉,天之骄子,身份贵重,岂容你议论!” “呦,姐姐,看你急的。”沈水瑶捂着红肿的脸,也不恼,幽幽道:“你如今是与我撕破脸了,是吗?” “什么撕破脸,我听不懂。妹妹还是顾好你那张假面下的脸蛋吧。” 说完,她没再理沈水瑶,径直进府。与此同时,一抹身穿家丁服的身影也隐匿在转弯处。 沈水瑶看着沈凌烟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得阴冷无比。 呵。姐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去镇国公府的事,怎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虽然你将那女人的身子调理好了,可是别以为,你将能将她救醒…… 五日后,沈凌烟为母亲扎完针,心事重重的来到九王府。 母亲的身子如今已经恢复如常,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要同师兄再商量一下。 李祁将药方放在桌上:“你今日带来的这些药方,是对症的。你上次给我演示的针法,我虽没有见过,但我也觉得胜算很大。” “师妹,伯母的病我前几年也去看过,实话说,我不如你,我连替她调理身体都无能为力。” 李祁顿了顿,继续道:“并且我还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阻碍着,我无法冲破它。” 沈凌烟一惊:“师兄,我也是这种感觉!” 看来这不是错觉,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两人讨论半晌,研制出一个新药房,打算明日试试。 与李祁交谈完,沈凌烟来到前院。 房门没有关,远远看过去,楚云昭正伏在书岸上,写着什么。 他的面前,站了一个家丁,两人交谈了几句,那家丁便拿上书信出门了。 那侍卫路过自己时,行了一礼。沈凌烟看清了他的脸,这人,自己前世在楚云昭的死士中也见过,沈凌烟对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时,他一马当先,似是死士首领。后来被送入牢中,自己亲自提审,严刑之下,不肯吐露半个字。 原来早在这时候,他便被楚云昭安排了假身份,混入自己府中。 这府上,到底有多少他的死士已经混入其中? 方才那人领了信,便脚步匆匆离开,楚云昭要做什么? ……像前世一样吗?不,今世他没有到走投无路,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第26章 烟儿,生辰快乐 “你来了?”楚云昭站起身来。 他似乎未休息好,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嗯。”沈凌烟点点头,将药箱放在桌上:“殿下,十一味药已经配好了,从今日开始,我们可以准备正骨了。” “今天先不弄了。”楚云昭走过来,深邃的眉间带着浅浅笑意,低声道:“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行走之间,他的腿已经利索了许多,只是膝盖还不能受力太多。 面色虽有些憔悴,但瞧着他的气色好多了。看来上次在府中亲自熬制几个时辰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他将她带上马车。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沈凌烟轻轻撩开马车帘,看着外面的场景。这是通往京郊的一条路,与她的京郊别院背道而驰,在更加荒凉、少人烟的郊外。 楚云昭垂眸,浓密的睫毛下,深邃的桃花眼带着笑意,没有答话。 “殿下,你什么意思?”沈凌烟不安道,毕竟在她眼里,他还是带着那个冷面修罗、神秘血瞳的影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云昭用手撑着下巴,笑意粼粼的看着她。 平日里总是郁郁沉沉、或是淡漠疏离的样子,为什么今天总是露出这种笑意? 沈凌烟心中升起一阵恶寒,他这样子,真让自己不习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他拐了! “我要下车!”她小声呼喊道,说着,推开马车门,就作势要下去。 “做什么?”楚云昭拉住她温热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又不说做什么,还这种表情,我要下车。” ……什么表情,自己的笑意很明显吗?楚云昭轻咳一声,收敛神色。 “我又不会害你,你先不要问,等会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骤然一停。 眼前是一片高大的枫叶林,楚云昭带着她向前走去,他熟练的绕过几个弯,将沈凌烟带到一棵大树前。 他轻轻在脚下踩了几下,定了个位置。闭上眼睛,以手点向眉心,口中默念着什么。 霎时,他额间红光闪现。同时,脚下土层开始松动,上面的积土和落叶四散开来,慢慢的浮现了一块石板。 石板厚重,上面刻着繁复的符号。 楚云昭背对着她,矮下身子,敲了几下,石板被缓缓推开,下方是幽深的黑暗。 “过来。”他朝他伸出手。 身后没有动静,楚云昭回头看去,只见她面色复杂,似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他呼了一口气,她待他当然是极好的。但为何他总是感觉,她对他有一种惧怕、防备之感? 想到这里,他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第20节 他站起身来,一把揽过沈凌烟盈盈一握的腰肢,与她跃下洞口。同时,上方石板缓缓合上。 洞口并不深,略施轻功便落了地。 刚一落地,楚云昭便被推了一下。 “你……”沈凌烟向后退了两步,面色涨红的看着他。 方才腰间那双指节修长、略带凉意的手,猛地让她想起前世与他的那一晚。 那晚,她浑身发烫,神志不大清醒之时,也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揽过自己的腰肢,将自己带入怀中…… 那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她便有了身孕…… “对不起,是我有些着急了。”楚云昭清澈的声音响起,他面色微红,带了一丝窘迫。 沈凌烟转过身去,拍拍发热的脸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要生气了。我今日带你来,是要给你过生辰的。” “什么?”沈凌烟回身,讶异的看着他。 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吗?从母亲昏迷后,自己很少过过生辰了,尤其是上了战场后,军中事务繁忙而危险,经常睡到一半,便提枪上阵。 久而久之,她早就忘了生日这回事。 “怎么,今日不是你的生辰?”楚云昭见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失神了一瞬。 “啊,没有、没有。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如何知道的?” 楚云昭松了一口气,牵着她向前走。 两人来到一个黑暗的房间,楚云昭关上门。他走到墙边,揭开墙上的玄色布匹。 霎时间,点点蓝盈盈、闪动的光在空中漂浮,像是天空撒下的点点繁星,将黑暗幽闭的空间照亮。 “是萤火虫!”沈凌烟惊喜道:“好漂亮……” 她张开手掌,感受着点点光芒落轻柔的落于掌心。 她的侧颜娇媚可人,此时笑着,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楚云昭不禁想,这样一个娇美的小姑娘,是怎样的上阵号令万军的? “这个,给你。生辰快乐。” 漫天荧光下,一把精致的匕首出现在楚云昭手中。 它的刀身通体暖白,线条流畅,上面雕刻着舒展的云纹。暗暗夜色之中,泛着如月光般柔柔的光。刀柄之上,镶嵌着一颗碧蓝色的月光石。 好漂亮的匕首…… 沈凌烟接过来,拔出匕首。利刃出鞘,银白色的刀刃反射出夺目的光彩。只看一看,便知是上乘刀刃,可削铁如泥。 她合上匕首,轻轻抚着刀身上的凸起的云纹,轻声道:“谢谢殿下。” 他让自己带他去武器库,原是因为这个。 这把匕首一看便是新打造的,再看向楚云昭的手似乎有些伤痕,是击打的痕迹。 “殿下,这是……你自己打造的吗?” 见他点点头,沈凌烟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情绪,自从母亲离去,除了偶然回京时,哥哥为她过过生辰。 再没有人如此费心为她庆贺生辰,准备礼物了。 瞧见她突然低落的样子,楚云昭微愠道:“怎么了?是我做的,便不喜欢了?” “没有,我很喜欢。”沈凌烟将匕首别在身后,明媚的凤眸看着他,道:“殿下,谢谢你。” 第27章 夫人不好了! 细碎的萤火闪耀在她的身上,白色的纱裙泛着点点星光。 沈凌烟闭上眼睛,将头微微低下来,抵在双拳上。 她默念道:“愿重活一世,能惩奸除恶,让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自己可以不断精进医术与武功,护好身边的所有人。” “许了什么愿?” “……眼下,我希望,我娘能快些醒过来。” “以你的医术,伯母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吗?”楚云昭眉头微皱,思量着道。 他知道沈凌烟的母亲昏迷多年,这些日子,她每日殚精竭虑,研制药方,奔走在国公府与九王府之间。 沈凌烟低落的点点头:“各种法子都试过了,母亲的身体倒是补回来了,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一直不见苏醒。” “身体恢复如常吗?”楚云昭摩挲着下巴,问道。 “是呀,补回来了。”沈凌烟思索着,怅然道:“母亲现在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未见半点衰老。她最爱美,若是她醒来,定然会很欢喜。” “什么?”楚云昭眼神暗了一瞬,讶异道:“你说你母亲,和多年前一样的容颜?” “是啊,甚至我都怀疑,岁月将她忘记了……” 说着,见楚云昭正低头冥想着些什么,她脑海突然闪过一丝白光,急急道:“娘莫不是,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她……也中蛊了?” 楚云昭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现在还不好说,方得到见到才知道。” 两人驾车来到国公府前,楚云昭自暗箱中翻找了片刻,拿出一个白色面具。 国公夫人正带着母亲在院中,晒着太阳。 见沈凌烟下车,她慈笑着迎过来:“烟儿,昨日才来,今日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想外祖母和你娘了?” “祖母,我今日来,是带了一位神医,同我一起医治娘。” “什么?又带了人?”国公夫人脸色变了,拉着沈凌烟的袖子,焦急道:“可是你娘的身子又不好了?” “祖母安心,这神医是我偶遇的同门师兄,医术高明。我想着反正赶巧遇见了,多个商讨的人,医治娘更快一些。”沈凌烟拍拍祖母的手,示意他安心。 说话之间,楚云昭戴着面具缓缓走来,他对着国公夫人行了礼,得到允许后便蹲下查看起来。 沈凌烟的母亲林语嫣正静静的躺在长椅上,她面色沉静,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她容貌与沈凌烟有七成相似,只是林夫人更加温婉,而沈凌烟眉宇间带了些意气风发的潇洒。 这容貌,过于年轻了,最多像是三十岁的人,确实不像这年纪该有的。 他与沈凌烟对视一眼,示意让老夫人避开。 沈凌烟点点头,拿出一张药膳方:“外祖母,这是我新研制的药膳,您去帮娘煮一下好不好?” 她知道外祖母对娘一向亲力亲为,定会应下来。 国公夫人接过方子,犹豫的看了林语嫣一眼,最终还是离去了。 “殿下,我母亲如何?她体内毒我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有别的问题?” “你母亲何时昏迷的?如今又多少岁?” 母亲昏迷那年,自己只有七岁,当时还不懂母亲为何总是“睡觉”。未曾想,这一分别,就是整整九年。 “母亲昏迷时正好三十岁,如今她三十九岁。” 楚云昭点点头,仔细查看着林夫人的瞳孔与额头。 片刻后,他剪下林夫人的一缕青丝,收入银色小盒子中。 “幸好你毒解的及时,肉体养了回来。不然这肉体衰败,我也没有办法。 我猜测……是噬魂蛊或是光阴蛊。”他正色道:“若是光阴蛊,便不难解。但若是噬魂蛊,可能有些麻烦,我现下要回去确定一下。” “……殿下,陷害我娘的人心思歹毒,下的应该不是光阴蛊,应是下的那最毒的蛊。”沈凌烟眉头紧皱,不安道。 楚云昭看着她,又想起她身上那千树蛊,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殿下,这噬魂蛊是什么?要如何才能解?” 他沉声道:“莫担心,现下并非不能解。待我回去准备些东西,明日便来试试。” 回到九王府,楚云昭把银盒子打开。他将手指刺破,挤出一点指尖血滴在盒中青丝上,又拿出一点银白粉末洒在上面。 半刻钟过去,顺直的发梢开始微微卷曲,逐渐变得焦黑,散发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 果然……是噬魂蛊。 此蛊能腐蚀人的心智,渐渐变得日日昏睡,最终抽取人的魂魄。 要解此种蛊毒,并不是难,而是有一定风险。 首先解蛊人要提前六个时辰,运动自己的气力,将气封印在丹田之处。否则解蛊之时,会被那游魂察觉,继而冲突,自己亦陷入风险。 他将盒子收好,盘坐在床上,开始运气。 是夜,镇国公府。 镇国公拍了拍国公夫人:“夫人,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异香?” 国公夫人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什么?” 须臾,待她清醒后,用力嗅了嗅,疑惑道:“像是花香,又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道。这是什么?” 镇国公皱了皱眉,凝重不语。 这深秋时节,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花香? 他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查看。 “国公大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道尖锐的慌乱的敲门声响起。 镇国公心中一紧,快步打开门:“出了什么事?” “小姐她……”小丫鬟慌乱的摆着手,语无伦次道:“您、您快去看看小姐!” “什么?!” 待两人匆匆赶到女儿房间时,只看了一眼,国公夫人惊叫一声,直直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21节 镇国公强压下心中恐惧,稳住心神,急声道:“快去叫烟儿!” 第28章 娘亲苏醒 深夜,九王府。 楚云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殿下,请你去看看我母亲,她出事了!” 他收敛下正在运行的气力,迅速收拾好要拿的东西,打开房门。 沈凌烟只穿着中衣,外披着一件蓝色大氅。此时发丝凌乱,眼中全是焦急之色。 见他开门,沈凌烟拉起他便往外走去。 两人赶到镇国公府时,府内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深夜之中,窸窸窣窣的人声显得格外刺耳。 沈凌烟将他带到一个密闭的后院,一踏入,只见镇国公正紧紧拉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白发三千飘散,正拼命地向前挣扎着,发出毛骨悚然的惊叫。 她挣扎转身之间,眼瞳也是一片空洞骇人的白色,不断翻滚着。 下午还静静躺着,没有一点苏醒迹象的林语嫣,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来不及了!有人催化了蛊毒! “烟儿,用银针封住她的风池穴!” 沈凌烟迅速上前,“啪、啪——”封住了林语嫣的穴位。 半晌,林语嫣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她复昏了过去。 “这……”沈凌烟浑身颤抖,不知所措的看着楚云昭。 楚云昭按住她抖动的双肩,沉声道:“烟儿,你听我说,你娘的蛊毒被人催化了。你们暂且出去,我现在要为她解蛊,不然来不及了。” “好、好。”沈凌烟镇定下来:“我能帮你什么?” 楚云昭沉吟了一下:“不必,你带着你外祖父离开便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瞧见沈凌烟担忧的目光,他轻笑一声,眸子里闪让人心安的光芒,轻声道:“不要担心,不是什么难事,在外面等着便是。” 其实,他的气还未来得及全部封入丹田,如今,只有五成胜算,既能引来林夫人的魂魄,又能保全自己。 “那你,一定要小心。”沈凌烟扶起目光呆滞的镇国公,朝外走去。 天光大亮之时,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楚云昭一手紧紧地撑着门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出现在门口。 沈凌烟迅速奔上前去,扶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你娘的蛊解了,但现下清醒的时间不会太多,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正常。” 楚云昭似是累极了,他琥珀色的眸子半睁着,艰难的眨了几下,便合上了。 替他搭了脉,确认没有事后,沈凌烟吩咐人将他送到自己在国公府的房间。 母亲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床上,沈凌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进。 她轻轻翻看了母亲的眼睛,已然恢复漆黑的瞳孔,一头白发也恢复漆黑如墨的样子。 母亲,变回来了…… 就在她准备抚上林语嫣的发丝,悄然对上一双浅淡的瞳。 林语嫣的目光漆黑而沉静,静静的看着沈凌烟。 曾经千盼万盼的场景出现在眼前,沈凌烟的嘴角微微抽搐,她自顾自的张了张口,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小烟儿吗?” “娘亲!我好想你!”沈凌烟的泪水夺眶而出,扑在林语嫣怀里。 自己有多少年未听到过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未曾见过娘亲了! “烟儿,怎么都长这么大了……我睡了多久了?” “九年了!娘,你睡了整整九年了!” 镇国公夫妇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只见林语嫣已然睁开眼睛,正轻轻拭去外孙女的泪水。 两人激动的站在门口,两两相望,竟忘了上前。 “爹,娘。怎么不进来?” 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的上前,拥抱女儿。 林语嫣紧握住国公夫人的手,墨瞳望向她与镇国公,艰涩开口道:“爹,娘,你们老了。” 屋中人再也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就连一声戎马的镇国公,亦红了眼眶。 国公夫人说了一会话,便赶忙张罗着为女儿准备药膳,匆匆去小厨房了。 “此次你醒来,多亏了烟儿,日夜为你诊治。和那……”镇国公转头问道:“烟儿,那神医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 “外祖父,他累了许久,现在在我房间休息呢。” 镇国公讶异了一瞬,那神医是男子,沈凌烟竟让他躺在自己闺房。 转念一想,那是烟儿母亲的救命恩人,这也在情理之中。 “好,我去看看他的情况。待他醒来,我们必要好好答谢于他!” “烟儿,辛苦你了。”林语嫣心疼的抚上女儿憔悴的脸,道:“你为了娘,累了多久?” “娘,我一点都不累。对了,哥哥这几日在宫中值守,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他应该午后就会赶来。娘你知道吗,哥哥如今是御前统领了,每隔好几日才能回次府。” 沈凌烟絮絮叨叨说着,想把这些年母亲错过的时光全都补上。 “甚好。煜儿自小就承袭了你外祖的风范,最爱舞刀弄剑。如此,算是遂了他的愿望。”林语嫣浅笑着,转头问道: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烟儿一直在医仙门下吗?医仙老人家近来可好?” “母亲,师傅在几年前便去世了。而我,是在十一岁那年离开师门,跟随父亲去了北疆。” 见林语嫣面露讶异与心疼之色,沈凌烟牵着母亲的手,正色道: “母亲,烟儿喜欢上阵杀敌,喜欢征战沙场,快马扬鞭的肆意。为国效力,烟儿从未感到辛苦。” 林语嫣掩下一阵揪心,点点头。 “母亲,你可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林语嫣合上眼睛回忆着。片刻后再睁眼,她微微蹙眉,面露痛苦之色,缓缓道: “当时我正在给父亲缝制过冬的大氅,于香梅叫我去前厅,说是你父亲自北疆回来,要问我些未处理好的家事。那几日府中确实出了点事,我并未多想,就去了前厅。 不成想,前厅并未有人,我就在那等待了一会。不知不觉,身上感觉酸胀难耐,这时我就感觉事情不对,准备要走。可是……” 见林语嫣一顿,她追问道:“母亲,后来如何了?” “未到门口,我便浑身无力瘫在地上,晕了过去。后来……我在黑暗中感到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的我的身体。 我便在黑暗里挣扎了许久许久,好像……我抓不到自己身体一样。直到……今日看到你。” 沈凌烟紧咬着牙关,双拳渐渐攥紧,她强压下心中异动:“母亲,当时在场的,可还有别人?” 于香梅定会抵死不认,她需要一个人证。 第29章 线索 林语嫣垂下眸子,思量着道:“我恍惚之间,好像是一个家丁将我拖到榻上。那家丁……很是面生,瘦瘦小小的,至于容貌……娘实在记不清了。” 这点线索不足以找人,沈凌烟脑海中闪过许多个影子。 “娘,你仔细想想,他身上可还有别的什么特征吗?” “这……”突然,林语嫣握住她的手一紧,急急道:“娘想起来了,那人抬手之间……缺了一根手指!” “什么?娘,你可记清楚了?” “烟儿,我没记错!娘忘记是哪只手了,但那人好似是缺了……无名指!” 沈凌烟心猛地一沉,怎么会是他…… 娘确实没见过那家丁,只因为那家丁是当时自己,不久前才带入府内的。 她那年才七岁,从医仙那里回府时,路上遇到了强盗。 一个瘦小的、十几岁的流浪男子冲出来保护了她,她觉得自己应知恩图报,于是将他寻回,带回府上,做了家丁。 未曾想,那人被于香梅收买了,帮助她残害了母亲! 怪不得母亲昏迷后,这家丁不久后也失踪了。 说话之间,林语嫣仿佛有些体力不济,艰涩的眨了眨眼。 “我怎么觉得,突然有些困倦……” 楚云昭说的,不会清醒太长时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娘刚醒来,她的身体还不适应这样清醒的状态。 镇国公推门而入,在他身后,国公夫人端着一碗药膳进来:“语嫣,你刚醒来,补补身子。” 见林语嫣蔫蔫的样子,她心中一紧,赶忙上前:“语嫣,你不舒服吗?” “外祖母,娘刚醒来,她的身体还不适应这个状态,所以极其容易疲倦。您别担心,过一段时间便好了。” 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沈凌烟低头思索半晌,她正色道:“外祖父,外祖母,这次的事,定是有人在暗中害娘亲。母亲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内尚且有余毒。 她醒来的事,我们不要泄露,对外宣称送到外地治疗即可。待到娘的身体彻底恢复,再做打算。” 镇国公点点头:“这你放心,我会封锁消息。此次事情防不胜防,在找到真凶和手法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出门后,沈凌烟狠狠地掐了胳膊一下,强烈的痛感袭来。 她这才确定,娘方才……是真的醒了! 第22节 她走到偏房,叫来紫莹,低声道:“紫莹,你去查一下九年前的一个家丁,名为眷春,府中应该还有他的卖身契。” “若是没找到,去城西宣和庄一趟,找个由头,打探一下此人。” “是,小姐。”紫莹领了命,策着马车出门了。 母亲能醒过来,多亏了九殿下…… 他的身体如何了? 她敲了敲紧闭的房门:“殿下,你醒了吗?” 见没人回答,她推开门,轻轻走近床榻。 他发烧了。 楚云昭一张如画的脸上,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眉头微皱,额头上浸了薄薄的一层冷汗,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 “用过药了吗?” “小姐,已经用过了。” 丫鬟们看着昏睡的俊美男子,悄悄猜测这人的身份。 他好似做了什么噩梦,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这解蛊之术还是反噬到他了…… 她拿出帕子将他额上细汗擦净,将冷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突然,一只手紧紧嵌住了她正要收回的手。 楚云昭眉头紧皱,整个人颤抖着,在睡梦中呓语着什么。 她吩咐丫鬟道:“去拿些安神的檀香点上。” 楚云昭房中,燃的便是檀香。也许这香气,会让他心安一点。 “你说什么?”沈凌烟矮下身子,去听他讲话。 “昭儿错了,你不要走……” “谁不要走?”沈凌烟失神了一瞬,他在叫谁? “母后……别走……”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一向冷硬乖戾的九殿下,现如今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 自己的母亲是醒了,但他…… 眼前这人,八岁那年失去母亲,继而便流落宫外。 虽然他未提起过,她也能大致猜出,这些年,他过的很苦,经历了非人的痛苦。 她柔声道:“母后不走,昭儿安心睡吧。” 继而抚上楚云昭的头,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嵌住她的手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那边,将军府内,沈水瑶悠哉的等待着消息。 听说沈凌烟半夜便带了个神医去,闹得国公府整夜不宁。 她嗤笑一声,呵。怎么可能会醒? 昨夜自己放的毒烟,足以将她母亲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是带最好的神医,也无济于事。 呵……姐姐,你殚精竭虑这些日子,有什么用呢,补回来一个躯壳而已。何况,现在还变成了鬼! 想着,她拿出纸笔,写了封信,吩咐道: “照例寄给我母亲。” 似是觉得不放心,她站起身来,摇动着头上的金钗,浅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我那好姐姐的母亲,如今怎样了。” 傍晚,紫莹回到镇国公府。 “小姐,我们没找到那家丁,但找到了另一人,她说在城西等您,有些东西要单独告诉您。” “另一人?与那家丁是什么关系?” “小姐,她只说说手中有那家丁的遗书,要见到您,才能亲自交与您。” 沈凌烟未再迟疑:“我们走。” 刚备好马车,准备前往西城,就见沈水瑶摇曳着身子进门。 “哟,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沈凌烟径直略过她,向着门口走去。 “姐姐,何必那么着急,我听闻林夫人出了点事,特意来看看,怎地如此撇下妹妹?” “不劳关心,我自己的母亲自己会想办法。” “妹妹听说她好似……疯癫了。”沈水瑶捂着嘴,忧心道: “也不知谁传出的谣言,林夫人那么端庄自持的人,即使昏睡多年也不可能如此啊。妹妹关心林夫人,来探望都不行吗?” 沈凌烟向着紫莹使了个眼色。 紫莹心领神会,急急道:“小姐,再不走来不及了,大师还等着我们呢!我好不容易才等到。” 沈水瑶心中嗤笑,面上娇怒道:“放肆!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说着就抬手要给紫莹一巴掌。 “沈水瑶,你给我离开国公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沈凌烟一把拦住她,怒不可遏道:“我现在没空与你纠缠,滚开!” 沈凌烟看向她的眼神带了愤怒与心焦,不似作假。 她眼珠一转,侧身让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水瑶轻笑一声。这是去找神棍了吗?可惜,也没有用。 天下能解那蛊毒的,也只有那位老先生,而那人早已离世。 姐姐,你从前加在我身上的,我都可以原谅你。因为你身体会被逐渐掏空,变成个废人!你以后,拿什么和我斗? 第30章 遗书 马车上。 “紫莹,你把情况详细同我说一下。” “小姐,方才我回府拿卖身契,找了半天,也未见踪影。” “……应是被销毁了。” 紫莹点点头,道:“我便与暗卫来到西城,打探了些许人家,终于有一人知道线索。 按照她说的地方去寻,发现那房子早已破烂不堪,虽然已经许多年没人住了,然而并没有蛛网,是不寻常的干净。” “以她母女二人的恶毒程度,应该是被灭口了。”沈凌烟捕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定期去打扫?” “我们在那附近蹲守了一下午,准备离开之际。正巧,看到一个大概三十岁的妇人提着篮子进来。 那人看到我们,先是害怕,连连后退。待我们走近之后,她突然问我们是否是将军府的人,可我们并未见过她。” 沈凌烟略略诧异:“你们没有换掉衣服吗?她怎么会认出来?” “换掉了小姐,我们穿的是便装。” “后来呢?” “我们本不想暴露,然而否认后,那女子转头就要走。我看她似是有话要说,便认下了。 然后那女子颤抖了许久,问是谁派我们前去的,要亲自见您一面。见她凝重的样子,我便匆匆赶回来了。” 沈凌烟眼眸垂下,指节敲着身下的坐垫,点点头。 她撩开车门帘向后望了望:“方才让你派几个盯着沈水瑶,别让她跟上来,你派的谁?” “小姐放心,都是暗卫中最出色的人选。” 半刻钟后,马车在西郊停下。 这里到处是留下的危房,已没有几户人家。 沈凌烟穿过幽深的窄巷,拨开层层暗卫,看着面前一身素衣、背对自己的女人正坐在老房子中。 墙壁泛黄,木桌早已掉漆,屋中却未接蛛网,异常的干净。 听到动静,那妇人转过身来。见到沈凌烟的那一刹那,她全身开始剧烈的抖动。 “林……林夫人?”随即她自顾自的摇摇头:“不、不是……” “我是林夫人的女儿。”沈凌烟坐下,道:“说说吧,当年的事。” 妇人瞳孔微颤,哆哆嗦嗦的开口: “沈小姐,我是眷春的……好友。当年您将他带入府中,他曾欢喜的来与我说起过,我也为他高兴。” 那夫人顿了顿,踌躇道:“我听闻府内林夫人是个十足的美人,姿态高雅,就求着眷春悄悄带我看一眼,那以后,我就没忘记过那张脸。” “这位夫人,你真的只是眷春的好友吗?” “啊……”她犹疑了一瞬,道:“我当时偷偷和他来往,家里不同意,就只能瞒着所有人。” “嗯。后来呢?你发现了什么?”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有天晚上他回来,和以往的状态都不同,沮丧着一张脸。我问他,他也闭口不答。后来他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 她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直到那天他出门前,把这个给了我,嘱咐先不要打开,出行要小心。 他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他的父母也不见了,街坊邻居都传他们一声不响的搬走了,我本伤心至极,要把这信烧了。转念一想,又鬼使神差的打开了。” “信上写的什么?” “……您自己看吧。” 沈凌烟接过信件,打开,只见这最上面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遗书: 第23节 …… 沈凌烟合上信,深吸一口气。 于香梅她狠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人,这人应该也猜到了,所以才留了一份手信,以当做物证。 “多谢你将此信交给我,你可愿同我回去作证?” “沈小姐,我乃一介草民,多年来因此事惴惴不安,今日终于将事情说于您,了却了一桩心愿。 至于作证,民女万万不敢……民女现如今已嫁作人妇,不愿再趟这趟浑水,求小姐放过我!” 妇人用颤抖的声音急切说着,将头狠狠磕在地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声。 “好了,好了。”沈凌烟赶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我不勉强你,你的供词和书信已经帮助莫大了。” 见妇人穿着的粗布衣服,还带着几个补丁。她回身吩咐:“紫莹,拿些银两给她,以作答谢。” 须臾,她目送妇人离开,收好书信,起身上了马车。 紫莹兴奋道:“小姐,有着书信,我们是否能回府揭发于姨娘?” “不,光有这书信还不够。此事,还需要母亲站出来,亲自将事情串起来,来揭发她。” 她沉思了一下,缓缓道:“以母亲的身体状况,还为时尚早。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在外祖父那里养好身体。” “对了小姐,方才暗卫来报二小姐去了护国寺。” 算算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沈凌烟眼神一暗:“给她使些绊子,别让她顺利接回于香梅。” 傍晚,她回到国公府。 怪异的气氛笼罩了这里,找遍了一圈,未见外祖父与外祖母。 “哟,大小姐,你果然在这呢。”于香梅脚步盈盈自马车上下来,正要进国公府。 她头戴玉钗,内着一件红色小袄,身披着鹅黄碎花大氅,一张脸魅惑又高傲。哪有半点自佛堂回来的样子? “姨娘?你领完罚回来了?”沈凌烟将她拦在门口,凤眸微微眯起:“在佛堂罚的糊涂了么,怎么连路都不认知了,来我镇国公府做什么?” 这婆娘还是有后盾,自己派出阻拦的暗卫竟无用,让她顺利回来了。 “呦,这不是关心夫人,听说夫人……”于香梅捂了捂嘴唇,佯装害怕,道:“好似是发疯了吗?” “啪——”一声,沈凌烟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我打的!作为妾室,胡言乱语,臆测主母!” 第31章 母亲与姨娘交锋 于香梅捂着嘴,委屈的皱了皱眉。 “都传遍了啊,我只是想来看看夫人罢了,毕竟当年我们可是情同姐妹啊。” 当年!她还敢提当年!当年母亲待她有如亲生姐妹,从未把她看做下人,她却背着母亲勾引父亲,怀上沈水瑶,谋害母亲! “我娘好得很,不需要你不安好心的来看,你给我滚!”沈凌烟厉声道。她转头吩咐道:“紫莹,去叫外公他们来。” 话音刚落,但见沈水瑶带着大批陌生面孔赶到。 “沈水瑶,你这是做什么?把我国公府当集市吗,什么人都往这里送?” “姐姐,你消消气,我娘也是担心林夫人,才带了好些懂得医术的人前来。但凡他们懂一点,妹妹也未曾放过,急急地就带来了。你不会怪我吧?”沈水瑶咬着唇,无辜的眼睛眨着,泪水盈眶。 “这是我外公的府上,这些人要进,问过我外公了吗?” 于香梅嗤笑一声,似是不屑。而沈水瑶乖巧一笑:“我们此次,也是要来拜见镇国公的。” 这么嚣张?沈凌烟顿感不妙。 这时,紫莹匆匆跑来,附在沈凌烟耳朵旁低声道:“小姐,镇国公与国公夫人一个时辰前被宣进宫议事了,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果然。她们有皇后做倚仗,调走了外祖父母。如今府里,可以露面的,只剩下自己了。 “怎么,姐姐,你面色这么差?让我们进去看看林夫人吧。”说着,沈水瑶朝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一干人等带着家伙就要冲进去。 “尔敢!”沈凌烟一跃上前,狠狠嵌住沈水瑶的脖子,与她目光相交,冰冷的目光将她看的遍体生寒。 周围人也不敢再动作,停下了脚步。 然而下一秒,于香梅就令人使出暗器,将她手击中,顿时鲜血直流。 吃痛之下,她仍然紧紧攥住沈水瑶脖子。同时数十人站出,将她团团围住,另外几人作势要冲进去。 “这是在做什么!”沈磊似是巡防回来,刚刚翻身下马,便见这边的情景,他惊慌的喊道:“松开瑶儿!她细皮嫩肉,禁不起这么掐!发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沈凌烟冷笑一声,自己的手明明也受伤了,父亲却一心扑在沈水瑶身上。 这个多年来将母亲抛之脑后,鲜少看望的人,今日来,恐怕也不是真正的关心母亲。 “稀客啊,父亲。” 沈磊面色不善,瞥她一眼,未作答。 “她们来看笑话,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你……我当然来看你娘了!昨日都说她不好了,我甚是担心。”他顿了一顿,不忍道:“好了,松开瑶儿吧。她只是和母亲来看你娘,有什么错?你作为嫡女,应当大气忍让,有气不要撒在她们身上。” 上次沈水瑶被淹在鱼缸之事,他听闻细节后,已是对沈凌烟十分不满,认为太过了。私下抱怨了几次。 “呵。”沈凌烟勾了勾唇,手上有加了几分力道,疼的沈水瑶咬紧牙关,眼泪直流。“大气忍让?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你怎么和父亲说话呢!”沈磊怒火中烧,又心疼流泪的沈水瑶,他将马鞭用力抽向地面,哗哗作响。 “好了,我今天不想和你们纠缠。我母亲也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关心,你们走吧。”沈凌烟猛地放开沈水瑶,将她甩在地上。 “咳、咳……”沈水瑶仰起头,哑声道:“父亲,不是看林夫人吗……我与母亲都不放心,即便姐姐如此对我,我还是记挂着林夫人……想着看她一眼,才安心。” “你妄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会让你有机可乘,接近我母亲,谋害于她!” 沈磊怒道:“让我看一眼夫人!那是我夫人,总归可以探望了吧!” “平日里都来不了几次,怎么一有传言,便坐不住了?想着急确认夫人是否变得不正常,是否给将府蒙羞?”沈凌烟讥讽道。 “你这逆女!……”沈磊作势就要打上去,沈凌烟也不示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而沈水瑶母女在一旁看着,交换了一个笑容。 周遭的人或看笑话,或上前假意阻拦。 就在场面极其混乱之时,一道端庄清丽的声音传出:“烟儿,我刚醒来,院中发生了什么,如此噪杂?” 林语嫣穿着一身红裙,眉宇间是艳丽,一双与沈凌烟极其相似的凤眸凛然,自里屋内走出。她的容貌清丽脱俗,浑身看不出一丝病气,俨然一个娇艳的年轻妇人。 沈凌烟忙上前,扶上母亲。 沈水瑶脸色当即脸色白了,瞳孔放大,连连后退。 于香梅压住惊惧,定了定心神。她拉住后退的女儿,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沈水瑶敛下眸子,逐渐恢复了平静。 沈磊并未注意到二人的状况,他呆呆的望着数年未见的妻子,手足无措的捋了把胡子,看见林语嫣容貌如昨、艳冠京城的脸,又迅速放下,不敢上前。 他眼神飘忽、声音颤抖道:“语嫣?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若再不醒,自己就成了京城的疯子。”林语嫣朱唇轻启道,她的眼神状似无意、轻轻落在于香梅身上。 于香梅对上她轻柔鹅毛般的视线,打了个寒战,眼中出现怨毒之色。 她怎么这般年轻?难道昏睡了九年,容貌也停在九年前吗?明明自己年岁更小,如今自己看起来竟比她年老了许多! 她稳下心神,笑盈盈开口道:“姐姐,这些年来,我和老爷,还有瑶儿都是日日担心您。今日您醒来,实在是将军府及镇国公幸事!香梅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姐姐!” “是啊,语嫣,这些日子我担心你的要紧,香梅也日日为你祷告。”沈磊附和道。 林语嫣冷声开口:“姐姐?尊卑还是该有的吧,香梅,你该称呼我什么?” 于香梅暗骂一声,低眉顺眼道:“夫人。” 早年林语嫣被她骗的团团转之时,特意收了自己做干妹妹。她以前,一直是这么称呼的啊。沈凌烟这小贱人,不知道和林语嫣说了什么,导致她的态度骤变。 第32章 揭露于香梅 林语嫣并未理会她,回身与沈凌烟交换了眼神。沈凌烟知道她在询问证据之事,趁机在她耳边悄声道:“拿到供词了。母亲,你的身体可以吗?” 林语嫣抚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点了点头。 她敛下对沈磊的失望作呕,抬起眸子向他看去,柔声道:“夫君,我要回府拜见沈老太君。” 沈磊张了张口,眸中透出欣喜之情,从前的林语嫣美则美矣,却总是冷冷清清,对他亦是。他最不喜这一点,才找了于香梅。 而如今,她不仅容颜未改,性子也如此可人。相比这下,于香梅逊色了许多。 他匆忙点点头:“好、好。乘我的马车前去,走……” 说着,他走出门,匆匆张罗着马车靠近。 于香梅的脸不自觉抽搐了一下,恨恨的看向沈磊搀扶林语嫣,沈凌烟乖乖跟在旁边,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 突然,她的目光与林语嫣对上,那端庄秀丽的女人冲她浅笑了一下:“香梅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大喜的日子怎能少的了你。” 沈磊闻言,皱眉看了看她:“你和水瑶跟上来,一起和夫人拜见老太君。”说完殷切的扶着林夫人上了马车。 见于香梅仍然没有动作,沈水瑶上前一步,低声道:“母亲,我们同去,没什么好怕的。”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驶入将军府,一路上,沈磊手心出汗,他用余光看着娇艳的林语嫣,时不时摸着自己脸上浅浅的沟壑,眉心蹙起。 沈凌烟看着好笑,别过目光。同时,她攥紧了袖中的证词。 沈磊早让人传了话回将军府,一进门,沈老太君就迎了出来,见到林语嫣如昨的脸,她眸子一动,泪水落下:“九年了,语嫣,九年未见了!” “多年不见,语嫣祝娘万安。”林语嫣行了全礼,以示尊重。 沈老太君从前在府中,事事都秉公,不偏袒任何一方,颇有武将风范。 “沈煜晚点赶回来。”沈老太君拉起林语嫣的手,柔声道:“那孩子每日在御前行走,忙的呀。就连烟儿,如今也出息了,立了不少军功。” 林夫人朗声开口:“娘,这些年辛苦您对两个孩子的照抚。今日我来,一是为了拜见您。二是为了当年的一些事,不得不揭露。九年前我昏迷那天,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害我!” 话音刚落,于香梅与沈水瑶对视一眼,额头冒出细细汗珠。沈磊亦是愕然了一瞬,愣在原地。 “什么?是谁敢在将军府如此嚣张?”沈老太君脸色骤变,将龙头拐杖敲在院子石阶上,厉声道。 第24节 林夫人眸子寒如霜雪,悲痛道:“老太君,九年前那日午后,我被五岁的水瑶叫去前厅。不久后,我被一阵迷烟迷晕,挣扎之际我听到了香梅的声音,说着干脆让我一了百了……” “我没有!夫人你说自己是中了迷烟,定是听错了!”于香梅全身一震,驳然道。她当时谨慎至极,哪里发出半点声音! “你没有什么?难道叫我一了百了的不是你吗?” “夫人莫不是听错了吧,我从未说过什么一了百了!” “哦?那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差点被她绕了进去!于香梅忙捂上嘴巴。“我并不知道您说的这件事,您是将他人的声音听错了。我并未在场,怎知那奸人说了什么!” 沈磊皱眉打量着一切,缓缓开口:“瑶儿,当时是你叫夫人去前厅?你做什么?” “父亲,我没做过这种事,定是时隔多年,夫人记不清了。”沈水瑶急急开口。 “先别急着开脱,你就这么笃定不是你?你当年只有五岁,如今真的记得清每一件事情吗?”林语嫣斥道:“况且,你说的时隔多年,于我不过是一瞬。我怎会记错?” “这……语嫣,会不会是听错了?”沈磊低声开口。 林夫人瞥了他一眼,复看了看沈凌烟,示意她开口。 沈凌烟踱步到于香梅面前,浅笑道:“姨娘,你们可还记得多年前府中有一个叫眷春的人吗?” ……! 眷春已经死了多年,她怎么知道眷春的事! 于香梅镇定道:“我不知道什么眷春。” “祖母,父亲。那人曾协助于香梅母女陷害母亲。今日母亲醒来,提供了些线索,我去了眷春的住处,得到了他的手书。” 沈凌烟将信件拿出,交给祖母的身边的老嬷嬷。 于香梅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信件,像是要将它盯穿。 “念出来。”沈老太君沉声道。 老嬷嬷将信件打开,缓缓念道:“今日心感难逃一死,又良心不安,故留此书。 二小姐与于姨娘近日,提点我帮助他们做事,我心感不妙。但无力反抗,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我不知他们有何目的,整日惴惴不安。但昨日,他们的目的暴露,原是要我帮助他们陷害林夫人。 我本一口回绝,未曾想她们拿来母亲的发簪作为威胁。我只好做了坏人,帮助他们拖拽被迷晕的夫人至床上,方便她们作恶。 我并未看到他们是如何作恶的,但夫人至今日都是昏迷不醒。我知道,这几日我必死无疑。心下不安,所以做此信,留以证据。 若是她们未遵守承诺,放过我年迈的双亲,你便找机会将此信交于沈府嫡女手中。” 沈老太君接过手信,令人再三查验后,这确实是九年前的书信。又找出眷春的笔迹所对比,渐渐地,她目光沉了下来。 沈磊看着母亲的反应,已经全然明白。他拳头攥紧,复又松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于香梅扇倒在地。 于香梅脸上是浓妆下盖不住的灰败,她匍匐上前,拉住林夫人的衣角:“此事定是有人陷害于我,有所误会!姐姐,你信我!你信我!” 沈凌烟上前一步,跪在老太君面前:“祖母,于香梅害我娘九年昏迷不醒,敢问老太君,这该如何处置?” “将她掌嘴一百,赶出门去!永不得再入将军府!”沈老太君站起身,怒斥道。 第33章 姨娘有孕? 沈水瑶拉着于香梅,向沈老太君叩首,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祖母三思啊!父亲你救救母亲!” 沈磊面露不忍之色,这惩罚太重了。他开口道:“母亲,此事……” 沈老太君凌厉的一眼,将他刚要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还不动手!” 府上的家丁对视一眼,冲上前去将于香梅掌嘴。 得了老太君的指令,这巴掌扇的极重,她的整张脸瞬间红肿,耳朵被扇的嗡嗡作响。一掌接着一掌,嘴角不断有血落下,像是在地狱般煎熬。 沈磊见状,也只是攥紧了拳头,低下头,默然不语。 突然,于香梅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家丁吓了一跳,四散开来。只见于香梅捂着肚子,身下渗出缕缕血迹来。 沈磊突然心头一跳,他猛地冲上前去,将她抱起,高声喊道:“叫大夫来!” 院中静默了半晌,已经有家丁颤巍巍跪下领罚。沈老太君眉心蹙起,将他们遣散了下去。 众人进屋,屋内,老大夫诊断完毕,烧了半刻艾草。他讪笑着对沈磊与沈老太君道喜:“恭喜老爷,老夫人,二夫人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什么?”沈磊站起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来回踱步着:“太好了,未曾想……孩子可还好?” “老爷放心,孩子已经安然了。”大夫颔首道。 “瑶儿要有弟弟了,父亲!”沈水瑶牵着于香梅的手,欢喜道。 于香梅虚弱的伸出手臂,去拢沈磊的手:“老爷,香梅是有了吗?十几年了,将军府终于要添丁了。” “上天眷顾我将军府人丁稀少,香梅,这次你着实给我一个惊喜。”沈磊握住她的手,激动道。 沈凌烟心中冷笑一声,这个父亲,老来得子,此刻恐怕已经将娘的仇恨抛诸于九霄云外了。 这个孩子,她迟早要除掉。但母亲的仇,也不能让他就此揭过! 她看向掩盖不住笑意的沈水瑶,心中火气愈加上涨。 沈凌烟上前一步,哑声道:“九年来,我外祖镇国公辗转各地为母亲治病,因所中之毒极其恶毒,效果甚微。 母亲受苦多年,险些丧命,外祖父一家更是心力交瘁。我与哥哥也因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被人欺辱、冷眼相对。” “敢问,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她看向偏过头去躲避的沈磊,自知父亲要袒护到底,不再追问,转向沈老太君:“祖母,不知您说的话,是否还作数?” “当然作数。”沈老太君略一思量,厉声道:“将军府从不会坏了规矩,犯了错须得受罚!” 若是轻易饶过于香梅,镇国公也不会答应。可眼下于香梅怀了孩子,她也犯了难,轻抚着手中龙头拐杖。 沈磊上前一步,劝道:“娘,香梅身子不便,剩下的我替香梅受过!”说着,他瞥了眼林语嫣。 以林语嫣的心软程度,定会不忍他一个大将军被掌嘴。 “你……成何体统!”沈老太君寒声道。 “娘,既然老爷执意要与奸人做一对苦命鸳鸯,我也无话可说。”林语嫣眸光冷淡,沉静道。 沈磊惊愕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语嫣。她的意思是默许自己领罚吗? 沈老太君察觉到林语嫣的态度,她沉思半晌,权衡了镇国公与将军府的情况,拉住林语嫣的手缓缓道:“语嫣,此事交予你处理了。你作为主母,想如何处置都随你。” 说完,柱起拐杖缓步离开了。 沈水瑶眸光闪动,她咬了咬牙,泪水涟涟的跪下,抽泣道:“夫人,让瑶儿替母亲受过,您不要再为难父亲了。” “急什么?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林语嫣寒声道:“来人!将沈水瑶拖出去,掌嘴一百,拖到马棚去过夜。” 她转头看向沈磊:“老爷,你又准备如何替她受罚,来抵消我数年来所受之苦?” 沈磊瞧着被扇的双脸红肿的沈水瑶,牙快咬碎了。 “……我自领五十军仗。” 一晚上,府中哀嚎声、忍痛声不断,于香梅看着被打的神志不清,拖去马棚过夜的女儿,颤抖的摸上自己的肚子,脸色差到了极点。 这对母女,如今手段强硬,连沈磊也不给面子,当真是不好对付了。 “语嫣,我替香梅给你道歉……”沈磊挨了整整五十棍,艰难的撑着膝盖,佝偻起身子。 “啪——”一声,一柄竹扇狠狠掷在他苍老的脸上。 “替她,道歉?”林语嫣指着脸色发白的于香梅,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如今东窗事发,祸及你心爱的小妾,你却护的这般紧!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你……你一个妇人,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你别忘了,我乃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教训你绰绰有余!沈磊,你扪心自问,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对得起我吗?若是我追究到镇国公那里,你又当如何?” “我……”沈磊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须臾,他沉沉叹了口气,松开拳头,踉跄着走到一边。 “夫人,给于姨娘的安胎药来了。”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进门道。 林夫人接过药碗,悠悠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于香梅,幽幽道:“香梅,你躲什么呢?是害怕我在这碗中下毒吗?” “放心,我没有你那么下作。”她拉起于香梅发颤的手,轻轻抚上去,开口冷的像冰:“喝了它。” 见于香梅没有动作,林语嫣突然嵌住她的头发,向床头一拉,恨声道:“我让你喝了它!听不到吗?!” 于香梅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无力地反抗着,呜咽声不绝于耳:“老爷,救我……” 沈磊见状要上前阻拦,被沈凌烟拔剑死死的了挡在面前,接近不得。 “咕咚、咕咚”于香梅被按住猛灌了三大碗安胎药,脸色青红交加,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见人还要继续灌下去,她断断续续的求着饶:“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 第34章 一同用膳 “烟儿,我们走。”林夫人冷冷瞥了于香梅一眼,径直出了门。 马车上,沈凌烟为母亲施着针。方才母亲脸色微白,匆匆离开,她已经心感不妙。 果然,对母亲消耗太大了。 片刻后,林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她望着沈凌烟,轻声道:“烟儿,感觉好多了。今日,可惜只差一步,便能将那人赶出将府,报我刻骨之仇……待日后我找个机会,打掉她的孩子。” “母亲,不急。于香梅不是怀孕了么,我们就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沈凌烟眸光冰寒之气乍现:“等到月份大的时候流掉,那才是叫她绝望。” 到时候,叫她一尸两命! “母亲!”马车行至半路,一道激动的喊声传来。 “煜儿?……快停车!”林夫人眸光闪动,匆匆下车。 沈煜身披着盔甲站在路中央,他发丝凌乱,喘着粗气,从一匹马上翻身而下。 见到林夫人,他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眼眶不自觉湿润。 “母亲!煜儿来晚了!”沈煜拉住母亲的手,将她紧紧抱住:“于香梅的事,我路上都听说了,母亲,这些年您受苦了!” 第25节 “娘现在很好,不要担心。孩子,你妹妹还在车里,我们一家三口回国公府府慢慢说。” “好。”沈煜擦了擦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你从宫里来,有没有外祖父的消息?” “放心,他们没事,皇后还不敢动镇国公府。我出宫之时,外祖父母刚好要回来,我就派人护送他们国公府了。” 第二日辰时。 沈凌烟洗漱完毕,就赶到楚云昭房中。昨日她赶回之时,楚云昭已经不再发热,却仍然未醒,让她担忧不已。 打开房门,未见楚云昭,她心下一慌。 她叫过一个小丫鬟:“这房中的公子呢?” “小姐,国公一早将公子带去后院去了。” 他醒了?外祖父带他去后院做什么?去见母亲吗? 行至后院,沈凌烟避开人,启动机关打开母亲所在的房间。 为保安全,让母亲安心休养,她的房间是府内的密室。 虽说是密室,却仿了院中设施,异常开阔,家具齐全,还能顺着密道到外面透透气。 楚云昭戴着面具,正与外祖父相对坐于石桌前,下着一盘棋。他眸光浅淡,正执着一颗棋子思量着。 沈凌烟想到他的高热与昏迷不醒,心中燃起担忧。她走到楚云昭身边,将手心覆在他额头之上。 不热了。相反,冰凉的可怕。 “你这……正常吗?你感觉如何?”不知道是否属于解蛊后的必经反应,她蹙起眉,抿唇问道。 楚云昭眨了眨琥珀瞳,轻声道:“放心,我都好了。” “……我给你搭个脉。”沈凌烟不放心道。 镇国公瞧着旁若无人的两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他轻咳一声:“咳。” 沈凌烟回过头:“外祖父,他刚退热,你带他来下棋做什么?” “我……”镇国公一时哑口无言,他将沈凌烟拉到一边:“我这不是想好好答谢你师兄。烟儿,你这师兄不仅医术高明,棋也下的妙。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沈凌烟犹豫了一下,道:“外祖父,师兄早就脱离师门,故我也就没有提及。” 镇国公点点头,作难道:“这小公子看起来像是九天红尘外客,性情淡淡的。外祖父自知救命之恩,难以相报。于是提了许多东西,可他都拒绝了。我一时也作难,你师兄他可有想要的东西?” 见沈凌烟迟疑,他又道:“我允诺了日后遇到任何事,定当竭力相助。可眼下,我还是想给这孩子一些实际的……” “外祖父,你说的那些他都是不缺的。”沈凌烟委婉道。 话说之间,沈煜扶着林夫人出来了。 母亲虽面色微白,因精神不济有些憔悴,但因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人,仍然美丽大方。 她向着楚云昭行了谢礼:“楚公子,听说你是烟儿的师兄。这次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有什么需求,还请随时来国公府。” “楚公子,此次娘亲醒来,多亏了过您的相助。沈煜在此谢过!”沈煜弯下腰,郑重道。 楚云昭拱手还礼:“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抬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发亮,林语嫣瞳孔震了震。 她看了看楚云昭身旁的女儿,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轻声开口道:“烟儿,我昏迷时,九皇子失踪了一年了,如今可有他的消息?” 沈凌烟眸光闪动,讶异了一瞬。她抬头,下意识的看了身边人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林语嫣基本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试探的开口道:“……九皇子?” “林夫人。”楚云昭没再犹豫,摘下面具,颔首道。 看清他的容貌,镇国公夫妇皆是一惊,捏了把汗。一旁的沈煜定定地看着九皇子,再看看明显有些慌乱的妹妹,一时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妹妹昨日带来的救母亲之人,竟是九殿下?! 林夫人呆愣了许久,她黑瞳闪动,微微颤抖道:“太像了……和姐姐一模一样……”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道:“真的是你……孩子,何时回来的?” 话说之间,国公夫人扶着林语嫣出来了。 母亲虽面色微白,因精神不济有些憔悴,但因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人,仍然美丽大方。 她向着楚云昭行了谢礼:“小公子,听说你是烟儿的师兄。这次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有什么需求,还请随时来国公府。” 楚云昭拱手还礼:“举手之劳,林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抬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发亮。林语嫣瞳孔震了震,眉头微微皱起,眼波流动之间好似在思量什么。 她看了看楚云昭身旁的女儿,轻声开口道:“烟儿,我昏迷时,九皇子丢失了一年了,如今可有他的消息?” 沈凌烟讶异了一瞬,她下意识的看了身边人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林语嫣基本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试探的开口道:“……九皇子?” 镇国公与国公夫人呆住:“语嫣,你在说什么?” “林夫人。”楚云昭没再犹豫,摘下面具,颔首道。 第35章 扶光哥哥 林夫人呆愣了一瞬,黑瞳闪动,微微颤抖道:“太像了……和姐姐一模一样……”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道:“真的是你……何时回来的?” “一个多月了。” 林夫人张了张口,讶然道:“今年才回来?你在宫外这些年过的如何?如今怎么学医了?” 见楚云昭垂下眸子,沉默了一瞬,沈凌烟拉住母亲,道:“好啦,母亲。他才发过热,不要问他这么多了。” “你呀,我还未曾问过你,你与昭儿如今怎样了?”林夫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捂嘴笑道。 什么怎么样?沈凌烟有些听不懂。 怕母亲再问起楚云昭用蛊的事,她扶着母亲坐下:“母亲,我们很好啊。烟儿饿了,我们先用膳,用膳好不好?” 林夫人浅笑一声,看着轻咳的楚云昭,没再说话。 国公夫人精心准备的菜肴端上来,众人坐于桌前。 镇国公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郑重道:“九殿下,此次你鼎力相助,老夫在此谢过。日后若有任何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尽管来镇国公府,老夫定当全力相报。” “举手之劳,国公大人不必客气。况且我娘与林夫人是旧识,我与烟儿也……相熟。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说起先皇后,林夫人眉间一动。 “当年你出生之时,我去先皇后寝宫探望,还曾抱过你。”她回忆着,喃喃道:“那时你才这么大点。” “母亲,你与先皇后关系很好吗?”沈凌烟为林语嫣盛了一碗汤,疑惑道。 “我与先皇后是莫逆之交,我曾救过她,而她曾多次提携过我。”林夫人看向沈凌烟,道:“从前,我每每进宫,都带着你去宫里,你不记得了吗?” 楚云昭手上的动作一滞,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凌烟。 林夫人并未察觉,她慈笑着道:“你呀,小时候皮的很,最爱在昭儿面前晃悠。他越是冷着一张小脸,你就越是眼巴巴的凑上去,一声声的喊着‘扶光哥哥’。 后来啊,许是昭儿服了你这小鬼,就和你玩到了一起。” 沈凌烟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脑门直冒汗。她难为情的打断道:“等等,娘,您说的这些,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吗,那时候你真是缠我缠得紧,每日都问我‘娘,今日进不进宫啊’,吵着要见你的扶光哥哥。” 见沈凌烟低下头,林夫人掩唇一笑:“不然,你以为你们的婚约怎么来的?” “什么?娘,你该不会是说……”沈凌烟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色变成青白,又渐渐染上绯红,答案呼之欲出,却开不了口。 “是你这小鬼自己求来的!当时啊,你说……” “娘,不要说了!”沈凌烟猛地站起身来,她眸光闪动,不知道看向哪里,踌躇着问道:“娘,当时我为何要缠着九殿下啊?” 国公夫人朗声笑道:“这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会看脸了。你说,扶光哥哥长得太好看了,你若得之,必藏于将府之中,每日守着他,再不让他人瞧见。哈哈……” 沈凌烟双颊腾的涨红,转身快步跑了出去:“我去盛汤!” 她早就猜出和自己真正婚约的人是九皇子,但一直以为是儿时父母之约,就从来没有当回事。 却不曾想是年幼的自己亲自求来的!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啊……而且自己竟说出那样让人害臊的话…… 不知自己还说了什么孟浪话,才让先皇后允诺将自己的嫡子许给自己。自己当时小小年纪,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席上寂静了片刻,镇国公佯装嗔怒道:“你们啊,把烟儿说急了吧。” 林语嫣低头浅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楚云昭。 浓密的眼睫下,他一双琥珀色的瞳幽深,薄唇抿着,看不出情绪。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楚云昭静默少时,突然开口道:“林夫人,请问烟儿有没有‘字’?” “有啊,她名望舒。”林语嫣回忆着,轻笑道。 “望舒……?” “哦。”林夫人见他神色有异,解释道:“我忘了,当年你们定下婚约后,我便同先皇后商量了下,为烟儿换了个字,望舒意指天上皎皎明月,与你正好是一对。” “那后来,为何不用了?” “这事说来怪烟儿她爹,当年你失踪之后,她爹也就大刀阔斧把烟儿的‘字’除了。” 林夫人没有明说原因,楚云昭略一思量,便心中清楚,沈磊多半是嫌不吉利,干脆撇清了两人关系。 自己零散的记忆,和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孩,原来就是她。 “我去帮她。”他站起身,向小厨房走去。 “九殿下,我去吧。”沈煜微微皱眉,欲起身拦住楚云昭,被林夫人用手臂挡了回去,轻轻摇头。 小厨房,沈凌烟磨磨蹭蹭的正盛着一碗粥。 第26节 “做什么呢?”清澈的声音响起。 “啊……你、你怎么来了?”沈凌烟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双琥珀色深邃的瞳正望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云昭走近她,将她手中的碗接过,轻声道:“你真的,全然不记得了?” “ 嗯。”沈凌烟咬了咬唇,低声道:“我都不大记得了。” 楚云昭眼中划过一瞬落寞,他凝视着窗外灯花,没有说话。 “殿下,当年的事我……我太小了!说话不过脑子,都是乱说的!若是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沈凌烟双手合十,凤眸恳切的望着他,真诚道。 自己对一个皇子那般孟浪,还拐走了他的婚约。他小时候,一定非常厌恶自己。 “你……”楚云昭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直勾勾的盯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灼灼燃烧。 他们离的极近,自己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吐在耳边。 沈凌烟下意识的向后推了两步,惶恐道:“殿下,我真的错了!你不要对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这么生气啊!” “胡言乱语?不放在心上?”楚云昭眼尾染上薄红,咬牙一字一顿道。 第36章 南蛮之战爆发 “我知道,这骗走了殿下你的婚约,但是上次宫宴,在大殿之上,这婚约已经不作数了!你不要生气了!” 眼看男人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沈凌烟心下一沉,她快速挣脱开来,跑回了正厅。 片刻后,楚云昭神色如常的回来了。 沈凌烟不敢看他,只顾低头填饱肚子。 一顿饭吃的沈凌烟心不在焉,心中责怪自己问那么多,结果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令自己都难以接受。 看他那么生气,该不会是留下童年阴影了吧……一会还是要跟他好好道歉。 饭后,沈凌烟主动跟着楚云昭上了马车,要送他一程。 看着两人的背影,沈煜忧心忡忡。 林夫人瞧着沈煜皱眉的样子,思索道:“煜儿,娘方才一直想问,你是否和九皇子有什么过节?” 沈煜扶额道:“娘,我和九皇子并不相熟。只是,你不知如今朝中的局势,三皇子与皇后一手遮天,只待军功加身,方得一个太子之位。 而烟儿才与三皇子退婚,若是与九殿下牵涉出什么瓜葛,当真是危险。” “九殿下救了您,我必当鼎力相还。但烟儿,我不知她与殿下有何私交,但作为哥哥,我不想让她牵涉到两个皇子之中。” 其实除此之外,他还觉得,这位九殿下似乎有很深的秘密,是个极危险的人。 镇国公缓缓点了点头:“煜儿说的有理。” 林语嫣低下头来,思索半晌,没有说话。 马车上。 “殿下,对不起。”沈凌烟垂着头,坐在角落,低声道:“给你造成了阴影和困扰,我深感愧疚。” “……”楚云昭扶了扶额头,深呼一口气,上前一步,坐在她身旁:“我不想再听到你的道歉。” “可是,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方才,你脸都气红了……” “我没有生气。”他别过视线,淡淡道:“我没有因儿时的事生气,你无需自责。” 沈凌烟张了张口,抬眸仔细看着他,见他神色宁静,没有恼怒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殿下,明天我去你府上,为你正骨吧。” “好。”楚云昭点点头,轻轻抚上她的头顶:“这几日劳累了吧,头痛有没有再犯?” “从上次研制时疫方子那晚后,没有再发作了,只是等母亲醒来那晚,有些刺痛。” 楚云昭眉心蹙起,思量片刻,道:“你后背是否还有未愈合的伤口?” “是有些剑伤,还未愈合。” “你后背的伤需要处理。” “啊……”沈凌烟眉心蹙起,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低声开口道:“好,你背过身去。” 作为医者,不应该拘泥这些。 楚云昭转过身,紧闭上双眼。 方才自己一心系在她的蛊毒上,未曾想那么多。如今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额头不自觉渗出细密的汗。 娇甜的声音传来:“殿下,我好了。” 他收敛心神,松开紧握的拳,缓缓转过身去。 沈凌烟背对着他,捂着胸口,衣衫褪至腰间。 露出后背大片白嫩的肌肤,烛火映照之下,可以看到数条淡淡伤痕下,几条新鲜的血痕。 半晌身后没有动静,她垂下头,轻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知道,很丑。” 前世,三皇子登基那日,他第一次召她侍寝,见到她后背上丑陋的疤痕,瞬间失去了兴致。暗骂着离开了寝宫,当晚就宿在了沈水瑶的宫中。 此后,也再也没让她侍过寝。她知道,那一定很吓人。 “……疼吗?” “什么?”沈凌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早不疼了。” 战场上刀枪无言,受伤难免。若日后……他定不让她赶赴沙场。 “你忍一下。”楚云昭掩下异色,将小蝎子轻轻放在她的伤痕上,同时,迅速咬破指尖,滴在小蝎子身上。 小蝎子喝了血,动作迅速地将她体内的毒血吸收进来。 须臾,楚云昭将小蝎子拿下来,转过身去。 “好了,你快些将衣服披好,莫要着凉了。” 沈凌烟穿好衣服,思索着问道:“殿下,你真的不认识白墨蛊师吗?” 他为娘亲成功解了蛊毒,又为自己数次延缓蛊毒。定是深入学习过蛊毒,不可能不知道白墨。 “……略有耳闻。你问这个做什么?”楚云昭眉头微皱,淡淡道。 沈凌烟看了他半晌,未发现有什么破绽,便不再说话。 马车悠悠停在九王府,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楚云昭久久未动。 耳边传来暗卫的脚步声。 “公子,您回来了。” “嗯,进去说。” 卧房中,楚云昭将小白蝎收在陶罐中,抬眸看向暗卫:“我要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公子,分支的兄弟如今大多隐于中原沂水、虞山两地,还有部分兄弟仍留在苗疆。” “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安插在京城以及周边城市。” “是。”暗卫顿了顿:“今日属下斩获了一名密探,还是三皇府的人。” “杀了便是。”楚云昭冷笑一声,眸光闪着寒意:“以后除了私下你我二人,不要再叫我公子,其他人亦是。如今在京城,一切小心为妙。” “属下明白,会尽快传达下去。”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沉吟道:“我问你,从京城去苗疆,一来一回最快要多久?” “殿下,这……最快也要二十天。” 静默了片刻,楚云昭揉了揉额头:“我知道了,下去吧。” 二十天,别说紧盯着自己的三皇子与皇后,皇帝那里也瞒不住…… 眼下虽然自己能拖住那蛊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林夫人的事也给自己提了个醒,蛊毒一日在身,就一直有被诱发的可能。 如何才能寻得机会,去苗疆一趟呢? 第二日一早,沈凌烟被敲门声惊醒。 “哥哥?”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门外面色凝重的沈煜。 “烟儿,快收拾一下。南蛮爆发了动乱,陛下急召入宫!” “什么?!” 马车穿过高大庄重的朱门,来到了宣政殿前。 殿外,已经聚集了大批官员,在焦灼的议论着,等待皇帝召见。 “三皇子还没来?”沈凌烟环视了一周,果然未见那人。 朝中规矩,议论战事前,人须得全部到齐,由最年长的皇子或太子带领入内。 前世,三皇子就总是迟来,对政事漫不经心。如今,还是一幅散漫样子,纵使老皇帝再偏袒他,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片刻后,三皇子终于乘着轿子姗姗来迟,众人瞥着他懒散模样,都敢怒不敢言,只得跟着他有序进殿。 第37章 请命出征 大殿之上,皇帝脸色阴沉,将几封奏折狠狠甩了下来。 他震怒道:“南蛮之地,外族自水路入侵,几天之内就沦陷了大半! 当地总督克扣水路防护网资金,欺上瞒下,眼见守不住了才上报朝廷,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众大臣仓皇跪下,齐声道:“望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朕叫你们前来,是为了听这个的吗?!” 一片寂静声中,丞相率先走出来,举着白玉碟子道:“陛下,臣以为,现下要紧的是应派出兵马,平息动乱。 第27节 但京城离南蛮有数千里之远,短时间内无法赶到。应调动周边守城军,先行顶上,再等待京城援兵。” 皇帝点点头,转着手中的玉扳指,沉声道:“就这么办。此次动乱,谁愿意带兵出征?” 沈煜刚要上前一步,被皇帝察觉,打断道:“不可。沈统领要守卫京城,不能离开。”皇帝不容置疑道。 说完,他阴沉的目光扫向沈磊。 沈磊自然能感受到皇帝压迫的目光。他本担心于香梅腹中胎儿,想着沈煜前去。 不曾想皇帝拒了,他权衡了一下,忍着后背疼痛,果断站出:“陛下,臣愿领兵出征!不破外族誓不还!” 话音刚落,楚云泽眉毛一挑,高喊道:“父皇,请让儿臣领兵出征!” 又来了,这虚伪的三皇子。前世攀上将军府后,他不断地要求与沈家、镇国公府共同出征。 其目的是窃取军功,得到皇帝的赞赏,好被封为太子,堵住天下人之口。 皇帝默默扫视着二人,冲楚云泽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幽声道:“云泽有这份心,朕觉得很好。你作为皇长子,需要历练,朕属意你为主帅。沈老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为你的副帅,从旁协助。” “多谢父皇,儿臣必当竭尽全力,把握这次机会磨练自己,争取立下军功。”楚云泽压下喜色,拱手道。 母后的枕边风果然管用,主帅正在自己意料之中! 反正自己不用上战场,等利用完沈磊打完仗,自己再想办法将军功揽过来就是! 何况,趁此次出征,再想办法威胁沈磊,让其同意自己与沈凌烟的婚事。 从此,将军府与镇国公府还不是他囊中之物?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陛下!”沈凌烟上前一步,朗声道:“家父年事已高,近日又负伤在身,恐影响战事,臣女愿代父出征!” 不能让父亲与楚云泽在一起,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 况且,沈磊那五十板子,是要时间恢复的,她的担心也是真的。 其三,她寻找蛊师白墨多日未果,若是亲自深入南荒之地,说不定能探出一些消息,好早日解蛊。 “沈爱卿,怪不得朕瞧你扶着腰,原是你受伤了?”皇听到这话,心里一沉,皱眉道。 他还指望着沈磊辅佐儿子立下军功呢! “臣…臣无碍。”沈磊咬着牙,埋怨的瞪了沈凌烟一眼。 他如何受的伤,实在是太过丢脸,不能与皇帝解释。 “父亲,你莫要逞强了!”沈凌烟没理会沈磊的埋怨,对皇帝道: “陛下,父亲昨日不慎烫伤了背,还未恢复,身体吃不消长时间的战事。臣女自幼随父亲南征北战,熟识军法,亦曾上阵杀敌无数。” 她郑重道:“臣自请前往南蛮,平定动乱!” 皇帝听了,慎重思考着。 自己虽然瞧不上沈凌烟,一向对这个女将军甚少关注。可沈凌烟作战勇猛一事,他也有耳闻。 在北疆,沈凌烟在马背之上,被毒箭穿透右肩,右手动弹不得。亦能左手持剑,乱军之中取了敌方首级,大破匈奴。 他看了眼面色发白、稍显苍老的沈磊,又看了看意气风发的沈凌烟。 自己的儿子确实需要人辅佐,朝中也没有可用的人了,就算有,也不一定胜过她,为了儿子的安全…… 他缓缓道:“好,朕允了,由你担任副帅,明日便率五万大军,挥师南下。” 楚云泽唇角勾起,这女人竟然自投罗网了,看路上他如何将她收入囊中! “但陛下,臣有一个请求!三皇子殿下并不精通军法,也未有实战经验。 而主帅之位,可统帅全军,决定成败与军心所向,事关重大,为保战事顺利,臣自请主帅之位!” 楚云泽的脸瞬间黑了,他喘狠狠瞥了眼沈凌烟,抬头向皇帝温和道: “父皇,凡事总有第一次,儿臣作为皇长子,总归是要历练的。更何况儿臣这几年苦练兵法、博览兵书,相信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一举击退敌人!” “敢问殿下,孙子兵法之第十八计,是何计?又如何理解?”沈凌烟幽幽道。 “……?”楚云泽紧皱着眉头,额头沁出汗滴,张了张口,又合上。 皇帝脸上无光,慎重思索半晌,道:“沈爱卿说的有道理。那么就暂且由沈爱卿担任主帅,云泽作为副帅。” 楚云泽双拳攥起,当场气闷不已,由不得发作。 “另外,这运送粮草一事……”老皇帝环视一周,看向角落里前来凑数的六皇子楚云翼,幽幽道:“交给云翼了。” “什么?父皇……”六皇子正云游天外,听到老皇帝点名,此时吓了一跳。 老皇帝冷冷的扫过他:“怎么,你五哥和九弟身体不便,三哥冲在最前线。国家危难之际,你要做个闲人,乐得自在吗?” “父皇,我并非此意!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楚云翼慌忙跪下,抬头道:“儿臣遵旨!” 楚云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这边,父皇交给六弟任务,还是第一次。难道上次母后刺杀九皇子一事,还是让父皇与自己生了嫌隙? 如今,父皇这是要把权给玩世不恭的六弟一部分,来给自己提个醒。 六弟自己倒是不担心,自己查了他多年,他确实是个纨绔子弟,对权利毫无兴趣。 只是那该死的楚云昭,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是不断地给自己添堵,真是让人糟心! 自己派去九王府的探子什么都打探不出,越是这样,自己就越对这个九弟心生不安。 交代完事情,老皇帝不耐的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太监识趣的宣布退朝。 朝臣渐渐散去,沈凌烟同沈煜告别,快步走向马车。 一双手拉住了她:“烟儿,你是否改变想法,要同我和好了?” 第38章 争执 沈凌烟瞳孔微张,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她狠狠甩开楚云泽的手,斥道:“三殿下,您想多了!我身为将军,危难之际理应上阵杀敌,冲在最前面。与你何干?” “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才请命出征?” “三殿下,您是在演独角戏吗?”她冷冷的看着他:“我很忙,没空和您闲扯。还希望您能多磨炼功夫、军法,而不是每日异想天开。” “你……”楚云泽被戳中痛点,脸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开口,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下了。 沈凌烟抬脚便走,身后传来楚云泽的怒喝声: “我如此一心一意对你,却换来个退婚的下场!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翻脸不认人!” 沈凌烟本不欲理他,听到这话,不由得转过身来,凄然一笑,一字一顿道:“一心一意?” 楚云泽被她看的发毛,硬着头皮道:“我从前如何对你,你当真抛之脑后吗?” “三皇子,让我想想,高贵的您,以前是怎样对我。” 沈凌烟瞥着他,冷笑道:“是拿出假婚约,花言巧语哄骗于我呢?还是背地里使出卑劣手段,陷害我师兄……” “你闭嘴!你可知,你当众退婚,我被多少人暗地里耻笑!你这贱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楚云泽黑瞳中燃起怒火,冲上前来,双手攥紧她的胳膊,怒视着她,仿佛下一秒要将她吞没。 沈凌烟眼神冰冷,发动内力,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堂堂一个皇子,这般行径,真是无耻!”她双眸中尽是鄙夷: “既然领了皇帝的命,作为将领,就要顾全大局。除了战事,我不想和你讨论任何,还请你也自重!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好、好。”楚云泽气的浑身发抖,走近一步,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 “你这贱人,既然你如此说,我更没有要放过你的理由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嫁入我三王府,做我的小妾!”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大力的让他半张脸几乎麻木,嘴角渗出一丝血丝。 电光火石之间,楚云泽的脸出现了一道红痕,高高肿起。 “贱人,你敢打我?!”楚云泽一张脸扭曲着,几近癫狂,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狠狠拉扯着沈凌烟,要把她带上自己的马车。 “从小到大,连父皇都没有打过我!你敢动手打我?!我杀了你这贱人!” “三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楚云泽呆愣了一瞬,他转头看去,楚云昭正手持一把青扇,长身玉立在不远处。 他一双琥珀瞳正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捂着肚子,眉头皱起、面露疑惑的六皇子。 楚云泽猛地惊醒自己身处何地,他慌乱的放开沈凌烟,甩了甩手。 沈凌烟迅速推开他,面露厌恶的上了自己的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实在是看到楚云泽,就恶心得很。 “九弟,你怎么进宫来了?”楚云泽眼神飘忽,道:“父皇他,不是没有宣你议事吗?” 呵,你一个走路都踉跄的残废,没有资格议论战事,父皇当然不会宣你,来了也是自不量力! “三哥,方才我从太医院出来,想着顺便看看父皇。不曾想……”楚云昭目光沉静,状似无意道:“你方才做什么呢?” “没什么,同沈小姐说些战场上的事罢了。” “三哥,可是起了什么争执?六弟看你这脸,属实是……难看啊。”六皇子皱起鼻子,摇摇头,感叹道。 楚云泽憨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该死的楚云翼!口无遮拦,让自己丢脸。就你有眼睛吗? “是啊。三哥,虽说你是副帅,沈将军是主帅。但她若是有什么不敬之处,你作为皇子,也不需要忍让。要不要为弟帮你上报父皇?” 楚云昭摇了摇扇子,一张清风朗月般的脸上带着不忍之色。 “……”楚云泽紧握的拳头渐渐收紧,他这个九弟这分明是在讽刺自己,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翻腾,要忍不下去了! 他面色铁青,寒声道:“不需要!”而后掀起马车帘,大步踏了进去,快速离开。 第28节 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他烦躁而暴怒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沈凌烟那个贱人,自己迟早要收入囊中,让她为自己所用,在自己身下求饶! 至于楚云昭这个残废…… 突然,楚云泽想起什么,他全身一震。楚云昭方才去看父皇,带上六皇子是做什么? 方才自己慌乱之下被激怒,走的太急了,应该跟进去的! “妈的!”他咬着牙,暴躁的抓了抓发冠,百思不得其解。 午后,镇国公府。 林夫人拉着沈凌烟的手,忧心道:“烟儿,我刚醒来,你便要出征了,为娘心里实在担心。” “娘,我喜欢上阵杀敌的肆意,我每日勤学兵法,苦练剑法,就是要为国效力。” 沈凌烟顿了顿,坚定道:“况且,烟儿上阵许多次,经验丰富,您根本无需担心。” 林夫人心疼道:“……再多次,战场之上,也不可大意。” “娘,最多三个月,待战事一结束,烟儿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与您团聚。” 沈凌烟埋到林夫人怀里,软声道:“这段时间,您先不要回将军府了,先调理好身体,我会拜托李祁师兄照顾您,他是个可信的人。” “好,娘都听你的。我在家等你,万事小心。” 告别了娘亲,沈凌烟思量了一下,赶往九王府。 刚打开后门,她就被吓了一跳。 楚云昭就站在门边,手中还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的看着,仿佛在守株待兔。 第39章 殿下,疼的话,你可以出声 “殿下!你在这做什么!” 好好的屋里不呆,站在这就是为了吓唬她吗…… 楚云昭随意收起书,戏谑道:“等你啊。怎么,要走了,来和我告别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沈凌烟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师兄在吗?” 面前的人脸色明显黑了一瞬,背过身去,没有答话。 “殿下,你等等,我先和师兄说点事。”沈凌烟轻轻拍了拍他,这九殿下,有时候像小孩一样幼稚,真让自己哭笑不得。 半刻钟后,沈凌烟为李祁演示完了一套针法,又交代了些事,这才从偏殿出来。 看完她的一套针法,楚云昭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他抿了抿唇,牵起沈凌烟的手,快步走到卧房。 他关上门,为沈凌烟倒了一杯茶,凝目道:“方才在宫里,三皇子有没有对你怎样?” “他能对我怎样?”沈凌烟翻个白眼,不屑的笑了笑:“无能狂怒罢了。” 她凤眸似冰,嘴微微撅着,一张脸气鼓鼓的。 面前的人突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令她有些尴尬:“你笑什么?” 楚云昭身子抖了半晌,抬起头来。他眼底的笑意逐渐荡漾开来,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看着她,忍俊不禁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爱。” “殿下你……”沈凌烟脸腾的红起来,她难以置信的别过身去,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温柔的檀香味慢慢靠近,楚云昭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来:“烟儿,今日你为何请命,与三皇子同去战场?” “殿下,这事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是,我不能让我爹或外公、亦或是我哥任何一人,同他同去战场。” 前世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三皇子有皇后出谋划策,自己的家人不知三皇子真面目,防备心定然没那么强,不小心便会被楚云泽花言巧语,将军功占为己有。 有自己在,定不能让三皇子如意。 “殿下,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呀?”沈凌烟眨了眨眼,问道。 她今日为了摆脱楚云泽,脚步匆匆的便离开了,也没有问他为何入宫。 楚云昭眯起眼,轻笑道:“没事。去看看父皇。” 沈凌烟点点头:“殿下,我走前,为你正一次骨吧。” 老皇帝对他的腿多有失望,今日议事都没有叫上他。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她知道楚云昭的才能远在三皇子之上,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受重视。 她心中不是滋味,实在是想尽快把他的腿治好,让他可以立于朝堂之上。 “好。”楚云昭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沈凌烟洗净手,撩开他的衣摆,将手轻轻抚上。 他的膝盖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伤口也完全长好了,只是几块骨头还在歪歪斜斜的突出,彰显着腿仍有残疾。 他每一步,一定很痛,却从不表现出来。 心中想着,手不自觉轻抚他的膝盖。 好痒……忍了半晌,女孩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楚云昭面色染上薄红,忍不住轻咳两声:“咳、咳。这……这是正骨吗?” “啊……”沈凌烟反应过来,全身震了一下,她快速收回手:“对不起,我走神了。现在开始正骨。”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会很疼,你忍一下。” 从前在军营里,只要是关乎骨头的事,再强壮的士兵都哀嚎不断,几公里之外都能听见。 修长的指节再次覆上他的膝盖,移动之间找准了位置,沈凌烟看准方向,缓缓用力,向上推上去。 楚云昭撑着床的手臂开始颤抖,几乎要扶不稳。 “殿下,马上就好了。”她轻声道。 片刻后,终于将一块凸出的骨头归位,沈凌烟松了一口气。她立刻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啪啪”插在周遭穴位上。 这银针扎在刚复位的骨头上,无疑又是剧痛。 楚云昭松开咬出血的嘴唇,低头喘息着。他剑眉蹙起,俊美的脸上尽是苍白之色,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 沈凌烟忍不住上前俯身,轻轻的拥住他,一下一下的抚着他颤抖的后背。 清冽的雪松气息浸透了他,楚云昭从剧烈的疼痛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将头靠在轻轻她的肩膀,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柔。 沈凌烟拍拍他被冷汗浸湿的背,低声道:“再一炷香时间,我帮你取下来。” 靠在肩上的人没有说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一炷香后,沈凌烟微微推开他,直起身来,将他腿上的银针拔出,拿出怀中雪兰花手帕,细细的擦着他额头的汗。 “疼的话,你可以出声,不必这么忍耐。” 楚云昭琥珀的色的瞳孔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泛起隐秘的红色。 “殿下,这次只能复位到这种程度。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养,你的腿尽量不要受力。等我回来,再为你继续正骨。” “嗯。” “那我就回去了。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我要收拾东西。”沈凌烟收起手帕,将银针放置到药箱中,站起身来欲走。 “等等。”楚云昭拉住她细细的手腕,往身前一带,沈凌烟猝不及防,摔倒在他怀中。 淡淡的檀木香气袭来,他清隽俊美的脸的近在咫尺,深邃的桃花眼带着眷恋看向自己。 沈凌烟心跳漏了一拍,自己从小到大的审美果然如一,到了现在,自己还是会觉得,这是她见过最俊美的脸。 “我送你的匕首呢?”他的声音带着暗哑,低低开口。 “我放到兵器库中了。” 一双魅惑的桃花眼染上淡淡失落,楚云昭看着她,不安的开口:“不要放在那里,这次出征,带上它,好不好?” 沈凌烟轻轻推开他一点,又被拉过去靠近,温热清澈的气息打在脸上,让她脸庞微红。 “好,我一定带上它。”她点点头,眼神染上慌乱,小幅度挣扎着:“你放开我……” 楚云昭低头笑了笑,缓缓松开了她。 这个人,再戏弄她吗,真是好坏……可奇怪的是,自己并不十分讨厌。还是被他的脸迷惑了!沈凌烟,你真是见色起意! 沈凌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气鼓鼓的抬手,向他告别,离开了九王府。 身后的楚云昭看着她鼓起的脸,就知道她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一时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须臾,他渐渐平静下来,靠在床边,手掌撑着下巴,回想方才发生的事。 方才自己太疼了,现在想想着方才那个雪松气息的拥抱,以及落在自己背上柔弱无骨的手…… “她这是,主动抱我了……”发现这一点的楚云昭,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他的双颊腾一下子泛起红晕,呼吸急促起来。 该死……自己变成这样…… 他将一旁的玉枕拿起,脸颊紧紧埋在上面,以减轻脸上的温度。 门未关上,前来汇报的暗卫走到床边,看见这情形,忙上前关切道:“殿下,你不舒服吗?” “啊?”楚云昭从玉枕中抬头,雪白的脸上此时泛着不正常的薄红。他微微皱眉:“什么不舒服?” 暗卫吃了一惊,低下头,快速道:“没、没什么。” 不禁想起方才在远处值守时,隐隐听到房间里沈小姐低低的声音“有点疼……”“忍一下,马上就好。”还夹杂着殿下一两声忍耐的闷哼声。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看看,沈小姐刚从房间出去,殿下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沈小姐对殿下做了什么?!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那过人的耳力! 第40章 与渣男对峙 第二日京郊城楼下,五万大军立于城楼之下,整装待发。 沈凌烟身骑一匹白色骏马,身穿银色轻甲,手持一把红缨长枪立于队伍最前面。 “派人去找三皇子!” 已经要到了出发的时辰,三皇子和六皇子一个也未曾现身。 第29节 六皇子不来可以理解,粮草队伍向来在大军后跟着,有时相隔半天才会出发,只要能作为备用资源,远远地跟上队伍即可。 可这楚云泽,作为副帅,竟如此散漫,还不出现! 他不来,自己也没有办法先行出发。 就在这时,楚云泽骑着一匹马,悠悠赶来。见到沈凌烟,他的脸上盛满了不明的笑意,仿佛昨日那个与她激烈争执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里是军中,请你遵守军中的规矩。” 楚云泽冷笑一声,招呼身后的马车上前:“瑶儿,和你姐姐打个招呼!” 只见他身后的马车帘缓缓掀开,一股浓重的脂粉气袭来。沈水瑶打扮的花枝招展,弱柳扶风般的从马车里走出来。 “姐姐。”她不露声色的笑着,娇甜道。 “你什么意思?”沈凌烟眯起凤眸,冷冷的看着楚云泽:“你要带上她?” “姐姐……”沈水瑶委屈道。 沈凌烟没理她,向楚云泽道:“太荒谬了,军中不养闲人,你带无关人员随军,把此次征战看作什么了?” “啧。”楚云泽不耐的皱皱眉,眉间闪现厉色:“我堂堂一个皇子,做主带个人前来怎么了?连你妹妹都容不下吗?” “呵。那我请问,这娇滴滴的小姐要怎么赶往千里之外的苗疆?”她指着密不透风、华丽的马车:“乘着它吗?” 军队所有士兵,都乘着快马或步行,坐马车只会拖慢进度。 “怎么,不行?” “要跟着也行,把马车给我丢出去!” “她又不会骑马,你要瑶儿怎么前去!她是担心你这个姐姐才求我,要随军前往南蛮的!” 沈凌烟听闻此话,心中不免发笑。这人竟然说为了她,为了害她还差不多! “我言尽于此,三殿下你好自为之。启程!”她高声道。 主帅号令很快传了下去,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走在官路上,向着南蛮出发。 须臾,楚云泽乘着快马跟了上来。在他的身前,赫然坐着单薄娇弱、紧紧缩在男人怀里的沈水瑶。 楚云泽一边小心护着怀里的女人,一边恶狠狠瞪了沈凌烟一眼。 处处给自己添堵,连对待亲妹妹都这般无情。等利用完这女人,看自己如何收拾她! 沈凌烟瞥了眼如胶似漆、视旁人为无物的两人,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想起了前世。 自己在宫中日夜操劳,为楚云泽这草包批阅军中大小奏折之时,这两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偏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事后,还要狠狠羞辱自己一番。 更可怖的是,他们好几次要怀孕的自己亲自去天牢,提审那些犯人。 若不是自己撑着一口气,规避了那些亡命之徒的挣扎、拼命,早在天牢就落得个一尸两命。 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在设计自己,想致自己于死地! 好啊,如今这两个恶人又凑在一起了,以为可以顺利到达南蛮,抢夺军功吗?呵,想的太简单了!自己断不能放过他们! 傍晚,军队行驶到了一间驿站。 将士们原地整顿,沈凌烟带着几个主将进客栈议事。 期间,楚云泽根本没在听,不断地倒着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有几个将士顾虑着他的副帅头衔,询问他意见,他便随口侃几句,心不知飘到哪里去。 几个主将气结,敢怒不敢言,纷纷转过头去。 沈凌烟瞥了眼楚云泽,觉得甚是碍眼,影响制定作战计划。 她从袖中掏出一根极细的可融化的银针,悄悄在移到桌下,飞速的扎在楚云泽的腿上。 楚云泽他眉头微皱,挠了挠腿,不以为意。不一会,他暗骂着,捂着肚子,表情扭曲的冲出了房间。 送走了瘟神,沈凌烟与主将们继续制定作战计划。 一个时辰后,沈水瑶在茅房外,捂着鼻子忧心道:“三殿下,您在里面这么久,没事吧?” 屋内迟迟没有应答,过了好半晌,楚云泽满身恶臭的从茅房出来,他面色苍白的扶着墙,嘴唇微微颤抖着。 沈水瑶顾不得恶心,赶忙上前扶住他:“怎么好好的,便这样了?” 楚云泽抓住沈水瑶的胳膊,厉声道:“我问你,沈凌烟是不是会用针?” “殿下,这我不太清楚。”沈水瑶略略思索道:“但她儿时在医仙门下,应是学过的。” “这贱人……”楚云泽咬牙道:“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要提上日程!尽快生米煮成熟饭!” 房间里,沈凌烟叫了热水,洗去了一身疲惫。 刚披上衣服,一个小士兵匆匆敲门道:“沈将军,粮草督运跟上来了。” “六皇子来了?他在哪里?我去见见他。”沈凌烟穿好衣服,起身开门道。 第41章 殿下,粮草督运官,是你? 粮草乃行军之本,而押送粮草的六皇子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说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她有些不放心。 见小士兵欲言又止,沈凌烟道:“他睡下了?” “没有,将军,粮草督运在后方客栈,天字一号房等您,说有事相商。” 这个六皇子,竟然主动找自己商量要事?看来做起事来,也是严谨的,她心下稍稍安定。 沈凌烟随手挽起青丝,披了件玄色大氅,来到天字一号房前。 轻轻叩了叩门,门内立刻传来暗哑的声音:“进。” 她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很暗,只燃起了一根蜡烛,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六殿下?”沈凌烟踏入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人。 突然,她感觉身后有一道身影,还未来得及拔出匕首,眼睛就被一双微冷的手蒙上了。 以自己多年沙场上的直觉,身后的人没有恶意,好似只是和她开个玩笑。 可是……她和六殿下相熟吗? 她与楚云翼从未说过话,即便照面,也只是点头之交。他这是做什么?…… “六殿下,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沈凌烟不习惯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不知他是何用意,开口试探道。 “是啊,六殿下我在同你开玩笑。”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清润又低醇,带着缓缓的语调。 “楚云昭?!”沈凌烟瞳孔张大,回过身来,惊异道。 面前的人琥珀色的眸子微亮,薄唇勾起,一双魅惑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烛火摇晃下,衬的眼下的小痣愈发鲜红。 他并未束发,散开的青丝垂在肩上,为原本冷峭的气质增添了慵懒柔和的色彩。 他最近好像很爱笑,扫去了以往的阴郁。 沈凌烟呆呆看了半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六殿下呢?” “你猜。”楚云昭轻轻摇着扇子,狡黠道。 沈凌烟看着他泰然自若、眸中漠然的模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你、你不会是把他……!”她捂着嘴,向后退了两步。 “……我把他怎样?”楚云昭挑眉道。 “你真的把他杀了?!” 楚云昭清贵的脸黑了一瞬,咬牙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会杀他!” “那就好、那就好。”沈凌烟松了口气,她还是对前世他嗜血的模样印象太深,生怕楚云昭又大开杀戒。 她思量着开口:“那你是怎么来的?莫非,和昨日你进宫的事有关?” 楚云昭晃着扇子,悠悠道:“昨日我照例进宫去太医那里,正巧碰见闷闷不乐的六哥,同我把殿上的事讲了一遍,他还说他不愿意运送粮草,只想养养花,作作诗,做个闲散皇子。” “所以,你便带他见了皇帝,顶替于他?可是……你是如何说服皇帝的?” “我帮他服了些药,叫他腹痛不止,即便太医查验,也只会说是急症,查不出其他什么。然后便带着他面见父皇,说明情况。” 他顿了顿,继续道:“父皇本来也未属意我押送粮草,我跟他表明自己生活在南荒之地数十年,将当地地形了如指掌。又提起自己的腿已经好了许多,行军驾马不成问题。他思量再三,便同意了。” 沈凌烟静静地听着,抬眸道:“殿下,你不是照例去太医院,而是是找准时机,故意进宫的吧?” 以他的心思,定是一早计划好了这一切。 楚云昭凝眉,摇摇头,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低声道:“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 沈凌烟将屋中蜡烛燃起,坐在椅上倒了两杯清茶。她浅酌着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请命代替六皇子押送粮草,跟随军中。无疑会引起皇后与三皇子注意,加以针对,收敛的锋芒也会外露。 况且粮草督运责任重大,又无军功,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她想不通楚云昭为什么这样做。 楚云昭眸光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消失不见。 再抬头,他琥珀色眸子里盛满了惑人的笑意,轻摇着扇子,幽幽道:“六哥抱恙,我身为九弟,自然顶上,也算是为国效力。” “……好吧,为国效力的督运大人。”摸不透此人,沈凌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她转过拿出路线图,道:“这是我们之后的路线图,你看一下。三日之后,路线有变。” 楚云昭接过,垂眸认真翻阅着。 “进入淮南后,军队和粮草便要分开行走?” 第42章 紫莹 沈凌烟点点头,道:“嗯。据现在的战况,我推测,部分倭寇已深入淮南地区,伺机而动。我们进入淮南之后,军队数量庞大,惹人注意,定能一眼叫他们发现。到时候,他们必定想方设法,深入军队,断了我们的备用粮草。” “所以,你的意思是,进入淮南后,将粮草伪装成货运队伍,走另一条路线?”楚云昭沉吟道。 “嗯。到时候我会分出一些精锐兵力,将他们伪装成普通商人安插在队伍里,保证粮草的安全。不日后,再与军队南蛮大营汇合。” “好,我记下了。”楚云昭拿出毛笔,在路线图上做了几个标记,细细查看着。 第30节 见他愈加神情凝重,沈凌烟问道:“殿下,你看这路线有什么问题吗?” 不一会,楚云昭指着其中一点,拧眉道:“这里的山坡几个月前夷为平地,形成了大片潮湿的沼泽地,过不了路,需要更换路线。” 说完,他在右边轻轻点了一下:“从这里过,虽然远了一点,但地形较为平坦、人烟稀少,沿途没有关卡检查,不会惹人注意。” 沈凌烟接过路线图,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 她与将士们,是按照半年前,朝廷勘察时的地形制定的路线,而楚云昭仿佛知道的比朝廷更多,消息更新的更快。 楚云昭淡淡道:“路过这里,便记下了。不过为保万无一失,你可以派士兵打探一下,再行安排。”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又探讨了些军中事务与路线,见天色已晚,沈凌烟起身和他告别。 “等等,你先别走,让你见个人。”楚云昭打开门,吩咐了几句。 沈凌烟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见个人?如今已经离开京城了,在这种地方,谁会来找自己? 不一会,一个紫衣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冲上来抱住沈凌烟,激动的喊道:“小姐!” “紫莹?”沈凌烟亦紧紧地抱着她,不可置信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吗?” “小姐,我听说二小姐也来了,怕她使坏,实在不放心你,就偷偷跟来了。不巧在路上遇到劫匪,幸好九殿下赶上来救了我。他听了我的来意,二话不说就将我安插在队伍里,带过来了。” “你这傻丫头,万一殿下没有赶到,未来得及救下你,你要怎么办?”沈凌烟后怕道:“以后不能自己一个人行动,不然我就不要你在身边了!” 紫莹低下头,埋到沈凌烟怀里,音量越来越小:“小姐,你不肯让我跟着你。我又实在担心你,所以才……我错了……” “回去再跟你说。”沈凌烟拍了拍紫莹,抬头对楚云昭郑重道:“殿下,谢谢你救下紫莹,把她带到我身边。” 若不是楚云昭,她真不敢想象紫莹会经历什么。 这个丫头,真是对她忠心耿耿,这一世,自己定要护下她。 “无事。她受了惊吓,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楚云昭顿了顿,道:“明日,我会照例与军队隔开一定距离,避开三皇子,你们先行出发。” “好,殿下,那我们先走了。” 第43章 渣男恶女的计划 军队连续行走了几日,到达了淮南附近。 这几日,三皇子突然像转了性子一般,不仅每日按时出发。还抓捕了几个意图逃跑的士兵,严厉申明军中纪律,俨然一副好副将的模样。 众士兵对他的改变惊讶不已,交口称赞。更有甚者,以为三皇子刚行军时的懒散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引出逃兵。 若不是沈凌烟上辈子看过他太多虚伪样子,恐怕自己也要信以为真。沈水瑶这几日也安静的过分,事有反常,定是在偷偷酝酿什么,自己要时刻提高警惕。 中午,行至淮南边界,大军原地用膳,进行整顿。 沈凌烟正同几个得力下属用着膳,商量着进淮南后的防守事宜。楚云泽迈着步子,往这边走来。 “三殿下!”几个下属对他有所改观,又碍于他的皇子身份,纷纷站起来行了大礼。 “我说了,在军中不必行此大礼,我与大家同吃同住,叫我副帅即可。”楚云泽摆摆手,挑眉道:“商量什么事,也不叫上我?” 说完,他叫人拿了碗筷与清酒,一屁股坐在沈凌烟对面。 沈凌烟别过眼神,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楚云泽也不恼,站起身来,高声道:“沈将军,前几日是我冒犯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他的声音洪亮高亢,转眼间吸引了周遭大半士兵注意,纷纷侧目向这边看去。 “?”沈凌烟猛地抬起头,意味复杂的看着楚云泽。这畜生绝不可能转性,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楚云泽见她不答,面色有些难堪。他亲自为沈凌烟满上酒,推到她面前:“沈将军,今日就让我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军中不宜饮酒。”沈凌烟平静的看着他:“也请你节制。” “啧。沈将军,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可是千杯不倒呢?将领和睦是胜仗的关键,你若是如此固执,可不利于军心稳定啊。”楚云泽手指敲击着酒杯,眉头紧皱,状似为难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忧虑的踱着步。 “沈将军这是怎么了,三殿下偶有错处,这不是都改了吗?” “三殿下前几日只是引出叛徒,才那般作态,你别乱说!” “从前未发现沈将军脾气如此大啊,竟然不顾全大局……” 他们不知道,沈凌烟耳力极好,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 好个楚云泽,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若是今日自己不喝这杯酒,是下不了台面了。既然如此,她便将计就计。 她背过手,快速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用手指碾碎,藏于指缝之中。 沈凌烟站起身,将清酒一饮而下,又抬手,在楚云泽的杯中倒满了一杯。 “三殿下,你的酒我饮下了。这杯酒也请你饮下,从此以后,我们冰释前嫌!” 楚云泽盯着她的眸子暗沉,接过酒杯,将酒饮尽。 他控着喝的一干二净的酒杯,勾唇一笑,对着众将士朗声道:“今日,我与沈将军的误会解除了,以后,谁也不许再对此事说三道四!” 夜晚,军队撑起营帐,驻扎在空地之上。 副帅帐篷里,楚云泽搂着怀中的沈水瑶道:“瑶儿,她真的会来吗?” 沈水瑶正柔弱无骨的依偎在他身上,娇声道:“殿下,您尽管相信瑶儿。这是我娘亲自给我的媚药,为的就是让您成事。”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这药,时辰一到,服下的女子便会自动失去神智,主动走近我的房间,求着我欢好,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楚云泽犹豫了一下,道:“我从未听闻如此……的媚药。” “呵呵。”沈水瑶掩唇一笑:“您放心,有瑶儿在,我有的是法子,让姐姐臣服于您的脚下。到时候,她辛苦打下的军功,还不都是您的?” 见楚云泽爽朗一笑,她蹙起眉,可怜道:“届时,万望您勿忘了苦苦等您的瑶儿。” 楚云泽亲上她的前额,柔情道:“届时,我必将那该死的女人碎尸万段,皇后之位,只能是瑶儿的。” 眼见两人甜蜜对视,就要控制不住,沈水瑶拉开一点距离,娇羞道:“殿下,现在还不行,瑶儿须得是完璧之身,来日才能风风光光的嫁入三王府。” 楚云泽忍耐片刻,咬牙道:“好。今日我先将那忤逆我的贱人收了,送她一个勾引皇子之名,叫她离不了我,只能做个妾,来日再亲自迎娶你为正妃。” 第44章 你怎会在我床上?! 深夜,楚云泽熄灭所有蜡烛,等在房间。 渐渐地,不知怎么,他感到心里燃起一股火。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保持清明。 怎么回事?瑶儿不是说,那媚药不是对男子无效吗?他才喝了那杯酒。 他咬了咬牙,算了,反正半刻钟内,那女人便会来到自己房间,到时候瑶儿再带士兵前来,毁了名声的还是她! 就在他神智不清,要炸开的时候,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快步朝床边扑过来,柔软的手抚着他。 来不及多思考,楚云泽瞬间燃起火焰。 中途,他感到身体有些发痒,并未在意。身下的人不断挣扎着,很快又因为药物作用失去神志。 他冷笑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女人的身上:“沈凌烟,你这贱人,叫你嚣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是瑶儿带的士兵们到了!按照约定,等声音一停,他们马上就会闯进来,将事情坐实。 楚云泽愈加兴奋。突然,猛地传来一阵瘙痒:“啊……妈的,什么东西?” 上身一阵一阵的刺痛,腿上剧烈的发痒。他从女人身上抬起头,慌忙下床点了根蜡烛。 眼前的情形让他震在原地,目眦欲裂!偌大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虫子! 他颤巍巍的低下头,身上爬着几只巨大的蟑螂、恶心的豆虫、以及一大堆见都没见过虫子!几只虫子,正顺着他的腿朝着他身下爬去! “啊——!!” 门外士兵们听着里面让人脸红的声音,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惊惧的怒吼,众人恐生变故,立刻破门而入。 屋内满是密密麻麻的虫子,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正站在中央,头发凌乱,身上爬了好些不明物体。他一手狼狈的护着下身,不顾一切的跺着地板,想把身上的蟑螂甩开。 士兵们哪见过这场面,当即呆愣在原地。 “还不快帮忙!!”他状若疯癫,面容扭曲的吼着。 几个士兵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拍打着虫子。 “妈的,别打在我身上!”楚云泽推开几人,尖叫着躲闪。 其他士兵慌乱着上前,用尽各种方法驱赶着虫子,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待虫子终于被赶走,众人已经累得满身大汗,楚云泽松了一口气,扯过一个士兵的外衣,胡乱围在腰间,瘫坐在地上。 “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领头的士兵问道。 “闭嘴!”楚云泽怒瞪了他一眼:“南荒之地,果然潮湿。谁找的客栈,这多虫子,真让本殿下恶心!” 他鄙夷的看着屋内爬出的虫子,随即想起今晚的正事。 沈凌烟那贱人还在里屋床上呢……也不知被虫子咬死了吗? “刚才的声音,都听到了吧?”他抬起头问道。 “听、听见了。”士兵们互看了一眼,面红耳赤道。 他扶着额头,假装懊悔道:“该死的,我刚睡下,就闻到一阵迷烟,紧接着沈凌烟就闯了进来,将我推到在床上。我抵挡不过……” “沈将军?!”众位士兵定在原地,惊异不已。 他们只知道沈将军与三皇子有过纠葛,未曾想,私下里做出这般大胆之事!方才那声音,真是让人脸红! 楚云昭正站起身,往里屋床边走去,要将沈凌烟捞出来露个脸。突然,一声熟悉的讶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殿下?!” 楚云昭如遭雷击,不可思议的回过身,待看清来人。他转头疯了一般冲向床榻,将床上的虫子暴躁的扫了出去。 第31节 他猛地将女人翻过身来,一张柔弱、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怎么会是瑶儿!他明明亲眼看着沈凌烟将酒饮下! 外屋传来沈凌烟的声音:“殿下,我听见动静,就匆匆赶过来,正听见你提起我,可是有什么事?” 楚云泽哑口无言,脑袋嗡嗡作响。 沈凌烟捂着鼻子,皱眉道:“三殿下,你怎么不说话?这里怎么聚了这么多人,您屋内这是发生什么事?” 说着,她脚步声渐近,就要赶过来。 “别、别过来!”他慌乱的怒吼着。 “为何?” “总之,不需靠近,你们都出去!”楚云泽厉声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凌烟低声同一旁的不解的士兵道:“三殿下言语混乱,极有可能在里屋遭到胁迫,我们悄悄冲进去,将刺客制服!” 士兵恍然大悟,做出戒备姿态,脚步放得极轻,随沈凌烟缓缓上前。 第45章 当场捉奸 床上的女人昏迷不醒,一件被撕坏的里衣盖在身上,堪堪遮住重要部位。露出的躯体上满是巴掌印和青红痕迹,任谁一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士兵们只看了一眼,便匆忙别过视线,暗骂三殿下真是人面兽心,不是个东西。 沈凌烟冲上前,伏在沈水瑶身旁,一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对着楚云泽吼道:“三殿下,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我妹妹是爱慕你不假!可是,她还未出阁啊,你怎么能强要了她……” 楚云泽反应过来什么,他气结,怒指着沈凌烟厉声道:“今晚之事,算我倒霉!还是我低估了你这贱人!” “殿下,你强占沈水瑶的事,关我什么事?”沈凌烟拭泪:“我不过撞破了你的肮脏事,为妹妹鸣不平罢了,你又何必恶言相向!” 定是这贱人使出什么诡计,反叫他二人中招,如今叫自己在众将士面前丢尽了脸! 看着沈凌烟作态的模样,楚云泽紧紧咬着牙关,头上青筋跳动。他一拳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自己心里清楚!看我杀了你这贱人!” 他状若疯癫,抄起床下木棍向沈凌烟冲了过去! 眼见就要打在沈凌烟头上,她也不慌,只等到最后一刻再微微侧过身子,让他摔个狗吃屎。 突然,一道明晃晃的匕首自远处飞过来! “嘭”一声,三皇子直直地丢下木棍,攥着被划伤的手痛呼不已。 “啊……”他双眼通红,恨声骂道:“谁?妈的!是谁敢刺杀嫡皇子!” “三哥,穿件衣服再说话吧。”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 楚云昭拨开人群,微微陂着脚的走出来。他身量挺拔清瘦,一身白袍胜雪。 如画般俊美的脸上,深邃的桃花眸带着冷傲孤清,孑然散发着出尘的气质。 “你?!你怎么在这?!”楚云泽大惊失色,后退了几步。 “六哥抱恙,父皇命我为粮草督运。怎么,三哥竟不知?” 完蛋了!粮草督运来了几日,自己以为是六皇子,也懒得过去和他见面。哪曾想,竟换成了他! 他稳了稳心神,举起受伤的手,怒斥道:“九弟,你这想做什么?!你要杀了你三哥吗?” “三哥言重了,我这是都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三哥莫急,九弟想先问问你。”楚云昭轻轻摇着扇子,垂眸道:“若是有人在军中袭击主帅,当如何处置?” 见楚云泽脸色微变,他继续道:“军中下属袭击主帅,将立刻斩首示众。即使你身为皇子,侥幸逃脱,也免不了重罚。 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袭击主帅,但作为弟弟,见你要酿成大错,也不能不管。” 楚云泽无话可说,他喘着粗气,恨恨的忍下。思绪渐渐回笼,方才的确是自己太冲动了,结果落人把柄。 等等,刚才屋中之事,楚云昭都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余的人他有办法让他们闭嘴,但楚云昭在的话,就棘手了,万一他添油加醋,直接上报给父皇怎么办。 不能让这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毁了名声…… “沈将军,方才我被诬陷之下,冲动之举,还请你见谅。”他稳声道:“九弟,沈将军,你们看好!这是我的房间,是沈水瑶主动进来的!” ……好无耻的人,楚云昭看向沈凌烟,只见她眼中也露出鄙夷之色。 床上沈水瑶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被沈凌烟尽收眼底。 她勾起唇,对三皇子道:“三殿下,这么说,是沈水瑶勾引你了?” “……是她勾引于我。”三皇子咬咬牙,对不起,瑶儿,只能暂时牺牲你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三殿下心悦瑶儿呢。”沈凌烟低头,轻笑一声,道:“好,今日之事,你将她折磨成这样,毕竟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我作为她的长姐记下了,回京城之后,我会请父亲与陛下定夺。” 第46章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坏蛋? 天字三号房中。 楚云昭捻了几片小叶苦丁,泡在茶杯中。 他看着正往自己膝上敷草药的女孩,身体前倾道:“烟儿,今日的事,是不是你搞得?” “是啊。”沈凌烟抬眸,理直气壮道:“不过,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当时就料到那酒有问题,待三皇子一走,立刻用银针将毒逼出。又悄悄留下部分有问题的茶水,让紫莹掺在沈水瑶的茶水中。 至于楚云泽,为保万无一失,自己当场在他的酒杯里下了另一种迷药。这种迷药,平时不会发作,也验不出。一旦交合,身上便会产生异味,吸引大量虫子。 乍一看没什么,但到了明天,这股异味会越来越浓,被虫子咬的地方也会鼓起脓包。 “你怎么这么坏?”楚云昭嗤笑一声,揉上她柔软的发顶。 “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沈凌烟喃喃道。 楚云昭双瞳睁大,讶异了一瞬,随即笑的弯下腰来。 淡淡的檀香气颤抖着,混合着低低的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凌烟窘迫的拉开一点距离,道:“你笑什么?” 半晌,楚云昭平静下来。他拉过气鼓鼓的女孩,贪恋的靠在她的肩头,贴上她的耳朵,哑声道:“我在你眼里,一直以来,就是个坏蛋?” 俊美无双的脸在面前放大,沈凌烟面色微红,将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却被男人握住了双手。 男人的手比自己整整大了一圈,他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冷玉气息,将自己温热柔软的手包裹在其中。 “楚云昭,你做什么?”她挣扎着想将手抽出来,反而被男人越握越紧。 “方才,你为什么不躲开那一棍?”楚云昭凝视着她,低低开口。 “我……我想着最后再躲,让他狠狠摔倒。” “……以后要及时躲开,切不可再冒险。” “好。”他的眸光太深邃,沈凌烟耳尖发烫,有些不适应,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你今天,什么时候赶到的,都看到什么了?” 沈凌烟不解道:“你不是也在现场吗?我看到的便是你看到的。” “我来的晚,没看到……”楚云昭有些着急,他顿了顿,凝眉道:“我来之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什么不该看的?” “就是……”楚云昭眼睫微颤,他眼神飘忽,面色染上薄红。 片刻,她反应过来,随意道:“噢,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去的时候,他就穿成那样,只是打着赤膊而已。” 楚云昭松了口气,又见她满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泛起不快:“你从前在军营里,是不是见过许多男人打着赤膊?” 他还记得,那日晚宴,沈凌烟说过她在军营千杯不倒。后来他想起这话,便能看见她和手下士兵打成一片、畅饮的样子。 “军中条件艰苦,我在西北时,炎热之际无法排解,有些士兵是会打着赤膊。” 沈凌烟回想着前事,道:“一开始他们见我来,会慌忙套上衣服。但我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作战,大家已经够艰苦了,以身体为重,不需要拘泥这些。” 楚云昭别过头去,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半晌,他垂下眸子,面色冷硬,闷声开口:“是啊。你是大将军,自然以战事为重,不会在意这些。” 他的手逐渐脱力,沈凌烟借机抽出来。 看着楚云昭面色不快的样子,她眸光闪烁,凉凉开口:“你什么意思?是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此举轻浮吗?” 从前那些贵女便借此发难,当众奚落过她,他这样,不得不让自己多想。 “我没有。”楚云昭回过头,急急开口:“我没有这个意思,烟儿。我只是、只是……” 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完全理解她,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说出那样的话。 半晌,也未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沈凌烟将草药取下,手附在他的膝盖上,摸索了片刻,轻声道:“我们在淮南分开前,我要为你第二次正骨。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她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收起药箱便走了。 第47章 哪里来的怪味? 翌日午后,日头高高升起,大军行至淮南边界。 离城中越来越近,这里总算有了些烟火气,路边的茶摊见大军前来,使劲吆喝着:“军爷,小店新鲜的龙井,喝口茶再走吧!” “停在这吧。”沈凌烟高声对跟随自己的士兵道。 楚云泽开口打断道:“停什么停!赶紧赶路!” 第32节 他今日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带着身前的沈水瑶一席黑衣。两人只露出两双眼睛,好似见不得光一样,离队伍远远地,单独驾马在一旁。 沈凌烟没理会他,翻身下马,行至茶摊,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几日,大家马不停蹄的赶路,辛苦了。坐下喝口茶吧!” 按时间算,他二人身上应该已经症状了。 队伍停下之后,众人品着茶,时不时对远处的三皇子两人投出异样的目光,小声议论着昨晚之事。 “昨日的事,听说了吗,我就在现场,三皇子赤身裸体在屋里跺脚的时候,那叫一个狼狈!” “可不是吗,我当时想笑,都快忍不住了!” “没想到三皇子做出这种事,真是……昨晚那动静,真是让人脸红!” 另一个不明情况的士兵问道:“昨夜不是沈家二小姐勾引三皇子吗?” “你还真信?你是没看到,那女人身上的痕迹、还有那激烈的动静!三皇子还说是沈二小姐主动,真是不要脸!” 远处,楚云泽感受着不时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不耐烦道:“狗东西们,又在议论我们,真是该死!” 他昨日已经严辞警告过,不许散播此事。但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还是将此事泄露。今日一早,事情就在军中迅速传播开。 为了脸面,他也不得不与队伍保持距离。 “殿下,你会迎娶我为正妃吗?”沈水瑶忐忑问道。 她被施虐了一顿,丢了清白,如今只能依附于三皇子。 但三皇子将罪名推到她头上那一刻,她是醒着的,当时,她的心瞬间凉透。 “当然,我会尽力。” 楚云泽牵着她的手保证道,他心里其实知道,经过昨晚的事,沈水瑶最多作为妾室嫁入他府中。 好好的计划全毁了,思及此,他暴躁的掀起黑布的一角:“围着这东西热死了,身上还痒!” 沈水瑶按下他:“三殿下,不能摘下来,我们还不知道那药怎么回事,万一再引来虫子怎么办?” “我快憋死了!”说着,他直接将头上的黑布扯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店家,上茶!” 一股淡淡恶臭味逐渐蔓延,士兵们捂上鼻子,张望着寻找臭味来源。 须臾,店家端着两碗茶向着楚云泽走来,越靠近,他眉头就越发皱起。到了两人跟前,他快速扫了二人一眼,将茶碗放下,迅速跑走了。 好臭!方才一接近,那男的虽然仪表堂堂,却浑身散发一股不明气息。 “啪——”楚云泽喝了一口,将碗重重摔在桌上:“上的这是什么东西?!你拿泔水糊弄本王?!” 士兵们纷纷侧目,沈凌烟亦抬起头,远远地看向这边。 店家一听这称呼,急忙悻悻的跑了回去,他忍着异味,不明所以道:“军爷,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啊,怎么会是您说的那种东西?” “你自己尝尝,你沏的什么鬼东西!” 店家慌忙倒出茶,尝了一口:“军爷,这茶并无任何问题啊。小店开了十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沈水瑶心生疑惑,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当即吐出口,怒道:“好你个店家,还在糊弄我们!” 店家转头向着众多士兵道:“各位军爷,你们觉得,手中的茶是否有怪味?” 众位士兵一怔,纷纷摇摇头。 沈凌烟站起身,冷冷的开口道:“三殿下,你心里有火,大家都明白。但这里不是你的王府,还请你收敛脾气,别在外面给队伍惹事!” 楚云泽将碗狠狠摔在地上,大步上前,径直冲到沈凌烟面前,厉声道:“我惹事?你自己尝尝那茶是什么滋味?!你这贱人,又给我下药了不是?” “三皇子,茶是店家盛出来的,直接端过去的。我都没有经手,下什么药?而且,你还敢问别人有没有下药?”沈凌烟忍着恶心,直视着他,冷笑道:“你自己出了问题,就不要在这乱叫嚣。” 楚云泽脸白了一瞬,恼怒的攥着拳头:“我出什么问题?明明那店家的茶太难喝!” 她抱着手臂,指着士兵道:“你尝尝他们桌上的茶,不就知道是谁的问题了?” 第48章 烟儿,这个给你 楚云泽瞥了她一眼,拿了个空碗,向士兵走去。 恶臭味愈加浓郁,士兵们纷纷捂上鼻子。他们看着逐渐走近的楚云泽,惊讶不已。 难道……是三殿下?! “你们捂着鼻子做什么?”楚云泽疑惑着靠近,将茶壶中的水倒出,浅酌了一口,拧眉道:“这明明就是泔水!” “可是殿下,我们喝着都是正常的……” 楚云泽不死心,又叫过沈水瑶上前,果然,她喝到的也是怪味。 两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一个年纪颇小的士兵剧烈的呕吐起来。 他边吐,边嘶哑的喊着:“好臭……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呕吐,士兵们也忍受不了了,他们紧紧捂着鼻子,四散开来。 看着对自己和沈水瑶避如瘟疫的士兵,楚云泽勃然大怒。 他一把拽起吐得虚脱的小士兵:“什么臭,你给本王说清楚!” 小士兵被他靠近,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哗——”一声又吐了出来。 楚云泽快速放开他,忙不迭的闪躲着。 沈水瑶心中泛起疑惑,她上前一步,按住暴怒的楚云泽:“殿下,我们身上可能有问题,但自己察觉不到。” 楚云泽静默片刻,厉声对士兵问道:“你们都闻到了什么味道?” 半晌,见无人敢应答,楚云泽又要发飙。武校尉大着胆子道:“三殿下,我们闻到一股酸臭味道……就像、就像您说的那种泔水味道。” “那为何我什么都闻不到?!” “殿下,我也什么都闻不到。”沈水瑶面色青白交加:“我猜想,是我们的嗅觉丧失了,但却没有完全丧失。” “你的意思是,我们闻到的味道转移到味觉上了?” 沈水瑶绝望的闭了闭眼,点点头:“而且,我们还散发着这种味道。” 楚云泽脸色大变,高声道:“叫军医!” 军医被这奇异的味道,熏的不断地轻咳。他移开搭脉的手,又看了看楚云泽身上的鼓包,强忍着道:“殿下,沈小姐,你们应该是被当地的婢虫咬了,所以才会味觉与嗅觉错乱。” “要怎么办?” “这……”军医眼神飘忽,为难的低下头。 楚云泽皱眉,不耐道:“快说!” “要解决此症,须得……须得将抓五到六只刚出生的婢虫,将其捣碎,混合蜈蚣、土元的鲜血服下。” 桌上的茶碗一扫而落,楚云泽腾的站起身来,双眼发红,不可思议的吼道:“你说什么?这是给人服用的?!” 军医伏在地上,小声颤抖道:“殿下,只有这个法子了。” 沈水瑶安抚着楚云泽坐下,吩咐道:“就按这个准备。” 她也恶心的紧,可是若是不解除,吃饭都是奇异的味道,属实无法接受。 “我们身上的异味,怎么办?” “这个……恕老夫医术浅薄,尚毫无头绪。” 楚云泽额头青筋直跳,频繁的火气让他有些缺氧。 “下去,下去!给本王滚下去!” 军医像得到了大赦,年近半百的步子迈的飞快。 “殿下,你忍一忍,我在南蛮认识些巫医,等到了那里,他们定有办法。”沈水瑶柔声安慰道。 她和于香梅来南蛮求蛊的时候,结识了几个巫医。 三皇子揉着额头,点了点头。 沈凌烟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本来那药让他们散发着异味,吸引虫子,尝尝万人嫌的滋味。 未曾想竟吸引到了婢虫,这下更加遭罪了,呵,自作自受。 一回身,她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淡淡的檀香味袭来,她低下头,径直走过。 一双微冷的手拉住了她:“烟儿,这个给你。” 沈凌烟回过头来,看着他手中酥皮纸包着的东西,抬眸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楚云昭浅瞳看着她,轻声道。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沈凌烟犹疑了一瞬。 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渐近。 沈凌烟拉过他,向着不远处的枫叶林跑去。 第49章 这糕点,很甜 深秋的午后,灼灼阳光洒在高大摇曳的枫叶林中,给山林染上一层层浅浅的碎金光芒。 风一拂动,金黄色的枫叶沙沙作响。 沈凌烟疑惑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将酥皮纸揭开,里面躺着几枚精致的广寒糕。 广寒糕……自己在他府上治腿时,曾随口问道有没有广寒糕,此后点心盘里每次都摆着它。 可这个是北方的特产,在淮南怎么会买到? “你在哪里买的?” “方才路过,碰巧看见有家店在卖,就买了些。”楚云昭淡淡道。 路过碰巧?在这种地方,哪那么容易买到广寒糕?而且他们走的是同一路线,她怎么就没看到那家店? 见她看着点心不语,楚云昭垂下眸子,咬唇道:“烟儿,昨晚我不该那样说。但是,你信我,我没有觉得你轻浮,我只是……” 第33节 他顿了顿,眼下小痣染上薄红。 “只是什么?” 楚云昭浓密的微微抖动,他眸光暗沉,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即使他们在你面前赤膊,你也不许看。” “啊?”见他异常凝重的样子,沈凌烟微微皱眉,不解道:“为什么?是有什么忌讳吗?” “……”楚云昭扶额,无奈道:“对,这在我们苗疆是有忌讳的,总之,你以后不要看他们。” 沈凌烟一只手撑着下巴,思量着点点头。 “快尝尝这糕点好不好吃。” “好。”沈凌烟拿起一块白玉般的糕点,咬了一小口。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即使在京城,也很少能买到这么好吃的广寒糕! “怎么样?”楚云昭背过去的手心渗出汗,紧张道。 “嗯,好好吃,你也尝尝!”她兴奋地将广寒糕递到楚云昭嘴边。 见楚云昭眼神晦暗的看着自己,她举着点心的手一颤。随即,她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咬过的! “啊,对不起,我忘了……” 就在她要把糕点收回时,温热的檀香气息靠近,楚云昭上前一步,咬住了那半块广寒糕。 他抬起身来,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细细品着。 “你、你,那是我咬过的!”沈凌烟双瞳睁大,讶异道。 楚云昭揉了揉她的头顶,矮下身子,在她耳边缓缓道:“果然好吃。” 沈凌烟张了张口,明丽的凤眸快速的眨着,面色微红,偏过头去。 这时,远处传来武校尉的呼喊声:“沈将军,你在哪?时辰到了,是否要启程了?” 楚云昭听着,拉过沈凌烟躲在树后。他拿过她手中的糕点,将它重新仔细包好,又放到她怀里。 “晚上来找我,我那里还有其他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虽然找了一晚上,才找到这家正宗的广寒糕。 还是怕她觉得这糕点不对胃口,又买了许多其他不腻的糕点,如今都在他房间放着。 “好。”好久没有吃到各种糕点了,还真有些想念。 沈凌烟点点头,转身要离开,突然,她看到他眼下泛着淡淡乌青。 她停下脚步:“你昨晚没睡好吗?” “只是睡得晚了些。好了,武校尉该找来了,快走吧。” 明媚娇艳的女孩朝她点点头,拎着糕点,快步向着队伍中走去。 楚云昭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须臾,他微微跛着腿离开。 在他们身后,远远地,一个包裹严实、全身黑衣的身影缓缓走出,站在密密的枫叶林中。 好啊,沈凌烟,竟然和自己这个残废九弟勾搭在一起了!怪不得,几次三番她遇到危险,九弟碰巧出现! 这二人也不知何时勾结在一起的,自己竟毫无察觉。该死……看来对自己态度骤变,将自己整的这样惨,也是为了楚云昭! 那贱人,竟然为了这个残废绣花枕头,退了自己的婚约! 楚云泽紧紧攥着拳,指甲陷进掌心,双眼赤红。 ……还约定什么今晚,房间?想得美,一定要让他二人付出代价! 第50章 他隐秘的过去 傍晚,军队在淮南郊外停下,原地驻扎。 待嘈杂的人声逐渐熄灭,众人入睡,沈凌烟拿着药箱,来到了楚云昭的房中。 她蹲下身来,双手附在他的膝盖上,摸索片刻,找准了位置,向推着着错位的骨头。 她能感觉到,楚云昭紧绷的身体,战栗不已。他死死咬着牙关,冷汗浸湿了额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快速将银针插在周遭的穴位之上,沈凌烟抬起头,赫然发现他薄薄的唇上,流下丝丝缕缕的血迹。 “你这么忍耐做什么,疼就叫出来呀。”她眉心蹙起,拿出雪兰花手帕,轻轻的擦着他薄薄的唇。 血迹染透了手帕,楚云昭紧紧闭着双眼,忍过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答话。 须臾,她将银针放回药箱里。见仍没有睁眼,她凑近一点,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云昭哑声道。他面色苍白,缓缓地睁开眼,眼尾泛着薄薄的赤红。 见女孩仍不安的看着自己,他轻笑着,指着桌上的糕点道:“我真的没事,糕点方才热过了,你快尝尝。” 沈凌烟没动,她抬眸问道:“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皮开肉绽的新伤,混杂着错综复杂的旧伤。 他的膝盖,定不是一两次的被伤成这样的,而是长年累月,多次受到外力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让骨头复位尚且如此痛苦,他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疼…… 楚云昭垂下浓睫,拿过一旁的扇子,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染上笑意,轻声道:“不小心摔的。” “别骗我。你除了膝盖上的伤,这小腿上的鞭痕,又作何解释?”沈凌烟凤眸凝目的看着他,严肃道。 楚云昭眼神微动,琥珀色的瞳和她对视着。 半晌,他看向窗外,低声道:“十年前,我八岁那年,被人送出了宫。我一个小孩,为了躲避追杀,只能拼命地向没人的地方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不知不觉,我竟来到了苗疆。” 原来,他是这样来到苗疆的……沈凌烟紧皱着眉头,静静听着。 “有个没有孩子的妇人收留了我,认我做了儿子。一开始,她对我还算好,可后来……”他顿了顿,眼中泛起隐秘的痛苦之色:“后来她在外面受了气,便每日回来拿我出气、发泄。” “你腿上伤,是她弄的?!”沈凌烟倒吸了口气。 楚云昭别过头去,哑声道:“大半。” “她怎么这么对你?你当时才多大啊!”沈凌烟一掌拍在木桌上,恨声道。 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妇人,这样虐待一个八岁的孩童! “那你后来跑了吗?”她追问道。 “嗯。”楚云昭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渐暗,满是血痕的薄唇抿起,沉吟不语。 片刻,他眼神恢复沉静。拿起桌上的梅花饼,递给她:“尝尝这个。” 沈凌烟心中不是滋味,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沉默的咬着。 他是先皇后、前朝公主的骨血,出身高贵,是天子骄子,本应在父皇的教导、母后陪伴下在宫里安稳、顺利的度过儿时。 成长为最尊贵的嫡皇子,受万人敬仰。 却受人陷害,流落宫外,数十年过着这种日子…… “你在想什么?烟儿?” 修长的指节在眼前晃了晃,沈凌烟回过神来,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以前未发现,梅花饼的味道也不错。” 楚云昭浅笑了一下:“嗯,这些糕点,你带回去慢慢吃。” 他拿起手边泛着寒气的玉盒:“明日我们分开后,十天之后才能汇合在南蛮大营,我现在帮你缓解一下背上的蛊毒。” “好。”沈凌烟点点头,背过身去。 楚云昭看了看并不严实的雕花屏风,拦住她,指了指里屋卧房:“去里面。” 第51章 这月白色的带子,是什么? 卧房中,沈凌烟轻褪下衣衫,解至腰间。 看着镜中只着月白色肚兜的自己,她拿起一旁的外衫,将胸前捂得严严实实,转了一圈,确定除了后背没露出什么。这才走到床边,背过身去。 “殿下,你进来吧。”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声音很轻,却像鼓点一般打在自己心上。不知为何,又想起白日里那被他咬去的半块糕点,面色有些发热。 楚云昭靠近一点,看到她后背的疤痕已经好了许多,除了一些淡淡的红痕,白嫩的皮肤光滑如玉,泛着薄粉。 他坐在床边,打开手中的玉盒,将小白蝎放在她薄薄的背上。 小白蝎一碰到淡红的伤口,立刻兴奋地上前,不断吸食着毒液。片刻,它渐渐变成深紫色,动作跟着慢了下来,蔫蔫的。 楚云昭用匕首刺破指尖,挤出一滴血在它身上。随着小蝎子逐渐变回雪白,它又恢复了精神,复上前吸食着毒液。 少女清冽的雪松气息萦绕,楚云昭稳了稳心神,轻声道:“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痒。” 楚云昭点点头,突然他注意到在她纤细的柳腰上,系着一根细细的月白色带子。 这是什么?上次只顾着看她背后伤口,未注意其他。现在回想,上次她的腰上,好像也有一根水红色的带子。 正思索着,小蝎子停下了动作,慵懒的躺在沈凌烟背上。 楚云昭知道它今日份的量,已经吸食完毕。他身子微微靠前,伸出手要把小白蝎拿下来。 突然,小蝎子躲开了他的手掌,向着女孩的腰间爬去。楚云昭讶异了一瞬,忙伸手去捉。 那蝎子仿佛要和他作对似的,爬的飞快。转眼间到沈凌烟的腰上,小钳子抓住那根月白色带子,牢牢地趴在上面。 “啧。”见它停下,楚云昭松了一口气,看准位置,飞速用两根手指夹住它,往外一拉。 不曾想,那小蝎子嵌住的月白色带子,瞬间绷断。 “啊!……”沈凌烟惊呼一声,慌乱的隔着外衣,用手捂着身前下落的月白色肚兜。 “你怎么了?”楚云昭以为小白蝎夹到了她,慌忙靠近,仔细看着她的腰部。 “没有啊。”他看了半晌,不明所以道。 第34节 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腰上,身前的肚兜已然松开,沈凌烟双颊红的要滴血。“你别看了……” 她的声音带着羞恼,楚云昭皱眉,视线移到被夹断散开的月白色带子。 屋中静默了半晌,凛冽的雪松气息愈加浓重。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他耳尖腾的红了,急急地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咣”一声,床边的花瓶落地,楚云昭看也没看,快步冲出了里屋。 他打开折扇,愣在椅子上扇了好半天风。 听着里屋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深呼了一口气,将外屋门打开一条缝,吩咐道:“拿一桶冷水……不,温水来。” 要不是自己的腿不能受凉,他现在就跳到冷水中! “好嘞,马上送到。”小厮看着面色红的不正常的俊美男人,疑惑道:“客官,您没事吧?” “没事。” 楚云昭快速合上门,他不断的摇着扇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压下心中一股燥热。 半晌,他渐渐停下脚步,看向里屋方向,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这时,只见沈凌面色微红,缓缓从里屋中走出来。一抬眸,正好撞上他琉璃般的浅瞳。 两人呆呆的看着对方,相顾无言,面上又染上绯红。 “咳。”楚云昭别过头,艰涩开口道:“方才……抱歉。”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沈凌烟低下头,轻声道。 楚云昭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客官,水来了!” 这么快?楚云昭示意沈凌烟避到里屋,将门打开。 小厮将桶放在屋中屏风后,迅速跑开。 第52章 你把沈凌烟藏到哪去了?! “你要沐浴吗?”沈凌烟从里屋探出头,问道。 “……嗯。”楚云昭微怔,点点头。 他没想到,这水送的这样快。 “那你等一下。”说着,她走到桌边,打开药箱翻找着。片刻,她从箱子里拿出几包草药。 “你沐浴的时候,把它们等比例抓一些放在水中,多泡一会再进去,有利于寒湿之气排出体外。” “好。”楚云昭接过药包,收在怀里。 “那我先走了。”沈凌烟拎着药箱,跑向门口,开门而去。 楚云昭看着手中的药包,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他走到浴桶前,将几包草药各取了一些,放在水中。 然后来到屏风后,脱下衣服,进入浴桶中。 桶中的水温热,带着淡淡的香草气息,洗去了一天舟车劳顿的疲惫。 他闭上眼睛,不禁想起方才的场景,脸颊又泛起滚烫。 咬了咬牙,撩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才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楚云昭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闯入门内,又将门反锁上。 沈凌烟发丝微乱,俏丽的眉眼皱起,急急道:“三皇子在楼梯口,就要上来了!” 这层楼只住着楚云昭,其他房间都是上锁的空房。 自己又拿着药箱,若让三皇子撞见,定会知道他二人相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 她快步走向窗边,就要打开翻出去。 “等等!”楚云昭阻止道:“窗外可能有人!” 沈凌烟心中一颤,迅速将手臂收回。她有些慌乱的张望着四周,寻找可藏身之处。 怎么办,楚云泽马上就要上来了!他定会仔细搜查这房间,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 除非……这房间有暗室!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九弟,你在吗?”楚云泽幽幽的声音响起。 沈凌烟心头一震,跑向楚云昭,低声问道:“这房间有密室吗?” “没有。”楚云昭眼睫微颤,快速思索着对策。 门外楚云泽敲门声越来越大:“九弟,开门啊!我有要事找你,快点开门!再不开门我撞门了啊!” “怎么办?”沈凌烟眉头紧锁,目光快速扫着屋内。 忽然,她看到楚云昭浴桶中,漂浮着层层密密的草药,完全遮住了他肩颈以下身体。 “你往边上去一点!” 楚云昭眼眸微闪,犹疑了一瞬,迅速后退了一步,将身体贴紧水桶边缘。 门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砰砰的撞门声,夹杂着三皇子不耐的喊叫声,似是马上要破门而入! 沈凌烟没有迟疑,她将药箱沉入水中,而后迅速迈入水桶中,背对着楚云昭吸了一大口气,蹲下身子,沉入水中。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 屏风的空隙中,楚云昭看见三皇子全身包裹着黑布,仰着头迈入房间。 他的身后,带着十多个士兵。 一进门,楚云泽两只眼睛快速扫着四周,继而快速冲向屏风后。 看着楚云昭正在泡在桶中,他嗤笑一声:“呦,九弟,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在这泡药浴呢。” “三哥有什么事吗?”楚云昭抬眸,平静道。 “方才你为什么不开门?”楚云泽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看穿。 “如三哥所见,我在泡药浴,不小心睡过去了,没听见。” “是吗?那方才刺客闯入你房中,你是不是也没看见?”楚云泽冷哼一声,转身对着士兵道:“刺客就在这屋中,给我好好搜寻,抓不到刺客,唯你们是问!” 士兵们得到命令,立刻在屋中翻找着。楚云泽迈开步子,跟在士兵后面,高声做着指挥。 见他暂时离开,楚云昭松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想将沈凌烟捞出来,透一透气。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根陶瓷管子慢慢伸出一小截,竖在了他面前。 楚云昭瞳孔微张,默默上前,移动了下身子,用胳膊挡住了那小截管子。 这一动,双腿无可避免的贴上了女孩的后背。 他面上发热,小幅度找着位置,尽量将自己赤裸的双腿错开。 那边,楚云泽怒气冲冲的命令士兵,打开最后一个柜门。 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他暴怒着将木架推倒,转身冲到窗外:“她出去了吗?怎么没人来报?!” 见他开窗,一个小士兵走到窗前,报告道:“三殿下,属下守了许久,方才并没有人出来。” “滚!”他将窗户狠狠摔上,大步走到楚云昭面前,吼道:“你把那贱人藏哪去了?!” 第53章 呼吸全乱了 “三哥,你在找谁?”楚云昭眸光似冰,冷冷的看着他。 “我找谁?”楚云泽抱着手臂,斥道:“你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我在这好好的泡药浴,你闯进来,就是一通乱翻乱砸。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在干什么。” “装什么呢你?!”楚云泽指着他怒道:“你抢了我的女人,还在这和她幽会,看你那嘴唇,就知道你二人干了什么好事!真是不要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卑鄙?!” “论卑鄙,我比不上三哥。”楚云昭敛下眸子:“三哥送到我府上那些密探,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个了。” “你……你这混蛋,给我闭嘴!你到底把我的女人藏哪去了?!” “你的女人?”楚云昭抬眼,尽是一片阴沉之色:“沈水瑶?” “妈的!你……”楚云泽气结,抡起拳头就要上前,被楚云昭抬掌拦下。 “三哥,你要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在这里打我是吗?也好,反正明日这消息,便会随着军书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到父皇手中。” 楚云泽震在原地,双目瞪圆,赤着双眼地看着他。 楚云昭亦静静地看着他,他琥珀色的瞳暗沉,闪着幽深的光芒。 须臾,楚云泽喘着粗气,颤抖的收回拳头。他迅速转过身环视着这间屋子,又快步走到墙边,乒乒乓乓的砸着墙壁。 “都来帮忙!”他高声喊道。 众士兵互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三殿下是做什么。深夜信誓旦旦的叫醒他们,说看到刺客进入九殿下房间,赶紧捉拿。结果找折腾了半天,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 一无所获也就罢了,他还发这么大的火。现在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他们压下心中不满,踌躇着上前,跟着楚云泽敲击着墙壁。 一炷香后,众人将墙壁敲了个遍,又将屋中桌椅、瓶瓶罐罐移动了位置,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着士兵疲倦不耐的脸庞,楚云泽气的扯了扯面上黑布。 他也累得满头大汗,却不能摘下这些黑布,真是憋屈! 这沈凌烟,到底跑到哪去了,她能遁地不成?! 他走到楚云昭面前,怒声道:“你给我等着,我必让你跟那贱人现出原形!” 忽然,他低头之间,注意到楚云昭泡着的浴桶。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没出来过!而且,这桶,怎么有点大,也覆盖着一层草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楚云昭见他目光直直盯着木桶,心中一颤,手心渗出汗水。 第35节 “你从这桶里给我出来!”楚云泽皱着眉头,命令道。 楚云昭挑了挑眉,寒声道:“三哥,今日的闹剧还没够吗?我这桶里若是有人,恐怕早就没气息了吧!” “……”楚云泽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会。 是啊,他进来这么长时间,沈凌烟若是藏在桶里,早就淹死了啊! “妈的!”他面色铁青,暗骂一声,旋即带着士兵离开了房间。 走出一步,他又回身吩咐道:“今晚派两个人给我守在这里和窗边,一步也不许离开!” 他就不信,沈凌烟能凭空消失不成? 屋内,等了半晌,门外动静渐渐平息。楚云昭低声道:“烟儿,他走了。” 水下传来窸窣的响声,身前的女孩抬起蜷缩着身子,后背却不小心碰上了他的大腿。 楚云昭闷哼一声,少女忙转了个身,紧贴着身后浴桶边缘慢慢起身。 沈凌烟湿着乌黑的青丝,缓缓从水中抬起头。她双手捂在胸前,凤眸湿漉漉的眨着,水水的唇泛着殷红色,一张绯红的脸清媚而惑人。 浅蓝色衣衫的全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透出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如一朵绽放的雪莲。 楚云昭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呼吸全乱了。 第54章 我要你帮我 他全身的气血上涌,迅速别过头去,将一双琥珀瞳紧紧闭上。 屋中氤氲的薄薄的水汽,浓郁的雪松气息袭来,熏红了他的脸颊。 耳边传来少女起身的声音,带起了一小片温水,打在他的身上,滚烫的骇人。 沈凌烟低着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小心的提起裙摆,迈出了水桶。 她拿过搭在一旁的的巾帕,快速走到了里屋,擦着湿透的发丝。 听着里屋逐渐安静的动静,楚云昭堪堪睁开双眼。他的浅瞳中,泛着隐秘的血色。 看了眼身下,他复咬上血迹斑斑的薄唇,竭力压下心中涌动的暗潮。 “殿下,你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清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窘迫。 “……在床边的柜子里。”他一开口,全是暗哑之色。 沈凌烟打开柜子,他带的衣服并不多,有序整洁的放置在里面。其中大多是玄色、靛蓝色这种幽深的颜色,小部分是月白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颜色。 她思考了一下,脱下身上从里到外浸湿的衣服,拿了件玄色外衫穿上。她走到镜子前,仔细查看着胸前,还好,这件衣服料子厚、颜色深,即使她里面什么都没穿,也看不出什么。 衣服都湿透了……得想办法晾干。 听三皇子刚才那阵仗,今晚她是出不去了。她走出卧房,寻找着可以晾置衣衫的架子。 路过屏风时,她往那方向看了一眼,见楚云昭还泡在水里。 “你怎么还没出来?”她讶异道:“这水都凉了,别在里面了!” “……”楚云昭背对着她,嗓音微哑道:“你进去,我就出来了。” 将衣服搭上,她快步走回里屋。 三皇子带着人一顿搜寻,这里的场景可真是惨不忍睹…… 床边碎着两个花瓶,散落了一地碎片。木桌、柜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边,就要倒下。就连床上的玉枕,都被扔下来一个。 墙壁上、地板上也有些许的重物敲击痕迹,凹凸不平着。 看来,明日要赔一大笔钱了。 她想着,起身将木桌和柜子归位,又小心捡拾着地上的碎片。 “你不要动!”略略急切的声音传来,楚云昭一身白衣向这边走来。他蹲下身子,仔细的将碎片拾起。 许是那瓷片太过锋利,他方才刺破的指尖又豁开一个口子,流出了鲜血。 他并未在意,径直将碎片收在一旁的桶中,随意擦了擦手中鲜血,站起身来。 “你……你先坐好,我给你上点药。”沈凌烟微微蹙眉,牵过他的手,将他按在床边。 药箱被楚云昭捞出来,正静静的躺在屏风后,沈凌烟打开它,用棉布吸干被水渗透的第一层。 方才在水中,她拿出那陶瓷短管的时候,渗进去了水。还好这第一层只放着几根银针,没什么药材。 又打开第二层,拿出几个小药瓶,走回床边。 “为什么你对伤口毫不在意呢?”她坐下身来,将一点药水湿在棉巾上,仔细擦着楚云昭的指尖。 少年垂下眸子,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没有答话。 “你以后不能这样了,受伤了就要抹药。”将血迹擦净,沈凌烟又拿出另一个瓶子,玉手剜了一点药膏,细细涂抹在他的手上。 她记得上次他对自己的手臂也是这样,明明给他留了药,却放置在那里没动。她再检查的时候,发现伤口还是老样子,狰狞着一道长长的刀疤。 气的自己亲自给他上了几次药,恶狠狠警告他要记得涂药,后来再看,伤口才有所好转。 还以为他终于上心,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见她皱眉,气呼呼的,楚云昭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方才那根陶瓷管子,是做什么的?” “噢,那个呀,吓了你一跳吧。”沈凌烟抬起头,眉眼弯弯道:“那是我调配药材用的,平时就放在药箱里,没想到竟派上了大用场!” 看着女孩仰起头,带着一丝得意的笑颜,他的唇也不自觉的勾起。 “好聪明的烟儿。”他另一只手揉上她的头顶,浅瞳闪着细碎的光,轻笑道。 抹完指尖,沈凌烟看向他的唇,将药膏递了上去:“你自己涂一下嘴唇。” 楚云昭一怔,深深地看着她。 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光泽,微微闪动着,眼下小痣染上红墨色。 他微冷的手握住她的细细手腕,慢慢靠近,幽声道:“你帮我。” 第55章 你要去哪睡? 似是想起了什么,面前的女孩眼神闪烁,嗔怒的看了他一眼:“我不要,你自己来。” “你若不帮我,我就不抹了,让它烂掉吧。”楚云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也不急。 “为什么?!”沈凌烟急道。 “我不能自己抹药。” 沈凌烟蹙起眉心,不解的看着他。 “这在我们苗疆,是有忌讳的。”楚云昭缓缓道:“男子十八岁后,不能亲自抹药。” “?”沈凌烟瞪大了眼睛:“那就这样扛着吗?” “对。”楚云昭面色沉静的点点头。 “你不会是在逗我吧?”她拧眉道。 楚云昭立刻摇摇头,答道:“绝对没有。” “……你们苗疆,规矩还真多。”看着他略带委屈的表情,沈凌烟撇了撇嘴,低喃道。 她眨着长睫,目光垂下,犹豫的游离着。片刻后,她轻声道:“好吧,你闭上眼睛。” 少年狡黠的笑了一下,慢慢闭上夺目的桃花眼。 “你别动哦。”沈凌烟伸出手,将透明晶莹的膏体探上他的唇。 温热的手指贴上他伤痕累累的唇,似是感觉楚云昭微微战栗了一瞬。 伤口好深,这是咬的有多用力?他有些干裂的薄唇上,刻着深深浅浅的血痕。 沈凌烟用手指细细打着圈,揉着他薄薄的唇瓣,想让这药膏吸收的更好一些。 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为了看清伤口,她又离近了些。 可以闻到他身上沐浴后,带着清新水汽的香草气息。再凑近一点,还是有淡淡的檀香味,让人无比心安。 “好了。”楚云昭突然向后退去,他捂着耳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 沈凌烟点点头,将药瓶一一合上。她思索了一下,对楚云昭道:“这些药明日你带走,若是你不能动手,就让士兵给你抹上。” 黑暗里的少年想象了下那画面,嘴角抽搐着点了点头:“好。” “你一定要用药啊,等到了南蛮大营,我会检查的。” “放心,我会仔细用的。” 收起药箱,两人突然发现眼下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三皇子派人守在门外,沈凌烟要怎么回去? 楚云昭起身,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亮,在窗户框边上戳开一个小眼。 向外看去,两个高大的士兵,正手握着佩剑,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 这怎么办?他回身道:“窗外有人,要放迷烟吗?” 沈凌烟看了看自己身上,思量了半晌,摆摆手道:“不了。三皇子肯定派人在我房间守株待兔呢。放了迷烟,我这身装束回到自己房中,不是正巧被他逮到证据。” “那你……” “我等衣服晾干,天亮再想办法走吧。” 黑暗中楚云昭额角微微湿润,他微愣了片刻,张了张口:“好。” 他走到床边,拿起一床被子,走向外屋。 “你去哪?”沈凌烟叫住了他。 “我去外屋睡。” 第36节 “外面没有床榻,你要睡在地上吗?” 楚云昭点点头,微抿着唇看着她。 “我去吧,你睡在地上的话,腿会受凉。”沈凌烟伸出手,要从他手中接过那一床靛色锦被。 楚云昭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不行,我去。”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将那一床被子放在地上。 看着他不容置疑的背影,沈凌烟无奈,回身走到床边。 夜色深沉,烛火熄灭了。她躺在床上,不断地翻着身。 他睡着了吗……这样冷的天气,他的腿会再次受寒的。他会疼的,也许还会出血…… 那次在水中为了救她,他的腿就出了那样多的血。最重要的是,这个傻瓜,再疼他也不会说的。 不行,他不能睡在地上! 沈凌烟坐起身,穿过屏风,跑到楚云昭面前。 暗沉的月色中,楚云昭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双琥珀瞳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去榻上睡。”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楚云昭敛下眸子,转过身去,没有作答。 沈凌烟自知拗不过他,轻声道:“殿下,你不能在这。若是半夜他们突然闯进来,看到你睡在这,一眼就会知道里面有人。” 半晌,楚云昭淡淡开口:“那我去里屋地上。” “不行!”沈凌烟咬牙,压低声音道:“你得去床上!” …… 沈凌烟躺在床上,看着离她远远地、堪堪睡在床边的楚云昭,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们谁也拗不过谁,沈凌烟一生气,直接借着内力,俯下身揽着他的腰让他起身,趁他错愕将拉到了床边。 又将他按在床上,严密的盖好被子。自己则气呼呼的在他身上越过,直接躺在床上。 等平静下来,才发现楚云昭背着身,躲到了床榻边缘。想着方才他惊诧的眸子,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是不是吓到他了…… 她眼眸微深,不过,她不后悔。为了他的腿,只能这样做了。 第56章 你快掉下床去了 沈凌烟拉了拉他的衣袖,想将他拉回来一点。 “你做什么?”暗哑的声音的响起,夹杂着一丝忍耐。 “你快掉下床下去了。” “……不必。” “你过来一点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沈凌烟玉手小幅度扯着他的袖,柔声道。 静了一瞬,身前的人向后移动了半寸身子,却仍没有转过身来。 少年身上沉沉的檀木香气靠近,沈凌烟看着他近在咫尺,清瘦孑然的背影。 脑海突然“嗡”一声的想起前世,他和自己炙热的那晚。 那时候,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突然闯入,薄唇带着灼热的气息,吻上了自己的耳廓。 她被他吻的全身发麻,艰难喘息间,滚烫的气息抚遍了自己的全身,大力的揉捏着,而后将头深深地埋在她颈窝,呢喃着什么…… 然后…… 寂静的黑夜中,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转过身,将头快速地缩进被褥里,用手捂着胸口,晃了晃脑中思绪。 沈凌烟,你在这瞎想些什么,那只是个意外…… 明日还要赶路,须得赶紧入睡! 她拍了拍微烫的脸颊,将眼睛合上。须臾,她呼吸渐渐平缓起来,陷入了沉睡。 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过,照在楚云昭俊美无双的脸上,耳畔响起少女柔柔的呼吸声。 夜幕沉沉,少年慢慢睁开了双眼,他琥珀色的瞳眸光深沉,染上的猩红色的血丝,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 天光微亮。 “烟儿,起来了。” 清澈的男人的声音让沈凌烟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随即她想起昨晚的情况,才松了口气。 “嗯……”沈凌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 昨晚还是睡得太迟了,头有点疼。她抬头,看着眼前已经穿束整齐,长身玉立站在自己面前的楚云昭。 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却眼神清明。 “你不困吗?”她疲倦的眨着眼睛,问道。 “不困。”楚云昭摇摇头,道:“窗外那两个人已经睡着了,我又放了迷烟,你去收拾一下,换上衣服快些离开,不会被发现。” “好,我现在就去。”沈凌烟下床,走向外屋。 屏风后,一件一件的穿好衣服,确认没有破绽后,她快步走到窗户。 在把手放在窗边,将要打开之时。 她突然感到一阵灼灼视线,心中一颤,转过头去,清隽的少年正站在门边,浅瞳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殿下,我走了。” 这一分别,快的话十天,慢的话要半个多月不能相见。 楚云昭眸光闪烁,低声道:“路上千万小心。” “好,你也是。押运粮草务必小心,记得尽量避开途中关卡,不要引人注意。”沈凌烟顿了一顿:“遇到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照顾好你的腿。还有……记得抹药。 “嗯,我都记下了。” 见楚云昭眉眼黯淡,垂下头。她开窗道:“我走了……” “等等!”楚云昭急急走到窗前站定,他在旧疤上挤出一点指尖血,两指点向额头正中,口中默念着什么。 他额上闪现一道竖直的幽蓝色光芒,霎时间,窗外白光闪现,沈凌烟被这强光刺的闭上眼睛。 再睁眼,一只满身黑羽的雏鹰出现在眼前,正静静站在他的肩上。 沈凌烟张了张口,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惊了一瞬,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法术,怎么还能如此…… 他牵过沈凌烟的手,瞳孔泛着血色,哑声道:“我会用它给你传信,比军中加急的马匹更快一些。” 他顿了顿,低低道:“你看到,要记得给我回信。” 沈凌烟咬着唇,点点头:“好。” 说完,未再耽搁,她转过身,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走到自己的屋外,便见几个士兵守在门边。 她径直越过他们,推开房门。果然,三皇子正裹着黑衣坐在桌前,用手敲着桌面,神色不耐的喘着粗气。 见她进门,他立刻起身,怒视着她:“你去哪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无耻!”楚云泽一拳砸向桌子,猛地冲上来,就要嵌住她的下巴:“你当众退婚,让我难堪至极,原来是为了那个病秧子!” 沈凌烟迅速躲开,后退几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正事就说,没有从我房间里滚出去。军队就要出发了,别在这里找事。” “听不懂?那你告诉我,你一夜未归,去哪了?是干什么去了?”楚云泽眼神眯起,危险的看着她。 “勘察周边地形。”她抬眸,凉凉道:“军队进入淮南后,周边地形与地图上的不符,你未发现吗?” “……”楚云泽眉头逐渐锁起,什么地形?他没怎么看过地图,也从未注意过此事。 “夜晚勘察地形,你当我是傻子?” “一盏孔明灯即可。”沈凌烟翻了个白眼,瞥着他冷声道。 “你为什么白天不去?!” “白日街上到处都是混入的敌军,我在他们面前勘察地形,你是想让我早些暴露吗?” “啧。”楚云泽暴躁挠着头,眼神乱瞟着。难道枫叶林中,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她昨夜并没有去楚云昭的房间?毕竟翻遍了房间,派人守了许久也未见有人。 可……那小子嘴唇是怎么回事?! 想着,他狐疑的看向沈凌烟的脸,她的唇上并没有伤口和任何痕迹。 楚云泽抱着臂,指着她,厉声道: “这次算你走运。但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别让我逮到你们!到时候,我会将你们的丑事,怎么陷害于我、设计退婚、让我遭受非议的事,一一上报给父皇母后!” 沈凌烟没有答话,她皱着鼻子,偏过头去。用手快速的扇着风,又后退了两步。 “你!”楚云泽攥着拳头,恨声冷笑着:“好啊你,反正今日你和那小子就要分开了。没有那小子从中作梗,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你给我等着!” 他快步出了房间,将门摔的震天响。 第57章 我要杀了她! 天光大亮,大军拔营而起,准备向淮南赶去。 出发前,军医颤巍巍的端上一碗黢黑的汤药,送到楚云泽二人面前。 第37节 楚云泽脸色青白的接过,惊骇的看了眼里面虫子的残肢,当即吐了出来。沈水瑶忍着恶心,轻轻安抚着他:“三殿下,你忍一下,我们的病症不能再拖了。” 昨天他们一天都未进食任何东西,沈水瑶身子娇弱,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心一横,仰起头,将黢黑的汤药直接灌进嘴里。 “咳、咳。”一股泔水味袭来,混合着不明残渣,在肚子里要炸开。 楚云泽见她喝下,咬了咬牙,也一饮而下。 两人捂着肚子,忍下一阵呕吐的欲望,苦苦忍耐着。 武校尉小心翼翼的上前:“三殿下,可以出发了吗?” 楚云泽苍白着一张脸,紧皱着眉,有气无力道:“走吧。” 越接近城中,街道上愈加烟火缭绕。虽远比不上京城,但比想象之中,繁华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淮南地区尚且接近北方,未到真正的蛮荒之地。 正想着,前方突然一队人马拦住了军队,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跪在队伍前,高喊道:“下官不知三殿下、沈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沈凌烟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你就是淮南总督,廖安?” “回沈将军,正是下官。”廖安拱手道:“府上备好了酒菜,请殿下、将军与各位将士驾临我府,下官为各位接风洗尘。” 沈凌烟沉吟了一下,道:“好,到时候你将近日,淮南各地的情况同我说一下。” 穿过淮南便是南蛮之地,要迎来真正的战场,在这之前,要全面的了解敌情。 “是。” 饭桌上,沈凌烟与武校尉仔细听着淮南总督的话,知晓了淮南近日并不安定,光是奸细就逮捕了数十个,不明身份的打砸闹事者也有许多。 看来,敌军已经对淮南虎视眈眈了。 她思索了一下,同他商量着对策。 一旁,楚云泽早就坐不住了。他方才一来,就是一顿猛吃,等终于填饱肚子,又急躁的扯着黑衣,嚷着身上瘙痒。 廖安愣了愣,小心道:“三殿下,您不舒服吗?” 楚云泽不耐的瞥了他一眼:“就这么点事,你还没说完吗?” 沈凌烟寒声道:“三殿下,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不需要在这硬撑。” “求之不得。”楚云泽冷哼一声,站起身便走了。 终于摆脱了该死的淮南总督,说那么多,又不能直接离开。围着这些黑布,可热死人了…… 不知道瑶儿找没找来巫医,来去除这一身异味,自己去得看看。 “瑶儿!”他推开门。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向前行礼:“老朽参见三殿下。” “你是?” 沈水瑶在他身后走上前来;“殿下,这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老巫医。有他在,我们身上的毒不成问题。” “快!”楚云泽伸出腕子,激动道:“快为本王诊治。” 片刻,老巫医又伸出手翻动着他的眼皮,看了看舌尖。他垂手道:“三殿下,你和沈小姐中的是同一种毒,但你比沈小姐要深一些。沈小姐喝下汤药便能解,但殿下需要泡些汤浴。老朽现在就去准备。” 说着,他走了出去。 “什么汤浴?”楚云泽反应过来,看向沈水瑶。 “许是泡些药浴吧。”沈水瑶思索着道。 沈水瑶喝完药后,须臾,一盆盛着褐色浓汤的水被端上来,泛着奇异的味道。 “这是里面是什么?!” 竟然比自己身上的味道还难闻…… 老巫医刚要答话,沈水瑶朝他摇了摇头,安抚道:“三殿下,这也算以毒攻毒了,忍耐一下好不好?” 看着沈水瑶娇媚的脸,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恶臭。楚云泽闭了闭眼,遣散众人,迈入桶里。 “啊!”一进桶中,他就烫的被一惊,怒吼道:“老东西,想烫死我?!” 沈水瑶听见动静,忙上前按住他:“殿下,巫医说须得这个温度,你千万别出来!” “真想杀了沈凌烟那该死的贱人……”楚云泽攥着拳,死死地克制想跳出桶的冲动。 沈水瑶眼神一暗,鬼魅道:“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楚云泽惊骇道。 他方才只是气话,毕竟留着她还有用。不曾想,沈水瑶会这样说,看起来极其认真。 “殿下,姐姐如今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你还留着她做什么呢?”沈水瑶幽幽道:“若是未等你出手,她便和九皇子勾结在一起,帮他成事怎么办?” “那个残废?成事?”楚云泽嗤笑一声,不屑道。 “殿下,你别忘了,姐姐是学过医的。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医术到了何种程度,再加上她有个医术高明的师兄,如今就在九王府。”沈水瑶盯着他道:“您就一点不担心吗?” “可是……”楚云泽迟疑道:“我派人砸坏他的腿时,再三确认了,绝不可能复原。” “殿下,不可掉以轻心。近日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究竟为何,您还没明白吗?” “啧。”楚云泽忍着身上疼痛,握拳道:“那怎么办?我现在对楚云昭出手,父皇肯定会怀疑我!” “殿下,你不能对九殿下出手。”沈水瑶摇摇头,眸子里闪着阴冷的光:“但是,你可以断了他的臂膀,杀了沈凌烟!” “……我要如何杀了她?” 论武功,他远远比不上沈凌烟。论兵马,他只是副将,士兵不会替他去谋害主将。 沈水瑶阴森一笑,如吐出信子的毒蛇。她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附在他耳边,娇声道:“这是我从巫医那里求来的,有了这个,必让她死无丧身之地……” 楚云泽定了定,狞笑道:“好,等到大战,她击退倭寇后,我就动手!再将这军功收入囊中!” 接过药粉,他盯了一会,复追问道:“瑶儿,她也会医术,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殿下,您放心,这不是用在人身上的……” 第58章 雏鹰传信 四日后,大军走出淮南,来到了南蛮边境,一个名涉州的地方。 是夜,沈凌烟交代完明日的军务,让武校尉退出了营帐。 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歇息。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拍打着窗纱。 她抽出身后的月白色匕首,悄悄走过去。 愈走近,她越发现那白色的纱窗后,隐隐透着不规则的黑色。 难道……是它? 她侧过身,轻轻打开窗户。果然,那窗台上赫然站着一只黑羽雏鹰,它蜷缩的爪子中,紧紧抓着一卷丝帛。 试探的伸出去触碰,未料想那雏鹰也未挣扎,立刻乖乖的松开爪子,将丝帛放入她的手中。 好乖巧伶俐的雏鹰,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吗? 她温柔的顺了顺它黝黑光亮的羽毛,伸出手臂,将它带到房间里,放在地上。小雏鹰左右转头了一会,寻了个角落安静蹲下。 沈凌烟轻笑一声,小雏鹰这一点和他的主人好像。楚云昭在马车上,也是这般静静地坐在角落。 只不过他本人,可没有这雏鹰乖…… 她坐在椅子上,缓缓打开这一卷丝帛,上面写满了俊逸秀雅、舒展的行书: 望舒妹妹: 这几日,我按照我们定下的路线行走。一路顺畅,并无阻拦。粮草安好,勿担心。 你那边一切可顺利?听说你在淮南总督府上停留了半日,提审了几个奸细,务必要小心。 记得提防三皇子和沈水瑶。我已将你留在白蝎中的血滴入雏鹰胸口,有任何危险,以手点向你眉心朱砂,这雏鹰便会前来,为你传信。 万事小心,六日后,我会日夜兼程,赶到南蛮大营,同你汇合。 我很想你,盼早日相见。 扶光看到最后一行字,沈凌烟面色微微发烫。 她将信件合上,眼睫微颤,他竟然将自己的血落到这雏鹰身上……怪不得这小家伙这么听她的话。 她不禁又想起前世,濒死之际,他紧紧抱住残破不堪的自己,将他全身的血液浇灌而下。 那举动,又是何意呢……下次见面,她定要问清楚。 等等,他这上面的望舒妹妹,又是何意? 望舒,意为皎皎明月,他为何要称呼自己这个呢? 她反复看了一遍,确定这信中内容确实是说给自己的,信件没寄错。 略略思量,她拿过一张棉帛,亦写了一封信,夹在小雏鹰的爪子里,打开窗户。 “去吧……”她伸出手臂,目送玄色雏鹰远去。 第二日,距离涉洲百里之外的乐晋。 午后,众人驻扎在原地歇息。 楚云昭的营帐中,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男人跪在地上:“公子,这是属下在南蛮这些年,搜集的到信息,请您过目。” 楚云昭接过厚厚的竹简,扶起他们:“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 他回到椅子上,展开竹简,凝目看着。半晌,他抬头,哑声道:“无涯阁,如今就这些人了吗?” “公子,自一年前您走后,无涯阁就遭到了朝廷袭击,死伤惨重。兄弟们商量了一下,只能先行四散而去,等着您的归来。” 楚云昭闭了闭琥珀瞳,压下隐秘的血色:“我当时,能带走的,只有那么多了……” “公子,您不必自责,当时的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谁能想到,他们留有后手呢?” 半晌,他缓缓睁开眸子,眼尾染上猩红色,摸着腰间钴蓝色匕首道:“一年。最多一年,我会将你们全部安插在京城。” 第38节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拱手道:“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助公子成事。” “公子,其实也有一个好消息,您往后面翻阅一下。” 楚云昭快速向后翻着竹简,片刻,他抬眸惊诧道:“舅舅找到了?!” “是。公子,他如今在苗疆等您。” 他握着竹简的手剧烈的颤抖:“好,正巧大战过后,我也要去苗疆一趟。” 他的舅舅,前朝的襄王,最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自灭国后便隐入世间,连当今皇帝想杀他以绝后患,都遍寻无果。 自己亦秘密派人了多年,了无音信,如今终于找到了! 他站起身,道:“同我讲讲后面的地形,及苗疆如今的形势。” “是,公子。” …… 众人商讨了半晌事宜,楚云昭看了看时间:“今日就到这吧。” 忽然,窗外飞来一只玄色雏鹰,振动着翅膀,落在楚云昭肩上。 他浅瞳闪烁着,将棉帛迅速解下。 第59章 战火纷飞 棉帛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 殿下: “我这边一切安好。 南蛮境内,不仅敌军流窜,且多流寇贼人,注意粮草安全。 万事小心,待你到南蛮大营后,来帅帐找我。 这雏鹰很乖,有些像你,却不完全像你。” 几行字,楚云昭细细看了许久,他方才冷硬严肃的面庞,此刻唇不自觉的勾起,瞳中盛满了细碎的温柔,仿佛万千星光落于他的眼中。 帐中几人看着眼前场景,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公子一向淡漠孤清、眉目冷峻,一双琥珀瞳常年冰若寒潭,斩杀敌人时更是只管拼杀,不顾防守。即便浑身浴血,只拼死向前,如同地狱走出的冷面修罗。 从没见过公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几人互看一眼,眼中均是震惊之色! 片刻,楚云昭将棉帛卷起,仔细收在胸口,抬起头来。 “你们……”看着眼前表情抽搐的几人,他眉心微微皱起,不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几人低下头,慌忙道:“属下先告退了。” 楚云昭微微点头:“嗯。” 送走几人,他复又打开方才的竹简,圈了几个地点。这样,变更一下路线,粮草能提前一日抵达大营…… 几日后,沈凌烟的军队抵达了南蛮大营。 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的多,一路走来,人烟逐渐稀少。路有骸骨堆积如山,发出阵阵腐臭。 残败的房屋中,孩童守着母亲冰冷的尸体,一声声懵懂的喊着的娘亲,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垂暮老人骨瘦如柴,双眼干涸,无助的等待死亡。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 入帐后,她立刻派人将意欲逃跑的南蛮总督带上来。又叫来几个精锐兵官,共同商讨着作战计划。 突然,她眸光一沉,猛地拉开武校尉! 一支带着火折子的长箭“嗖”的射入,直直地插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燃起熊熊烈火! “准备战斗!” 数道狼烟冲天而起,前一秒还寂静的军营,人潮涌动! 漫天毒箭、火折子从远空中袭来,震天的响声里喊杀声、刀剑声四起!空气中泛着浓密的血腥气。 沈凌烟拔出凌霜剑,快速冲出营帐,满目血肉横飞,惨叫声四起! 自己刚到大营,他们怎么就知晓了,来的这样快?! 她斩断一排排毒箭,迅速分析着形势,高声指挥着将士还击! 片刻,在战士们有序抵挡、还击之下,对面的炮火、冲杀声渐小,军队逐渐转守为攻。 硝烟弥漫,传信的士兵上前艰难来报:“将军,对方将领在城楼外,要见您一面!” 炮火声渐停,沈凌烟一身银甲,踩着脚下烧焦的石阶,登上城楼。 城楼外,数万大军直逼南蛮大营。 领头的将领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面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一脸狠戾,驾马立于大军前。 见她出来,他仰天大笑:“还以为中原皇帝派来了谁,原来是个俏生生的丫头!叫你们军营里的男人出来!” 沈凌烟拿过红缨长枪,腾空跃起。将长枪抛出百丈远,直直射向他!敌军将领急速躲闪了一下,还是被击中了马匹,他从地上站起,狞眉诧异的看着她。 好准的枪法,好深的内力! “我从未觉得,身为女子有何逊于儿郎。男子能握住的剑,女子亦能!我沈凌烟就是大景的主帅,你有话便讲,不要如此鼠目寸光!” 她凤眸凛然,目若寒星,一身白袍银甲熠熠闪光,立于城楼之上。 敌军将领眼神眯起,眸光阴沉,上下打量着她:“你若是识趣,就尽快退兵!你应该知道,我们近日势如破竹,转眼已经攻破了重重关卡。对付你们这些防守,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让你失望了。”沈凌烟直视着他,冷冷道:“南蛮的守卫或许出了些许差错,但我南征北战、操练下来的这支军队,必让你死无全尸,以报你屠杀我百姓之仇!” “笑话。”敌将轻笑一声,思量着幽幽道:“你同大景皇帝说一声,若是将这南蛮之地拱手让出,我便不向前进攻了。彼此各守一方,如何?” “南蛮自古以来就是大景的国土,岂能落入敌寇手中?”沈凌烟看着他,寒声道:“再者,两军交战,你却屠杀无辜的平民百姓,早已失了一个将领的基本底线,我绝不会让你得手!” “好!”敌将狰狞着一张面容,挥手道:“大军听令!今日我军要这拿下城池,都给我上!” 战鼓声四起,数万敌军重甲黑沉,驾着炮火,齐齐往城门推进! 第60章 他从曦光中走来 黑云压城,漫天火光袭来。 “守住城门!”沈凌烟高喝道:“架起火炮,放箭!” 一道道冷箭、炮火向着敌军射去! 城门上,架了数道木梯,敌军兵将列阵,带着盾牌向上攀爬着,刀剑相击声四起! 火光冲天,击杀声不绝于耳,残破的军旗紧紧贴在旗杆上挥舞着。 终于,在一阵阵顽强抵御后,攀爬的木梯被逐一击落,撞门的士兵逐渐乏力! 那长着刀疤的将领审时度势,即刻从兵马中走出,高喊道:“来日再战,沈将军!” 沈凌烟捂着被箭擦伤的胸口,从纷乱的城楼上走下。 这敌将狠戾毒辣,今日他来,绝不可能那么简单。是为了试探,还是谈判,亦或是其他目的? 她心念一动,向士兵道:“我走前,让武校尉保卫好军中粮草,他那里可安然?” “将军,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被烧了!”一个士兵冲上前,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什么?!” 武校尉一向得力,自己才将后方交予他,怎么会被人轻易烧了粮草?! 后营中,看着满目疮痍,武校尉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军,我本好好的守着军中粮草,可方才三皇子殿下他、他走过来……” 他顿了顿,看了眼满目凶狠的三皇子,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在这军中,我是主帅,你不必怕他。你如实禀告,怎么回事?” “他走过来,让我离开。说自己是副帅,这粮草他守着便好……”武校尉闭了闭眼,后悔不已:“我便去了前营抵御战火,再回来,这里便成了这副样子。” 沈凌烟默了一瞬,沉沉开口:“楚云泽,说说看,你是怎么这守护粮草的?” “你叫我什么?!”楚云泽握紧了拳头,恼怒开口:“我是嫡皇子,你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再说一遍,在这军中,我才是主帅。”沈凌烟拔出凌霜,轻柔的擦拭着鲜红的血迹,眼眸中不带一丝感情,静静道。 楚云泽双眼一颤,心中发毛,踌躇着道:“我就在这守着,奈何不知怎么,敌军突然从后方城墙上来袭,我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射出好多火折子,点燃了这粮草……” “你没学过兵法吗?不知道前瞻后顾吗?!”沈凌烟将剑狠狠插在地上,咬牙道。 没了这粮草,就失去了主动出击的机会,马上会被围困于此! 敌将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想趁他们弹尽粮绝之际,将其围困于此,才轻易撤退! 还有三天……三天时间,备用粮草才会赶到。 只要挺过这三天,就还有希望。这几天,要苦守城门了。 “来人!将副帅带下去,按军法仗责,关在房门,不许让他出来!” 不能让楚云泽再惹事了。 楚云泽喘着粗气,眉间闪过一丝阴毒。又自知理亏,气愤的拨开士兵的手:“我自己走!” 现如今还得靠这女人,等战事一结束,他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沈凌烟思量了一下:“将军中散落的粮草收集起来,交到伙房,让他们分成三天的量,省着些用。另外……你去将那南蛮总督带上来。” 须臾,南蛮总督来到后营,垂头道:“沈将军,不知叫下官有何事?” 沈凌烟玉指敲着桌面,轻抿了一口茶,悠悠道:”用什么把消息递出去的?” “下官不明白您说的是……” “总督真是好手段,竟在这军营里,众目睽睽之下将消息递了出去。真是让我佩服!”沈凌烟站起身,拍手道。 第39节 南蛮总督双瞳张大,额间渗出汗滴。他强装镇定,跪下喊道:“将军,下官冤枉!不知道可是泄露了什么消息,让您如此动怒……” 营帐中死一般的的寂静,沈凌烟来回踱着步,擦拭着手中长剑,丝毫没有开口的迹象。 阵阵压迫感袭来,南蛮总督冷汗滴滴落下,终于忍不住仓皇开口:“将军,下官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许是别的什么人泄露了消息,推到下官头上也未可知!” “天地都要为你羞耻!”沈凌烟寒声道:“我军刚到大营,敌军便立刻兵临城下,装备齐全,且军火充足。 放眼城中官员,只有你意欲逃跑,并且掌握所有消息。”沈凌烟直直的看着他,眸中冷光乍现:“不是你,是谁?” “……”南蛮总督一张脸泛青,猛地一声坐在地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突然,他冷哼一声,仰天而笑起来:“狗皇帝……破烂江山!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为什么不能卖了他!” 他面目狰狞,指着沈凌烟道:“你以为你守的江山是什么?老皇帝政绩平平,昏庸无能,这也就罢了!而放眼整个朝中,都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皇子,这才让人绝望! 等待他们这些废物登基,会比现在还差!南荒之地拨下来的款项,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吞了吗?你知道层层拨下来,到我这里还剩多少吗?!我为什么不能挥霍?” 沈凌烟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你说的这些,我会上报给朝廷。但是,这不是你私吞款项、通敌卖国的理由。” “而朝中……”她眸光坚定道:“不日后,定会出现一位顶天立地的皇子。” 面前人状若癫狂,不屑的冷笑着。 “来人,将他关押起来,战后处置!” 她揉了揉眉心,南蛮之地如此荒芜,果然是有原因的。而他说的朝中一事,自己回京后会想办法呈给丞相,定要查出其中贪污之人。 第二日一早,沈凌烟揉着受伤的胸口,从帅帐中醒来。 昨夜值守到半夜,睡得晚了些,也没吃什么东西,头有些晕。 她强撑着起身,去拿木桌上的药瓶。 突然,营帐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帐帘猛地被掀开,满身血污的少年浅瞳闪烁,从曦光中走来。 第61章 夜袭敌军 “殿下,你怎么来的这样快?” 明明最快还有两日,他的队伍才能到南蛮大营。 楚云昭眉间染血,身披玄色盔甲,身上还带着未消散的肃杀之气。 他快步走向床边,揽过她,紧紧拥在怀里,仿佛要融进自己身体。 胸口处心跳如鼓,鼻尖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沈凌烟被他牢牢按在怀中,她用尽力气,勉强拉开一点距离,道:“你受伤了吗?身上怎么这样多血?” 半晌,楚云昭从她肩上抬起头,闷声道:“这不是我的血。” “…”沈凌烟问道:“殿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昨夜风雨如晦,夹杂着电闪雷鸣。敌军在南蛮大营不远处虎视眈眈,死死盯着城门。粮草想进城,难之又难。 楚云昭一双琥珀瞳森寒刺骨,剧烈的颤抖着,他的眼尾渐渐染上猩红。 他没有答话,闭了闭眼,复将头埋在她凛冽的雪松香里。 沈凌烟低头之间,看到他的钴蓝色匕首,顶尖上竟泛着焦色,她眉头轻皱,讶异道:“你的匕首怎么烧焦了?” “路上不小心损坏了。无妨,会恢复的。” 沈凌烟点点头,轻声道:“殿下,放开我,我要上药了。” “我帮你。” “不用。”她眼神躲闪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就好。” 面前的少年眸光变得暗沉:“伤到哪了?很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擦伤。”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沈凌烟咬唇,垂下眸子道:“因为……在胸口。” 楚云昭耳尖泛红,随即凝目看着她,追问道:“真的只是擦伤?” 沈凌烟点点头,保证道;“是真的。” 少年看着她尚且红润的脸庞,略略思量,转身出了营帐,守在帐前。 一个士兵见他出来,小心上前:“殿下,城门外那些尸体要处理吗?” 他看着眼前的楚云昭,额头冒出冷汗,昨日后半夜,雷雨交加,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天光微亮之时,自己正站在城楼上巡防。 向下看去,猛然发现一夜之间,城门口,竟堆积了许多死状惨烈、烧焦的尸体。 正当他与其他士兵惊骇之际,城门大开,九殿下俊美的脸庞上血痕交错,一双琥珀瞳暗红,带着一身修罗之气,从身后血雨腥风中走来…… 思绪回笼,楚云昭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送到敌军营帐中去。” 他用绸缎擦拭着匕首,幽幽道:“再备一桶水来。” 身上的血腥气太浓,染到她身上了。 “是,殿下。” 夜晚,沈凌烟从城墙上下来,来到了帅帐中。 今日粮草已经赶到,对面围困他们的驻守敌军慢慢散去,集合在敌营前,操练着兵器。 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新的援军是否已经在路上。 她展开面前的防御图,郑重道:“明日夜晚时分,我们便要主动出击,将他们击退。” 武校尉思索着问道:“将军,明日是否有些早了?我们的士兵有些还没恢复过来,兵马会减少一部分。” “不。明日是最后期限。”沈凌烟坐在桌前,道:“昨日大战,我们受挫,他们亦有损伤。况且,据我们的探子观察,他们在操练新式武器,不定何时便会偷袭。 与其等待,被动防守,不如主动杀上去。” “将军说的有理,但他们防守严密,找不到缺口。那么该如何进攻呢?”武校尉皱眉问道:“是否要烧了他们的粮草?” “不,直接向帅帐进攻。昨日他们烧了我们的粮草,今日必定担心受怕,猜测我们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重兵把守,所以不必执着欲粮草。” “是。” “你先派一队人马,假意袭击他们的粮草,带些鼓点火炮,声势越浩大越好。”沈凌烟点着地图上的方位道:“我再带着兵马从这里进入。” “那万一,他们也这么想,不中计怎么办?” “那你就直接烧了他们的粮草。”沈凌烟思量片刻,道:“一般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冒这个险,弃粮草于不顾。” 楚云昭走上前:“我共同作战。” 见沈凌烟摇摇头,他咬牙道:“你不必顾虑我的腿,我现如今可以驾马,亦可上战场。” “不可,殿下,军中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你需要驻守原地,看管好我们的粮草,万一……”她顿了顿,道:“万一此仗败了,我们需要后备资源来支撑。” 楚云昭双瞳微颤,他静默了半晌,凝重的点了点头。 营帐外,沈水瑶拿着手中药粉,露出一个鬼魅微笑,悄声离开,向着马棚走去。 第二日夜晚,武校尉带着一队精锐出发,向着敌军营帐奔袭而去。 半刻后,沈凌烟将士兵列队排阵。她青丝高高束起,一身重甲,手持红缨长枪,翻身上马。 “烟儿,务必小心。”楚云昭深深地看着她凛冽的凤眸,哑声道。 “殿下,放心,我会平安归来!” 沈凌烟勒紧缰绳,转过身去。她扬鞭策马,号令着士兵,慢慢消失在城楼远处。 远处敌军营帐已经传来漫天的炮火声,火光四起。 灼灼光亮映在楚云昭半张面庞之上,清俊无双的脸上逐渐染上血色。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心上泛起隐秘的不安…… 第62章 沈凌烟死了?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声的踏声,大景士兵手持刀剑,杀入敌方营帐。 四方鼓声起,刀剑相击声不断,冷箭密密的飞舞在空中! 敌军虽兵器先进,但因被分走了一半兵力,很快便被庞大的兵力打的节节后退,艰难抵抗。 沈凌烟骑着骏马,迅速挥动红缨枪诛杀着敌军,营帐中血腥气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把长剑向她直直扫了过来!沈凌烟迅速抬枪挡下。 敌军将领狰狞着脸上刀疤,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士兵,驾马匆匆赶来。 他寒声道:“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沈将军真是好手段!” “还给你罢了!”沈凌烟抬起红缨枪,朝着他直直奔去! 周遭将士迅速跟上,两方数万士兵霎时缠斗在一起,剑刃出鞘,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敌军有了援兵,逐渐与他们战斗力旗鼓相当。 敌军将领一边躲避着她的长枪,一边腾跃在马背之上,剑剑凌厉,带着杀气,直指沈凌烟的咽喉! 艰难过招之间,敌将向前挥舞着长剑,狞笑道:“你究竟找来了什么怪人?用邪术劈死了我那么多士兵?!” “什么怪人?”沈凌烟迅疾闪开,冷声道。 “昨夜在你城门外,有人引天雷死了数百个士兵,你不知道?” “什么?!”沈凌烟挥着枪,讶异了一瞬。随后道:“花言巧语,休想扰乱我心智!” 第40节 若是真的,士兵为何不报告给她? “你真不知?自己去看我那营帐的后面,还泛着数具焦黑的尸体!”敌将狠戾道:“能瞒下主帅,那男人也算是有本事!” 沈凌烟瞥到不远处焦黑的尸体,心猛地一咯噔,这死状,是雷击无疑! 看他的样子不似作假,是谁瞒下了这个消息? 是谁自幼生活在苗疆,邪术傍身?昨夜又是谁刚好到城中,血污满身,闭口不答? 这天雷,竟然真的能引下来?前两次被劈死的是劫匪和大太监,而这一次,被劈死的是上百个士兵! 她脑海中乍然出现那把烧焦的匕首!答案很明显了! “嗖”一声,冰寒的剑气在身前划过,右肩上血液喷薄而出,染红了她半边肩膀! “你果然同那怪人有联系,怎么,他今日来了吗?!”敌将仰天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追击! 沈凌烟回过神来,快速用左手持枪,轮动左臂,用力握住红缨长枪,向前袭去! 两人枪剑相交,实力不相上下,出手均又快又狠,死死地缠斗住对方,周边烈烈气焰暴涨。 漫天喊杀声中,武校尉终于摆脱了后方敌军,向敌将奔来!敌军一个个被击倒在地上,局势渐渐好转! 敌将见势不妙,微微晃神,沈凌烟凤眸眯起,看准这一瞬间的时机,猛的攻对方的胸口! 敌将向后闪躲,却未逃过狠厉的枪法,他忍痛,仰头唰的伏在马背之上,死死的抓住身下马匹。 沈凌烟未犹豫,用尽力气,猛地向下刺去! “啊——”敌军将领胸口被狠狠刺穿,口中唰的喷薄出大量鲜血,瞬间翻落马下! 他趴在地上,用力的喘着粗气,呼呼作响。挣扎着想起身,却回天无力,不一会,便会没了声息,被汹涌的铁蹄踏过。 将领一死,众将士士气大落,如秋后蝗虫一样抵抗着。 有些已经开始跪在地上,求着归降。 “将军,是否要收纳这些士兵?”武校尉见到此景,向她喊道。 “就地斩杀!”沈凌烟厉声道:“屠杀我南蛮那么多无辜百姓,害数万民众流离失所,惨死街头!怎可收纳这些畜生,叫他们以命抵命!” “是!”武校尉见她右肩受伤,不断出血,面色苍白着。 他一边杀敌一边喊道:“将军!这里已是瓮中之鳖,全交给我,你先回去疗伤吧!” “不用!我得亲自结束这战事才安心!”沈凌烟挥着长枪,扫开一片敌军。 突然,她身下的汗血宝马开始不明的抖动,黝黑发亮的皮毛上,浮上阵阵青色,散发着奇异的浓烈香气! 沈凌烟暗道不好,正欲下马,那骏马剧烈的甩了甩马尾,霎时瞳孔翻白,疯狂加速的向着营外冲去! 众将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尚来不及反应。 “将军!”身后传来武校尉慌乱的喊声,与阵阵传来的马蹄声! “不要管我!收拾了那些残兵!”沈凌烟紧紧握住马绳,嘶喊道。 这场战事,不能再生变故了,须得速战速决! 身下这汗血宝马本就是军中速度之王,何况,这马匹疯了,速度更是极快,其他骏马根本跟不上它的影子! 她用长枪用力击打在马身侧,一下又一下,那马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仍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 自己从小养大的汗血宝马,怎么会突然发疯至此?! 它要去哪?速度太快了,自己根本无法跳下来,只能勉强看见它逐渐冲进一片虚无之地! 前方……是万丈悬崖! 她未再心软,迅速抽出腰间月白色匕首,用力的扎在马背之上! 不曾想,身下的骏马吃了几刀,竟速度未减,癫狂的直直向前奔去! …… 南蛮大营中,楚云昭挽弓,击落了一批爬上墙的敌军。 他将弓箭别在身后:“外面还有吗?确定是最后一批了吗?” “没有了,殿下。确定是最后一波敌军。”士兵拱手道。 “好。”他擦了擦手中被弓箭勒出的血迹,点点头。 清点了粮草数量,并无减少。 他并未放松,登上城楼,一双琥珀瞳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眉心紧锁的看着敌军大营方向。 不……不能去,烟儿告诉自己,敌军诡计多端,万万不能离开南蛮大营,叫他们钻了空子。 须臾,从敌军营中方向,急速奔来一个传信兵。 楚云昭脑海中“嗡”的一声,心口猛烈的抖动着。他不顾腿伤疼痛,飞速走下城楼迎接。 “……战况如何?” “殿下,我军大胜!已扫清所有敌人,拔了他们的营帐!” 他松了一口气,又见到那士兵的不安犹疑的神情。 心中警铃大作,他眸光泛红,急急开口:“沈将军呢?” 那士兵低下头,吞吞吐吐道:“将军她、她……” “快说!” “将军刚将敌军击落,那汗血宝马突然发起疯,带着她便冲出了战场,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楚云昭骤然上前,一双桃花眼中闪着可怖的寒光,死死地咬牙道。 “殿下您别急……现如今,武校尉已经派人沿路去找了!顺着马蹄,已经确定了方位……” “她去了哪?!” 士兵踌躇着道:“殿下,我不好说……您随我来吧……” “现在就带我去!” 楚云昭驾着一匹白马,将马鞭抽的哗哗作响,一路向东而去。 第63章 坠落悬崖 悬崖上,刺骨的寒风刮过。 “她的马匹,竟是到了这里?!” 楚云昭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万丈深渊,眼尾染上猩红,他剧烈的摇了摇头,后退几步,几乎要站不稳。 武校尉上前,痛心疾首道:“殿下,我找了许久,未见将军踪迹。而马蹄最后消失的地方,确是在这悬崖边上!” “再找!”他双瞳爬上血色,哑声道:“方圆五公里之外,我要你们仔细搜寻,即使将这土地寸寸翻起,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沈将军!” 士兵们得令,快速散开,四处搜寻着。 “哟,九弟,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沈将军薨了吗?”身后传来楚云泽的声音:“动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战场之上,难免会出些意外,你……” 话未说完,眼前出现一道极快的身影,他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唔……你……”他暴怒的挣脱着,刚要呵斥,看到面前的楚云昭,霎时惊骇在原地。 他眼中原本琥珀的浅瞳,此时一分为二,可怖的重瞳之上染上鲜红之色! 这鲜红之色愈加浓重,死死地盯着他,强大的诡异之感让他毛骨悚然! 一开口暗哑之极,如同地狱中的恶鬼阴沉沉开口:“是不是你?” “是我什么?!”楚云泽挣扎道:“畜生发疯,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烟儿养了多年的汗血宝马,为何会发疯?!”他眼中一片阴鸷之色:“你做了什么?!”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楚云泽不住的呛咳着,血色上涌,整个脸变成通红色,瞳孔翻起,挣扎力度越来越小。 众士兵不敢上前,惊骇在原地。 沈水瑶心中顿感不妙,忙从袖中掏出一包绣着梵文的荷包,将其快速拆开。 一瞬间,怪异的罂粟香气扑面而来,楚云昭脊背绷直,眼底涌动着翻滚的异色,胸口猛地一阵阵刺痛,手上逐渐抖如筛糠。 楚云泽趁机挣开,蹲下猛烈的咳嗽着,沈水瑶上前安抚着他:“殿下,此人太过危险,现在是个好时机,我们不如趁机将他杀了,就对外宣称他二人战死沙场!” “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三皇子看着面前正死死压制自己的楚云昭,眼中全是惧色,忙不迭道。 沈水瑶起身,正要吩咐动手。突然,楚云昭握紧手中的匕首,直直地冲下悬崖! 沈水瑶双瞳睁大,迅速走到悬崖边,向下看,百丈高的悬崖下雾气缭绕,深不见底。所见之处,不仅毫无生息,连棵树的影子都没有。 她森然一笑,回身搀扶起楚云泽:“三殿下,他们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云泽行至悬崖边,紧盯着下方。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绝不可能生还!即使侥幸没死,也是筋骨尽断,在无人的裂谷之下等死! 他压下心中喜色,随即转身高喊道:“都不必找了!我看到沈将军和九弟的尸骨了! 传信下去!沈将军和九皇子被敌军击落悬崖,不幸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寂静须臾,在场士兵无人敢答话,面露迟疑之色。 武校尉上前,向崖底看去,片刻他抬起头:“三殿下,这未免不妥,我们应尽快派人下去寻找!” 一阵锐利目光袭来,楚云泽寒声道:“怎么,武校尉认为,本殿下说的不对?” “三殿下,我们不能放任九皇子和将军不管!陛下问起,我们要治失职之罪,下天牢的!” 周围士兵互看一眼,纷纷颤抖的上前查看。 楚云泽使了个颜色,沈水瑶心领神会,将荷包猛地掏出。 罂粟香气飘满整个悬崖之上,士兵们捂着鼻子,全身脱力,双腿渐渐发软。 楚云泽走上前,利剑出鞘,将苦苦撑在地上的武校尉一箭穿心! 继而阴冷扫视着在场士兵,寒声道:“今日之事,谁再敢质疑,下场便是如此!” 第41节 “此次,我作为副帅,在主将惨死的情况下,奋勇杀敌,大破敌军。尔等追随之人均有功,回到宫里,我请命父皇为你们加官进爵。”他漆黑的瞳迸出极暗的光,幽幽道:“也希望你们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场士兵瘫软不已,跪倒在地:“属下明白!” 楚云泽目睹着这一切,满意的点点头。他揽过沈水瑶的细腰,仰天大笑起来。 第64章 与君重逢 待楚云昭一寸一寸用匕首插入石壁,赶到崖底之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他膝盖渗血,衣摆之下的绸裤被血染红。手心被刀柄磨的血肉模糊,不正常的翻起着。 一落地,他便被腿上的剧烈疼痛,刺激的几乎倒地,他额间渗出冷汗,死死的撑住岩壁。 举目望去,所见之处寸草不生,一片荒凉。只有巨大的石头罗列成堆,死人破碎的骸骨相互撑住。 按下心头涌动的不安,他拖着残腿找寻遍地,颤抖着翻动着残破的尸体。 还好……这些尸体没有他心上人的面孔。 他拳头死死攥起,望着远处的层层叠峦、诡秘山体。 “烟儿,你在哪……” 数里之外的山洞里,沈凌烟在一片幽暗之间抬起头。 这是哪?自己不是坠崖了吗? 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面色苍白的跌落在身下寒潭中。右肩上被穿透的剑伤作痛,身下的寒潭已被染成血红色。 一阵冰寒袭来,她揉着脑袋,思绪回到坠崖时。 她用匕首刺向马匹,那马匹仍直直冲下山崖,坠落之间,自己用匕首刺入山体,在向下划了数百米后,终于停在了半空中。 她右肩受伤,靠着左手无法支撑太久。 正当她逐渐脱力,绝望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楚云昭渡给她的那诡秘之术! 迅速咬破指尖,以手点向眉间朱砂!霎时间,空中白光闪起,远远地,一只黑羽雏鹰带着满身寒气,向她飞来! 借着那雏鹰之力,她堪堪落地。捂着伤口走了许久,也未见人烟,血渐渐湿透肩膀,面上再无血色,意识模糊的扑倒在这山洞的寒潭之中。 思绪渐渐回笼,腹中传来强烈的饥饿之感。 自己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 就在这时,雏鹰从洞口飞入,叼了几只山果放在她面前。 沈凌烟温柔的抚了抚它,轻咬着那几只救命的山果。 也不知坠崖几日了,得想办法传出消息。 她撕下领口一段尚且干净的布片,用血写下血书,夹在雏鹰爪间,目送它远去。 身下寒冷刺骨,却浑身无力虚脱,动弹不得。洞口唯一的光芒渐渐消失,沈凌烟在一片昏暗中,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阵染血的檀香气袭来。她被人从寒潭中抱了出去,紧紧拥在怀里。 “好冷……”她下意识的往那人怀里钻了钻,汲取着他胸膛温热的暖意。 看着眼前被水浸透、意识模糊的女孩,楚云昭双眼赤红,心口泛起隐秘的疼痛,探上她的额头。 好烫! 她的盔甲早就碎裂,此时身上只着一件浅色衣衫,被血水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楚云昭解下衣服,将洁净的中衣放置一旁,只披上染血的外衣。 他扯下一块布条,将双眼蒙上。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圈在胸前,伸手去接她湿透的衣服。 他探上她的领口,小心解着衣衫,将她受伤的右肩包扎好。再向下,避开了柔软的起伏,将手放在腰带上,细细的解着。 不可避免的触碰到盈盈的腰肢,如玉细腻的皮肤,耳尖渐渐染上红色。 他稳了稳心神,将衣衫褪下,拿过干净的里衣,为她穿上。 系好最后的一个盘扣,楚云昭解下布条,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烟儿,你感觉怎么样?”他揽过沈凌烟,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附在女孩耳边轻声道。 没有了身上刺骨的寒意,滚烫从额头传遍全身。 她朦胧的睁开双眼,哑声开口道:“我身上好热……也好疼……” 楚云昭眼瞳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俯下身,将唇附在她右肩伤口上,细密的吻着。 半晌,感受到身下的女孩微微战栗,他从她泛红的身上抬起头,将脸颊贴上她的额头。 好烫……这里没有药材,要怎么才能将这高热降下来? 黑暗洞口外,冷冷雨滴飘洒下。 这雨来的急,片刻间,天空中狂风大作,雨越下越急,带来阵阵的寒冷之气。 楚云昭垂下眸子,思量了片刻。他扫出一片平坦之地,将女孩小心放在上面。 解开衣衫,将它系在腰间。随后赤裸着上身,向着山洞外,一片风雨如晦中走去。 第65章 殿下,是你为我换的衣服? 天光微亮,洞口射来一缕阳光。 沈凌烟艰涩的睁开双眼。 好似有什么东西硌在腰间……她挪了挪身子,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她转过头,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倚在一个男人赤裸的胸膛上。 他腰腹精窄,胸膛上薄薄的肌肉泛着冷白的光,线条流畅而优美。 她心中一惊,向上看去,只见楚云昭正半睁开浅瞳,带着眼尾薄红,眼眸闪动的看着她。 他眉头微皱,微抿着唇,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沈凌烟欲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瞳问道。 “别动……”沙哑的声音传来。 少年向后撤了撤身子,双臂将她圈在怀中。埋在她的肩头,平复着缭乱的呼吸。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你受伤了吗?”感受着身后人温热的气息,沈凌烟轻声问道。 “……”楚云昭闷声暗哑道:“我没有受伤。” 须臾,呼吸声在耳边越来越重,他闷声开口道:“你闭上眼睛,先别转身。” “……好。”沈凌烟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起身的声音,沈凌烟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楚云昭裸着上身,精瘦的腰间围着一件染血的外衣,走向寒潭。 他后背线条流畅紧实,一双蝴蝶骨微微凸起,泛着莹白如玉的光。 背部、腰间刻着几道陈旧伤痕,深而交错。 他行至寒潭边,蹲下身子,将冰冷的潭水撩向自己脸庞。 沈凌烟双瞳微颤,跑上前去:“殿下,山中这样冷的天气,你这是做什么?” 楚云昭没有答话,继续撩着冰水,直到压下那一股热潮。 他站起身来,一双琥珀瞳湿漉漉的,泛着隐秘的血色。 以手探向她的额头,感受着如常的体温,楚云昭松了一口气。 “殿下,我昨夜是发热了吗?” 昨夜她迷迷糊糊之际,只觉得浑身滚烫难耐。后来,她身后传来冰冷之气,她便向后不断的靠着,让自己舒服一点。 今早醒来,才觉得思绪清明,不那么难受了。 “嗯。”楚云昭低声道:“你昨日落入了水潭之中,身上还有伤口,所以会发热。” “昨夜你拿了什么给我降温?冰冰凉的,好滑好舒服。” “……路上找到的玉石。”楚云昭敛下眸子,淡淡道。 沈凌烟点点头,忽的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手,她眼神一暗。 她拉过楚云昭,让他坐在自己面前,细细查看着他的手。皮肉翻起,似是磨的。她将伤口擦净,扯过身上一道白布,仔细包扎在他手心。 “这百丈深渊,你究竟是如何下来的?” “用匕首。” 匕首?那么高的的山崖,他用匕首一点点挪下来的?怪不得手磨成这样…… 不,这个过程中,他的腿也在受力! “你的腿也让我看看。”她眉头蹙起,严肃道。 他的下半身用衣衫围起,看不出膝盖的情况。 楚云昭眼神躲闪了一下,缓缓将衣衫撩起。 “啊!”沈凌烟忍不住惊呼。 外衫下的绸裤已被大片血色染红,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颤抖着手,将绸裤卷到膝上。膝盖处,出现了几道伤口,正在渗出深深浅浅的血。 应该是他下悬崖的时候,不慎磕碰的。这样的腿,他下来的时候,那错位的骨头得有多疼…… 沈凌烟不敢细想,快速为他清理着伤口,用布条为其止血。 她将手搓热,覆在他冰冷的双膝之上。 一颗心沉了下来,郁郁道:“我坠崖后,上面发生了什么?” 楚云昭静默了一瞬,道:“你走后,我军大胜。而后将士们在悬崖边寻人,三皇子带着沈水瑶来前来,搅乱了局面,我便独自来崖底寻你。” 沈凌烟眉头紧锁:“我坠崖之事,定是这两个畜生所为,我一死,三皇子又要故技重施,将军功夺走了。不行,我们要想个办法,赶紧上去!” 第42节 “我已经让雏鹰传信,不出意外,五日之内,我们便能出去。” “太好了。”沈凌烟舒了一口气,坐在寒潭旁,喃喃道:“我走来的时候,看到一路上虽然荒凉,好在还有些野果树,足够我们度过这几日了。” 她看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思索着后续之事。 水潭中的自己一身白色里衣,一尘不染。 等等,自己明明记得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了啊! 再细细看这里衣,袖口、裤边均被卷起来,穿在自己身上,大了几号。凑近去闻,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很明显,这是楚云昭的里衣! 她看向赤着上身的楚云昭,颤声道:“殿下,是你为我换的衣服?” 第66章 我喂你 楚云昭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他面颊染上绯色,迅速别过头去。 昏暗的山洞中,氤氲着淡淡血腥气,夹杂着雪松香与沉沉檀香。 “是我。”楚云昭垂下眸子,耳尖泛红,低低开口:“我蒙上眼睛了。” “……”沈凌烟弯下腰,将头埋到臂弯里。身上淡淡的檀木香,熏红了她的脸颊。 即使蒙上眼睛,也不可能完全不触碰到啊…… 半晌,楚云昭沉沉开口:“我去采些野果子。” 他将系在腰间的衣服解下,披在身上,转身出了山洞。 听着少年的脚步声渐远,沈凌烟才慢慢抬起头来。 她凤眸闪烁,咬唇张望了一下,自己被换下来的衣服正搭在岩石上。 外服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干涸,泛着铁锈气息。 她小心翻动着衣衫,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自己的肚兜。 它被小心叠放在外衫之内,上面的血迹并不多。 一想到那人是怎么将它解下,又将它整齐叠好,她的眼睫就不自觉的颤动,面颊更加滚烫。 她收敛心神,走到寒潭旁,搓洗着上面的血迹。洗的只剩一点淡淡的粉色,她站起身,环顾着这山洞。 这山洞呈一个半圆形,进出的岩石并无多少,把它搭在哪才不会被看到呢…… 正思考之间,楚云昭带着一些山果和一捆柴,从洞口外走来。 沈凌烟一惊,慌忙背过手去,将洗净的肚兜藏在身后。 “你在做什么?”楚云昭对上她紧张的眸子,疑惑道。 他将东西放在地上,拿了几个山果向她走来。 “你……你别过来!”她向后退了几步,慌乱道。 楚云昭眉头微皱,看着她不自然背过去的手,他闪着琥珀瞳,一步步向她逼近:“为什么?你藏的什么?” “没什么!”沈凌烟连连后退着,不知不觉,后背就要撞上山壁。 “小心!”楚云昭快速上前一步,将手护在她后背之上。 两个人“嘭”一声抵在在了山壁上,楚云昭的手被她的后背撞在岩石上,他低头闷哼了一声。 两个人离的极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啊,殿下,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了神,欲转头看去,未曾想他护在她后背的突然向下,探向她的背在身后的手。 她一惊,手中脱力,被人拿走了手中之物。 “你给我!”她乱了心神,急急地伸手去拿。 楚云昭向后错了一下身子,将手高高举起,躲开她的手。 面前的男子比他高一个头,她怎么也够不到那衣物。 看着女孩羞愤着急的样子,他疑惑的摸着手中的绸缎布料,缓缓抬起头。 “……” 山洞中夜风一样的寂静,能听到两人跳动的呼吸声。 沈凌烟脸涨得通红,她垂下眸子,别过头去。 半晌,楚云昭低低开口:“对不起,烟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和歉疚。 沈凌烟没答话,她侧过的脸颊鼓着,嘴巴微微撅起,没再看他。 “我没想到……”楚云昭游离着眼神,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手中的衣物渐渐发烫,不知道要怎么握着。 沈凌烟一把夺过肚兜,矮身从他手臂下钻出,继续寻找着晾晒之地。 “我帮你烘干。”楚云昭走过来道。 “不用!”女孩一双眸子泛着隐隐怒色,干脆道。 “……那我生起火,你自己来烘干吧。” 说着,楚云昭走向那一捆干柴,拿出一根,转动摩擦出点点火星。 片刻,幽暗的山洞里,生起了冉冉火光。空气中寒冷的气息,以篝火为中心,渐渐减弱。 深秋的山中甚是寒冷,面对许久未有的暖意,沈凌烟忍不住靠近了些。 楚云昭正细细擦着一根竹棍,见她过来,他将擦好的竹棍递给她:“你自己烘干一下衣服。” 见她站在原地,不再走近。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烟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才……” 他把她的手牵过来,将竹棍放在她掌心,随后向着山洞散着寒气的角落走去。 沈凌烟垂了垂眸子,将水红色的肚兜放在竹棍上,坐在篝火旁,静静转动着。 阵阵火光让周身变暖,肚兜也在一点点散着湿意,开始变得干燥。 她回身看着坐在角落中背过身楚云昭,迟疑了一下,道:“你过来吧,那里好冷的。” 楚云昭后背僵了一瞬,他回头凝目着她,半晌,深邃的桃花眼忽的弯起,唇边带着笑意,起身向这边走来。 沉沉檀木香愈来愈近,带着一股凛冽的冷气坐了她身旁。 楚云昭搓了搓修长的指节,伸出手探向火光边缘。 好暖。 他拿过身边的野果子,递给她:“这果子我尝过了,很甜。” “不了。”沈凌烟摇摇头:“我握着竹棍呢,没有手。”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声。 楚云昭低头轻笑着,下一秒,一个红彤彤圆润的山果抵在了她唇边。 他轻眨着琥珀瞳,眼下小痣透着妖冶,微微挑眉,勾唇道:“我喂你。” ……好吧,半日没吃东西了,确实有点饿了。 她俯下身,浅浅鼻息打在他的指尖。粉润的嘴唇轻启,贝齿微露,咬上了那颗圆润。 楚云昭琉璃般的瞳孔闪过沉沉暗色,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薄唇凑近那颗被她咬着半边的山果,张口印在了另一半上。 第67章 这法子,太怪了! 炙热的檀木香打在脸颊上,她双眸张大,呆愣在原地。 他近在咫尺的琥珀瞳,幽深的仿佛要将自己吸进去一般。 浓密的睫毛轻颤,俊美的面容让沈凌烟心脏漏了一拍。 “殿下,你……”她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透了,快速后退着,手捂着唇看向他。 他的唇离的太近了,差一点就要印上自己的…… “我饿了。”楚云昭舔了舔唇,状似无意道。 “你饿了,那边还有许多,抢我的做什么……”沈凌烟喃喃道。 “这颗好吃。”楚云昭轻笑着,以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沈凌烟躲开他的灼灼视线,低下头,默然的没有说话。 身旁的人复挑了一颗大的,递到她嘴边。 沈凌烟躲了一下,将头垂的更低,闷闷道:“我不吃了。” “好啦,我不抢你的了。”楚云昭揉上她的发顶,正色道:“再吃一些,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女孩这才缓缓抬起头,瞥着他,快速吃下了那颗果子。 楚云昭没再逗弄她,喂她吃下了好几颗果子,才收回手。 两人静静的坐在篝火旁,丛丛火焰带来一室的温暖。山洞外,似是又飘洒下冷冷细雨,一道雷声划破夜空。 霎时,沈凌烟想起战场之上,那敌将所说的引雷之事。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楚云昭,他对这雷声好似没有反应。正安静的看向洞口外,时不时的将一两根木柴添入篝火堆,保持这熊熊火焰。 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她看不透。 “我能不能问你些事情?” 楚云昭动作滞了一瞬,点点头:“可以。” 第43节 “那天城门外烧焦的尸体、在你府上的大太监还有……”她顿了顿:“还有我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个领头的贼人,是不是你击毙的?” 楚云昭瞳孔猛地一沉,他侧过头来,迟疑片刻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敌军将领死之前告诉我的,他派了探子在远处看着。”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会引雷?” 楚云昭眼中的光芒明灭,晦暗不明。半晌,他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 “你初进京那天,我赶到之前,你为什么不直接引雷劈死他们?” “引雷之术,需要时间念咒方才能实行。那天,我中了毒,又被他们团团围起,二十双眼睛盯着我,我无法施咒。 而且,这雷一次只能劈死一人或者一列人,他们四散开来。在我杀死第一个人后,他们可能一拥而上,我没有时间再去杀第二列。” “那如果你击杀了第一人,他们四散奔逃了呢?” “那么他们会将消息泄露出去,带给三皇子和皇后。”他眸中闪着极寒的光,定定道:“我要引雷,就必须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面前的女孩没有说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凤眸闪动,似是在思索什么。 他抿了抿唇,踌躇道:“你,是否觉得这太过妖邪?” 他深知这超过正常人接受的范围,所以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就连下属都不知道此事。 山洞中静默了半晌,他的额间渐渐渗出细汗。 突然,沈凌烟眼底闪过一道光,惊叹道:“不,我觉得这好厉害!” 看着女孩惊异艳羡的目光,他怔了怔,补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这雷,只有在阴雨天方能引来。” 沈凌烟点点头,指了指他腰间的匕首:“你是用这个引雷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沈凌烟晃了晃脑袋,得意道:“我早觉得你那匕首不对劲了,上次你来,它又透着焦黑之色。一把匕首,怎么会烧成那个样子?你肯定是用它做别的了。” 少年浅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发:“好聪明的烟儿。” “那我这把匕首,有没有什么特殊功效?”她拿出身后月白色匕首,目光期许的看着他。 “……没有。” 沈凌烟轻叹一声,失望的沉了沉肩膀:“为什么?” “你又不是练蛊之人,自然不能操控这些东西。” 看着眼前女孩垂头气鼓鼓的样子,楚云昭挑了挑眉,眉梢处笑意微扬,低低道:“你想要?” “想啊,这好厉害,打仗的时候,若是用在危急关头头,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想练蛊?”楚云昭摇了摇头,冷硬道:“不行,想都不要想。” “不,不是。”她思索了一下,道:“你能不能也给我这种力量?就是像那传信的雏鹰一样,你想个法子呗。” 女孩轻轻扯着他的袖子,眨了眨灵动的眸子,暗示道。 楚云昭默了一瞬,他思量片刻。眼神闪动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耳尖腾的一下红透了,面上渐渐泛起热意。 “你想到办法了,是不是?”沈凌烟见他神色有异,急急道。 “没有。”他向后退了退,浅瞳躲闪着道。 他如此闪躲,让沈凌烟更加好奇。她凑上前,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呀?” “真的没有办法,你不要再问了。” “你告诉我嘛。”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轻晃着道:“我不勉强你,我只是想知道。” 楚云昭仍然没有回答,他红着耳尖,垂下头,长睫掩住了眼睛,沉默不语。 沈凌烟转了转眼珠,背过身去,把头埋到臂弯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良久,身后响起迟疑的声音:“烟儿,你没事吧?” 沈凌烟没动,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生气了?”身后的人慢慢上前,试探道。 沈凌烟闷闷的吸鼻子声逐渐响起,在空旷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她……哭了? 楚云昭惊了一刹,他眉头轻皱,拳头渐渐握紧。片刻,他蹲下身子,贴近她的耳朵,咬着牙关,轻颤道:“须得……精血相融才可以。” 沈凌烟缓缓抬起头,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楚云昭目光微微一凝,叹了口气,哑声道:“就是……交合。” “!”沈凌烟凤眸睁大,一霎不霎的看着他,黑瞳剧烈的颤抖着。 反应过来,她目光迅速飘向一旁。径直起身,捂着滚烫的脸颊,冲到了山洞石壁旁。 竟然是这种法子?!她后悔问出口了! “我、我知道了。”她慌乱开口:“天色已晚,我……我先离开了。” “你去哪?”楚云昭似是轻笑了一声,沉沉开口:“这里是山洞,不是王府。” 沈凌烟闭了闭眼,扶上发烫的额头:“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悄悄转过头。 只见楚云昭正背着身,将外衫缓缓解下,露出紧实微凸的蝴蝶骨…… “你要做什么?!”沈凌烟捂着眼睛,惊惶道。 第68章 吸出毒血 楚云昭解着衣衫的手一顿,他转过身来,露出胸前大片冷白结实的胸膛。 他眼神带着玩味,悠悠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我方才乱问的!”她紧紧捂着眼睛,仓皇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这力量……” 楚云昭沉吟片刻,摩挲着下巴,道:“可是,你方才说的确实有道理,这力量确实能帮你度过危急时刻,不如……” “不用了,不用了。”沈凌烟摆摆手,慌乱的摇头道:“多谢殿下美意,我真的不需要了。” “真的,不要了?” 女孩忙不迭的点点头,脸颊泛着薄粉。 楚云昭浅笑了一下,他伸出手,继续解着外衫。 “那好,过来睡吧。” “你脱衣服做什么?”沈凌烟移开视线,不自然道。 “地上不干净,我将这衣服铺在地上,你现在过来睡吧。”他指了指篝火另一侧:“我睡那边。” “噢……”沈凌烟愣了愣,开口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楚云昭眉眼微挑,眼下的小痣妖冶鲜红。 “没什么。”沈凌烟面色通红,她垂下头,闷闷开口,迅速跑向篝火。 “我们就睡地上吗?” 楚云昭将靛蓝色大氅铺好,目光在她身上停驻,点点头。 “地上太凉了,你的腿会受寒的。”沈凌烟思索了一下,道:“你等着,我去找些干草。” 她在洞口处搜寻了半晌,将一大捆干草分成两垛,铺放在篝火两侧。 片刻后,沈凌烟躺在干草上,身下铺着他的靛蓝色大氅,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檀木香。 越过摇曳的篝火,清瘦的少年正躺在另一侧,在盈盈火光中与她遥遥相望。 细碎的暖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添了几分俊美深邃。 “烟儿,回京之前,你愿不愿意随我去苗疆一趟?”他凝望着她,低低开口。 “去苗疆做什么?”沈凌烟眨了眨凤眸,微微疑惑道。 “解你身上的蛊毒。”他的脸上添了几分肃色:“它在你身上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你找到人解我的蛊毒了?!”沈凌烟双瞳睁大,惊喜道:“是白墨蛊师吗?” 楚云昭敛下眸子,长睫遮住了桃花眼,看不清表情:“嗯。” “你在哪找到他的?我派了许多暗卫都遍寻不到。听说我的蛊毒只有他能解,给我愁坏了。” 楚云昭没有答话。 她好奇道:“他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 “……”他沉默着,闭了闭眼睛。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沈凌烟微微皱眉,不解的看着他。 难不成,又是什么苗疆的规矩? 啊!说到那里的规矩,是不能看男子赤裸的上身的! 自己今早看了那么久,现如今他的上身也是赤裸的…… 薄薄的胸肌在篝火的照耀下,沟壑分明,发出隐隐暖色的光。再往下看,劲瘦紧实的腰腹,线条优美的像刻出来的一样。 前世那晚,他埋在她身上时,她的手也曾附在上面,感受那细腻结实的触感…… 她转过身去,拍了拍泛红的脸颊,合上了眼睛。 须臾,山洞中的呼吸声渐轻。 深夜,沈凌烟被肩膀处的一阵刺痛惊醒,她捂着肩膀,只觉脑中发热,意识逐渐混沌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退热了吗…… 自己不是没受过剑伤,但这次,肩膀为什么突然这么疼? 她挣扎着蜷缩起身子,想减轻右肩上的刺痛。 第44节 突然,滚烫的身子,泛起一股刺骨的冷意,意识渐渐模糊…… “你怎么了?烟儿?”焦急的少年声在耳边响起。 沈凌烟堪堪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我……我好难受,殿下……” 一双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不安道:“哪里难受?” “我肩膀好疼……感觉又冷又热……”她面色苍白,吃力道:“或许是,那剑上有毒,我中毒了……” “我要怎么办?”楚云昭的声音瞬间乱了,他望着山洞,急急道:“这里没有药材,我要怎么办,烟儿?” “得先把毒血吸出来……” 里衣被小心剥开,露出半个缠着绷带的肩膀,他快速将绷带一圈圈解下。 越往里解,他的心越来越沉。层层绷带下,越来越多的血迹逐渐晕染开,泛着黑色。 绷带下,圆润莹白的肩头上,赫然出现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她的肩膀被利剑贯穿,皮肉翻起,流出丝丝泛黑的毒血。 昨夜昏暗,他帮她包扎伤口时,未看清全貌。如今看着,心口好似被豁开一个大口子,喘不过气。 女孩细眉拧作一团,冷汗密密爬上额角,急促的喘息着。 楚云昭俯下身子,将薄唇印在她的伤口之处。 一大口毒血被吸出,他快速吐掉,继续向外吸出剩余毒血。 待肩头血渐渐褪去黑色,他才从她肩头抬起身。 将干净的纱布挑出,复缠在她受伤的肩膀上。 身下女孩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眉眼已经不那么皱起,意识尚不清醒,在微微挣扎着。 “烟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还是好冷……”她闭着眼睛,不住的战栗着。 “冷?”毒血虽然吸出来了,但症状并未减轻,应该还是需要时间恢复…… 他将几根柴投入篝火之中,而后放平身子,躺在了她身下靛蓝色大氅之上,侧身抱住了她。 男人滚烫的体温传来,身前的女孩震了一下,却并未挣扎。须臾,她战栗的动作越来越小,逐渐向着身后温暖贴紧…… 第69章 他的吻 深夜,沈凌烟被一阵异样的感觉惊醒了。 她舌尖上好似有什么东西滴落,泛着丝丝甜腥气息。 朦胧的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象让她一震! 楚云昭正割开手臂,将鲜红的血一点点滴落在她口中!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手中的钴蓝色匕首闪着幽异的寒光。 她张了张口,哑声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你失血太多,我只能这么做。”楚云昭按下她:“别动,先将这血吞下去。” 沈凌烟点了点头,微微仰头,咽下了这滴滴滚落的鲜血。 这场景,她曾见过…… 那次,他将全身的血都浇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你的血,有补充血液的作用吗?” “嗯。”楚云昭点点头,认真挤出一滴血珠,滴落在她舌尖。 若是有补充血液的作用,自己前世与他素不相识,甚至立场不同,互为死敌。他为什么想要救自己?仅仅是因为她怀过他的孩子吗? 况且自己当时那副凄惨样子,补充再多也活不了啊…… 他绝不是那种做无用功的人,当时,他一定有别的用意。 “你若是遇到一个濒死之人,”沈凌烟沉吟着,开口问道:“救不活的那种。你会喂她你的血液吗?” 楚云昭眼神眯起:“不会。” “可……万一你这么做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楚云昭滴血的动作停了,没有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山洞中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脸没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沈凌烟咽下口中的血滴,眼眸在暗夜中快速闪动着,她额头渐渐渗出细密冷汗,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一道极暗的声音响起:“从哪里知道的?” “……”沈凌烟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半晌,她轻声开口:“行军途中偶然看到的……我看到一个练蛊之人,他容颜尽毁,双腿折断。正抱着一个将死之人,把全身的血浇在他身上。” “别骗我,烟儿。”幽幽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我没有!”沈凌烟两指对天,发誓道:“我真的看到了,若是我骗你,就让我……” 一双冷玉般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檀木香逼近,楚云昭将头埋入她颈间,没有说话。 沈凌烟微微偏头,想躲过这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楚云昭骤然贴向她的面颊,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骗我……求你别骗我……” 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不安感,沈凌烟竟听出了一丝哭腔。 她顿时感觉一阵心虚,又不知如何解释:“我、我……其实……” 楚云昭覆上她欲开口的唇,呢喃道:“不要说……” “!”微微干裂的薄唇带着温热的触感,覆在了她软软的唇上。 寂静的山洞里,檀香气息浸染了她,沈凌烟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呆呆的看着面前琥珀色的浅瞳。 低沉的呼吸与她缠在一起,面前人反复研磨着她的唇,欲向里探索。 舌尖触碰到她唇瓣的那一刻,沈凌烟全身一震,一股酥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反应过来,猛地用力将他推开! 山洞中只剩两人急促的喘息声,与“砰砰”的心跳声。 良久,楚云昭从她面前站起,拿了一根木柴走向篝火。 他将木柴点燃,回身向沈凌烟走来。 一步、一步,黑暗中的容颜逐渐被烛火照亮,沈凌烟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她捂着胸口,将头紧紧埋入臂弯。 少年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举着木柴缓缓坐下。 看着眼前缩成一团、脖颈后泛红的女孩,他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 方才…… 她的唇异常莹润香软,带着清甜的味道,鼻尖飘过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相贴在一起的身体,产生异样的感觉,瞬间蔓延至胸腔,让他差一点失控。 “对不起。”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哑声开口。 面前的女孩没有抬头,仍是紧紧地埋着头。 他靠近一点,低低的恳切道:“对不起,烟儿。” “你对不起什么!”女孩眼中含泪,牟然抬起头,颤声吼道。 “我……”楚云昭低下头,手不自觉的攥起,闭了闭眼:“我……我不该那样对你。” “烟儿,是我太冲动了,原谅我。” 女孩仍未理他,径直躺下,背过身去。 她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抽泣。 楚云昭眉心颤动,静了半晌,他走向篝火对面的干草,侧躺下来。 第二日,沈凌烟被一阵低语声吵醒。 她缓缓的睁开双眼,只见洞口处,一个穿着黑衣、身材高挑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在她对面,是头戴发冠,一身云纹白袍,穿束整齐的楚云昭。他表情严肃,剑眉微皱,手中正拿着一叠竹简,在同那女人说些什么。 那是谁? 她捂着右肩,慢慢坐起身。 看到这边的动静,楚云昭立刻将竹简放入那女人手中,快步走来。 “烟儿,你醒了?” 昨晚的事犹在眼前,沈凌烟不自然的别过视线,低声道:“嗯。”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难受吗?”他蹲下身子,凝目看着她道。 沈凌烟摇摇头:“不了。” 一双手要探向自己的额头,她闪过身子,迅速躲过。 楚云昭的手停在空中,蜷了一下,收回了身侧。 “红菱,把东西拿过来,替她检查一下伤口。” 洞口的女人听到吩咐,立刻提着布包,走上前来。 见女孩眼中带着防备,楚云昭柔声道:“红菱是我的属下,亦精通用各种暗毒。让她替你看看,好不好?” “我自己会看。”沈凌烟眉头轻皱。 “伤口在你肩上,你不方便的。” 沈凌烟躲闪着他的视线,沉默着低头不语。 第45节 “沈将军,我自小在各个部落长大,对各种妖邪毒术略有涉猎。听说你不仅征战四方,也是医仙的徒弟,我们日后可以交流一二。” 红菱蹲下身子,一双狐狸眼笑眼弯弯,让人难以拒绝。 沈凌烟面容稍稍松动,她瞥了眼在一旁的楚云昭。 少年立刻点点头,站起身走向洞口。 “沈将军,这是南荒之地特有的巫毒,幸好这毒血吸出的及时。”红菱用棉巾轻轻沾着残留的污血,道:“等我们出去后,再拿些方子,将毒血排净即可。” 沈凌烟点点头:“你是他的属下吗?” “是的,我曾被公子相救。此后便追随公子,是他的死士。” 红菱将棉纱层层缠起,又拿出一旁的布包,递给沈凌烟。 “将军,这是公子吩咐给您准备的。” 她说完,便背过身去。 沈凌烟将布包解开,里面是几件衣衫。 鹅黄色的蜀锦裙,月白色的云纹披风,一身干净的中衣…… 以及一件浅蓝色肚兜和亵裤。 沈凌烟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第70章 赶往苗疆 衣服的尺寸正合身,她将衣物一件件穿好,转过身去。 见她穿戴整齐,红菱收起东西,向山洞外走去。 片刻,楚云昭迎着晨光,拎着一提糕点走来。 “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烟儿,吃些东西吧。” “我不吃!……”看着愈来愈近的广寒糕,飘散着香甜的气息,沈凌烟咽了咽口水。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楚云昭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坐到她面前,将广寒糕打开,递到她嘴边。 “我自己吃。”沈凌烟拿过糕点,轻咬了起来。 入口绵滑细腻,一阵满足感冲上心头,沈凌烟嘴角轻轻弯起,惬意的咬着手中糕点。 看着眼前吃的开心的女孩,楚云昭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沈凌烟微微嗔怒的看着他。 “你吃东西的样子有点像……”他用手撑着下巴,沉吟道:“一种小动物。” “什么动物?” “你知道小仓鼠吗?”楚云昭笑着比划了一个形状:“就这么大,吃东西的时候嘴巴鼓鼓的,小口小口的。” 沈凌烟愣了一下:“我有吗?” “有啊,烟儿和它一样,甚是可爱。” 他的桃花眸中盛着细密的温柔,深深凝目看着自己。 沈凌烟双颊染上一点粉红,她侧过身,快速的咬着剩下的糕点。 “咳、咳。”吃的有些急,沈凌烟发出阵阵呛咳声。 楚云昭快速走向寒潭,盛了些许水,催动掌心内力将它加热。 这山洞的水每日都会自动淘换,今日的水又清澈甘甜。 “慢点吃。”他将水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小口饮下,道:“多吃一点,一会儿我带你离开。” “我们要去苗疆吗?” “嗯。” “殿下,去之前,我想传信给我母亲,告诉她,我还活着。” 楚云昭点点头,道:“我会派属下秘密传信至国公府。” 待她将点心吃完,楚云昭上前,将她的月白色披风系好,扶起女孩尚虚弱的身子,向着山洞外走去。 沈凌烟看着那仍在燃烧的木柴,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自己莫不是昏头了,竟有一瞬间,贪恋着这里的温暖…… 山洞外,三个黑衣男人同红菱站在一起,他们装束相同,应该也是死士。 “参见沈将军!” “不必叫我将军,叫我沈小姐即可。” “是,沈小姐。” 楚云昭颔了颔首,将沈凌烟揽的更近一些。他将食指与拇指放在口中,发出一段短促悠扬的乐声。 顷刻,一只全身黑羽的大雕自山峦后跃出,振翅向这边飞来。 它碧绿色的眼睛迸出幽异的光,足足有一人高,翅膀宽大,背宽厚有力。 沈凌烟一瞬不眨的看着它,呆愣在原地。 “烟儿,走了!” 少年走到大雕旁,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掌。秋风拂过,吹散他散在肩头的青丝,眸中似有天上的皓月星辰。 沈凌烟一步步上前,将手掌放在少年手心,感受着他的手将自己完全包裹。 大雕挥动翅膀,振翅向悬崖上方飞去。 在它的背上,呼啸的冷风自耳边刮过,楚云昭坐在她身后,双臂环地抱住她的细腰。 身前的雪松气息气冷冽划过,他将她披风上的兜帽戴好,靠在她的肩头。 须臾,大雕降落在悬崖之上。 楚云昭揽着女孩下来,拍了拍它,大雕复冲下悬崖,向着几名死士飞去。 “小姐!”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带着沙哑与颤抖的激动。 沈凌烟转头看去,紫莹正在不远处朝她奔来! “紫莹!”沈凌烟上前几步,抱住她,心疼道:“你这傻丫头,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她的脸灰扑扑的,身上的衣衫也磨坏了些许,眼下泛着重重的青色。 “小姐,紫莹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她擦了擦眼泪,呜咽道:“我好担心您……” 沈凌烟抚了抚她的背后,安抚着问道:“军队现在如何了?” “小姐,您和九殿下失踪那天,三皇子便命大军拔营而起,班师回朝了!现如今,他们应该出了南蛮了……” “这个小人……又要故技重施了。” 沈凌烟拳头攥起,眸中透出寒光。她目光眺向远方,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个士兵的尸体? 沈凌烟走近那尸体,当即双瞳睁大,胸口像被重击了一拳! 是……武校尉! 他胸口处插着一把利剑,大片血迹早已干涸,面目青灰,双眼瞪圆望着天空,似有万般遗憾与愤怒。 三皇子……一定是他!他定是与沈水瑶联合将武校尉害死! 心中涌过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沈凌烟抱着头,蹲在了尸体面前。 若不是自己中计,奸人怎么会得逞,让他惨死于此!…… “烟儿,”楚云昭的脚步渐近,他看着眼前场景,微微矮下身子,低声道:“我们将武校尉安葬了,让他安息吧。” “都怪我……我怎么就中计了,怎么就那么傻!”沈凌烟闷着头,情绪有些失控,她呜咽道:“我害死了他!我又害死了一个人!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不,烟儿,这不怪你。你奋勇杀敌,已是拯救了许多百姓。”楚云昭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 “我们眼下,先将他葬了吧,让他能瞑目。待回京之后,再替他报仇,安顿他的家人,这样,他便也能安心了。” 片刻,她闷闷的点了点头:“……好。” 远处,大雕带着几名死士冲上悬崖。 落地后,他们看着这边场景,面色复杂的互看一眼。 接到公子的信后,知道他正与一个女子在山洞中,便猜测他二人关系匪浅。到达之后,公子万般珍视,更是印证了这猜测。 只是这些,都没有目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来的震撼。 公子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对方还是当朝的沈将军,不知道,她是否知晓公子一直以来,在筹备的事。 若是她知晓了……无涯阁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她和公子又将何去何从? 沈凌烟同楚云昭将尸体葬在悬崖边上,郑重拜了一拜。 “武校尉,你是因为前来救我,而惨死这里。这份情义我会永远记住,必当为你报仇,安顿好你的家人,望你早日安息。”她顿了顿,微微颤抖道:“来年,我再来看你……” 狂风袭来,吹散了一地落叶。 众人驾着马车,朝苗疆方向赶去。 第71章 前朝襄王 四日后,经过日夜兼程,众人抵达了苗疆。 自进入苗疆地界,一路上层峦叠嶂,古木参天。人烟稀少,寂静阴森。 路过的建筑外形怪异,偶有行人路过,大多僵直着身子,散发着诡秘的气氛。 第46节 深夜,马车停了在一个山野村寨前。 楚云昭牵着她,一步步走下马车。 马车外,聚集了大批穿着黑衣的死士。 见他们下车,众人讶异了一瞬。前几日,听说公子传信回来,信的内容……好似是为一女子准备贴身之物! 他们原本不信此事,以为是以讹传讹。 今日,公子竟紧紧握着一个戴着薄面纱的女子的手,满眼温柔的揽她下车! 虽看不清那女子的全部容貌,但一双凤眸明媚如骄阳,眉心一点红朱砂,身材曼妙,一看就是个十足的美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万万不敢相信,一向清冷、全心筹谋的公子,竟被这美人拿下了! 众人立刻行单膝礼,俯首齐齐道:“恭迎公子!恭迎夫人!” 沈凌烟的面上霎时发烫,抬眼瞪着楚云昭。 他也不解释,一双桃花眼弯起,浅瞳中盛满了细碎的烛火光,正在她身旁低头轻笑着。 她伸出手,嗔怒的掐了他胳膊一下。 “我不是……” 话刚出口,就被楚云昭打断:“大家都免礼,起身吧。此次,我与夫人是秘密回来,以后见到我们,不必行礼。以免泄露身份,也切不可有别的什么称呼。” “你在说什么啊!”沈凌烟掐着他的手使了些力气,羞恼道:“什么叫不能有别的称呼啊!谁是你夫……” 楚云昭抬手捂住了她的唇,慢慢靠近她,温热的檀木香打在她的耳尖,低低道:“烟儿,你想暴露身份吗?” “我……”沈凌烟睫毛微颤,凤眸闪动。 感受着女孩逐渐安静,楚云昭从她泛红的耳边抬起身,朗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与夫人也要休息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应了声,忙不迭的退下了。 方才,公子与夫人是当着他们的面,打情骂俏吗?! 想不到公子这般郁沉狠戾的人,也有如此一面…… 穿过幽深路径,两人来到了一间燃着烛火的屋子前。 这屋子无任何装饰,却格外宽敞干净,家具一应俱全。 榻上铺着软软的被褥,与一床兔毛毯。 “烟儿,来。”他把沈凌烟带到床榻前,自衣橱中拿出一套崭新的苗疆服饰。 “明日开始,你就穿着这个。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也不可掉以轻心,为保安全,切不可暴露身份。” 沈凌烟接过衣服,点点头;“好,我会穿的。” “明日一早,我有些事处理,你在房中乖乖等我。”楚云昭揉了揉她的青丝,柔声道:“午后,我带你出去。” “嗯。” “上午,红菱会带祛除余毒的药材过来,你同她商讨一下方子,将药熬煮好,按时服下。” 沈凌烟点点头,轻抚着手中的料子。 她小脸精致秀美,透出丝丝甜意。 楚云昭忍不住上前,将唇印在她的青丝上,凝目道:“夜太深了,明日还有事,你沐浴后,便休息吧,烟儿。” 他指了指隔壁:“我在旁边那个屋子,有事叫我。” “好。”她低下头,轻轻应了声。 长途跋涉后,终于落地,一夜好眠。 第二日,沈凌烟悠悠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从窗中射出几缕暖阳。 “夫人,你醒了吗?”红菱轻轻叩门道。 “……”沈凌烟将门打开:“你怎么也叫我夫人?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么?” “夫人,可……这是公子的吩咐。” 沈凌烟扶了扶额,无奈道:“好吧,好吧。” “夫人,你看这几味药材可行?” 沈凌烟听着这称呼,不自觉的咬了咬唇,她稳下心神,翻看着那几味药材。 半炷香后,她开口道:“嗯,没什么问题。” “那属下就去熬药了。”红菱说着,便慢慢退出房间,向门外走去。 村寨前方,一间地下密室中。 楚云昭正对面前的男子行礼。 那男子三十有二,一双琥珀瞳与他极其相似,眉眼舒展,气质儒雅端方。 “扶光参见舅舅!” “昭儿,快起来。”前朝襄王——莫承允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襄王温厚的眼神看着他,双瞳微颤:“和你娘太像了……连眼下的痣都一模一样。若是她在世,看到你该有多欢喜……” 楚云昭敛下眸子,长睫垂着,默然不语。 “这些年,孩子你受苦了。你也知道,自从你四岁那年,我朝……灭亡,我就再没见过你。”襄王闭了闭眼,眼中闪过痛色:“谁知道,我走后,妹妹也走了,就连你也发生了那些事……” “舅舅,往事暗沉不可追。您不要太过于伤心,昭儿如今很好。”楚云昭沉声道。 “可舅舅听说,你的腿和身体……” 楚云昭站起身,在他面前踱步了片刻:“舅舅,我如今的腿正常行走已不成问题,假以时日,就可痊愈。” 襄王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我听说你伤的极重,这是遇到了神医吗?” “嗯。”楚云昭重重的点头。 “那便好、那便好。” “舅舅,您能来见我,我很高兴。”楚云昭走到他面前,眸中闪着极暗的寒光,深深地看着他:“我跟您说的事,您是不是,终于想通了?” 襄王怔了怔,半晌,他犹疑沉声开口:“昭儿,你真要那么做?你可知,如若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舅舅,我自然知道。可……”楚云昭琥珀色的瞳泛上血色,一开口暗哑之极:“那个人,他不配在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本来是属于您的,舅舅!” 第72章 昭儿,放手吧 “昭儿!”见他面露癫狂之色,襄王呵斥出口:“我此次前来,是要同你说清楚的。” “你传的那些信件,我都看过了。”他沉吟着道:“昭儿,你如今还不到十九岁,难免年轻气盛,曾经的我,也是如此。可是现在,我已经历过太多,也早已看透了这世间之事,不过大梦一场,如云飘散去。” “如今,一切浮名于我只是虚妄,我只求能安稳活着,好好陪着王妃。不再生变故,这样我此生便圆满了。” 他的目光坚定,神色透出淡然出尘。 楚云昭缓缓闭了闭眼,压下瞳中血色。 他坐到襄王的对面的木椅中,仰头看着这一室的铜墙铁壁。 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舅舅重回那个位置。 如今,他在面前自己说不需要,自己……做错了吗? 他突然捂上唇,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整个人颤抖的矮下身子。 这些年的自己,俨然成了个笑话。 襄王眼中泛起不忍之色,他双手扶上少年的臂膀:“昭儿,我问你,你究竟为何要执着于此?” “我想给那些被前朝诛杀的子民,一个安身之所。我想给如今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一个希望。”他顿了顿,颤抖的抬起头,直视着他:“我想为死去的母亲,报仇雪恨!” 襄王双眸睁大,双手抖动着放开他:“昭儿,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娘……”楚云昭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深重的痛苦之色。 “你娘是他杀的?!” “我查到了当年一些事,但不敢完全保证。” 襄王拍案而起:“这个畜生,竟然连三妹也不放过!当初作为摄政王求娶三妹,我原本就不同意!后来果然印证了我的担忧……” 楚云昭闭了闭眼,娘本来是大夏最受宠的三公主,却被那人利用,怀上了自己,不得不下嫁于他。 后来,两人逐渐生出感情,本以为日子渐渐好起来,那人又覆灭娘母族整个王朝。 娘当时,有多绝望呢?看到与他血脉相连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暗沉的眸子看向襄王,哑声道:“舅舅,你是否改变想法了?” 莫承允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垂下头,久久不语。 良久,低低的声音响起:“昭儿,对不起。” “舅舅,你就当救救我……” 莫承允眉眼闪动,肃然的看着他:“昭儿,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楚云昭错愕了一瞬,怔怔的看着他。 “昭儿,你,为何不争取太子之位?” 密室中死一般的沉静。良久,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 “……我不配。” “你如何不配?”莫承允讶异道:“这些年,你克服万般险阻,将前朝侍卫、兵马与流民集结起来,训练成死士,创立了无涯阁。你一个少年,筹谋至此,这非常人所能及。何况……” “我不配。”楚云昭低下头,绝望的闭上眼睛:“我身上,有一半污浊的血。” 莫承允浑身震了一下,紧握的拳渐渐松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昭儿,这非人力可控。眼下,你有在扶光下走上帝位的机会,为何非要介怀于此等虚无之事?” 他复艰难开口道:“前朝的事,你便……忘了吧。只要天下百姓安好,哪朝哪代又有何要义?” 第47节 少年保持着垂下头的姿势,许久未动。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襄王一身青衫,迈出房间。 看着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年,他轻叹一声,思量着问道:“昭儿,你的王妃,是哪个府上的姑娘?舅舅怎么不知,你何时成亲了。” 楚云昭怔了怔,他眼眸微抬,低低道:“我没有王妃。” “你昨日带回的姑娘,不是你的王妃吗?”襄王疑惑道:“你的属下,不是都称呼她为夫人吗?” “她……还不是我的王妃。” 襄王观察着他略带失望的表情,轻笑道:“那就是昭儿的心上人了。” 楚云昭垂眸,面上泛起一层薄红。 “昭儿,她是哪家的姑娘,可否跟舅舅说说?” “她……”楚云昭沉吟了片刻,浅瞳闪动,定定道:“她是将军府上的嫡长女,镇国公的外孙女。” “!”襄王惊愕的向后退了几步,轻颤着,一字一顿道:“当朝,沈将军,沈凌烟?” 见楚云昭点点头,他惊骇的急急道:“你可知,她的父亲、外公均是当朝开国功臣?她的哥哥,是御前统领,驻守皇宫内外,数万御前侍卫,均由他一人统帅?!” “我知道。”楚云昭闭了闭眼,暗哑道。 “你知道,你还要这么做?你可知,你现今做的这些事,早与她全家上下是死敌!” “我知道,舅舅,我都知道。”楚云昭浅瞳泛红,剧烈的闪动着:“我还知道,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不会坐视不理。她会……” 他双拳死死地攥紧,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 她会……她会如何呢? 她会杀了自己吗? 襄王见他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心下不忍道:“昭儿,放手吧。” “从你创立无涯阁,走上这条路,就注定和她站在对立面。你们之间,没有未来可言……” 楚云昭双眼赤红,瞳中隐有开裂之色:“舅舅,你会放开舅母、你的襄王妃吗?” “……不会。我愿天涯海角,抛开荣华富贵,永世同她相随。可是昭儿,你和沈将军与我们不同,你们注定……” “舅舅,我没办法。”他的瞳一分为二,染着血色,却格外沉静:“我没办法放开无边的黑夜中,那一轮皎皎明月。” 第73章 他有喜欢的人了? 襄王全身震了一下,他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半晌,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昭儿,沈将军对你,有没有你对她的这份情谊?她是否心悦于你?” 少年静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不知道。” “昭儿,你这孩子,过的太苦了。舅舅还是希望你……” 门外传来清甜的问询声:“你们公子,是在这个房中吗?” “夫人,公子在里面议事,看时辰,快出来了。”守门的死士道。 “好,那我先在这里等。” 楚云昭迅速合眼,抑住瞳中异象。片刻后,再抬眸,双瞳已恢复琥珀色,他看了眼身边的襄王。 “舅舅,你自屋中的密道出去吧。” 莫承允沉思了半刻,摇摇头,向着门口走去。 楚云昭心中一惊。 莫承允缓缓打开门,只见面前站了个少女,她大概十七岁,身着苗疆服饰,手上抱着一个瓦罐。灵动的凤眸闪烁,正与死士笑着谈些什么。 见这边开门,少女转过头来:“公子!我带了……” 沈凌烟看着面前非楚云昭,却与他瞳色相同,面庞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呆愣了一瞬。 她迟疑道:“你是?” “沈小姐,我是楚公子的旧友,免贵姓李。听闻楚公子回到苗疆,特来拜访。” “李公子,你好。”沈凌烟微微颔首道。 面前的男子温润如玉,气度华贵。一看,便不是生活在苗疆的寻常人。 “烟儿,找我有什么事吗?”楚云昭拨开另一扇门,向她走来。 “公子,你看这个。”沈凌烟抬起手中的瓦罐,笑眼弯弯:“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炖的药膳,里面加了枸杞、山药、冬瓜和乳鸽。” 她的一声公子叫的自己心间颤动,楚云昭接过沉甸甸的瓦罐,凝目看着她:“怎么想起,用这个炖汤?” “红菱说,这苗疆盛行用瓦罐炖汤,我好奇同她看了一眼。果然这瓦罐密闭性极强,炖出的汤不仅鲜美,且能最大限度保存药用价值,我便试试了。” “嗯,辛苦烟儿了。”楚云昭一只手揉上她的发顶,温柔的摩挲着。 “咳、咳。”身后传来襄王的轻咳声。 楚云昭反应过来,他收回手,回身道:“舅……李公子,正值午日,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莫承允点点头:“不知沈小姐,是否方便?” “可以的,没问题。”沈凌烟点点头。 在军营中,同陌生男子相对用膳是常事,何况眼前这人,是楚云昭的朋友。 他身上不凡的气息、与那双琥珀瞳,也是让自己无比好奇。 后屋中,一盘盘膳食徐徐端上。 沈凌烟打开瓦罐,将其中的药膳分成两份,递到襄王和楚云昭面前。 “李公子,这是我做的药膳,你尝尝吧。” “多谢沈小姐。”襄王低下头,用汤匙品了一口汤。 药膳做的如何,从汤中便能品出,面前的这药膳,味道极其正宗鲜美,丝毫不输从前宫中的太医。 “沈小姐,你会医术?” “嗯。”沈凌烟点点头:“会一点。” 一点?只是会一点,断不可能做出此等药膳。 襄王的目光转到楚云昭腿上,心中大概明了,医治他腿的神医,应该就是沈将军。 他思量着问道:“沈小姐,你和扶光,是怎么认识的?” 沈凌烟听到他称呼楚云昭为扶光,便明白,他是知晓楚云昭真实身份的。 这人不像是死士,却又知晓他的身份,定然身份不普通。 “我和他,是在一次意外中认识的。那天他遇到了危险,我碰巧路过,便救下了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扶光这么……”襄王试探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怪不得什么?他怎么了?”沈凌烟侧头看了眼楚云昭,不解道。 “他啊……” “李公子!”楚云昭骤然打断道,他微微皱眉,略带一丝羞恼。 “没什么。”襄王端起面前的茶水,悠悠浅酌了一口:“沈小姐,我与扶光相识已久,还未曾见过他身边有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 见女孩盛汤的手一顿,襄王继续道:“你觉得,扶光,他怎么样?” “他……”沈凌烟长睫微眨,思索着。 他将师兄从宫中带出,帮她把娘救醒,又数次为自己延缓蛊毒。 前几日,还将自己从悬崖下带出。他,虽然看似冷硬,却是个是待自己很好的人。 她开口道:“他人很好,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听了这话,楚云昭的脸色明显一滞。而那李公子却好似松了口气,低头不语。 “李公子,你又是如何同他认识的?” “与沈小姐差不多,只是那次,是楚公子救了我,我二人便相识了。” “你救的人可真多,我记得红菱也是你救的。”沈凌烟转头,对楚云昭惊叹道:“那你得那些属下,是否都是你救的?” “不是。”楚云昭面色透着凉意,淡淡道。 ……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眼前的两人明显不正常,沈凌烟压下心中疑惑,准备待楚云昭走后,找机会单独询问李公子。 一顿饭吃的气氛莫名压抑。用完膳,本就没说几句话的楚云昭,又被死士匆匆叫走。 沈凌烟看向那一双琥珀瞳的李公子,他正将茶慢慢倒入杯中,浅浅的品着。 “李公子,你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面前人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开口,缓缓抬起眸子,道:“无它,只是随口询问。” 沈凌烟眼神微暗,直接问道:“你说,我救了他,怪不得他……什么?” “怪不得他如此信任你,和你成为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觉得他为人如何?” “我是想试探你对他的态度。毕竟,你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女孩。”襄王将茶杯放下,顿了顿,道:“更何况,他有喜欢的人。” “什么?……”沈凌烟眯起双眼,诧异道:“喜欢的人?” “嗯。扶光将她比作天上明月,日日思念着她。” “……” 九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被匕首划伤了胸口,并不深,却痒痒的、闷闷的不舒服。 怎么回事?沈凌烟晃了晃头,想驱散这一阵奇怪之感。 第48节 襄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抬手向她告别。 “等等!”沈凌烟站起身:“李公子,你真的,只是他的旧友吗?” 面前人的身形顿了顿,他并未答话,推门而去。 须臾,楚云昭自前院赶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大木箱,神色已恢复如常,对沈凌烟道:“烟儿,我们走了,上山去。” 第74章 殿下,你是白墨吗 马车里。 一路上,两人无话。 楚云昭神色晦暗的看着窗外,眉间闪动,似有万千种情绪压在心头。 ……他在想什么呢?想自己心悦之人吗? 他心悦之人又是谁?…… 马车渐渐驶到了山脚下。 还未下车,沈凌烟就被眼前高大山体,震惊在了原地。 这组山体通体呈红色,错落着许多孤山。 层层叠峦,怪石嶙峋,深沉的雾气缭绕,隐约可以窥见,山上没有一丝生机,仅有数棵枯死的树干,散发着幽深诡秘的气氛。 楚云昭下车来到山体前,他边绕着山体踱步,边用两个指节叩击着山壁。 “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在空旷的山野里格外清脆。 片刻后,他从山体后方走来,握上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烟儿,跟我来。” 山后,陡峭山崖间,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石阶,垂直蜿蜒,似是通往天际。 “握紧我的手。”楚云昭微冷的手紧紧将她包裹。 “殿下,我自己走。”沈凌烟不着痕迹的避开。 刚要抽出的手复被握紧。 “烟儿,你怎么了?”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凝视着自己,让沈凌烟心脏漏了一拍。 “我……”沈凌烟别过视线:“殿下,我问你,你是否有心悦之人?” 楚云昭的手蓦的一抖,浅瞳微震。片刻,他低哑开口:“你为何要这么问?” 沈凌烟低低道:“是红菱吗?” 寨子里,除了她,只看到红菱一个女人。 “红菱?怎么会?”楚云昭惊了一瞬,他双手拥在女孩的胳膊上,眸光闪烁:“烟儿,不要躲开我。我心悦之人……” 脑海中突然出现舅舅冰冷的话音。 “你和她……注定没有未来。” “你做的这些事,早已和他们全家是死敌!” 他闭了闭眼,压下瞳中血丝,暗哑道:“我……没有心悦之人。” “真的?” “真的。”楚云昭抬起眸子,浅笑道:“骗你做什么?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心悦之人。” 至少……现在还不能同她讲。 沈凌烟神色微微松动,不知为何又染上一丝失落。 楚云昭拉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上云梯。 半山腰处,聚集了大量枯木,以各种怪异的形状垂在地上,仿佛被吸干了所有水分。 楚云昭从木箱中拿出刀片,小心在她掌心划出一道浅浅伤口,挤出一点血丝。 “烟儿,将你的掌心的附在这棵树上。” 沈凌烟将手掌放在放在树上,霎时,枯木闪现剧烈的白光,本已弯曲缩水的枝干,边缘处竟长出了点点绿芽。 “这是?”她凤眸闪动,诧异的看着眼前场景。 楚云昭快速拿出刀片,对准那边缘生长处,一刀而下。 他将枝干收在木箱中,凝重道:“你中的是千树蛊,此蛊,需抽取数千棵百年树木的魂魄,再用足足一个月,每日用硫磺熏制,炼制成极其险恶的蛊毒。 这蛊虽不能立刻将人杀死,但后期,会愈加耗损人的身体。抽取其中的养分,致使各种不适,最后中蛊人,就如同这枯死的枝干,被抽干精魂,衰竭而死。” “……果真歹毒至此。”沈凌烟咬紧了牙关,忧心道:“那这蛊,是否能顺利解掉?” 楚云昭看这漫山的枯树,浅瞳染上暗色:“可以。烟儿,再去试试下一棵树。” …… 傍晚时分,两人在最后一棵树前停下,沈凌烟苍白着面颊,将手附上。 这棵树并无异动,看来没有入蛊。 楚云昭清点了一遍树干数量,将木箱合起。 他坐下来,将失血过多的女孩平放在腿上,割开手臂,向她的口中滴着点点鲜血。 “殿下,这样就可以了吗?”沈凌烟有些头晕,她将口中血液咽下,喃喃道。 “今日,收集好了引子,明日我带你来解蛊。” “殿下,你上次为我娘解蛊,尚且遭到反噬。而我这蛊毒,看起来丝毫不比那噬魂蛊浅。是否会对解蛊人的身体造成损伤?” “……”楚云昭长睫垂下,掩住眼中翻滚着的不安情绪:“不会。白墨蛊师道行深,这不算什么。” 他收起手臂,将女孩的手用纱布缠上。复将她坐起,双臂揽上盈盈一握的腰肢,从背后紧紧拥住她,将头埋到她的颈窝里。 血红色荒山上,凛冽的山风刮过,穿着苗疆服饰的少男少女紧紧相贴。 沈凌烟感受着耳边温热的檀香气息,轻声开口:“殿下,其实,你就是白墨吧?” 这些日子,他身上的各种秘术,总是让自己震惊不已。 今日,他更是带自己上山,收集了这许多解蛊的引子。她心中愈来愈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楚云昭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怔了怔,没有答话。他牵起女孩的手,隔着纱布,将薄唇密密的印在上面。 “好痒……”沈凌烟低声道,欲将手从他修长的指间拿出。 楚云昭手上的力度收紧,继续轻吻她的伤口。 半晌,他抬起头来,哑声道:“烟儿,随我去苗疆夜市吧。” “现在吗?”沈凌烟惊讶道。 “嗯。”楚云昭点点头,将她扶起。 山脚下,楚云昭合上眼睛,轻叩着山壁。须臾,云梯在一片大雾缭绕中,隐入了山峦。 将木箱送回寨子,楚云昭回身,抬手将马车绳斩断。他骑上白玉骏马,将沈凌烟揽在身前,挥动马鞭出了山寨。 路上蜿蜒曲折,一路上,人烟稀少。 呼啸的风在耳边刮过,男人有力的臂膀揽在自己腰上。 身后紧贴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将自己牢牢地抱在怀中,并不觉得寒冷。 从前都是她一个人骑马,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揽在身前。 沈凌烟面颊微红,她微微偏头:“殿下,苗疆这样荒凉,也有夜市吗?” 楚云昭低低的笑了声:“有的。我们住的地方,是苗疆人最少的地方。但前方那个村寨,是苗疆的市集中心,每当夜晚,便会自动形成夜市,很红火的。” 半个时辰后,马匹停在一个村寨前。 临近腊八节,村寨里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小商贩卖力的吆喝着,路上,穿着异族服饰的行人不断,脸颊上泛着常年山上劳作晒出的红晕。 虽不如京城繁华,却也不像大漠那般苍凉。 本以为苗疆只是诡异之地,不曾想也有如此淳朴的民风…… 一时间,呆呆的看了半晌。 楚云昭拿出薄纱为她戴好,俯下身,琥珀色的瞳深邃地看着她,柔声道:“夫人,下马了。” 第75章 燃灯 他说完,便翻身下马,朝沈凌烟伸出双臂,微挑着剑眉,悠悠道:“夫人,到我怀里来。” 他穿着苗疆靛蓝色马褂,长身玉立。此时,在行人眼中,就像一个刚长成的俊美神秘的苗疆少年,向着新婚燕尔的妻子敞开怀抱。 沈凌烟面颊鼓起,嗔怒的看着他,欲从另一侧翻身下马。 “夫人,你想让别人一眼看出,你是习武之人吗?” “……”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身子填满了他的怀抱。 少女眸光潋滟,一双玉臂落在他的背上,带着清冽的雪松香,环住了他。 “好重。”他轻轻拍了拍她,浅笑道。 “你说什么?!”沈凌烟伸出手,用力掐在他的腰侧,怒声道。 少女用了力气,一阵带着疼痛的痒意来袭,楚云昭轻笑着,向后躲着她的手:“夫人,我错了……为夫错了!” 面前的女孩凤眸微颤,面颊登时泛红。她收回手臂,欲后退几步,复被人带入怀中,紧紧拥着。 街市上行人络绎不绝,路过之时,均投来羡慕的眼光。 “好俊的小伙子,他夫人真是赚大了!” 第49节 “你好好看看,那夫人是什么样的身段,必然也是个大美人!” “怪不得如此恩爱……真是般配……” 听到这些话,沈凌烟挣脱开他的怀抱,垂下头,红着脸靠在马侧不语。 楚云昭眸中含笑,环望了一圈。他走到路边,买下一串糖葫芦。 “烟儿,这个给你。”他带着檀木香气附在她耳边:“陪我逛逛吧,这里的东西很新奇的,肯定有你喜欢的。” 沈凌烟抬头瞪了他一眼,接过糖葫芦,向前走去。 少年牵起骏马,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山寨虽小,摊子上的物品却各式各样,带着苗疆独有的风味。 “好新奇的弓箭!公子,你看这些匕首,好别致!” “这玉扳指上的花纹好好看!这个杯子、这些碗也不错!” 看到这些新奇玩意,沈凌烟忍不住惊呼道。 小贩殷切的介绍着商品,对身后的少年道:“公子,您真是好福气,有这么美丽动人的夫人!看她这么喜欢,就买一个吧!” 楚云昭正要付银两的手一滞,他面色不虞,将沈凌烟的面纱往上抬了抬。 而后侧身挡住了小贩盯着沈凌烟的目光,冷声道:“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诶?”沈凌烟挡着道:“我还要挑一挑,不需要这么多。” …… 一趟街下来,两人提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包裹。沈凌烟叫苦不迭,无奈的扶了扶额,九殿下,这是怎么了,他怎么都不像是挥霍的人啊…… 路过一个灯火铺,少年突然拉了拉她的手,浅瞳闪烁着,轻声道:“烟儿,能陪我,燃一盏孔明灯吗?” “孔明灯?” “嗯。”楚云昭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灯火铺看了许久,最终相中了一个兔子造型的灯盏。 小河边,波光粼粼,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放孔明灯的人。其中,大多是年轻男女。 “公子,大家为什么都来放孔明灯呀?” 他将毛笔递给女孩:“烟儿,在苗疆,孔明灯有祈福避祸之意。你可以将你的祈愿写在上面,待我们燃至天际,上天看到后,自会帮我们实现。” “真的吗?”沈凌烟疑惑道:“公子,你会信这个?”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信这种东西的人。 楚云昭微愣,他琥珀色的瞳剧烈的颤动着,定定道:“我……信,烟儿。陪我燃一盏,好不好?” 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让沈凌烟一惊,她接过笔,点点头:“好。” 略略思量,她题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愿此生安康,惩奸除恶,护好身边人。国家安定,四海皆平。 楚云昭接过灯盏,静静地看了半晌,将它转到背面,写下几行字。 而后用木柴点燃,举起双手,看它缓缓升至天际。 “公子,你写了什么?” 楚云昭垂下眸子,淡淡道:“同你相差无多。” 两人又逛了片刻,见天色已晚,策马回了村寨。 分别后,目送少女抱着东西欢喜的回到房间,楚云昭来到密室,缓缓打开木箱。 那箱子中的枝干已经全部长出新芽,旺盛的生命正层层叠在一起。 他拿出匕首,将手臂割开,把滚烫的鲜血浇灌到枝芽之上…… 明日便是九死一生之时,必要时候,他会舍弃自己。 翌日一早,曦光微微亮起,两人再次到达了红山,这一次,楚云昭带她来到了山顶。 这里地势极高,云雾缭绕,光秃秃的,什么看不到。 他盘腿而坐,以手点向眉心。须臾,在沈凌烟脚下前方出现一个洞口。 两人借着轻功,从洞口翩然而下。 “烟儿,这是树干炼成的解药,先喝下这个。”楚云昭手中,是一杯浓绿色、混着血色的药水。 沈凌烟接过,艰涩的吞下。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些东西。”说着,楚云昭在原地以染血的双手点地,默念咒法。 须臾,在女孩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散着黄金光芒的阵。 “不要出阵。”说完,他便匆匆出了洞口。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凌烟坐下,打量着这个山洞。 转头之间,她惊骇不已。 这山洞寒冷彻骨,四周并无入口,只有上方一个诡异的洞口,以供进入。 阴森森的洞口,长满了青苔,好似许多年未有过人。 洞内乱石嶙峋,幽晦且蜿蜒着。各种怪石自然的堆放着,好似天然就是这样的。 突然,她发现右边角落里的土地,好似松松的,被人挖开过,有些不对劲。 这底下,埋了什么? 第76章 解除蛊毒 她走近那片松软的土地,用木枝小心拨弄着。 心跳一点点加快,带着隐隐的不安,本应该就此停下。却莫名感觉,这是自己离某种真相最近的一次。 泥土被层层拨开,赫然露出一角坚硬的东西。 这是……这是一个陶罐! 她快速拨弄着上面的土,将陶罐抱出。 没有了褐黄泥土覆盖的陶罐,通体呈幽蓝色。沈凌烟向它的罐口中看去,里面堆放着几卷满是灰尘的竹简。 她拿出一卷,将其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行书:“欲修罗刹蛊术,必先自断筋脉。 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每日经上千只毒虫撕咬,吸食、淘换血液。期满之时,若是能活下来,方可修蛊。” 她握着竹简的手不自觉的颤动,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的蛊术,竟是这样修习而成! “啪——”一声,厚厚的竹简落地,在地上徐徐展开。 惊骇之际,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手迅速翻动着竹简,向后看去。 这后面记载了引雷之术、传音之术、蛊毒之术……等许多巫蛊阵法,她一目十行,手剧烈的抖抖,艰难的辨别那些字。 怎么没有那祭血之术?…… 翻阅完一卷,她迅速将它合起,拿出第二卷 ,迅速摊开。 她黑色瞳睁大,仔细的看着,心跳如鼓。 “你在做什么?” 清澈的声音突然自后方传来,在这幽静的洞口中显得格外骇人。 沈凌烟心中大惊,她慌忙的卷起竹简,将其和陶罐挡在身后。 楚云昭神色不明,拿着一盏东西,一步步向她走来。 “喝了这个。” 沈凌烟擦了擦冷汗,压下心中的不安,将它接过。里面,盛着一盏透明的晨露。 她仰头,一饮而尽。 楚云昭看着她颤抖的手,眼神暗了下来。他突然伸出手,将沈凌烟按在怀里,头靠上她的肩膀。 “嘭——”一声杯盏落地,怀中的女孩身子逐渐僵硬。 他看清了她身后的东西。 昏暗的山洞中,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楚云昭将她放开,他低着头,双目紧闭,眼尾惧是猩红之色。 极其暗哑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 “我在那边找到的!”沈凌烟指了指角落里的土壤:“我见那里土地松松的,很是奇怪。就上前挖了挖,没想到是个陶罐,里面……就是这个……” 楚云昭静默了一瞬,他睁开双眼,向角落走去。 他起身的那一刹那,借着洞口幽幽一抹天光,沈凌烟看清了他的眸子,是可怖的血色重瞳。 她凤眸子颤动着,咬上唇瓣。这些,或许对他来说很隐秘,自己不该打开看吧…… 可是,她真的很想找到那祭血之术的真相。 片刻后,楚云昭回身,来到她面前。似是松了一口气,眉间又透出浓浓的不解。 被杀害师傅的凶手夺走的秘典,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个山洞里? 还用陶罐装起,隐秘的埋在地下? 他沉思片刻,将竹简收在陶罐里,未再说什么。 “烟儿,你盘腿坐好,再用这个划开掌心,我们以手掌相对。” 沈凌烟收起心神,接过刀片,将手掌划开,对上他已经血水淋淋的掌心。 两人相对而坐,霎时,阵法中的土地开始剧烈的震动!金黄色的阵法中,一阵阵刺眼的白光闪现。 第50节 耳边响起嗡鸣,渐渐地,她觉得胸口难受不已,像重物击打在心口上,发出阵阵闷痛。 意识模糊,眼前一片白光,只能隐约看到楚云昭的面庞,他眉心皱起,紧咬着牙,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到一缕极轻的东西,被逐渐抽出体外。 白光渐渐弱了,再也支撑不住,她眼前发黑,猛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沈凌烟艰难的睁开眼睛,所见之处,一片幽暗,没有一丝光亮照进。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压疼的手臂,骤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心中涌上一阵惊喜,看来,那蛊毒被抽离了! 她昏迷了多久?楚云昭呢?凝目去听,身边并没有呼吸声。 走了吗? 她站起身来,欲向那洞口方向走去。突然,身下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绊了一下。 她稳住身子,用手去摸索。 什么东西这么冰凉?……等等,这触感……是一个人?! 心中顿感不妙,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迅疾向上探去,一片黑暗中,摸到了那人冰冷的薄唇。 那熟悉的触感,让沈凌烟心口顿时凉了一半,她强压下抖动的手,探上鼻息…… “滴答”“滴答”山口外的水汽化成水滴,滴滴落在死寂的山洞里。 他的呼吸,竟是半点也无! 沈凌烟的手抖如筛糠,胸口剧烈的跳动着。一阵汹涌的不安涌上胸口,几欲昏死过去。 她蹲下身子,迅速将楚云昭背起,男人垂下的手,让她愈加不安! 快速施展轻功,跃出了洞口。 这三千石阶,狠狠的磨穿了她的鞋袜,她像是没有知觉,疯了一样向山下奔去! “公子,夫人,你们终于出来了!”车夫远远看着,殷切的上前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快驱动马车,赶回村寨!” 马车上没有银针,她不断用手按压着男人的穴位,冷汗直冒,滴在男人身上。 身下的少年身体冰凉,面色雪白,长睫下,一双琥珀瞳紧紧闭着。薄薄的唇上毫无血色,已经干裂。 胸膛没有半点起伏,如同昨日枯死的树干,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第77章 停滞的呼吸 村寨中,大批死士齐齐守在房间外,肃穆而萧瑟。 暖房中,沈凌烟不断按压着男人的胸膛,又施了数根银针在穴位之上。 面前的他,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手附上他的脉搏,隐约有断裂之迹象。 沉沉的檀木香也一点点消散…… 沈凌烟面色惨白,手抖的厉害,骇然的看着眼前冰冷的人,无法理解在她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骗了自己,这蛊毒的反噬,代价是他自己的命! 不……沈凌烟慌乱的摇了摇头,他是天下第一蛊师白墨,他是混合了两代王朝血液的九殿下,他是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少年! 他没那么容易死!一定还有办法! 她突然想起自己翻看过的竹简! “红菱,带十个人去红山,山顶上有个洞口,你们进去将那陶罐和竹简拿过来!”沈凌烟急声道:“要快!” 那竹简记录众多奇异之术,也许有办法! “夫人,我们上不去那红山,只有公子可以……” “云梯还没消失,你们可以上去!” 红菱一怔,领了命令,匆匆离去。 沈凌烟稳住心神,继续施针刺激着他的穴位。她用手不断的搓热他的心口,殿下,你一定要撑住…… 片刻,红菱便带着竹简赶回了,沈凌烟迅速将它铺在地上。 “同我一起找找,有没有针对解蛊后被反噬、或者呼吸暂停的办法!紫莹,你也来!” 三人急速翻阅着厚厚的竹简,在密集的文字中寻找着办法。 须臾,红菱举着一叠竹简,带着激动之色,喊道:“夫人,我找到了,快看这里!” 沈凌烟心头一跳,迅疾走过去。 这竹简之上,记录了被反噬的各种症状,这其中一条便是……呼吸全无,若死状! 上面写着:若是呼吸暂停,全身冰凉,九成遭到最严重的反噬。是已经死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 沈凌烟克制住发黑的眼前,定睛去看后面的内容。 只有一种法子可以一试:找一位蛊师,用至亲之人的一缕魂魄,将他召回! 至亲之人……沈凌烟快速思考着。 她浑身剧烈的震了一下,猛然发现,他自幼母亲去世,母族早已被覆灭,先王朝所有皇子公主及后代全部被诛杀而死! 九殿下,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老皇帝一人了! 心口泛起隐秘的疼,老皇帝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九殿下来得及吗? 即使见到老皇帝,他如此偏心自私,会愿意为九殿下抽取一缕魂魄吗? “叫来马车,我们速速赶回京城!”沈凌烟高声向着门外道:“你们之中,谁的蛊术最精进?” 门口大批死士默不作声,红菱上前一步:“夫人,我自幼习蛊,红菱愿随你回京,救回公子!” 几人正要踏上马车,沈凌烟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双琥珀瞳,她迸出一个念头,疾声道:“红菱,那日在密室与他交谈的人,是谁?” 红菱动作一顿,愣在原地:“他、他……” 沈凌烟心念一动:“想办法将他叫来!不想你们公子有事,就要快!” “是!”红菱未再犹豫,当即施展轻功,跃出了山寨。 沈凌烟紧紧握住少年冰冷的手,等待着那一份希冀。 须臾,红菱带着一个中年人进门。 襄王并未理会沈凌烟,他琥珀色的瞳上染着急色,奔向楚云昭,手在触碰上楚云昭的那一刻,变得寒凉无比。 “红菱,为我抽魂!”他低下头,咬着牙道。 “是!”红菱上前一步。 沈凌烟凤眸微震,刚欲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一道凉凉的厉声: “沈小姐,请你出去吧!” “……”沈凌烟垂下眸子,走了出去。 门外,她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双手合十,为楚云昭祈愿着。 她原本也是不信这些,但如今,她多希望,上天能听到她的深切恳求。 楚云昭是因为她,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传来一阵推门声。 她迅速回身看去,只见那中年男子正撑着门框,脸色煞白、眸光阴沉的看向她。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沈凌烟捂着紧张杂乱的心口,侧身越过那男子,冲进屋中。 床上,楚云昭长睫敛下,面色苍白,仍紧紧闭着双眼,与方才并无二致。 颤栗的手触上他的鼻息,半晌,她终于沉下了紧绷的神经。 他的鼻息微弱,但好在,已经是温热的活人气息。再触上他的身体,也不再冰冷的瘆人。 身后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红菱,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她说。” “是。”红菱收起东西,走前,轻轻合上了门。 身后人行至木椅上,倒出一杯清茶,缓缓道:“当朝沈将军,沈凌烟?” 沈凌烟怔了怔,转过头看他,沉静道:“正是。敢问阁下是?” 面前人轻笑了一下,抿了口茶,悠悠道:“我不说,你也猜的差不多了吧。何必多此一问?” 沈凌烟垂下眸子,她确实已经猜出,此人正是前朝襄王——莫承允。 前朝覆灭后,新帝诛杀了所有先皇室子孙,曾高贵无比、风光无限的先皇室,头颅被悬挂于闹市之上。 而所有头颅中,独独少了即将被封为太子的襄王。 空旷的房间里,襄王幽幽的声音响起:“他是为了你,变成这样的吧?镇国公的孙女、将军府嫡女沈、将、军?” 听到这一串称呼,沈凌烟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她低低道:“是的。他为了给我解蛊毒才变成这样。是我拖累了他……” “我便知道……”襄王合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道:“我便知道,他不惜……果然是为了你。” “我问你,你对昭儿,究竟怎么看?” “我……”沈凌烟愣了一下,沉吟道:“九殿下是个有勇有谋、坚强隐忍之人,我十分敬佩他,亦十分感激他。若可以,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助他成事。” 襄王低笑一声,哑声道:“帮他成事?沈将军,你可知,他需要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又在做什么?” 第78章 为他渡药 沈凌烟略略迟疑道:“……皇子所求,不就是太子之位吗?” 第51节 襄王沉沉的看着她,浅瞳中泛着晦暗的光。须臾,他长叹了一口气:“你不懂他。你们之间,最好的路,就是分道扬镳。”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沈凌烟眉头蹙起,不解道:“上次你便骗了我,我问过他了,他根本没有心悦之人。” 襄王凝目,沉声道:“我没骗你。” 说着他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你不抓我?”他突然回身道:“朝廷不是派了将军府捉拿前朝襄王?” “你走吧。”沈凌烟不再看他,低下头,握紧了楚云昭的手。 襄王静了半晌,推门而去。 她抬眸看着襄王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诸多疑惑。 他对自己并不友好,她可以理解。只是他一次次的奇怪话语,是什么意思呢…… 而消失已久的襄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苗疆荒芜之地呢? 她心中不安,敛下眸子,不断摩挲着楚云昭双手,想让那冰冷转暖。 “小姐,汤药来了!”紫莹端着一碗药汤进门。 “给我吧,帮我将他抬起一点身子。” 沈凌烟接过滚烫的药汤,耐心的吹凉边缘,将它小心递到少年的嘴边。 他的薄唇微微干裂,冰凉的碗边触碰下,仍然紧抿着。 心下着急,沈凌烟凑近碗边,将汤药含在口中。 慢慢的,她俯身,将唇附在了少年苍白的唇上,微微蹭着,用舌尖撬开了他的薄唇。 温热的汤药逐渐渡到少年口中,她轻抚着他的胸膛,为他顺着气。看着他喉结无意识的滚动,将苦涩一点点吞下。 整整渡了五次,一碗汤药才见底。 等他全部咽下,沈凌烟将少年缓缓放在床上,握紧他的手,凝目看着他。 他的面庞清俊秀雅,安静睡着的时候像一个翩翩公子,仿佛从江南水乡走来。 然而,他若睁开那血色重瞳,世人只会惊骇的远离。 在山洞中看到那竹简后,她才知,他为了走到今天,经历了那么多苦难。 七七四十九日,每日经过上千只毒虫撕咬…… 若是挺过来,才能继续修习蛊术。而修习那巫蛊之术的过程,她不得而知,更是不敢想象。 毫无疑问,会比那四十九日更加痛苦! 眼前这个少年,一身邪术,是从血雨腥风中拼死杀出来的。 自小母族覆灭,流落苗疆荒地,遭人虐待,打断了腿。山穷水尽之时,少年选择了蛊术,几乎献祭了自己,用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 “小姐,您擦擦眼泪吧……”紫莹轻声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被小姐喂药的举动震撼不已,刚反应过来,就见小姐握着九殿下的手,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柳眉蹙起,似是万千心疼涌上在眉心。 小姐,可是被击穿肩膀,都不会流泪的人啊…… “不必。”沈凌烟一双凤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楚云昭,低低道:“你再拿一床被子,他的身上好冷。” 她前世到死,都不知道,那个狠戾疯癫、双腿尽断的九殿下,过的有这么苦。 若不是她,他或许早就登上帝位。又怎么会被那渣男关入天牢,日复一日等待着死亡呢? 她心中,有悔。 …… 第二日,日头高照,楚云昭紧闭着双眼,未有动静。 第三日,日落,少年仍没有醒来。沈凌烟守在他床前,不断试探着他的鼻息与脉搏,才能换得一点心安。 眼见夜幕沉沉,她的眼睛也开始打架。 “小姐,您去休息一会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紫莹劝道。 这几日,小姐衣不解带的守在九殿下身边。累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即使睡着,也要紧紧握住殿下的手。 一醒来,就会立刻查看九殿下的脉搏,检验无碍后,才会舒展一口气,复又凝目看着他,一瞬不眨。 “我没事,我要等他醒来。”沈凌烟坐在床边,将他的手紧紧附在自己脸颊上。 …… “烟儿?” “烟儿……” 深夜,她被一声声暗哑的声音唤醒。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是谁在叫自己? 她艰难的睁开双眼,只感觉手中的指节忽的动了动! 她心中狂跳,迅速抬起头! 只见楚云昭正躺在床上,半睁着桃花眼,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己。 他琉璃般的琥珀瞳,带着隐隐红丝。微微干裂的唇,没有一点血色,正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 “殿下!”沈凌烟扑到他身上,将头埋到他淡淡的檀木香中。 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他的胸膛。 “不要哭,烟儿……” 修长的指节轻抚自己的头顶,泪水愈来愈多,汹涌而出。 “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低低的声音在楚云昭身上响起。 他眸光闪动,轻声道:“烟儿,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的。”沈凌烟抬起身子,擦了擦眼泪,与他直视,凝声道:“你若再像这次一样骗我,我就再不理会你了。” 说完,泪水又隐隐盈眶,她矮下身子,颤声道:“殿下,谢谢你,烟儿真的很感谢你。” “无事。”他的手触上女孩眼下乌青,浅瞳微颤:“几日没睡了?” “差不多三日。” “快去睡觉,烟儿,我这里已经没事了。” 沈凌烟垂着头不语,片刻,她将锦被撩起,钻进了他的被褥。 “……”女孩的手与他相连,清甜的雪松味袭来,让楚云昭僵硬了一瞬,手心泛上湿意。 “殿下,你饿吗?你感觉现在如何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她侧着身,担忧的看着他。 “我不饿,只是有点累。”楚云昭敛下眸子,浅笑道:“这几日,喂我喝了不少汤药吧,现下,我身上都是药味了。烟儿,你用了什么方子?” 自己用咒时,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自己救回。 “我用的只是补药。”女孩顿了顿,道:“将你救回的,另有其人。” “是谁?”楚云昭惊了一瞬,问道。 “是……”沈凌烟闭了闭眼:“你感受一下,身体里多了什么?” 楚云昭合上浅瞳,细细感受着身体中变化。 ……他的身体中,竟然多了一缕魂魄! 而只有血脉相连者的魂魄,才可以进入体内。老皇帝远在天边,也不可能为自己抽魂,不会是他…… 他眸光复杂的看向沈凌烟,久久未语。 “他来了?” “嗯。”女孩点点头,凤眸没有波澜,安静的看着他:“我没有办法,只得翻看了那些竹简。寻得了这样一个办法,所以叫来了他。”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他’的?” 他这一句话说的似是哑谜,沈凌烟却听懂了。 “一见面吧,当时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沈凌烟低头,长睫垂下,淡淡的笑了一下。 昏暗的屋中,寂静了许久。 少年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你准备,怎么办?” 第79章 殿下,吃糖 “殿下,”沈凌烟回握住他的手,她漆黑的眸子隐在月色中,看不清情绪,缓缓道: “那是上一代的是是非非,而且捉拿襄王的命令是我两岁时,下给将军府的,与我没有关系。你放心,我断不会参与此事。” 她不可能,再将他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亲人,送入火场。 楚云昭的手颤动了一下,他靠近一些,揽过女孩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 凛冽的雪松气息与檀木香缠绕,一室昏暗中,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半晌,沈凌烟开口道:“殿下,我出去一下。” “做什么?”怀中的温软骤然离开,楚云昭望着她,恋恋不舍道。 女孩神秘的笑了笑:“你等我一下就知道了。” …… 片刻,她轻轻推开门,抱着一个瓦罐和一个小布包前来。 “这瓦罐中是药膳,我早就备好了食材,只等着你醒来,将它煮好出锅。” “辛苦烟儿了。”楚云昭眉间泛起温柔,欲将那瓦罐打开。几天没吃东西,真的有些饿了。 “等一下。”女孩笑眼弯弯的拦住了他,她将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糖果递给他:“先吃一颗这个,这几日你喝了太多药,嘴巴都苦苦的。” 楚云昭接过糖果,含在口中。他抬眸笑着,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嘴巴苦苦的?” 第52节 “我、我……”沈凌烟面色泛起可疑的红晕,这几日,不知道给他渡了多少次药,她当然知道。 她低头踌躇着,小声道:“因为那药汤是苦的啊。” 看着她不正常的反应,楚云昭眼神眯起:“你脸红什么?” “没事,你快用这药膳,一会该凉了。” “……好。” 用完药膳,沈凌烟将碗收到厨房。她犹豫着要不要回自己房间,思索半晌,她终究放心不下楚云昭,又回到了他的屋中。 “殿下,我放心不下你,今晚让我守着你吧。” 楚云昭琥珀色的瞳中,闪着点点光亮,他拍了拍身边空闲:“来这。” 她小心的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烟儿,怎么不握着我的手了?” “……”沈凌烟低下头,默然不语。 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意识到方才在床上握住一个男人的手,有多暧昧,她不敢再那样握住他的手了。 沉沉的檀木香气靠近,楚云昭在她耳边幽幽道:“不是要看着我吗?怎么,都不转过身子,如何能看到我?” “殿下……”沈凌烟向床边躲了躲。 “小心——”一只手揽在了她腰间,将她从床边带回。 她被带着转了个身,凤眸正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 他面色苍白,却眸中带笑,微微干裂的唇角微扬。 心中突然想起那竹简上的内容,她泛起一阵酸涩:“殿下,你疼吗?” “什么?” “你练蛊的时候,疼吗?” 他附在腰间的手僵硬了一瞬,将头埋到她的薄薄的肩膀上,没有答话。 沈凌烟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她知道,这个人无论多疼,从不会说。 半晌,楚云昭从她颈窝抬起头,举起左手,浅笑道: “烟儿,我的手是被你握了多长时间,你瞧这里。” 他的左手上,上面赫然出现着几道淡粉色的指痕。 “…”沈凌烟脸红了一瞬,她眉心蹙起,道:“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的手好冷,我好害怕。” 一双修长的指节,在被褥之下包住了自己的手,他凝着她漆黑的眸子道:“有烟儿在,我的手一点都不冷。” 脸庞发热,她将头缩在被子中,复又被人捞出来,紧紧握着手,相对而眠。 在沉沉的檀香气中,她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许是累极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室安眠。 日头高高升起,一缕暖阳洒在床上。 “好重……”身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沈凌烟缓缓睁开眼睛。 劲瘦的小臂正紧紧揽在自己腰间,面前,是一对蜿蜒如玉的锁骨。 往上看,是少年人俊美的睡颜,清俊的眉骨下,长而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下小痣。高窄的鼻梁,薄薄的唇抿起。面色雪白,唯耳尖有些泛红。 她动了动,想将身上的胳膊挪开。 “唔……”身前的人闷哼了一声,艰涩的睁开眼睛。 “烟儿,别动,让我缓一会。”他耳尖红透了,剑眉微皱,咬着牙关开口。 “你怎么了?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沈凌烟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没有呀……我替你把个脉吧。” “我没有不舒服。”楚云昭哑声道:“只是还没醒过神来,我们躺一会好不好?” 凤眸微眨,沈凌烟点点头,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你放了汤婆子吗?”她低低开口。 被褥中什么东西,好烫。 “……没有。” “那是什么东西?”她伸出手,欲往锦被中探去。 “!”楚云昭眼尾泛起猩红,他拦住她的手,快速向后撤了撤身子。 他的呼吸粗重,急速的喘息着,而后迅疾背过身去。 “这是怎么了,好奇怪……”沈凌烟喃喃道。 一束暖阳洒在脸上,她眯起眼看向窗外,发现日头早已高高升起。 天哪,这是几时了,自己睡了多久? 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向门外,几个死士早就等在那里。 “你们公子已经醒来,没事了。”她顿了顿:“去打些水来吧。” “是,夫人。” 洗漱完毕,她看了眼床上的楚云昭。 这人从刚才起,就没动过地方。是身体还没恢复,太累了吗? “我帮你擦擦脸?”她迟疑道。 少年怔了怔,平复了下呼吸,用锦被盖住下身,坐起身来:“好。” 轻柔的触感划过脸颊,面前的少女认真而仔细的为他擦着面庞。 “烟儿,你想回京吗?” “我……好久没见到哥哥和娘亲他们了,我是想的。”沈凌烟沉吟道:“但是,须得等你好全了。” 楚云昭温柔凝目看着女孩,揉揉她的头:“两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这几日三皇子也该到京城了,我们离开太久了,再不出现,朝堂上下恐生变故。” “好。” 第80章 殿下,我们的孩子丢了 两日后,大批死士聚集在山寨外。 楚云昭从中挑选了一批死士,随行京都。 “红菱,出发吧!” 队伍策马而去,身后传来黑衣人齐齐的喊声: “恭送公子,夫人!” 他撩开马车帘,向后看去。浅瞳闪烁间,心中暗下决心。 一年……无论一年后,事情到了何种地步,都要将他们全部带离这蛮荒之地。不必每日躲避朝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两日,舅舅又不肯见自己了,只能等回京后,传信同他共作打算…… 马车行驶到关卡前停下,红菱与守卫交予通行凭证。 “哥哥,你在想什么呀?”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胳膊突然被一双小手抓住了,楚云昭愣了愣。 面前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张圆圆的小脸红润润的,眼睛的正滴溜溜的看着自己。 “哇!好可爱的孩子。”沈凌烟眼睛一亮,她张开手臂,将粉雕玉琢的娃娃揽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呀?是怎么上来的呀?” “姐、姐姐。”小男孩仰起小脑瓜,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的脸,痴痴道:“姐姐,你好漂亮……” 沈凌烟眼中泛起涟漪,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胳膊。 这时,马车外传来匆匆脚步声,红菱急急地拉开车门:“嘉儿,怎么上了公子的马车?别惊扰了公子和沈姐姐,快到娘这里来!” 沈凌烟讶异道:“这小家伙,是你的孩子?” “是的,沈小姐。嘉儿他今年三岁半,是我的儿子。” 眼见嘉儿缠在沈凌烟身边不放手,红菱欲上前将他带走。 “无妨。”沈凌烟拍了拍孩童的小手,柔声道:“你骑马不便照看,就让他在这里吧。这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红菱看了看楚云昭,见他点点头。 “那便多谢沈小姐照看。”红菱笑着瞪了一眼得意的小孩,退了出去。 微微晃动的马车中,沈凌烟捏着他的小手,问道: “原来,红菱都有孩子了?” “嗯。”楚云昭凝目看着嘉儿,道:“这孩子,是在村寨里长大的,红菱刚来的时候,他只有几个月。” “那……”沈凌烟小声道:“这孩子的父亲……” 楚云昭捂住嘉儿的耳朵,低声道:“这孩子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当初我救下红菱时,她们全家被追杀,一家几十口只剩下了她和这孩子。” 沈凌烟凤眸微颤,她低下头,心疼的抚着嘉儿的脑袋。 这孩子才不到四岁,天真懵懂着一双大眼睛。等他再大一点,大概就会问爹爹去哪了,到时候,知道残忍的真相,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来吃些点心,这是广寒糕,很好吃的。”她拿出一个糕点递到小手上。 嘉儿兴奋的接过,小嘴慢慢的咀嚼着:“好好吃!漂亮姐姐,嘉儿喜欢你,你对我和我娘亲一样好……” 稚子的话,让她想起了隐秘的记忆,心口猛然被重重的锤击了一下,痛的好像要裂开,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曾经,也有一个孩子,差一点做了娘亲。那孩子才那么小,刚来到这世上,就被恶人结束了生命,极其凄惨的死去。 往事历历在目,犹在眼前。她心痛的无以复加,捂住胸口,疼的弯下身子。 “烟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楚云昭蹲下身子,眸光闪动,不安的看着她。 半晌,沈凌烟艰难的抬起身,黑瞳颤动的看着他。 第53节 这一眼,压下去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那孩子被剖出来时,她拼死看了一眼。是个肉乎乎的小男孩,长得……像极了眼前的楚云昭。 “你不要在我面前!”她情绪突然崩溃,双手附在脸上,泪水不断从指尖溢出来。 楚云昭伸出的手滞住了,他看了眼一脸天真疑惑的嘉儿,将他拎到一旁:“去那边吃。” “烟儿,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他坐到女孩身边,擦着她脸上的泪,轻声道。 半晌,抽泣声渐小,她沉沉开口:“没有,是我做错了……殿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楚云昭眸光复杂的垂下眼睫,片刻,他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没有说话。 傍晚,马车在一间客栈停下。 沈凌烟牵着蹦蹦跳跳的嘉儿走下马车。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心上泛起异样的情绪。 她今天在马车上,异常沉默。除了和小孩子说话,连目光都未分给自己几分。 他们之间明明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听了那孩子的几句俏皮话,就突然疏远了自己…… 她一向冷静理智,绝不是那种情绪多变、无理取闹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同死士交代了些事情,就匆匆进入了客栈。正值晚膳时间,大堂中,许多客人正在吃饭。 “沈小姐呢?” 红菱抱着嘉儿上前,小心指着道:“沈小姐在那里。” 转头看去,女孩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饮着什么。她的面前,已经摆了许多空酒盏,堆放了成罐的女儿红。 楚云昭上前,将她的酒盏夺过:“不能再喝了!” 见女孩脸色坨红、半睁着凤眸,已然迷迷糊糊的样子。他气道:“你这是喝了多少?还认得我吗?” 沈凌烟晃了晃头,指着他笑道:“你是……疯子。你是那个疯子,哈哈哈……” 少年面色发青:“我是谁?” “你是怎么逃出天牢的?我明明亲自把你关进去……你怎么这么厉害……哈哈哈哈……” 楚云昭眉心跳了跳,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身后的女孩满身酒气,踉踉跄跄的喊着要再饮一杯。他闭了闭眼,将她打横抱起。 “小二,准备一碗醒酒汤,再烧一桶水送到三号房中。”他顿了顿,眼眸阴沉:“这客人再要酒的话,不许卖给她。” “是、是,客官。您稍等,热水马上为您送上。”小二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 来到房门前,他一脚将门踹开,将她放在软塌之上。 怀中的女孩神智不清,面色绯红,不断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他叹了口气,欲放开身下的人,起身为她倒杯水。 忽然,他被猛的拉近,一双温热的手缠上他的脖子。女孩将头埋到他的肩膀处,身子剧烈的颤抖,在他耳边喃喃的说着什么。 楚云昭浑身一震。这一次,他听清了。她说的是—— “对不起,殿下,我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 第81章 烟儿,不要逼我 他眉心拧起,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身下的女孩不断呢喃着: “他还那样小,我还没有抱过他,他都没有名字……” “我好想他……你不知道,我总是梦见他……” “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可乖了……一点都不闹……” 楚云昭愈听,脸色越发阴沉。 “烟儿,告诉我,你和谁的孩子?” “我、我和殿下的孩子,他长得和殿下一模一样……” 楚云昭双瞳隐有开裂之色,他用了十分力气,将血色压下。 半晌,他自嘲的笑了声,沉声开口:“是三哥的吗?” 是因为怀了三皇子的孩子,后来那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弄丢了。所以,面前的女孩才突然与他退婚,还如此恨楚云泽吗…… 意识朦胧的女孩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恨声道:“是他杀了我的孩子,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楚云昭眉头皱起,难以置信道:“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素知三皇子卑劣,未曾想会如此狠毒。 “不,他杀的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烟儿,你究竟在说什么?”楚云昭有些听不懂了,他将耳朵凑近她的唇,用力辨别的她断断续续中,奇怪的自语。 “嘶——”温热的气息骤然靠近,少女的贝齿咬在了他的耳廓之上! 女孩的力度很大,紧紧将他扣在身上。身体相贴之间,耳廓传来灼热的刺痛。 “烟儿!”他急急地撤出身子,反被女孩用了力气,越扣越紧。上半身紧紧相贴,柔软触上自己的胸膛。 咬在他耳朵之上的贝齿收回,变成了柔柔的触碰。 “烟儿,你醉了,不要逼我……”浓浓的酒香气洒在耳廓,一阵阵热意自耳廓传来,他的声音全哑了。 少女的气息从耳廓下移,咬在了他的脖颈。 他浅瞳剧烈的颤动,伸手圈住她,将少女抱坐在自己腿上,骤然吻上了她殷红的唇瓣。 少女的清甜的唇带着烈酒气息,极软极香。他用力的顶开她微张的红唇。 相触碰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震。 呼吸缠绕,他用力的探索着,贪婪的摄取着属于她的少女香。 少女被吻得全身发麻,炙热的气息打在自己面颊。 她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想本能的抱住那热源、紧些、再紧些。 唇上的温度突然离开,暗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烟儿,我是谁?” “九、九殿下……” 男人的唇瞬间覆上,唇齿相依间,一双修长的手附在了自己腰上,不断摩挲着。 身上的女孩半睁着凤眸,媚眼如丝,靠在他身上,不自觉的蹭着他的面颊:“殿下,再给我个孩子……” “!”楚云昭双瞳霎时染上猩红,他死死咬着牙,克制着冲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少女眨了眨凤眸,突然泪水盈眶,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呢喃道:“给我个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楚云昭闭了闭血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用手轻抚着女孩乌黑的发丝,没有说话。 “客官,您的醒酒汤和水到了!”门外响起“啪啪”的拍门声。 “放门口吧!” 须臾,怀里的少女声音渐渐渐弱,他将昏睡过去的沈凌烟平放在床榻上,起身去拿浴桶。 一开门,正碰见嘉儿迈着小腿向这边跑来,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红菱。 见他出来,红菱窘迫道:“公子,沈小姐没事吧?这孩子顽皮,非要来找沈小姐,我这就将他带走。” 楚云昭眼眸微深,上前几步,将嘉儿抱起。对红菱道:“她喝醉了,你帮她洗个澡。嘉儿我先带走了。” “啊!”红菱突然瞥见男人耳尖和脖颈的齿痕,周遭还泛着一圈薄红。她双瞳颤动,低头慌乱道:“好、好的,公子。” 说完,她便跑进了房间。 怀里的小鬼奇怪的看着他的嘴唇,用小手触了触:“哥哥,你的嘴怎么肿了?” 楚云昭眼眸带着未散尽的血色,静静的看着他。 许是压迫感太强,嘉儿小脸皱起,露出惧色:“哥哥,我想找沈姐姐……” “嘉儿,你明日不要找沈姐姐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嘛!”小手抓上他的胳膊,撒娇的摇晃着。 男人并未理会,径直将他抱回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 沈凌烟艰涩的睁开双眼。 头好疼……身上也好酸……自己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她伸出右手搭在左腕上,闭目了片刻。脉象没问题啊…… 突然,脑子中“轰”一声,昨晚,昨晚好像发生了些什么! 看着镜中红肿的唇,她脑海中浮现出碎碎的画面。 她在模糊的视线中,好像吻上了一个男人,还咬了他!看自己这肿起的唇,情况还挺激烈…… “该死!沈凌烟,你真的不争气,说好了不再喝酒,又喝那么多!”她双手扶面,懊恼道:“又惹事了吧,这次,还是大事……” 她快速检查了下身体,还好,身上没有异常,看来没进一步发生什么。 只是她单方面的调戏了那男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凌烟扶着晕乎乎的额头,上前开门。 是红菱。 不知为何,她看到自己的一刻,瞬间就移开了视线,面庞微微红了。仿佛被人看穿昨日之事,她急忙又低头检查了遍,没有痕迹啊…… “沈小姐,用早点的时间到了。” “好,我收拾收拾就去。” 第54节 红菱刚要走,复被沈凌烟叫住,她低着头,踌躇着道:“红菱,昨晚我喝醉后,你有没有看到我和……谁在一起?” 红菱眼睛睁大,她摇了摇头,迅速跑下楼离开了。 “这么着急?”沈凌烟不解的看着那背影。 一炷香后,她洗漱完毕,描了淡妆盖住蔫蔫的气色,准备下楼去了。 大堂里,聚集了正在用餐的死士,他们一反肃穆,正在饶有兴致的讨论着什么。 她带了面纱,遮住红肿的唇,扶上楼梯,缓缓走下楼去。 随着她慢慢下楼,众人的声音渐小,纷纷侧过头来看着自己,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有个人更是站起身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夫人,厉害!还得是夫人!” 沈凌烟本来就有些心虚,这一下更是冒汗。她摸了摸戴的好好的面纱,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她吻的那个人是某个死士?! 紫莹悄悄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姐,你也太……” “我怎么了?”沈凌烟将她拉到一旁:“紫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紫莹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红着脸开口:“今早上,九殿下下来的时候,穿的严严实实。可那耳朵根本遮不住,脖颈也露出了半分,可不被大家瞧见了吗。小姐,紫莹没想到,你是这种小姐……” 沈凌烟脑袋嗡嗡的,她张了张口,颤抖着问道:“遮不住什么?他身上……有什么?” 第82章 他身上的痕迹 紫莹刚要答话,突然闭上了嘴,向楼梯上看去。 沈凌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楚云昭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腰束玉带,正缓缓从阶梯上走下。他面容冷峻,长睫下,琥珀色的眸子凛然,散发着高贵淡漠的气质。 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沈凌烟看到了他脖间和耳廓上的齿痕,极深,绯红。 他眉眼间带着疲倦之色,眸光淡淡的平静滑过她。 “准备出发。”他握着一把匕首,向着客栈外走去。 众死士得令,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小姐,小姐。”身边传来紫莹的呼唤:“我们也走吧。” 沈凌烟愣在原地,她声音发抖:“他身上,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 难不成,自己昨晚“玷污”的人,是九殿下?! “小姐,你不是吧。”紫莹微微皱眉看着她:“你不会是想是始乱终弃吧?”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沈凌烟气的作势要打她。 门外传来死士的喊声,带着些许打趣:“夫人,出发了!快来啊,公子在等您!” “来了!”紫莹拉着沈凌烟,向门外跑去。而后将她推上楚云昭的马车,做了个鬼脸,翻身上马。 “……” 沈凌烟看着倚在马车上黑脸的男人,咬了咬唇,小心道:“我、我那个,我今天骑马。” 说着她立刻转身,就要冲出马车。 身后人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臂,撩开车窗帘,高喊道:“启程!” 马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沈凌烟不敢看他,又挣不开他的手臂,蹲在原地,无所适从。 静默了片刻,楚云昭将她扶起,与她相对:“烟儿,坐。” 他琥珀色的瞳晦暗不明,凝目道:“我们谈谈。” 沈凌烟被他颈肩的齿痕、唇上的殷红刺激的双眸微张,她慌忙低下头,恳切道:“殿下,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做出了荒唐事。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云昭摇了摇头,示意她停下。他抚动着手上的匕首,开口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她迟疑道:“我昨晚还做了什么吗?” 楚云昭敛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和三皇子,是怎么回事?” “楚云泽?”沈凌烟诧异道:“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的过往,是怎样的?”他握着匕首的手收紧,任凭凸起扎进掌心里。 沈凌烟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她柳眉微蹙,思量着道:“不过是被他蒙骗过罢了。” “那畜生,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少年双瞳暗沉,修长的指间渗出缕缕鲜血,却好似没有知觉,越收越紧。 沈凌烟惊骇了一瞬,急急地翻找着纱布:“你别这样……殿下,你冷静些。” 她将纱布缠在他手上,面前的少年骤然躲开,猛地上前,咬牙道:“我要你全部告诉我,烟儿,全部都告诉我!” “好、好。我都告诉你。””她忙不迭的点着头,快速筛选着脑中的信息,道:“我是在十五岁那年与他相识的,此前在宫中只是点头之交。那日,我正去寺庙的路上,将佩剑掉了,他自称捡到,交还与我。 此后,我们又见了几次面。后来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就再未同他有过私交。” “这么简单?”楚云昭拧眉道。 “嗯。”女孩重重的点点头。 她没撒谎,这辈子,她和三皇子的交集就只有这些。 “你之前,说和他有血海深仇。”他顿了顿,声音微颤:“是什么仇?他害死了谁?” “这……”沈凌烟犹豫着,凤眸敛下:“殿下,你问这些,是不是我昨晚说了什么?我昨晚喝醉了,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啊。” 楚云昭倚着车壁,剑眉微皱,似是累极了,哑声道:“你同他有一个孩子,也是胡言乱语?” “?”沈凌烟双瞳睁大,震惊在原地,急急的摆手道:“这绝对是胡言乱语,我对天发誓,我同他绝没有那种关系!” 车里静了半晌,见他眉间微微松动。沈凌烟继续道:“我刚满十七岁,前不久才出征回来,怎么会有孩子?” 面前的人睁开眸子,一双浅瞳闪烁不明。 她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 奈何,昨日她的话语字字泣血,就像真切的失去过一个孩子,让自己彻夜未眠。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一想起她说的那些话,眼前就不自觉想象起那画面。她与那人,如何的生死纠缠。那人,又是如何彻骨的伤害于她。 身上好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一双玉手附上自己血痕累累的掌心,用帕子小心的擦着血迹,又把纱布层层缠绕起。 “殿下,你信我。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坐在郁沉的少年身边,拍了拍腿,轻声道:“睡一会吧。” 浅瞳凝目看了她半晌,点点头,缓缓地躺在了她的大腿上,合上了眼睛。 檀木香气靠近,片刻,沈凌烟垂目看着他。 他的桃花眼紧紧闭着,眼下乌青了一片,眉宇间全是倦色,已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轻触到他颈上和耳廓上的斑斑红痕,她面色燃起阵阵热意。 九殿下生的极好,就连脖颈都是修长如玉。她怎么就趁着醉酒,见色起意,将殿下给玷污了呢…… 第83章 星河转 七日后,一行人日夜兼程,来到了汴梁。 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大概两三日就能到达。 期间,沈凌烟为楚云昭正了一次骨。这次,是最棘手的那块骨头,整整复位了三炷香时间。 施完针后,少年面色苍白,痛的紧咬牙关,她上前轻轻顺着他的后背。骤然被少年带在怀中,力度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自从七日前,他在马车里醒来后,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他便会凑过来,揽她入怀。若是她被推开,少年就一脸幽怨的侧过头,让她看他脖颈上的痕迹。 仿佛被人掌握了罪证,瞬间,沈凌烟就蔫的没力气了,任由他抱在怀里。 那人时不时用薄唇轻蹭着她的脸颊,带着隐隐不安:“烟儿,不要离开我……” 粘人无比…… 比如,现在。 马车明明停下了,腰还被一双微凉的手揽着,他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自己,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一动不动。 “殿下,放开我。”她面上泛起薄红,挣扎道:“到客栈了,我们该下车了。” “不放。”身后人闷闷开口。 “你怎么这么缠人啊。”沈凌烟轻笑道:“明明比我大两岁,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 男人脸色登时变了,揽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温热的皮肤触感,隔着薄薄的衣裙传来。她的臀与男人结实的大腿相贴,面上霎时滚烫。 “小孩子?”他眸光沉沉,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 “不是小孩子,我错了、我错了,殿下!”她双手合十,低头道。 说完又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就是小孩子……” “你……” 车门外死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公子!属下有要事汇报!” 沈凌烟趁机从他身上离开,欲跳下马车。 楚云昭将她拉过,坐在怀中:“是京中的事,坐下听听。” 第55节 死士开口:“公子,三皇子带大军返回了京城,他向皇帝启奏您与沈将军已身死,南蛮之战是自己立下的战功。皇帝下令封他为慎亲王,三日之后为你们……大葬,建衣冠冢。” 沈凌烟面色沉沉道:“就这一次战功,竟然能越过郡王直接封为亲王,皇帝还真是偏袒他。” 前世他封为亲王后,不久后就入主了东宫。 如今一个儿子刚“战死”,就又迫不及待将他加封,真是冷血又偏心。 楚云昭似是不在意此事,他思索道:“大葬?如何实行?” “皇子战死,按当朝规格,棺木游街一日,百姓长街十里送行。将军亦然。” 楚云昭沉思半晌,道:“烟儿,我们不如在送葬时出现。当街揭发此事,这样,皇上不好包庇他。” 他叫老皇帝的称呼好怪,不叫父皇,反而像个陌生人,沈凌烟点点头:“好。我们进京后,先躲避起来,再行出现。” 说起这些事,沈凌烟才有种真的要回京的感觉,她一方面想念娘亲和哥哥,一方面又对那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的事,有些厌烦。 在外这些日子,虽然有些波折,但是她从没有经历过的时光,不用每日担惊受怕。在这山洞、苗疆和这一路上,一切都有九殿下摆平。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楚云昭牵起她的手,带她下车。 汴梁是水乡,客来客往,繁华不已。沿着水路,街市上摆了许多摊子,卖着大景乃至境外各地的新奇物品。 “烟儿,我陪你逛逛。”楚云昭见她看呆了,柔声道。 “好!” 沈凌烟弯腰看着这些物品。 她在搜寻一件折扇。 看来看去,发现这里的玩意虽然多而新奇,可她觉得这些,这些扇子……都配不上她身边的人。 怎么办呢?要不寻点别的? 路过一间武器铺子,她突然瞥到一柄刀扇。 楚云昭见她驻足,问道:“烟儿,你要买些兵器吗?” 她摇摇头,晃了晃楚云昭胳膊:“我只是想看看。公子,我好饿,你可以帮我买些糕点吗?” “可以。你在这铺子里别乱跑,等我回来。”楚云昭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掌心:“不够的话,我回来再付钱。” 须臾,他拎着一叠糕点走回铺子,见少女正站在门口,背着手,明媚的凤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买到什么好东西了?”他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 “回到客栈再给你看。” …… 夜幕沉沉,华灯初上。 “砰砰砰”门被叩响了。 “是我呀,快开门。” 楚云昭擦着墨发的手一顿,快步上前将门打开。 少女似也是刚沐浴完,带着氤氲的香气,一蹦一跳的进门。她眉眼弯弯,递上一个长长的锦盒。 “殿下,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嘛。” 楚云昭接过锦盒,将它打开。 这是一柄刀扇,锋利薄透。将它展开来,通体是过渡均匀的幽蓝,星星点点金箔嵌于扇面上,似天上繁星落于夜空。 见他一瞬不眨的盯着刀扇,沈凌烟有些紧张:“殿下,好看吗?我找了好久,虽说是用你的银子买的,但我回京后会还给你的……” “我很喜欢。”他将女孩抱在怀中,把刀扇拿了近了些,细细看着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我记得你离京的时候,是带了柄折扇。从南蛮出来,就没见你用过了,想着应该是坠崖的时候丢了,就给你买了个。” 少年轻笑一声,揶揄道:“在军中,我好像也没执扇过几次,这么注意我?” “……”沈凌烟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他身穿白衣,手执青扇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状元郎,让自己尤为印象深刻。 “殿下,我给扇子取了名字,刻在上面,你看到了吗?” 他将扇柄放在眼前,一字一顿道:“星河转?” “为什么叫这个?” “因为……” 话未说完,楚云昭眸中突然寒光乍现。“唰——”一声他将折扇完全展开,向着沈凌烟身后划去。 幽绿色的断箭滚落在地上,流淌出股股毒液,木板瞬间被灼烧出大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烟儿,我们被盯上了,快走!” 第84章 三哥,好久不见 一支支暗箭袭来,死士听到异动,纷至沓来。 红菱带了一批精锐上前,匆匆道:“属下带您离开!” “快去找两具烧焦的尸体放在房中,不必同他们纠缠!”楚云昭寒声道。 死士护送着他二人戴上人皮面具,上了马车。 须臾,客栈中的打斗声音停了。死士来报:“公子,他们闯进来后,看见那两具尸体便走了。” 沈凌烟不安道:“殿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楚云昭点点头,对外面道:“即刻启程,赶回京都!” 马车日夜赶路,两日后,终于来到了京城。 过京城关卡时,肃穆的气氛笼罩了这里。 一路上,未见几个行人,守城的士兵也一脸愁苦,与往日繁华的京都大不相同。 “烟儿,我下去问问情况。” 楚云昭戴上面具,叫住一个拄拐的老头,状似随意询问道: “老伯,我是外出做生意的,刚回到京都。不知今日京都发生了什么事,街上人烟这样稀少?” “哎呀,孩子。”老伯摆摆手道:“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是九皇子下葬的日子,皇帝有令,但凡能跟上的都去送葬了。 哎,要说这九殿下,也真是命苦,才寻回几个月,就薨了,哎……” 下葬的日子提前了?楚云昭心中一惊:“老伯,不是说九皇子与沈将军同一天下葬吗,为何突然提前?” “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突然开始的,如今已经绕城一圈了,应该也快结束了……” 长安街上,穿着素衣的百姓成群,立于两侧,黑着眼圈、垂着头等待着九皇子的棺木行来。 昨日半夜,皇帝突然急急下令,先为九皇子下葬,将他们都折腾了起来。 不久后,招魂幡渐近,哭声四起。漫天飘雪中,身着白服的队伍渐近。 这支队伍乍一看很长,实际上,大多都是侍卫与太监。 高高抬起的棺木后,领头的,是三皇子,正面露哀色,举着招魂幡艰难的前行着。 他身旁的六皇子双眼赤红,眉宇间全是懊恼。 后方跟随的民众悄悄议论着: “哎,这九皇子,好歹是个嫡皇子,他下葬,怎么就来了两个皇子?其他人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母族没有人了。至于皇兄弟,五殿下身体不便,当然没来。三殿下这不在战场杀敌,受伤了吗,为了皇弟,还是坚持前来送行。” “说起来,三殿下可真是勇猛啊,听说他是与那凶恶的蛮子首领,大战了三天三夜,才砍下他的人头。” “哎,是啊。也不知这沈将军是怎么了,原来还不如三殿下,竟然马失前蹄,折在苗疆了。” …… 漫天飘白的队伍行至皇陵,大太监带着一份诏书,尖细的高声喊道: “九皇子扶光于南疆薨逝,天下哀之。朕心悲痛,念儿随军出征,战死沙场,特追封为宸郡王,葬入皇陵——” 随行侍卫将巨大的棺椁抬下,缓缓进入皇陵。 楚云泽仰着头,心中冷笑一声:“九弟,终究是为兄送你最后一程,你就安息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这声音急促,冲开了层层人潮,向着皇陵前来。 “且慢!”弛聘的马背上传来喊声。 是谁这么不要命,竟然打断皇子的入陵仪式?百姓们纷纷心中一惊,骇然的回头看去—— 白马停在了皇陵前,一位头戴冠玉、姿容俊美的男子翻身而下,他伸出手,抱下来一个娇美的蒙面女子。 他的身后,跟着大批黑衣人。 三皇子的脸霎时变得难看至极,正在他们以为这男子即将获罪之时,六皇子的一句话让众人震惊在原地。 “九弟?!”楚云翼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你……”他后退了两步,瞳孔微震道:“你……是人是鬼?” “六哥。我没死,我回来了。”楚云昭一身青衫,一步步向他走来。 浅瞳却如炬的死死盯着楚云泽:“三哥,好久不见。” “你……”六皇子仰天道:“我的好九弟啊,你怎么才回来!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日日都懊悔,当初怎么就把这军务推了,让你去押送粮草!” 说着,他反应过来:“哎,三哥,你不是说九弟和沈将军死了吗?” 三皇子脸抽搐了一下,脸色全黑了。 楚云昭冷笑一声,抬脚踏上棺椁,对着在场百姓朗声道: “各位百姓,今日我与沈将军被陷于如此地步,皆因两人而起。 第56节 如今我要进宫面圣,若是想看清这世上最恶毒的狼,大景三皇子是何面目,便跟我来!”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众死士得令,立刻上前,架住楚云泽的臂膀,将他死死扣住。 “楚云昭,你想干什么?!我乃父皇亲封的慎亲王,你这是与父皇作对!” 楚云泽挣扎着,向着侍卫怒骂道:“一群蠢货,还不快救我!这人要杀了当朝亲王,要造反了!” 随行的御前侍卫立刻抽出刀,杀上前来。 沈凌烟抬手将他们拦下:“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 侍卫定睛看去,只见这蒙面女子手中,明晃晃的握着半块玉佩。 这玉佩的样式,可不是沈煜统领身上那一块吗! 统领的信物在此,他们怎敢上前! 楚云昭冷冷的瞥着他们,高喊道:“带上慎亲王,回宫!” 皇宫,城楼高台之上,老皇帝脸色阴沉,轻转着手中玉指,等待着队伍回来复命。 刚寻回的儿子死了,即使再不看重他,心中也是郁结难耐。 再加上沈将军也薨了,朝中又损失了一个将帅,实在愁人。 幸好有云泽,这次出征,长进了不少,与那异族将领顽强作战,带领大军打了胜仗,不枉他多年栽培,终于没让他失望。 一抬眼,看见远处白衣队伍正在向这边行来。 他眯了眯眼睛:“朕没看错吧?这队伍后面,怎么跟了那么多百姓?” 小太监慌忙张望,吞吞吐吐:“陛下,这……人确实多了些。” “送完葬了,云泽带他们来做什么?”他皱了皱眉,不耐的欲走。 突然,那小太监尖叫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原地。 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陛下,那、那领头的不是慎亲王,是……是宸郡王,是……是九殿下啊!” 第85章 宫门对峙 皇帝一脚将他踹倒,厉声斥道:“狗奴才,你失心疯了?!” 小太监慌乱的爬起,指着远处道:“陛下,您看啊,你快看!” 皇帝心中起疑,向城楼外看去。 他不断地眯起眼睛,辨别着马背上的来人。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他的双瞳越睁越大,踉跄着向后退着。 “来人!来人!”他的声音带了惊骇:“你们快给朕看看,那人是谁?!” 众太监慌忙上前,待看清之后,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急急地跪在地上,不敢作答。 “儿臣参见父皇!”楚云昭一身青衫,立于城楼之下。 皇帝见他出声,犹疑的看了半晌:“你是,吾儿扶光?你……没战死?” “父皇,战场之上,敌人未能伤到我分毫。”他抬手,摘下沈凌烟的面纱:“不仅是我,沈将军也还活着。” “云泽不是说你们战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是没死,为何现在才回来?” 楚云昭抬手示意黑衣人散开。 他的身后,露出被团团围住押解的慎亲王。 “父皇,他要杀我了!快救我!” 老皇帝脸色瞬间沉了:“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你三哥!” “父皇,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押解他?”楚云昭琥珀色的眸子如冰:“因为,我和沈将军是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的!南蛮战场上,敌军的刀枪没将我们杀死,却差一点死在大景人的手中!” “你说什么?!”老皇帝后退了两步,几乎站不稳:“谁……害的你们?” “大景副帅——当朝三皇子,在沈将军击退敌军后,在她的马匹上下毒,致使汗血宝马发疯,带着她冲下万丈深渊。我和武校尉前去营救,不想被他与将府二小姐用了毒烟,逼落悬崖!” “为了堵住士兵之口,武校尉更是被一剑穿心,儿臣爬上来时,他的尸体就丢弃在悬崖上,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民众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三皇子急急呼喊道:“父皇,您不要被他所蒙骗!儿臣是亲眼看着他二人被敌将杀死。想必是他二人假死,用了什么法子逃出来。” “ 九弟,你们没死,三哥为你们高兴。但你何必句句针对,编造离谱之事,栽赃到我头上来?!” “三哥,你都没上战场,编造出亲眼所见,我们战死沙场之事,不觉得羞愧吗?” “沈将军、沈凌烟!”老皇帝声音发抖,打断了两个皇子的争斗,指着她道:“你说,在南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来说!” “启禀陛下,自大军离京,副帅在军中从不参与军务讨论、商定事宜。 到达南蛮后,第一日便将粮草丢了。战场之上,也未见他的影子。” 沈凌烟顿了顿:“后面的事,与九殿下说的一致,臣和九殿下,被三皇子设计,掉落悬崖,九死一生!” “不可能、不可能……云泽刚打了胜仗!”老皇帝重重的将玉扳指掷地:“你们、你们这些人竟敢陷害于他!” “臣以将军府、国公府及臣的主帅之位起誓,臣所说,句句千真万确!” 皇帝浑身一震,面色死灰的看着在场人。半晌,吐出一口气:“若你们说的是真的,证据呢?” “父皇,我已经派人去带作战的士兵前来,马上就会赶到。” 片刻,大批士兵被带到了宫门外。 他们见到沈凌烟二人,立刻眼睛放光,急急的上前行军礼:“将军!九殿下!你们没死,真是太好了!” 沈凌烟将他们扶起:“今日,陛下在此,你们不必惧怕任何人,要你们说出南蛮之战的全过程。” 众士兵低下头,面露难色。 他们已经当着陛下的面,撒过一次谎了。如何敢再开口。 楚云昭上前,琥珀色的瞳看着他们:“你们都是沈将军麾下的将士,她在战场上如何艰难,如何拼死拿下那敌将首级。 你们都是看在眼里,如今竟眼睁睁看着军功落于他人之手,也不肯说出事实真相吗?” 众将士神色有松动,正欲开口,对上三皇子锐利的眼神,犹豫道:“可……” 他们怕被报复。即使陛下赦免他们,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忌惮三皇子与皇后的手段。 “只要你们如实交代,我便以宸王之名,护你们安全。” 众士兵心中一动,在宸王与慎王之间抉择着,天人交战。 一个小士兵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我说,我说!陛下,我们受了三皇子的胁迫……” 他像竹筒倒豆子般,将悬崖上的事说的干干净净。 又开始说起大战之时,三皇子是如何拖后腿、一路上,三皇子又是如何不问军务…… 老皇帝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捂着心口,眉毛皱作一团。一旁的大太监急忙打断:“停!陛下让你不必再说了!” 后方的百姓已全都乱了,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方才之事,更有甚者已经奔回集市,传播了去。 “未曾想,三皇子竟是这种人,还以为是英雄呢!” “这慎亲王,来的如此容易之时,我就料到有蹊跷!” “怎知他会如此卑劣,沈将军和九殿下也真是命大,若是死了,就让他得逞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皇后到——” 沈凌烟向城楼看去,皇后一身素衣,面色平静的向老皇帝走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到了如此地步,还如此镇定。沈凌烟与楚云昭对视了一眼,心感不妙。 待皇后走近,老皇帝眼皮都未抬,幽幽道:“来做什么?看你的好儿子?” “陛下,今日之事,都是他二人蓄谋已久的阴谋,您请听了接下来的话,就全明白了。” 老皇帝抬起眼,示意她继续说。 皇后冲着城楼下的三皇子道:“云泽,你将你出征途中发现的事说出来,不必给他们留情面了!” 楚云泽怔了怔,上前哭喊道:“父皇,沈将军同宸王狼狈为奸,陷害儿臣!您可知,沈将军为何突然要与儿臣退婚?” 旧事重提,老皇帝眉心微挑:“是为何?”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假意属意儿臣,骗了儿臣的感情!实则早已和九弟私通在一起,处处构陷儿臣,为九弟铺路!” 第86章 他二人有私情 “父皇,您还记得,您本来是属意沈磊出征,她沈凌烟听到我请命时,便主动请缨,要同我出发吗?” 老皇帝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那便是她找机会与我离京,构陷我的开始!”楚云泽指着九皇子道: “九弟,紧接着代替六弟,求您将粮草督运官一职交予他。父皇,你不觉得此事过于巧合,有蹊跷吗? 六弟那天早上还好好的,为何突然病重,不能出征?而他楚云昭连议事都没有资格参加,为何突然管起了军务之事?” 老皇帝眉头紧锁,指节敲击着城墙壁。 “云翼,你说说,那日你是怎么回事?” 六皇子早就被方才的信息震惊,听到老皇帝叫他,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他可不能将自己那日服药,为了逃避押送粮草之事说出来! 顾自踌躇片刻,他真假参半道:“父皇,儿臣那日突发恶疾,御医诊断过,肠胃出了些毛病。 儿臣正发愁之际,就在太医院碰到了九弟。我俩一合计,让九弟前去,是最好的法子。” “六弟,九弟,皇宫之大,你们怎么就这么巧,正好遇见?” 第57节 楚云昭凉凉开口:“我常去太医院,若是在那里遇到谁,也不算稀奇。” “撒谎!”三皇子怒道:“你心机深沉,此行不就是为了同这女人团聚吗? 父皇,出征途中,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二人纠缠在一起,不仅晚上,就连用个午膳的功夫,都要跑到枫叶林中颠鸾倒凤!儿臣实在不耻!” “唰——”一把锋利的刀扇展开在他面前,离脖子只有毫米之差,楚云昭瞳中暗沉如黑雾,散发着决绝的气息。 “沈将军清清白白,岂容尔玷污!” 皇后急的大喊:“救驾!还不为慎亲王救驾!宸王反了!快救人啊!!” 皇帝亦示意侍卫救人。 周遭侍卫急速上前,要将二位皇子拉开。见楚云昭刀扇又近了几分,寒如冰窖的目光扫向他们,一时犹豫在原地。 “母后,何必那么着急,我又不会像三哥害我那样,杀了三哥。”他用扇面轻轻扫过楚云泽的脸颊,引起一阵战栗。 三皇子眼中带着恐惧,一动也不敢动,颤抖道:“父皇,救我……” 城楼内外寂静了半晌,众人屏着呼吸等着皇帝开口。 老皇帝脸陷在阴影里,沉沉的声音响起:“给朕去叫所有随军士兵,能召来多少来多少。” 须臾,大批士兵聚集在城门外。 “你们之中,谁见过沈将军和九殿下的私情?” 众士兵低头犹豫着不语。 这时,一个士兵上前:“陛下,臣孤身一人,也不怕身死。三殿下所说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臣记得,在淮南有天深夜,三殿下叫醒我们,说有刺客进入九殿下房间。 三殿下怒不可遏,将房间翻了底朝天,同九殿下起了争执。 那时,我们就觉得奇怪,后来才从他的骂声中知道,他原是来捉奸将军与九殿下的。可是那房间什么都没有,他还令我们苦苦耗了一夜。” 话音刚落,数十名士兵纷纷站出来,表明当夜所见和他一样,从未见过沈将军与九殿下有过私交。 老皇帝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眼神阴冷的看向皇后。 皇后双瞳微震,却拧眉一笑:“他二人既是私情,必定避着旁人,云泽也是偶然发现的。 皇上,臣妾即便现在没有证据,也请陛下密切留意这二人,他们必有蹊跷。不然,他们一同消失了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母后,您这一招真是妙。”楚云昭收回刀扇,仔细擦拭着: “但是,昭儿觉得,若是捏造一个谣言,为自己的儿子犯下的丑事转移视线。这恐怕,有失一国之母的风度。此事处理不当,也会让万千百姓寒心。” 城楼上,眼见百姓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老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顾自思量着如何处置。 皇后面色惨白,她急忙敛下眸子,向楚云泽使了个颜色。 楚云泽收到信号,他知道母后的意思,是令他将罪责推到沈水瑶身上。 他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被皇后一眼瞪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呼唤声:“烟儿!” 众人看去,是沈府的众人来了! 沈煜快马冲在最前面,翻身下马,一把将妹妹抱住。 他的后方,沈磊、林夫人、国公夫妇匆匆下车,向这边赶来。他们还披着素色麻衣,似是得了消息,刚从灵堂赶来。 “烟儿,你可知道哥哥有多担心你!”沈煜顿了顿,小声在她耳边: “你传回来的消息,我和娘一开始还信,后来你迟迟不回来,娘也不信了,每日万般担心,都哭成泪人了!” “烟儿,你瘦了好多,吃了不少苦吧……”林夫人满面泪痕,哭着上前。国公夫妇亦满面苦涩,见了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转头间,林夫人看到楚云昭,正静静的看着他们,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她本想上前问候,被沈凌烟按住,摇了摇头。 “烟儿,为何拦下我?” “娘,我二人刚刚被构陷私通,你切不可上前,同他搭话。” 林夫人垂下眼睫,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少年,思量着什么。 沈凌烟一边安慰他们,一边问道:“娘,沈水瑶呢?” “她死活不来,被你哥哥发现蹊跷,强行带来了。”林夫人指了指后方的马车:“还躲在里面。” 沈凌烟一步步走近,极缓的将马车帘掀开。 这个过程,她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沈水瑶,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身子一点点的变得颤抖无比。 她伸出手:“瑶儿妹妹,下车了。” 沈水瑶看都不敢看她,兀自将头埋到车壁上,不断发着抖。 那万丈深渊,连棵树都没有。她是怎么上来的?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第87章 加封宸亲王 沈凌烟一把将她拽过,逼其直视,冷声道:“妹妹,好戏刚开场,你来的正好。” 说着,就要把她拉下去。 沈水瑶忍住尖叫,慌乱道:“姐姐、我自己下车,我自己来!” 她扶着马车门,强撑着下车。宫外这乌泱泱的百姓、士兵叫她心里发寒。 她用余光,悄悄瞥着三殿下和皇后异样的神色,心中一咯噔。她明白,事情已经败露。只是老皇帝似乎还没做最后决断,正闭眼沉思着。 忐忑不安的走近一些,皇后突然问道:“将军府二小姐?” “……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女。” “还不跪下!”一声极厉的声音传来。 沈水瑶一惊,犹疑的看着皇后,不知她作何用意。 “我不知你与你姐姐之间有何矛盾。”皇后凛着双眸,居高临下道:“但你用了迷药,损害三殿下神智,借他之手除掉你嫡姐,继而连累了九殿下,真真是罪大恶极!” “砰”一声,沈水瑶跪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着。 她知道,皇后如此,是要她揽下所有罪责了! “皇后娘娘……!”惊惧之下,她仓皇哀求出声。 城墙上的皇后目光极冰,微不可察的冲她摇摇头。 她眼瞳一颤,强压下心中恐惧,垂下头不敢作声。 她快速思量着,咬牙道:“臣女糊涂!臣女不该利用三殿下,臣女也是受人挑唆,后悔不已!” 此乃重罪,无疑要打入天牢!若是她和三殿下一同获罪,三殿下前途一毁,就再也没有登基的可能,对自己半点好处也无! 眼下,只能顺皇后的意了,保下三皇子。以母亲和皇后关系,再加上爹爹从中周旋,还有希望,将自己救出。 沈磊当即脸色铁青,担心与惊惧之下为沈水瑶辩护,就要上前,被沈煜死死拉住。 皇后见她认罪,趁热打铁道:“皇上,臣妾以为……” 突然,老皇帝猛地站起身来,“啪”一声扇在了皇后脸上!力度之大,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皇后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颤颤巍巍的跪下。天子一怒,阴沉的气息霎时散播开来,转眼间,城墙内外跪倒了一片! 只有楚云昭和沈家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在等他一个交代。 老皇帝的眼睛从国公府、沈府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楚云昭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后,老皇帝合上漆黑的眸子,哑声道:“传朕旨意,将府二小姐教唆皇子,陷害我军主帅与宸郡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慎亲王楚云泽行为不端,受人蒙骗,手足相残,陷害忠良,重责五十大板。即刻起,摘去他的亲王帽。俸禄减半,禁足王府,没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见他!” 三皇子登时跪坐在地上,他没想到,父皇一向偏爱自己,竟然下旨将他重罚! “陛下,臣妾的儿子冤枉!他是被陷害的,求皇上明察!”皇后拉着皇上的衣角,苦苦哀求道。 先不说挨板子与俸禄减半,这禁足,就预示着他不能议事、不能上朝,甚至不能自由行走,处处被皇上的探子盯着!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一禁足,不知道要让多少人钻了空子! 老皇帝一脚踹开她,幽幽道:“尤其是你,皇后。你,也不准见他。”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城墙下,御林军听令行事,上前将楚云泽的亲王帽当场挑落在地! 当众剥去亲王帽,这对皇子来说无疑是耻辱至极! “皇上!”身后传来皇后凄厉的喊声:“臣妾方才所说之事,句句属实!他二人的私情,做不了假!您若不信,就再行调查!” 皇帝背影一滞,沉沉没有作答,旋即要离开。 城墙下,楚云昭叫住了他:“父皇,还请你剥夺了我郡王之位,扶光受不起。” 老皇帝皱了皱眉:“你立了战功,自然封赏。” 楚云昭凉凉一笑,浅瞳泛着锐利的光:“此乃追封谥号,不是吗?” 皇帝沉默了一瞬,这是谥号,亦是封号。京中百姓在此,自己如何夺了功臣的封号。 他明知自己定不能照办,为何要说出这话? 他这个儿子,从战场上回来,身上的气息就让自己觉得骇人。有一瞬间,自己真的以为他要将楚云泽当场杀死。 今日之事,须得安抚一下他。 “昭儿,你可是不满意这郡王?” 楚云昭漠然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老皇帝自知给他和三皇子的位份有所不同,泛上心虚。 他沉思半晌:“传令下去,九皇子立下军功,特加封为宸亲王。” …… 第58节 须臾,随着老皇帝离开,城墙上的人已经散干净,只剩下一些侍卫。 而沈水瑶被当场带走,沈磊放心不下,不顾众人阻拦,跟着她离去。 密集的百姓看够了皇家秘事,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散去。 偌大的宫门外,只剩下沈家、国公府众人与九皇子。 楚云昭看着被家人围住的沈凌烟,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他抬手示意死士跟随自己离开。 他不能上前。那一刻,他的烟儿,离他好远。 “殿……“沈凌烟见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叫他,又猛然想起身处何地,生生止住了。 沈煜看着妹妹,隐晦追着九殿下而去的目光。他脸上逐渐严肃起来,迅速将沈凌烟推上马车。 国公府。 一进门,沈凌烟就被沈煜带到密室。 “哥哥,你这一路上欲言又止,究竟要说什么?” 沈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她面前坐下。 “烟儿,百丈深渊,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悬崖之下,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凌烟怔了怔,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 或是九殿下赤着上身拥着她、或是他在篝火旁那个炙热的吻、或是他用奇异的乐声召来黑羽大雕,揽着她飞出深渊。 她咬了咬唇,脸上泛热,没有作答。 沈煜黑眸渐沉:“烟儿,你这些日子,都是和宸王在一起吧。” “……嗯,我是同他一起返回京都的。” 沈煜沉默片刻,咬牙道:“小妹,你和宸王殿下……定情了?” 见哥哥面色铁青,好似笃定她二人有私情。沈凌烟很是讶异,她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定情。哥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沈煜手中的杯盏霎时碎裂:“没有定情,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第88章 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沈凌烟呆在原地,瞬间面色通红。 她嗅了嗅身上,果然,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在其中。 都怪楚云昭,每日抱着她、倚在她的腿上,不曾想染了他的味道,让鼻息极好的哥哥闻到了。 她思索着道:“哥哥,大概是我们进京时,同他共乘一匹马的缘故。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只能这么做。” “真的?”沈煜皱眉看着她,肃色未减半分。 沈凌烟点点头。 “小妹,你实话告诉哥哥,自你传信后,迟迟没有回京,这些天,你和九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哥哥,我们没去做什么。相反,一路上,九殿下几次出手救了我,是个极好的人。你为何总是对他抱有偏见?” “……”沈煜重重的叹了口气:“哥哥总觉得,这个九殿下,他并不简单,甚至……藏着极深的秘密。” 沈凌烟凤眸张大,她思索了半晌。九殿下的秘密,不就是炼蛊之事吗? 哥哥是怎么察觉的? “哥哥,其实有些事……” 这时,林夫人端着一盘膳食推门而入。 她瞪了沈煜一眼:“好啦,离的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大呼小叫,你妹妹才回来,你在这发什么脾气?” “母亲,我哪是发脾气,我那是……”沈煜攥了攥拳:“这傻瓜只会用兵打仗,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我怕她被欺负!” “你还说你妹妹,你和那相府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沈煜一怔,他张了张口,耳尖泛起薄红。 林夫人看着愣在原地的沈煜,暗自发笑,她挥挥手:“好了,快出去,我们有体己话要说。” “……烟儿,你记得过两日进宫复命。”沈煜红着耳朵,推门出去了。 “母亲,哥哥和舒絮怎么样了?”沈凌烟好奇的问道。 “你刚走的时候,舒絮不是去送了你吗?回去的路上,你哥哥约她一起去集市,结果不知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他路上就落荒而逃!” 林夫人说着,笑了起来:“之后几次再去找小姑娘道歉,人家不见他了。”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面对舒絮不知所措啊。”沈凌烟也禁不住发笑。 两人嘲笑了沈煜一阵,林夫人正色道:“烟儿,你肩膀的伤让为娘看看。” 沈凌烟点点头,将衣服拉下。 “这么大一个口子,真是……”林夫人面露心疼,又抚着她背上疤痕:“烟儿,为娘真是不想你去战场了。” “没事,娘,我都好了。”沈凌烟轻笑道:“如若可以,我也不愿去,我宁愿永远没有硝烟。那预示着大景安康,国家安乐。” 林夫人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自她嫁入将军府,她便明白,她的子女,不只是她的子女,还是大景的子女,要为大景而战。 林夫人为她上了药,又将她身上细细看了一眼,这次,沈凌烟觉得,她不是在找疤痕,而是在找别的什么东西。 “娘,你在看什么?” 林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来那孩子真没对你做什么。” “……”沈凌烟脸颊发烫:“母亲!” 要说做什么了,可能是她对九殿下做了什么,若是仔细看,他的脖颈上,还有一点浅浅的红痕。 林夫人笑了笑,期许的看着她:“昭儿那孩子,这一路,有对你说什么吗?” 沈凌烟不明所以:“说什么呀?” 林夫人染上几分失落:“这孩子,怎么和你哥哥一样……你和昭儿,这些日子去哪了?” 沈凌烟思量着道:“母亲,殿下带我去了苗疆,找了高人解我身上的蛊毒。” 林夫人眉头紧皱,不安道:“你也中蛊了?!” “都是沈水瑶她母女二人下的。娘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夫人攥紧了手上的珠子,秀丽的脸上染上寒色,她沉沉开口:“于香梅她肚子里的孩子,没那么容易就流掉,我要让她痛苦百倍,提前产下一个死婴!” 皇宫内,于香梅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拿着皇后腰牌,悄悄进入后宫。 一路上,她多番避着守卫,到了皇后宫中,已是大汗淋漓。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瑶儿!”于香梅哭喊道:“您毕竟,是她的亲姨母啊!” 皇后眉头一跳,指着座位让她坐下。 于香梅是她父亲的私生女,父亲自不可能认她,她自小在民间长大。 是自己一次偶然,在烟花之地发现了她,后来她主动与自己说话,为了自己办了不少事。她二人也渐渐亲近起来,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为对方出力。 “您不救瑶儿,她可就必死无疑啊!” “瑶儿我是自然要救的,但现在不是时机。”皇后皱了皱眉:“你糊涂了,现在来找我。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安乐宫?” “可……”于香梅擦拭着眼泪,抽泣道:“我担心瑶儿,那可是天牢啊!沈磊刚从那里看过瑶儿出来,我问起牢中环境,他脸色那般凝重……” “这段时间,要瑶儿吃些苦了,我和三皇子如今自身难保,也没有法子,只能静待时机。” 见于香梅一脸愁容,皇后宽慰道:“你也放心,我们会东山再起的。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看好你肚子里的儿子,一定要将这孩子平安降生。” 于香梅抚着肚子,神色渐渐镇定。 沈煜这几年风头太盛,瑶儿再好,终究是个女孩,不能继承将府。到最后,将军府的基业,不能都让沈煜继承了去! 肚子里这个已经诊断过是个男孩,一定要保住。 皇后又道:“这段时间,我会找人看着你的安全。你也宽心,我会想办法救出瑶儿。” 于香梅向皇后道了谢,被秘密送出了宫。 两日后,国公府。 临近新春,雪花飘落,空气中露出阵阵寒意。 今日是南蛮之战中,将领与精锐重新进宫复命的日子。 沈凌烟精心描了梅花妆,月白色的衣裙外,披上一身艳丽的红色狐裘,搭上雪羽肩。 “烟儿,进宫复个命,怎么打扮的如此漂亮?你以前可是随意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国公夫人看着,挪揄道:“倒是像去见小情郎。” “外祖母!你怎么和母亲一样拿我寻开心!”她面上发红,脸颊鼓起: “还不是因为这两日,你们都不让我出门,我闷得慌。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我不得打扮的周全一点吗!” 这两日除了舒絮和祖母来看过她,她什么旁人都没见到。 “好、好。”国公夫人笑着将她送出门,目送她上了马车。 “外祖母,我会尽早回来的!”沈凌烟在车窗向她招招手。 马车上路了,她回过身思索着。 不知今天九殿下,会不会进宫……他如今已是亲王,还会同他们一起复命吗? 想着,她拿出车侧的铜镜,仔细检查着妆容。 渐渐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忽然对容貌如此在意? 第89章 没人,便能吻你了? 马车渐渐行驶到了宫里,在朱门外停下。 远远地,她看到沈煜驻守在门内。 第59节 沈煜看到她打扮的如此,愣了一下,将她拦下。 “哥哥,你拦我做什么?” 沈煜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终究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她离开。 “哥哥!”沈凌烟心念一动,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殿下他有没有来?” “就知道你这丫头是因为他……”沈煜瞥她一眼,冷声道:“没见过。” 没来吗?沈凌烟垂下凤眸,泛上几分莫名的失落。 她迈过宫门槛,朝沈煜挥挥手,与他告别。 勤政殿内,老皇帝翻看着一份地图。 “这南疆,地形、道路竟然变化的如此之快?” “回禀父皇,儿臣一路押解粮草,途径江南、淮南与蛮族之地,确是如此。地图上所画的地方,许多半年前已经不复存在。” 老皇帝点点头:“朕会命户部官员前去,重新规划地图。” “这地图关系到作战、民生大计,却如此滞后。”楚云昭抬头道:“父皇,户部官员是否玩忽职守?” 老皇帝眉心蹙起,指节敲击着桌面,道:“朕会派大理寺去查。” 说完,他抬起眼,打量楚云昭的腿:“昭儿,你这腿……朕方才瞧着,怎么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禀父皇,儿臣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老皇帝双瞳睁大,僵直的坐直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不错,儿臣遇到了神医,假以时日,就能复原。” “太好了、太好了!”老皇帝激动的站起身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狐疑道:“太医不是都说无法医治,是什么神医,如此……” 这时,小太监急急进门:“陛下,沈将军他们到全了,是否召见?” “让他们进来吧。” 沈凌烟走入殿内,所见便是一身蜀锦玄衣,头戴亲王玉冠的背影。他身量颀长挺拔,正垂眸立于老皇帝面前,握着一封奏折。 自他们进来,他只回身看了他们一眼。 浅淡的眸子扫过沈凌烟,迅速垂睫移开。 “臣等参见皇上!” 老皇帝示意他们起身,抽出一封奏折:“沈将军,这南蛮总督通敌一事,你可调查清楚了?” “启禀陛下,此事在臣于南蛮审问之时,他已尽数承认通敌卖国、克扣朝廷拨下的银两之事。” 沈凌烟顿了顿道:“他认罪前,还说了些话,还请陛下过目。” 她说着,又呈上一封奏折。 老皇帝翻开奏折,脸色愈加凝重:“朕的朝廷中,怎么会有人层层克扣拨下的款项?” “陛下,恐怕确有此事。臣向南蛮走这数天,除了战火,所见之处便皆是是贫苦百姓。越往南走,贫困越甚。 而南蛮总督上任不过三年,臣想着,这并非是一任总督贪污成这样的,此种现象定是由来已久,且有朝中人接应。层层克扣,肆无忌惮的压榨百姓,毫无顾忌。” “……朕知道了,朕会着人调查。” 楚云昭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请命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转着玉扳指,沉思半晌:“朕允了。此事就全权交给宸王。事情调查清楚前,你们都不许走漏风声。” “谢父皇!” …… 自勤政殿出来,楚云昭径直去了吏部,复刻官员名册。 沈凌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的不舒服。虽然在宫中需要避嫌,他也不需要这样吧。 那日在宫门,他也是这样走了。而后,两日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明明回京前还每日抱着自己,臭男人! 她拨了拨发上玉簪,心中烦闷,漫步目的的向前走着。 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今日下了小雪,园中并没有人。枝干也光秃秃的,披着一层白白的绒毯,唯有梅花在飘雪中绽放。 自己如今再靠近海棠枝干,果然毫无感觉了。蛊毒果真解干净了! 正在她轻嗅梅花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谁?!” 正要出手,突然一阵熟悉的感觉袭来,她微怔,那人一把将她带入假山之中! 头戴冠玉的少年从背后抱住了她,微冷的手隔着披风,缠上盈盈一握的腰,沉沉的檀木香浸染了她的全身。 “殿下……”他抱的太紧了,沈凌烟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附上他的指节,想掰开一点。 不料被男人修长的手握住,用手指插入她的指缝,缓缓与他十指交缠。 男人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尖:“烟儿,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这样是哪样?不好看吗?”沈凌烟面色泛红,小声道。 “烟儿,你可知道……你今日极美。”楚云昭揽着她转身,琉璃般的浅瞳泛上血色,哑声道:“以后不许穿成这样进宫。” “为什么?” 他的脸蹭上她的面颊,摩挲着,沉沉道:“你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独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渐近,沈凌烟面上滚烫,微微偏过头。 “你不是去吏部了吗?名单拿到了?” “拿到了。匆匆赶来,心急如焚。” 沈凌烟咬了咬唇:“既然这么着急,为什么这两日不找我?” 她等了他两日。 “……” 见男人不作答,沈凌烟气的偏过头去。 突然,她瞥见他泛红的耳尖,气鼓鼓的上前,一下咬住了他的耳廓。 楚云昭身体僵硬住了,鼻息瞬间粗重。 片刻,女孩咬够了,才松开贝齿。雪松气息离开,他莹白的耳廓上,留下一个绯红的牙印。 “烟儿……你做什么?”他薄薄的眼尾泛着赤红,咬着牙,气息不稳的看着她。 沈凌烟垂下长睫,盖住凤眸:“那日宫门外,你直接走了。这两日你又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楚云昭薄唇印上她的额头:“我正是因为太想见你了,才需要好好思量一些事,不能去找你。” 他唇薄而软,带着炙热的气息,从额上梅花,吻到微挑的眼角,轻轻覆上娇软的脸蛋。 薄唇一点一点下移,离晶莹的唇瓣越来越近。 口鼻灼热的气息洒在脸颊,沈凌烟脸上热意快涌了出来,心脏快速的跳动着。 “宸王殿下,这是御花园,会有人的……” 他的唇附在她嘴角上,琥珀色眸子凝目,轻声道:“夫人,没人,便能吻了?” 第90章 假山后的情事 “自然不是!”沈凌烟羞恼的推了推他:“你说呀,为什么不来找我!” 楚云昭将头埋到她的颈侧,低低的笑着,吻上了她的玉颈。 “啊!”酥麻的触感,让沈凌烟浑身一激灵,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殿下,放开我……”一开口,声音婉转的不像自己。 楚云昭浑身一震,呼吸霎时乱了。他唇上的力度重了几分,温柔的吮吸着。双手不断抚着少女的后背,引起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女孩手上的伞渐渐脱离,漫天飘雪里,唯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不断打在自己颈侧,后背燃起点点火焰,烫的厉害。 忽然,他抚在自己背上的手一滞。拥着少女,迅速后撤了两步,挤进两座假山的山缝中。 沈凌烟一惊,向上看去。他的脸颊绯红,神色却渐冷,凝目听着什么。 心中发紧,沈凌烟也似乎听到了有脚步声渐近。 低语声越来越近,依稀听到一个男声低低的,带了一丝惶恐:“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娇媚的女声道:“都说了今日御花园没人,怕什么,快跟上来呀。” 他们停在了隔壁假山之中,窸窸窣窣的亲热声渐起。 沈凌烟与楚云昭对视一眼,两人均已明白了这是何种情况。 皇帝的嫔妃,同不知道是侍卫、还是官员,在这御花园中要偷情。 沈凌烟一耳朵便听出了这是淑妃,她没想到,家世高贵、五皇子与六皇子生母、又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如此大胆。 想着楚云昭并没见过她,她拉过少年的手,在他手心写着字:“这是淑妃。你可知道这男人是谁?” 狭小的山缝中,两人离的极近,身子几乎贴在一起。楚云昭贴着山壁,胸膛极力避开女孩的柔软。 他感受着玉指纤纤,轻轻柔柔的点在自己手掌,摇了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其再乱动。 突然,伴随着嗯嗯唔唔的低喘声,传来衣料摩擦、猛然掉落的声音,假山之间,微微晃了起来。 这两人,竟是要幕天席地,在这里交合! 沈凌烟双瞳睁大,霎时脸色通红。她抬头看去,楚云昭的脸别过去,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随着外面的带着痛呼声与低吼声越来越大。沈凌烟脑袋嗡嗡的,她脸色滚烫,不自觉的将头垂下,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的触上男人胸前。 发丝扫过他的喉结,面前人呼吸很沉,似是震了一下,出汗的手瞬间放开了她,极力向后退着。 这时,假山摇晃的更厉害了,且年久失修,竟然微微向这边挪动了半分! 第60节 空间瞬间变小,楚云昭猝不及防,被迫上前贴上了女孩的身体。 紧紧相贴之下,沈凌烟感受到他的喘息声更重了,全身很热,也抖的厉害。 传来什么东西坚硬的感觉。沈凌烟挪了挪身子,低头看去。 被楚云昭用手心捂住了眼睛:“好烟儿,不要看……” 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声音很轻,带了嘶哑。 沈凌烟心下好奇,用睫毛快速眨着,果然,他的指尖松开了一点缝隙。 透过指缝向他看去,锦色腰带将劲瘦的腰身束起,在向下看,他的玄色衣袍…… “轰”一声,沈凌烟霎时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 她面色通红,紧紧合上眼睛,再不敢动作。 须臾,随着一声高亢,那两人的动作终于停了,传来呢喃声与穿衣声。 沈凌烟松了一口气,正在她以为那两人欲离开之时,女声突然响起:“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男声很沉:“谁昨日落下的吧。” “御花园每日都会清扫,绝不可能是昨日落下的,那岩壁后面,有人!” 沈凌烟凤眸微颤,她二人所说的,应该是自己刚刚掉落的伞! 男声听见有人,明显害怕了:“怎么办?娘娘,我们要完了……” “怕什么,看她不敢出来的样子,多半是个小宫女罢了,做掉便是!” 淑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楚云昭浅瞳泛着寒光,快速思索着。很快,他将外袍脱下,系在腰间,走了出去。 “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娇媚的脸上霎时变色,眼瞳剧烈的闪动,她停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宸亲王。 他身后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淑妃颤抖着开口。 “淑妃娘娘不必慌张,路过而已。”楚云昭拿出身后折扇,将它展开,静默的摇着扇子。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的表情让自己猜不透,淑妃思索半晌,若是宸王要揭发自己,大可直接走人,不会在这里同她交涉。 此举,不像是要揭发自己的样子。 她逐渐镇定下来:“宸王殿下,你想要什么?” 楚云昭走到男人身边,摘下他身上的一枚指环。 “娘娘果然是个聪明人。扶光也便不拐弯抹角了,你先让这吏部尚书之子离开,我们慢慢商谈。” 淑妃使了个眼色,坐在地上的男人慌忙起身,狼狈的跑走了。 “宸王殿下,你说吧。” “娘娘,六哥每过半月都会去您宫中,送些市井小吃给您吧。” 淑妃眉头微皱,定了定神:“不错。” 自己进宫前,素爱那些小吃。后来翼儿有了王府,出宫前后常为自己带些。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宸亲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要您把当年,我母亲身亡前后,宫中发生的所有事,都写下来。”楚云昭眼中闪着寒光,幽幽道:“放在六哥带去的托盘下面,送出宫。” 淑妃双瞳睁大,冷汗瞬间湿透了额角,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惊骇的无以复加。 半晌,她压下异色道:“宸王殿下,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翻阅宫中记事典,我一个深宫妇人,哪能记住十几年的事了。” 楚云昭没说话,带着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巨大的压迫感让淑妃背后发凉,她在宫中二十余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活到今日,她自问,让自己觉得可怕的人很少,这年轻的宸王殿下,算一个。 半晌,只见他拿出指环,缓缓将其戴在手上:“娘娘,你自然可以记不住。这样,今日,扶光便就此别过。” 淑妃心里一咯噔,急急喊道:“宸王殿下,我真的不记得了,您就是再逼我,我也写不出来啊!我可以做别的,任何事都行!” 楚云昭浅瞳凝目看着她,低笑道:“我怎么会逼您呢,母妃?” 第91章 掉落密室 他眉宇间的笑让自己发毛,淑妃偏过头去,犹疑道:“……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娘娘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楚云昭剑眉微挑:“希望娘娘明白,现在是我提条件。” “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能保证不牵连我?” “自然。” 淑妃沉思了半晌,艰难道:“我需要好好理一下当年之事,一个月后,我把信送出去。但你要保证,不准泄露此事,也不准对我的两个儿子透露半分,更不能以此要挟他们。” “没问题。”楚云昭点点头,幽声道:“当然,前提是,母妃您得听话啊,若是信件有半分虚言……” 他眸子渐深,将扇子合上,轻轻拍打着手心。 “我不会骗你。”淑妃咬牙道:“到时候,你要把这指环还给我。” “自然,我留着它作甚?” 淑妃呼了一口气,转身欲走,突然瞥到掉落的伞。 那伞的样式,像是江南油纸伞,不像是男子所用啊…… 方才慌乱之下未曾注意,再看看宸王身上,外袍不穿在身上,而是奇怪的系在腰间。最让人惊讶的是他耳侧,竟然有一枚新鲜的牙印! 她心念一动,悄悄移动目光,向他的身后张望去。 楚云昭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转身走到缝隙,将沈凌烟挡住。 淑妃眯起眼看着,笑了起来:“宸王殿下也是好兴致,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可否让母妃瞧上一眼?” “你如今年十九了吧,还未娶妻,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我当你是个清冷的。没想到也在宫中做这种事,啧……” “比不上母妃兴致好。”楚云昭半分未慌,淡淡道。 淑妃见他挡的严实,不禁纳闷。皇子在宫里看中了哪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被皇帝骂一顿。他为何这般挡着?难道是什么人? 想着,她带着笑,向他走近:“母妃想要看看,你挡的这么严实,究竟是谁?” “她面薄,你莫要再走近。”楚云昭冷声道:“不然,娘娘你的丑事瞒不过明日!” 女人怔在原地,攥紧了拳。 楚云昭琥珀瞳闪着寒光,继续道:“这一个月你老实些,要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即使你杀了我,这消息也会在半日之内传遍京都!” 淑妃权衡了半晌,最终没再上前,径直走了。 楚云昭暗自松口气,去看山缝中的女孩。她正低着头,身子紧紧贴着岩壁,默不作声。 他伸出手想将她拉出来:“刚才的事,都听到了?” “嗯。”沈凌烟不自然的将他推开:“你是怀疑,你母后当年的事有蹊跷?” “嗯。”少年点了点头。 “你一直在查此事吗?或许,我回家问问外祖父,他当年驻守宫中,看他是否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楚云昭顿了顿:“不必了烟儿,我们先出去吧。” “等等,你就这样出去?”沈凌烟不敢看他,红着脸,别过凤眸。 楚云昭看了看腰上的外袍,沉默了一瞬。耳尖刚褪下的红又染上。 “你等我一下。”他走向御花园中的水池,向面上不断的撩着冰水。 须臾,他站起身,将腰间外袍解下,披在身上。 湿漉漉的浅瞳看着她,耳廓上带着未消散的绯红,咬唇道:“我们走吧。” 沈凌烟脑海中突然想起什么,在苗疆那早晨…… 自己当时要伸手去摸,他也是这样说的,等一会便好。 还以为是汤婆子,真是蠢到家了! “烟儿?烟儿?”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 楚云昭凝目看了她半晌,伸出手朝她的脖颈伸去。 “你干嘛!”她吓了一跳,急急向后退去。 “你……你把领子系的严实些。”楚云昭低下头,不自然道。 “……”沈凌烟面色发红,正想从山缝中出来,忽然,她刚动了一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就感觉身后假山剧烈的晃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心中讶异道:“什么情况?难道还有人?” 楚云昭也是一惊,上前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凝目看着前方,又仔细听着动静。 突然,石壁发出“嚓嚓”的响声,似是石壁开裂的声音。两人脚下一空,直直地落了下去。 楚云昭揽着她的腰,调换了位置,挡在她的身下。 “嘭——”一声,两人落地。上方的石板“咔嚓咔嚓”合上,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凌烟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脸贴在他的喉结之处。 她摸索着,急急地想从他身上起身,双手不小心撑在了他的胸膛上。 又不知碰到了哪里,“嘶——”身下传来一声闷哼,而后是急促的喘息声。想起刚才的事,让她愣在原地,快速的收回手,不知所措。 片刻的寂静后,他揽着她的腰,骤然将她抱坐而起。 黑暗中,沈凌烟唯能隐约察觉到他的浅瞳,正凝视着自己。而自己双腿被分开到两侧,正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腰侧传来手掌的温度,他一向微冷的掌心,此时炙热如火。 第61节 “烟儿……”楚云昭将头靠在她颈侧,哑声呢喃道:“不要再逼我了……” 暧昧危险的气息靠近,沈凌烟红着脸颊推开了他,小声道:“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好像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楚云昭低下头,平复了半刻呼吸,方才抬起头,打量着周遭。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出这里似乎是一个密室,极其空旷,幽深而寂静。 向上看去,他们掉落下来的洞口早已合上,不见一丝空隙。 他拿出折扇,叩开扇柄,从里面掏出一只火折子,轻轻吹动。 霎时,密室中亮起暖黄的光亮—— 二人上下打量着这假山下的密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忽然,转头之间,沈凌烟惊骇的发现,在角落里,躺了两具森然的白骨! 第92章 寻找出路 少年显然也发现了一幕,他与沈凌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中皆是讶异。 这皇宫的御花园,假山之下竟有一个密室,密室之中还有两具白骨。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此地藏尸体? 他们拿着火折子,白骨靠近。 其中一具尸体上的衣服已腐蚀殆尽,破破烂烂的布条贴在骨头上。另一具上穿的衣服还算完整,只是蒙上了一层灰。 楚云昭用折扇扫去了那尸体胸口部分的灰,一件深蓝色的太监服就此展露。在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灯盏的壳。 “这是值夜的太监才会打的灯盏,他是误入的吗?” 楚云昭点点头:“多半是。这里费尽心机建造一个密室,应该是对付什么位高之人。” 他们转头去看那更早一些的骸骨,那具身量很高,一看便是个男性。用折扇轻轻挑起碎布,白骨逐渐展露完全。 在他的胸口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玉碟子。 “这是上朝用的东西。”楚云昭目光一闪:“他竟然是个官员?” 官员,怎么会死在这御花园的密室中呢? “我看看。”沈凌烟细细瞧着这枚玉碟,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枚刻印。 “殿下你看,这是吏部的人。又能上朝,可见官职还不小。” 楚云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上面隐隐刻了一行小字:“吏……”。中间的字已模糊。 “烟儿,你学医,能看出他们死了有多久了吗?” 沈凌烟点点头:“可以,师傅教了我们些仵作本事。” 她细细看了比对了两具骸骨、衣物的腐烂程度。她指着吏部的那具,轻声道:“殿下,这一具大概有五年以上了。那个太监应该只有两年左右,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是失足坠落。” “这个密室多半是为了杀死吏部那人,真是兵行险棋,竟让他死在这皇宫大内。” 楚云昭眉头紧锁,摇摇头:“此事确实蹊跷,不过你看这太监衣服上的血,应该挣扎着想出去留下的。 他们许是料定,后来再跌入这密室的人,即便是费尽力气也出不去,此事便能永久封存在这里。” 说着,他站起身,将火折子举起,打量着周围。此地周围全是土墙,一块石砖都没有,藏匿不了什么机关。 他又用将折扇拿出,寸寸向里土墙里探着。 沈凌烟也起身到他对面,拔下头上的簪子,顺着亮光探着这土墙壁。 一炷香后,果然,他们将这不大的空间探了个遍,也未发现什么端倪。两人均表情凝重,只得坐在地上,重新想着办法。 沈凌烟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那两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不禁心中一沉。这样的密室建造出来,便不会给人活路。 头上的石板之上便是假山,重达千斤。且在空中根本没有受力点,不可能撬开。土墙又这样严实,密不透风,她能感受到,空气一点点变少…… “殿下,我们怎么办?” 楚云昭眼眸中晦暗如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他吹灭了火折子,静静道:“烟儿,若是我们将这石板炸开,你说如何?” 沈凌烟眼眸微颤:“用什么炸开?” “今日飘雪,我可以试着引雷将石板劈开。” 沈凌烟思量片刻,慎重的摇摇头:“不行。这石板之上便是高大的假山,你若是能引下来,假山与石板炸裂,陷落到这洞口怎么办?我们会被压死的。” 是啊,这石板碎裂,假山必将直直坠落,瞬间填满这洞口,侥幸不死,也是重伤。楚云昭沉默着,久久未语。 两人坐在密室中,静的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他们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了。 “烟儿,难道我们今日……” 万事,他都能放手一搏。但是,现下他和心上人困在这里,突然有种无从下手的脱力感。 沈凌烟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正色道:“不许乱说,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出去。” 黑暗中,能依稀看到女孩明媚的凤眸,正坚定地看着他。 她好像那么信任自己,信任他们能走出。 楚云昭心中燃起一点光,他点点头,将火折子点亮,继续寻找着这洞中的端倪。 这次,两人注意到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刚才他们只顾着墙壁,并未检查脚下。 他们拿出东西,继续探查着脚下。 一寸……一寸……仍然没有任何异常。 最后,两人将视线移到了那两具骸骨之下。 楚云昭思量了一下,向着他们的方向,弯下腰作辑,随后走上前去。 骸骨被小心移动了旁边,他伸出扇柄,用力的戳了下去,未曾有异。 他咬着牙,又干脆发动内力,用两指抵着,将扇柄死死的深入进去。 “唰——”一声,扇柄忽然在他眼前消失了,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他浅瞳泛起亮光,急急道:“烟儿,快来!有路了!” 沈凌烟心念一跳,快速跑过去,透过那被穿透的小孔,果然看到了扇子在坠落到了下面。 这下面,好像是一条流动的河水,泛着碧绿的幽幽的光。 楚云昭解下头上玉冠,用冠帽挖着凝固的泥土。沈凌烟亦用簪子,戳下数个孔洞,为他定准方向、减少阻力。 须臾,一个圆形的孔洞终于挖好了,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原地歇息。 “可惜今日进宫,身上不能带武器,不然,也不会挖的这么艰难……”楚云昭擦了擦手上的灰,走到尸骨旁,将玉碟子收好。 “烟儿,我们一起下去。” 他将女孩扶起,揽着她的腰,两个人一跃而下,落入水中。 这好似是宫里的水槽,幽幽的通往什么地方。游了半刻钟,两人才堪堪看见上方有一个井口。 楚云昭先行上来,他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周遭冷冷清清,但看眼前的宫羽,他们仍在宫中。 趁周遭没人,他迅速将女孩抱上来。 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带着池中水的冰寒气息。 他瞥着晾衣杆上的衣服,迅速上前将其摘下,别过头去:“烟儿,先将它换上。” 这时,宫殿外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大批侍卫持刀的声音乒乓声也不断的靠近。 “这冷宫周遭也要仔细搜寻,宸王殿下早已从勤政殿出来,却迟迟未出宫,下落不明!都仔细寻着点,不然出了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这是——沈煜的声音! 第93章 沈煜进来了 楚云昭拿衣服的手一滞,两人目光相接,沈凌烟瞬间打了个激灵。 不能让哥哥看见自己和九殿下在一起,还这副样子,他会误会的! 她张望了一下,迅速跑到了宫殿后。 刚站定,“砰——”一声,沈煜推门而入,身后跟随了大批侍卫。 一进门,他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宸王一身玄色锦袍全部湿透,如墨的发丝垂下,微乱的贴在身前。 脸上亦湿漉漉的,带着水珠。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宸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冷宫?” “我……”楚云昭顿了顿:“对这皇宫不甚熟悉,误入此地。” “您这是落水了?”沈煜看了看一旁的古井,问道。 见楚云昭没有否认,沈煜吩咐道:“快去尚衣局拿几件干净的衣服来,给宸王换上!” 说完,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此地,低低道:“殿下,不知您可否看见过家妹?”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人,好似笃定什么,毫不避讳。 楚云昭一怔,他垂下眸子,略略思索后道:“沈统领,你先行让他们离开。” 沈煜眉头一紧,立刻挥了挥手,让侍卫离开。 宫门被带上了,楚云昭走到殿后,轻声道:“烟儿,出来吧。” 看到浑身湿漉漉,披着麻布衣服,垂着头走出的沈凌烟,沈煜手中的剑“唰——”的掉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上前去:“你也落水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哥哥,放心吧,我没事。” “真的?”沈煜看向这偏僻无人的冷宫,又想起一旁的楚云昭。 第62节 “你……”他将沈凌烟拉到远处,眸中带了怒火:“你同他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哥哥!”沈凌烟拉了拉袖子:“我失足落水,殿下刚好救了我而已,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落水而已?”沈煜拧眉道:“你们两个,怎么会一同在这偏僻的冷宫落水?” “……我们本来在别处,出了些意外,我们被冲到了这里。” “是吗?怎么你就刚好出了意外,被他所救?哥哥怎么记得,你是会水的?” 一连串的问号让沈凌烟眼神闪了闪,不知如何作答,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楚云昭。 沈煜察觉到她的眼神,转身隔开两人的视线,面色阴沉的看着她。 沈凌烟不自觉移开视线,又怕脖颈上的吻痕露出来,她向上提了提衣领。 沈煜蹙了蹙眉,欲拨开沈凌烟垂在颈侧的发。 沈凌烟心中一震,拦下他:“哥哥,你做什么?” “撩发而已,你挡什么?” “我……我……” 正在她慌乱之际,门外传来侍卫的敲门声:“宸王殿下,您的衣服拿到了!” 楚云昭将门打开一条缝,接过衣服,快速关门。 他看了看那边场景,若有所思道:“沈统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宸王殿下,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沈煜面色不快,凉凉道。 他又将沈凌烟拉过来一些,看似不经意的,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注意到他的动作,楚云昭面色一凝,将刚拿到的衣服递上:“烟儿的衣服湿了,需要换一下。沈统领,我们借一步说话。” 沈煜皱了皱眉,半晌,他将衣服接过,递给沈凌烟,直接将用刀将宫殿上的封条的切开。 他指了指幽静无人的冷宫:“你进去换。” 沈凌烟看着面色凝重的哥哥,刚欲说什么,被沈煜冷冷的眼神瞥了回去。 待女孩离开后,楚云昭与沈煜行至偏殿,确定四下无人,他拿出身上的玉碟子,递给他:“沈统领,你可认得这个?” 沈煜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息瞬间沉了下去。 他愣了一下,将玉碟子接过,上下看着。 他疑惑道:“这是吏部上朝的玉碟子,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式,殿下是怎么拿到的?” 几年前的玉碟子,都统一收回,经自己的手销毁了啊。 “方才我和烟儿偶然在一具尸骨上发现的。那人,被关在宫里的密室,只剩下一具白骨,大概已经死了五年以上。” “宫里?”沈煜黑瞳睁大,思索片刻道:“那密室在哪?我现在便带着侍卫前去探查。” 宫中秘事众多,藏尸的事也不少见,他曾在各个隐秘地方搜出来的旧尸就不少。 但无一例外,都是宫女、太监、低位嫔妃,调查到最后,无非是后宫各妃之间的斗争。 怎么会有人将吏部的人杀死宫中? “在假山下。”楚云昭顿了顿道:“沈统领,未免打草惊蛇,你先不要去。我们先想办法,确定了这人身份再说。” 他拿出吏部给的名单,将竹简铺在桌上:“那白骨大概身长八尺,骨相清俊。看他身上的残余下的中衣尺寸,是个极瘦的人。 你可还记得,五年以前,吏部失踪过什么这样的高官吗?” “五年前……”沈煜沉吟半晌:“你说这特征,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当时陛下还让御林军寻他,我就在其中。 但是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是依稀记得他是当年的吏部侍郎。” 楚云昭翻动着竹简,落在吏部名单那一页,将它移动到沈煜那边。 沈煜看着,眸光越来越沉,犹疑道:“宸王殿下,这些名单似乎……” “似乎都不是?” 沈煜点点头。 “那便是,这名单被人做了手脚,有缺失了。” 楚云昭摩挲着竹简,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死前,可曾做了什么,父皇让你寻他时,又说了什么?” “陛下让我寻他时,只是很急,其他倒是没说什么。”沈煜用手揉着头侧,沉思着。 突然他眼睫快速的眨着,迅疾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遍寻不到,我便调查了一番。发现前几日那人刚上了奏折,在朝堂上参了各地贪污官员一本。 我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但奈何多日下来找不到任何线索。后来陛下也没再问了,此事也就渐渐作罢。” “贪污?那这事,便同父皇交给我的事对起来了。”楚云昭握着手上的竹简,思量着道: “这封竹简,只有吏部的人有资格编写,名单有变,也是他们篡改的。也就是说,贪污之人和吏部脱不了干系。” 沈煜点点头:“而这被害人,同为吏部之人,多半是发现内部的丑事,才上书皇上。未曾想让人抢先一步,杀死在宫里。” 吏部乃六部之首,无论这动手的贪污之人是谁,都极难对付。 刚何况,此人胆敢在皇宫大内建造密室杀人,更是在宫中有着不小的势力。 沈凌烟换好衣服进来时,两个人均站在桌前,面色严肃的看着眼前竹简。 她拿着手上的外袍和干巾,向浑身湿漉漉的楚云昭走去。 第94章 小妹,你在撒谎 “先别看了,擦一擦吧。我给你留了件衣服,你赶快换上,不要受凉了。” “好。”楚云昭将东西接过,浅笑着走到屏风后换着衣服。 沈煜看着二人自然的举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一个词——老夫老妻。 他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套衣服分成两人穿,小妹,真有你的啊。”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谁叫你只要了一套衣服,我们能怎么办?” “我哪知道你也……”沈煜气道:“合着我倒是成了坏人。瞧瞧你心疼的那样,若是我不在这,是不是你就直接进去帮他换了?” “怎么可能!我那是怕他的腿受寒,哥哥!”沈凌烟面色红了,气鼓鼓的瞪着他。 沈煜自知失言,移开视线道:“宸王都和我说了,你们掉进了密室。方才为何对我撒谎?” “还不是怕你多想。” 其实,她就怕哥哥追问,他们是如何掉进那密室的。那假山之中经历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须臾,楚云昭散着半湿的墨发,只穿着深色外袍,带着一身冷冽清贵走出屏风。 “沈统领,我的亲王冠落入水中了,这几日许会漂到宫中某条河里,还劳烦你派侍卫留意一下。” “我会派人盯着,送到王府。” “今日之事,多谢沈统领相助。待我回府,理一理手中的线索,再往下查。”楚云昭顿了顿:“若是沈统领再想起什么、或者发现什么,还请告知于我。” “自然。此事是在宫内发生,我也会留意御花园的动静。那我们先离开了。” 他捡起地上的剑,拉着沈凌烟的手,向殿门走去。 “殿下,我走了!”沈凌烟回过头,向他挥挥手。 她用口型悄悄说着:“过几日,我去你府上正骨。” 宽大的绸服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胳膊和腿上卷了几圈。本是男人的衣服,却显得人格外甜美。 楚云昭亦朝她摆摆手,一双桃花眼不自觉的弯起。 他的烟儿,穿什么都好看。 —— 路上,见沈煜心不在焉,沈凌烟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殿下不像你说的那般坏呀?” “……我没在想这事。”沈煜眉心跳了跳:“我在想,御花园里那密室要怎么处理。现下不能打草惊蛇,毁了这个密室,但万一有人误入……” “哥哥,那机关极为隐蔽,在狭窄至极的假山缝里,一般人不会进去触动机关。这几年来,也只误入了一个人。” 沈煜脚步骤然停下,黑瞳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那你们两个人,去山缝里是干什么?” 完了!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沈凌烟捂住嘴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小妹,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真的做没什么,哥哥!”沈凌烟眼珠转了转:“哥哥,我把舒絮帮你约出来,你别问这事了好不好?” 沈煜怔了怔,犹豫片刻,眉头蹙起:“我自己会约,你快说吧!” “哥哥,你值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见行不通,沈凌烟摆摆手,飞快的跑出朱门,上了马车。 沈煜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脸色沉沉,眉头紧皱。 楚云昭自冷宫出来后,去了一趟藏书阁。 他查阅着五年前的朱门出入册,又以亲王的身份,打开西厂秘密调查的官员档案。 翻阅了大半天,直至天色昏暗,终于锁定了一个名字。 吏部侍郎——裴其。这个人的职位对得上,失踪年份正好五年,也没在名册之中。 楚云昭又仔细对比了他画像上的脸型、五官分布,基本上已经确定是此人。 据西厂秘密调查的东西来看,此人当年才二十出头,没什么仇家,也不轻易得罪人。只是有个特殊癖好……很喜欢逛青楼。 裴其,虽然对自己极其吝啬,却总是在吟红楼中一掷千金。 看到这里,楚云昭有些惊异,他本以为,此人能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朝堂上揭露贪污之事,必是个高洁的谦谦君子,未曾想是有这种嗜好。 凶手还毫无头绪,看来改日,要秘密深入吟红楼调查一番了。 马车一路颠簸,在傍晚终于赶回了国公府。 远远地,沈凌烟便见林语嫣和国公夫人等在门口。 第63节 “母亲,外祖母!”她跳下马车,飞奔过去。 “烟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和你外祖母都担心坏了!” “我和将士们聚了聚,忘了传信回来,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林夫人拍了拍她:“快进去吃饭了。” 等到了屋中,林夫人方才看清她身上,讶异道:“烟儿,你怎么穿着男人的衣服?” “不小心弄脏了,随便对付了一件。” 林夫人点点头,并未多想。她坐下身,道:“烟儿,今日你父亲来了。他说明日是小年,让我回沈府一趟,说是合家团聚。我不同意,他还搬出沈老太君。 我想着事有蹊跷,就再三追问他为何要我回去。你可知,最后他是如何回答的?” “什么?” “他最后支支吾吾的说,明日要我主持主母的礼节,才能保佑府内的子孙安康。 他这话一出口,我当然不能拒绝。但方才我才想明白,这个厚颜无耻的,只是想利用我,保佑于香梅肚子里的那个!” 沈凌烟拉着她的衣袖:“娘,明日我与你一同回去。” 第95章 他出现在青楼 第二日一早。 林夫人与沈凌烟驾车赶到将军府,就见沈磊与于香梅站在门口。 沈磊手搭在于香梅的肚子上,她也媚眼如丝的与沈磊对望,两个人正亲昵的靠在一起。 见她下车,沈磊立刻松开了手,换上一副严肃样子。 “咳、咳。语嫣,烟儿,你们来了。” 于香梅扶着肚子,做出一副艰难样子,矮下身道:“香梅恭迎姐姐。” “不过是侥幸老来得子,便威风八面,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林语嫣冷声讽刺道。 然后看也没看他们,径直带着女儿走进门。 当着下人的面,沈磊有些挂不住脸,怒道:“我给她面子,在这里等她,就这种态度?” 于香梅轻抚着沈磊胸口:“老爷,别气了,许是姐姐还记恨香梅,想将我和孩子从这府中赶出去呢。” “不可能,你和孩子会平安在沈府的。”沈磊皱着眉,搂紧了她。 “老爷,如今我们一家,就差瑶儿了。今日是小年,也不知,她现在在牢里如何了?” “瑶儿那边我打点过了。你安心养胎,等着消息便是。” 将府内的屋舍向来肃穆,此时张灯结彩了许多灯笼,添了几分活泼之气。 林语嫣再次打量着这将府,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娘想起了你们儿时,我便是在这里带着你们玩耍,那时候,你们还好小一只。 谁想到,转眼之间你们便长这么大了,一个成了统领,一个成了将军,娘真是错过你们太多时光了。” “娘。”沈凌烟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我和哥哥如今都很好,你不要伤心。” 林语嫣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是好,但是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不开窍呀。这一点真是让我纳闷,兄妹俩怎么那么像呢?” “娘你在说什么啊?” “好了,我们去拜见你祖母吧。” 前厅里,沈老太君见他们来,笑着扶他们起来。 将一旁的册子递上:“语嫣啊,今年你这个主母来了,我老太太就不用忙活了。这册子上写了流程,你看看吧。” 一旁的于香梅听到主母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好的,娘。”林语嫣接过册子,仔细看着。 老太太向沈凌烟道:“烟儿,身体如何了?” “我一切安好了,祖母。” “好了,就回来住吧。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被关进去,你也走了,沈煜又常不在家。府中连个活人气息都没有。”她又看向林语嫣:“语嫣,你也是……” 林语嫣未答话,是无声的拒绝。沈老太君叹了口气,又目光期许的看着沈凌烟。 于香梅听到要沈凌烟回来,额角渗出汗。 她忙拽了拽沈磊的衣角,就听见沈磊气愤的开口声:“不回来便不回来,等香梅的孩子生了,府上照样热热闹闹!” “沈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给我好好说话!”沈老太君锤了锤手中拐杖。 沈磊悻悻的闭上了嘴巴,偏头不语。 沈凌烟思索片刻,道:“祖母,等过些日子,母亲身体再好一些,我会回来住的。” 仪式在前厅进行了半日,又转到了后院。 沈凌烟按照和母亲的计划,借着去拿焚香的机会,悄悄来到沈磊的书房前。 沈磊若是没有军务,每日在会在这里呆许久。 她拿出一包药粉,将粉末细细的洒于地板的缝隙中。 这药粉无色无味,藏于地板之下,能保持一个月的功效。 沈磊每日在书房中,这一个月,足够他被这药粉浸染,再接触于香梅时,会变成一个特定的毒气包,损害于香梅和胎儿的身体。 若无意外,几个月后,瓜熟蒂落之时,就坐等好戏。 复杂的仪式终于在傍晚结束。 天空中又隐隐飘起了雪花,林夫人和沈凌烟踏上马车。 林语嫣冲她眨了眨眼,意为询问。 “母亲,你放心,我都办妥了。” “那便好。”林语嫣点点头。 她自小是镇国公的独女,被国公夫妇宠在手心,心性纯良。 本不是狠毒之人,更不会对孩子下手。但于香梅母女欺她太甚,还几次三番伤害自己的烟儿。 她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雪越下越大,却依旧不减小年夜的氛围。集市上,商贩搭起了棚子在卖货,行人亦络绎不绝。 看着张灯结彩的气息,林夫人道:“烟儿,我们出去散散心,逛逛夜市吧。” “好呀。”沈凌烟拿上车侧的伞,扶她下去。 一对男女从他们身边路过,打扮的很是登对,亲密无间。 沈凌烟摇了摇林夫人的胳膊:“母亲,我想去裳华铺看看,买些新衣服和首饰。” 两人自裳华铺里看了许久,又替哥哥、外祖母他们买了些东西,提了大包小包出来。 其中,沈凌烟看中了一件靛蓝色衣衫,正好配楚云昭。她假装为哥哥带的,一同付了钱。 将它们放在马车上,两人在集市上踱步着。 林夫人看着已经戴上新玉钗的女儿,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烟儿以前从不要求这些,什么时候爱打扮了?” “娘,我也是女孩子,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嘛。再说,过年了,我们总归该添置些东西。” “是这个原因吗?”林夫人揶揄道。 沈凌烟将头缩在衣襟里,不说话了。 忽然,林夫人挽着她的手一紧,脚步停下了。 “娘,怎么了?” 林语嫣眉眼上染上惊讶、难以置信又纠结之色,她犹豫了片刻,摇摇头道:“没什么,肯定是我看错了。” 似是不放心,她又指着前方,问道:“烟儿,你看对面。” 母亲鲜少如此波动,这让沈凌烟好奇无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对面是吟红楼,在这飘雪的小年夜,仍灯火通明,声色沸腾,时不时有男女的嬉笑声、嗔骂声传来。 漫天飘雪中,一个身量颀长、清瘦挺拔的背影正走进门口。 他并未撑伞,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被老鸨殷切的拦下搭话,两人正交谈着什么。 转头之间,她看清了他的侧脸,虽然戴了半扇面具,但那双琥珀色瞳,与周身清贵卓绝的气质…… 她一眼认出,正要走进吟红楼的,那是楚云昭。 第96章 琵琶声起 她心里一惊,随即想着,许是问路呢。 然而下一秒,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拿着老鸨给的牌子,快步走了进去。 “烟儿、烟儿?” 林语嫣不停地叫着女儿,沈凌烟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门口。 这反应让她明白,方才没有看错,那是九殿下无疑。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这种地方? “烟儿,你没事吧?”她不安道。 “娘,我们快些走吧。”沈凌烟终于有了反应,她眼睫抖动着,慌乱的挤出一个笑容,似是要逃。 “烟儿,你要是想弄清楚今天的事,娘找个车夫进去探查。” 第64节 “探查什么?看他……逛青楼吗?” 她心口莫名的闷痛,艰涩开口。 “烟儿,你别难受,为娘让车夫去看看,兴许是个误会呢。”林夫人心疼道。 但愿那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烟儿也能早日看清,不必越陷越深。 她正要令车夫进去,沈凌烟拦住了她。 “娘,我去。” 她凝着那套衣服,这是她给楚云昭买的,没想到自己要穿上了,还是这种原因。 在马车里换好了靛蓝色长衫,系了个松松垮垮的腰带。束上高马尾,又缠了胸前,她在车侧拿了个折扇带上。 林语嫣见她神情凝然,担心道:“烟儿,要不还是让车夫去吧,万一看到什么……” “不了娘,我要亲自去看看。”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沈凌烟拿着折扇径直走向吟红楼。 她身量虽比男子矮,但模样俊秀,气质不凡。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又将她衬出了几分贵气。 老鸨打量了一下,立刻迎上来:“哎呦,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贵客啊,真是吟红楼的福气。小公子,您往里面请~” 她边引路,边殷切的拿出一堆牌子道:“小公子,您可有点名要找的姑娘?” 沈凌烟看着这些牌子,有一瞬茫然,随即心沉了下去。 原来拿牌子是个意思,那么,楚云昭刚才点了谁? 老鸨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前一亮:“哟,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呀,来,姑娘们,都来伺候这位爷~”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浓重的脂粉气包围了。 “哎呦,好俊俏的公子~” “姐妹们,快来呀!” 沈凌烟头皮发麻,迅速挣脱开,走到那老鸨面前:“让她们离开,我不是来消遣的,而是有事要问你。” 老鸨捂着手绢笑道:“公子您说什么呢,我吟红楼就是用来消遣的。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尝到其中的乐趣就好了~何不试试呢?” 沈凌烟打断她,直接道:“方才那个身量挺拔、戴面具的男子,去了哪个房间?” “这是客人的隐私,我怎么能随便说呢?”老鸨吃了一惊,镇定自若的开口。 沈凌烟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她面前。 见老鸨故作犹豫,她又加了一锭银子。 老鸨立刻眼前发亮,小声道:“贵客,刚才那人在楼上三号包厢里,他点了我们这的花魁——玉婵。” 见沈凌烟目光凌厉的上楼,老鸨心中暗道,方才那面具公子看着人模人样,这是做了什么坏事啊,将这位小公子气成这样,不惜重金找人。 她捏了把汗,挥着手绢喊道:“贵客,您可悠着点,要打去外面打!不然砸坏了房间,是要照价赔偿的!” 此刻,三号厢房中。 琵琶声起,乐声袅袅。粉色的帘纱之后,一位妍姿艳质的女子正拨弄着手中琴弦。 她的眉宇间艳丽,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一曲闭,楚云昭放下手中的酒杯:“玉姑娘,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 “多谢公子赞赏。” 帘纱被拉开,玉婵抬头看去,她双眸睁大。 以她阅男人的经验,她能看出,这公子虽戴着面具,仍是一个俊美非凡、气质清贵的男子。 这不是一般人,定然非富即贵。她心下发慌,不会是什么高官之子吧…… 明明跟老鸨说过了,自己不再接待官员及家眷,怎么还给她带来? “敢问公子,是否在朝中做官?”她顿了顿:“奴家不会泄露出去。” 若是在朝中做官,她便转身就走。 楚云昭晃了晃酒杯,思量道:“不在。姑娘何出此言?” 玉婵松了口气:“没什么。奴家看公子气质不凡,随口一问。公子,您可还有想听的曲子?” “说起在朝中做官,我日前倒是捡到一个东西,不知姑娘认不认得。” 忽然,“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楚云昭桃花眼眯起,迅速将要拿出的东西收起。 他将帘纱拉起,放缓脚步,一步步走向门边。 还未等他走向门边,门“腾——”的被踹开了! 一个穿着靛蓝色衣袍,凤眸凛冽的小公子破门而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迅速扫着包厢里的场景。 “烟儿,你怎么在这?”楚云昭浅瞳微张,讶异的看着她。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还是,我打扰你们了?”沈凌烟拿起折扇挡住脸,闷闷道。 “我……” 楚云昭张了张口,并未说什么,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唇角勾起,低头轻笑起来。 “你还笑!看来在这里玩的很开心啊,我不打扰你了,这就走了!” 楚云昭拦下她,快步上前,重新将门锁好。 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好烟儿,你坐在我身旁听一会,便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沈凌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拉到座位上。 只见他从胸口处,拿出一个绸缎包裹,递到那琵琶女手中:“玉姑娘,你看看这东西,是否认得?” 琵琶女眉头轻皱,摇了摇头,不肯接。 这男子刚被妻子女扮男装,当场抓了现形。 不赶紧离开,竟还给她递东西,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云昭直接将绸缎打开,一枚长形瓦片状的玉碟,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附在琵琶上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啪——”一声,琵琶弦瞬间断裂。 寂静的房间里,裂弦回响声不断,发出“铮”“铮”的幽鸣声。 第97章 红颜枯骨 “我…不认得。”玉婵别过头去,颤声道。 “姑娘,你可知这玉碟,是我们在哪里找到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玉婵抱着琵琶起身:“奴家身体不适,恕不能再相陪。” 行至门口。 身后人淡淡开口:“玉姑娘,你真的不想知道吗?错过了今日,往后,无论多少岁月,你都再也不会知道他的消息。” 玉婵脚步一顿,握紧了手上的琵琶。 半晌,她闭了闭眼,艰难道:“在哪里?” “宫中。” “在宫中?”玉婵讶异回身,随即双眸染上哀色:“他还在京城,为什么不来找我?” “日前,我们偶然在宫中发现一具白骨,这玉碟子,正在他胸口处。” 琵琶重重落地,发出“砰——”的巨响。 玉婵以手掩面,瘫坐在了地上。 房间里响起低低的呜咽声,玉婵的身子一点点蜷缩,泪水不断从她指缝涌出,滚落在地板上。 外面听到了房中巨响,老鸨急急的来敲门:“客官,你们消消火,可别在里面打架啊,我这包厢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沈凌烟上前,捡起她断裂的楠木琵琶。 “这里没事,桌子倒了而已,勿再打扰我们!” 老鸨惊了一瞬,原来这两位公子是一伙的,这桌子都倒了,真是不可貌相,玩的可真花。 “还不快走!别让人再靠近!” “是、是。我这就走了~”老鸨挥着手绢,悻悻离开。 房间里,呜咽声越来越压抑。 沈凌烟与楚云昭对视一眼,心下都已了然,这玉婵与那密室中的人,定然关系匪浅。 她上前,用手帕为玉婵擦拭着眼泪。她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沟沟壑壑的留在脸上,甚是骇人。 玉婵双眼失神,抓住沈凌烟的手,不住的喃喃道:“裴郎……我的裴郎他死了……” “五年了……五年了,我好不容易忘了他,你们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你们骗我!你们为什么要来骗我,我只是一个卖艺求生的,你们是什么人,别再来骗我!” 沈凌烟面露不忍之色,是啊,谁能承受自己的爱人变成,冷冰冰的“白骨”二字呢。 楚云昭静静地待玉婵发泄完,轻声道: “玉婵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京中调查此事的官员,只要你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我们。我们定会查出幕后凶手,还裴其一个公道。” 玉婵呆呆地擦着脸上斑驳:“五年了,整整五年,如今,你们才想起查他的事?” “姑娘,裴侍郎被藏于宫中密室,极其严实。惭愧,我们日前才发现。” “即便日前才发现,可裴郎他失踪五年了!就因为没有家世,就活该惨死宫中,无人调查吗?” 玉婵指着他们,声声泣血:“我早说了,你们这些狗官,都是些害人的,没有一个可信的……” 楚云昭沉吟片刻,拿出身上血玉佩: 第65节 “姑娘,我是当朝宸亲王,半年前才回到京都。对朝中许多事,我也是才知晓。但请你相信我,我和那些官员不同。 我知道如今朝中,许多官员贪赃枉法、心术不正。此次我秘密调查此事,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阻止他们再陷害忠良、残害百姓。” 玉婵听了他的话,神情松动了些,又看着那刻有“扶光”的血玉佩。 这……确实是当朝九皇子的字。 须臾,她点点头:“我现在将事情告诉你。” “六年前,在这吟红楼,我第一次见到裴郎。那时他刚高中探花,被一堆官员簇拥着进来喝酒。 我在台上抚琴时,一眼便看中了他,但我自知身份低微,只是个卖艺的贱籍,配不上他。 本不敢奢望,不成想第二日,裴郎孤身来了吟红楼,点了我。此后,他每隔几日都要来吟红楼听我的琵琶,我们渐渐互通了心意。” 说到这里,玉婵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擦了擦,继续道: “当然,那一年里,也少不了他被官员围坐一起,喝酒应酬。有一日,他喝醉了同我说,京城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朝中官员逼着他行不义之事,他要带我走,离开京城,即使做个闲散百姓……” 沈凌烟问道:“你答应了?” 玉婵摇了摇头,蹙眉道: “我当时傻,只想着心疼他寒窗苦读多年,劝他不能就此放弃。第二日醒来,他便同我说,自己不能离开,不能屈服于恶势力。” 楚云昭心里一沉:“那以后,你是不是再没有见过他?” 那应该,就是裴其上书贪污一事的节点。 玉婵闭上眼睛,艰涩的点点头: “他消失的第一年,我到处找过他,可是他是孤身一人来京的,没有家人、朋友也寥寥。后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再提起。” “仿佛京城,从来没有过裴郎这个人……我心里隐隐猜出一些事,但是皇上、官员都不管。 我一个卖艺的,上还有父母,下有幼弟,我只能隐忍着,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楚云昭攥了攥拳,眼眸阴沉。 若是裴其上书之事,父皇一早就重视,查出朝中贪污之人。不仅裴其不会出事,南荒万千百姓也能完整的收到赈灾款,不会穷困至此,流离失所。 “那些常带裴其来喝酒的,有多少人?你可知道他们分别是谁?” “每次都是固定的人,我当时隐隐听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可以给您写出来。” 说着,她走到砚台前,写着名单。 写完名单后,她郑重的交给楚云昭,跪在地上:“宸王殿下,裴郎为人所害,惨死宫中,还请您为他伸冤!” 她顿了顿,哑声道:“裴郎自小没有父母,可否请殿下将他的尸骨还给我,我带他回自己的家乡,将他……安葬。” “等事情查明了,我会来吟红楼为你赎身,并将他交给你。” “谢殿下。” 他将玉婵送至门口,轻轻合上门。 包厢里,他与沈凌烟相望,两人均叹了口气。 寒窗苦读十二年,到头来,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落得如此下场。 宫门内外,相爱之人遥遥相望,不知对方踪迹。 殊不知,五年间,红颜依旧,君子已成枯骨。 第98章 让殿下去买那种东西 “殿下,我常在军中,未曾想,朝中官吏污糟到了如此地步。” “此次,我便拿吏部开刀,整治朝中的歪风邪气。”楚云昭将名单收好,道:“烟儿,我们走吧。” 沈凌烟点点头,眉间是藏不住的低落。 出了吟红楼,楚云昭见她闷闷不乐,牵上她的玉手,在手中摩挲着:“烟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裴侍郎与玉婵都是苦命的人,茫茫世间,好不容易遇到彼此。却生离死别,永不能相见。 这几年,玉婵姑娘得多伤心啊,若是我,不一定能撑到今天。” “她或许在想,活着的人须得过得好,逝去之人才能安息。” “可她此生,遇到过裴其这样的君子,恐怕再也瞧不上别人了,终其一生都是怀念……” 楚云昭眼神闪了闪,将她抱在怀里。 冰天雪地里,一把红纸伞下,两个人紧紧相拥。 须臾,楚云昭放开了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穿这么少,冷不冷?” “还好。”沈凌烟顿了顿:“殿下,我身上这件衣服好看吗?是我给你选的,本来想送你来着。” 她走远一点,转了个圈。 楚云昭眯了眯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 “衣服好看。”他蹙着眉,犹豫道:“烟儿,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了?” “什么?” 楚云昭拉着她的手:“去我的马车上,将衣服换下来。” 宽大的马车上,楚云昭在暗箱里翻找着衣服。 “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换?”沈凌烟不解道。 这是她特意为他选的啊,而且他不是说,自己穿什么都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楚云昭耳尖有些红,目光扫着她:“是对身体不好。总之,你别穿了,换上女子的衣服就行。” 对身体不好?沈凌烟不明所以。 少年从暗箱中拿出一件鹅黄色衣服,递到她手中。 “殿下,你的马车里,为何会有会有女子衣服?” “你仔细看看这衣服。” “这衣服……好熟悉。”沈凌烟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她凤眸微张:“这、这是我在苗疆穿的那一件!你怎么带回了……” 她心念一动,去看那未合上的暗箱。果然,里面还有着那一路上,楚云昭为她置办的其他衣物。 他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这暗箱之中。 “怎么带回来了,殿下?” 楚云昭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不派上用场了吗?好了,你快点换衣服,我出去了。” 他下了马车,随即响起轻锁车门的声音。 沈凌烟将衣服脱下,一件一件的放在旁边,将束胸的带子一圈圈解下,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对身体不好,原是发现她束胸了。 突然觉得小腹一阵闷痛,受凉了吗? 她快速向下解着衣衫,想快些换下来。 “啊——” 马车里发出一声尖叫,守在门外的少年迅速上前:“烟儿,你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 里面半晌没人答话,正在他准备冲进去时。 车侧,窗户开了,传来弱弱的声音:“殿下,你来车窗这一下。” 她只漏出一张小脸,双颊红扑扑的,发丝微乱,示意他再上前一点。 楚云昭喉结动了动,侧耳靠近她的唇。 她贝齿轻启,带着羞怯与窘迫:“殿下,能不能劳烦你,去临街胭脂铺帮我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 “月事带。” 少年怔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许久,沈凌烟忍不住拍了拍他,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一双琥珀瞳微微颤抖,俊美的脸庞瞬间染上粉色,直直地后退了几步。 他二话不说,转头朝着临街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转眼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沈凌烟拉下车窗,心跳如鼓。 怪不得今早就觉得,小腹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今日飘雪,天凉的原因,没甚在意。原来…… 自己太大意了。 只是,这次怎么这么疼?她捂着小腹,头上渗出冷汗。 不大一会儿,车窗被叩响了。 将车窗打开小半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件绸布包裹,立刻递了上来。 她伸出手,去接包裹,不小心触上了他的手,瞬间让那指节颤了颤。 合上车窗,打开满满当当的包裹,她的耳尖悄悄红了。 这傻瓜,买了这么多……看起来,还是挑的最贵的。 不知道,殿下一个男人,是如何跟胭脂铺的小姑娘说的。 一切收拾妥当,她看着弄脏的衣服,有些发愁。 肯定不能送他了,也不能放在他的车上。 第66节 她将车门打开,想跳下去:“殿下,我去扔个东西。” 楚云昭上前,将她拦住,凝目道:“烟儿,这衣服不是给我的吗?” 她低下头:“不了……这衣服脏了。我没法送你了……” 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上车,硬声道:“不脏,烟儿。衣服给我了,便是我的。你不能再收回。” “……你不嫌弃的话,那我洗干净再给你。” “我拿回去洗便是。”楚云昭将衣服仔细叠好,放在一旁。 回过身来,见她柳眉蹙起,额上渗出冷汗。 楚云昭担心道:“你哪里不舒服吗,烟儿?” “我……”沈凌烟捂上肚子,轻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寒,这次,我小腹好疼……” 以前自己都没事的,今天是怎么了。她用手揉着小腹,却不得章法。 楚云昭微微上前,把她抱坐在怀里。 他将两个掌心快速的摩擦着,感受着手温一点点变热。 把手心隔着鹅黄色的薄衫,贴在她的小腹上,轻柔的挼搓着。 温热从他的手心传来,须臾,在安定的檀木香中,身上的疼痛渐渐轻了。 沈凌烟这才觉得,修长的指节、煦暖的掌心触感如此明显,就贴在自己平坦的肚腹上。 她闭上眼睛,脸颊又染上绯色,却贪恋那一抹温暖,不忍推开他,又向后贴紧了些。 他的手,比自己的手好用多了。 “烟儿,有舒服一些吗?”他低哑开口,沉沉的呼吸洒在少女的脖颈处。 第99章 异族女子 “好多了。”沈凌烟点点头:“你从哪学来的这手法?” “没学过,遇到烟儿,无师自通。” 手上的动作未停,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仔细瞧着她的脖颈。 “我昨日留下的痕迹呢?” 沈凌烟愣了愣,气的打了他一下:“你是故意的吗?我用脂粉遮住了,不然怎么出门。” 楚云昭低低的笑着,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脖颈,将薄唇印在上面。 “嘶——你不许再弄了!”沈凌烟将他推开,凤眸嗔怒的看着他。 “好、好。我不弄了。”他收敛心神,专心替她揉着小腹。 烟儿的腰好细,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更是好闻。 须臾,沈凌烟拍拍他的手:“我不疼了,我们下去逛逛吧。今天是小年夜,呆在马车上好可惜。” “我抱你下去。”楚云昭给她系好玄色大氅,又翻出一顶雪顶帽,认真替她穿戴好,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下车。 灯火摇曳,行人欢声笑语,商铺林立,好不热闹。 他们撑着伞在街边慢行着,少年开口道:“烟儿,方才,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吟红楼里的?” “我并不知道,只是凑巧,我和娘亲正在街上逛,一转头就看见你往里面走。” “伯母也在?”楚云昭怔了怔:“我戴了面具,你能认出来?” “你是戴了面具,可是瞒不过我和娘亲,我们一眼就将你锁定啦。”沈凌烟仰着头,得意道。 “……”少年眉心跳了跳,严肃道:“烟儿,伯母呢?” “她先回去了,怎么?” 他扶了扶额头:“烟儿,回去帮我和伯母解释一下,我没有逛青楼,好不好?” 沈凌烟摩挲着下巴,假装为难道:“解释这个?我不好说呀,母亲看到你后,好像很生气,直接就走了。我说的话,她不一定能听进去。” 少年的脸瞬间青了,他拨弄着手中刀扇。思量片刻道:“明日我去一趟国公府,同伯母将此事解释清楚。” “……啊?有必要这样吗?” “当然,伯母的态度对我很重要。” 他握上她的手,看着那明媚而懵懂的凤眸,心中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就想这样不顾一切,同她讲出来。 “烟儿,其实……” 忽然,街市上人声沸腾,随着阵阵马蹄声,路边摊子被掀翻,行人四散开来,急速向两边躲避着。 楚云昭将少女护在身后,观察着前方情况。 数匹红鬃烈马上,坐了几个奇装异服的大汉,他们粗狂强壮,头发卷曲,泛着罕见的红色。 在他们身后,拉着一辆尖顶、造型华丽奇特的长形马车。 一个带着面纱、眼睛碧绿的盛装女子正趴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着街景。 她面无表情的扫过张灯结彩的街道,叹了口气,中原人还是这般有闲心,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街上的男子也是俗气孱弱,没有一个能看的。 突然,她碧绿的眸子扫到街边,瞬间亮起,急急地抬手道:“停下!” 马车骤然一停,民众好奇而恐惧的看来。 只见这女子踩着大汉的背,悠悠下车。她一身异服,拿着长鞭,眼中带着侵略之色,一步步走向街边。 那女子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楚云昭眯了眯桃花眼,将沈凌烟护的更紧了些。 “这位戴面具的公子,你一个人吗?”女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原话,站定在他面前,眸光幽幽的看着他。 楚云昭剑眉皱起,握紧了沈凌烟的手,没有答话。 “有意思。”那异族女子视若无睹,拍手大笑起来:“将你的面具拿下来,给本公……给我看看!” 周围投来百姓好奇的目光,议论纷纷。 楚云昭打开刀扇,遮住下半张脸,琥珀色的瞳迸出寒光。 他道:“不知额下是何人?但进入中原地带,就要守这京城的规矩。闹市之上,不可纵马疾行。” “原来,你是中原人吗?我看你的眸子……”那女子张了张口,有些讶异。 随即换上轻佻肆意的笑:“中原有什么好的,随我回家乡,那里牛羊成群,让你享不尽的欢乐。”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百姓随之讪笑起来。 沈凌烟心中很是不快,她双拳紧握,将楚云昭拉到身后,凤眸凛冽的看着她: “这位姑娘,你们那里的风俗,都是当街抢别人的夫君吗?你既然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为何还要出言纠缠?” “呵。在中原这样大吉的日子,出来游玩,还戴着面具。你们定然没有成婚,多半偷偷跑出来的。” 那女子上下打量着楚云昭,碧瞳散发出强烈的侵掠感:“何况,这样的美人,即使成婚了我也不在乎。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这异族女子大胆轻佻,随从行头气派,对京城的规矩视而不见,必不是一般人。 再纠缠下去,恐会暴露身份。楚云昭当即收起刀扇,揽着沈凌烟,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待他将女孩带上马车,身后突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与那异族女子的喊声:“公子,这是你的玉佩吗?” 楚云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长长的马鞭迎面而来,打在面具之上。霎时,面具从中间裂开,落在了地上。 “吁——”那女子猛地拉动缰绳,她碧瞳剧烈的颤动,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忘记了言语。 楚云昭以扇遮面,摸了摸腰间,随即剑眉拧起。他未再纠缠,迅速上马车而去。 马车外传来肆意的笑声与喊声。 “我想得到的人,还没有失手过!” “来中原一趟,带回个俊美无双的公子,也算不亏!” “你信不信,我们会再相见!哈哈哈……” 第100章 母后留下的画卷 马车里,沈凌烟柳眉皱起,她打开车窗,就要发动一枚暗器。 “烟儿,做什么?” “她这样辱你,我要击中她的马匹,让她滚落在地上!” 楚云昭一怔,嵌住了她的手:“不要,此女子身份不明,我们不要同她纠缠。” “可是你不气吗,她说的那些话!” 从那女子一接近楚云昭,她就冒上隐隐的怒气。方才起达到了顶峰,若不是他带自己离开,她必要和那女子一较高下。 “我……”楚云昭浅瞳凝视着她,柔声道:“我没有在意。烟儿,不气了好了好?” 沈凌烟气鼓鼓的,转过身去,没有说话。 楚云昭将窗户落下,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刀扇。 他长睫垂下,浅瞳中晦暗不明。 突然,一个怀抱扑了上来,他急忙将刀扇收起。 怀中少女埋头在他的肩上,闷闷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感受到她的不快,他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我在想,这些人多半是西域的人。最近有什么西域国使者进京吗?” 第67节 “烟儿不知。” 沈凌烟摇摇头,她也觉得那些人甚是蹊跷。 她思量片刻道:“许是陛下对我们保密了,等我回去问问哥哥,他应该知道。” “好。” “殿下……” “嗯?” “我这里又疼了。”她直接将他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小腹上。 楚云昭喉结滚动了一下,揽着她的腰,将她在怀里转了一圈,坐在自己身前,揉着她的小腹。 “很疼吗?” “还好。” 不是很疼,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中郁闷。只有贴近他,才会感觉好一点。 半刻钟后,马车行驶到了国公府。 楚云昭牵着女孩下来,正巧撞上林夫人探究的目光。 她披着绒衣,正等在门口。 沈凌烟看到她,立刻冲上去:“娘,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等在这里,快点进屋!” 林夫人点了点头:“昭儿,你也进来。” 楚云昭抖了抖足下的霜雪,随她们进了屋。 夜已深了,国公府寂静,只燃了一盏灯。 楚云昭正在讲述吟红楼中发生的事。 …… “伯母,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林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琵琶女和裴侍郎真是苦命的人啊……昭儿,你一定要查出幕后真凶,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几日,我会深入吏部。” “万事小心。”林夫人看了看正吃糕点的沈凌烟,道:“烟儿,你去我房中,第二个暗格里拿几幅画卷。” “叫紫莹去不就好了?” 林夫人正色道:“东西贵重,你去拿。” “噢。”见母亲肃然,沈凌烟擦了擦手,快步离去。 林夫人浅酌一口清茶,道:“昭儿,听烟儿讲,是你为她找了高人,才解了身上蛊毒。有劳你了。” “不费事。我自小在南疆长大,找个蛊师并不难。” 林夫人点点头:“昭儿,你如今也快十九了吧,我记得,你是春天生的,还有两三个月便过生辰了。” “是的,伯母。” “如今,府上可有侍妾?” 楚云昭愣了愣:“不曾有。” “也快弱冠了,待你一加冠,陛下定要为你指一门亲事。你如何打算的?” “伯母,您应该知晓我对烟儿的心意。”他摩挲着刀扇,手心微微出汗。 “我自然能看出来。”林夫人顿了顿:“可烟儿那孩子……你对她表明过心迹吗?” 楚云昭思量了一下:“还未曾正式表明。” “你若心悦她,一定要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不然那丫头少根筋,她听不懂的。” 楚云昭抿了抿唇:“伯母说的,其实我也发现了。但是我不表明,是在思量一些事。” “你在考量什么?” 楚云昭眸光沉了沉,低头不语。 林夫人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黑瞳转了转,试探道:“和你母后有关吗?” 少年身子僵了一下,长睫快速的眨着,琥珀色的瞳染上异色。 “昭儿,我不知道你在考量些什么,但……” “吱呀——”门被推开了。 沈凌烟抱着几筒画卷,迈进门槛。 见屋内肃然的气氛,她疑惑道“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语嫣轻咳了一声,起身将画卷接过,递给楚云昭:“昭儿,打开看看。”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少年浅瞳闪了闪,将手上的汗擦净,双手接过。 将画卷打开,一幅淡墨点染的工笔画展现在眼前。 画面上,一个束着小小发髻的男孩,正在庭院里放着风筝。 那孩童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眼下一颗小痣格外鲜艳。 这分明是幼时的自己! 再打开另一幅,又是自己儿时,在同样的院中玩耍。这一次自己身边跟了个小女孩,那女孩正递上一只蛐蛐,笑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一幅、一幅。他的手颤抖起来,这些画卷,每一幅都是年幼的自己,或在玩耍,或执着笔,端坐在书岸前写字。 每一幅的右下角都提着他的名字,与年岁。 他紧握着那些画卷,双目泛红,喉咙里像有血冒出。 “昭儿,当年……皇后宫失火,这些画是我救下来的,就存在了国公府。如今想着,还是交还于你。” 屋中静默了半晌,少年低哑开口:“伯母,谢谢您。今日天色已晚,昭儿先告辞了。” 他脱下大氅,将画卷细细包起来,走入风雪之中。 沈凌烟看着他孑然的背影,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痛。她心疼他,看起来出身云端,位高权重。 却在这茫茫世间,只剩下一个人。 她拿起油纸伞,追上他的步伐,替他撑着伞,将他送至马车。 “殿下,路上小心。” 三日后,御书房。 “父皇,这是那琵琶女的证词,上面有她的手印。还请父皇给儿臣前往吏部的牌子,进行调查。”楚云昭将折子呈给老皇帝。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百官,里面大多是背景深厚的官员,非老皇帝的手牌不能深入。 老皇帝皱着眉翻阅了片刻:“这下九流说的话,可信吗?” “父皇,琵琶女字字泣血。儿臣亦根据她所说,调查了当年吟红楼周遭。一一能对上证词,儿臣认为可信。” 老皇帝摆了摆手:“朕暂且相信。但你说的这密室之事,朕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在朕的皇宫里如此大胆?” 楚云昭眉心跳了跳,刚要说明。 老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也懒得管这些事。朕将牌子给你,你去查吧。” “是,父皇。”他攥了攥拳,将牌子接过,思量着问道: “父皇,不知京都近日,是否来了异域使者?” 第101章 合宫年宴,远方来客 老皇帝抬起头,幽幽道:“你如何知晓的?” “今日府上好几个家丁议论着,在街上看到些异族人,簇拥着一位碧瞳女子,纵马疾驰。儿臣方才知晓。” 老皇帝默了默,道:“那女子不是使者,是别的身份。” 见皇帝不愿多说,楚云昭没再问,拿了牌子欲退下。 “扶光,你过来。”老皇帝突然叫住了他。 “你府上,如今有人吗?” 楚云昭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回父皇,府上没有人。儿臣如今只想为父皇分忧,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嗯。”老皇帝指节敲了敲桌案,若有所思。 “过几日便是年夜宴了,朝中大臣、外邦使者同来庆贺,到时候你务必前来。” “是。” 楚云昭将牌子揣在袖中,走出御书房。 一出门,他便看到了皇后,一身明黄、波澜不惊的等在门外,看到他,面颊染上愠意。 “母后,多日不见,您可安好?” “托宸亲王的福,母后一切安好。”皇后勾起唇:“怎地,听说最近皇上常常召见你,指派任务。你身子那么弱,可要多多保重啊,昭儿。” “不劳母后挂心,倒是母后,这样冷的天气还等在外面。又不是年轻人了,才应该多多保重。” 皇后面庞僵了一瞬,冷冷道:“楚云昭,你得意什么?你可知,陛下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早派出密探,把你和沈凌烟的事摸了个遍。” “是吗?”楚云昭摩挲着袖口,道:“那可曾摸索出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凉凉一笑:“你的腿,是如何复原的,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楚云昭点点头,凝视着她:“皇后娘娘,您如此大动肝火,能否告知昭儿,我与沈将军,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撺掇沈凌烟退婚,这笔账,我和云泽都记下了。今日,我暂且就让你嚣张。反正年关将近,陛下即将大赦天下,到时候,瑶儿与云泽解除惩罚,你以为你又能得意多久?” “母后可真是会高估的自己的儿子,那儿臣便等着。”楚云昭淡淡道。 第68节 他展开折扇,径直离开。 三年没有大赦天下了,如今突然大赦。还派人调查自己,皇帝的心思,果然还在楚云泽那里。 他自嘲一笑,冷冷的瞥着这宫中殿内。亏得自己还有一瞬,觉得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不过是自己可怜的妄念而已。 六日后,除夕夜,楚云昭自吏部出来,匆匆赶到宫里。 这些天,吏部官员虚与蛇委,见到他便摆出清正廉洁的样子。而他不在时,据暗卫来报,有几位立刻变了脸,回家后便开始转移家中物件。 这些人多年来的贪赃,藏得如此严实,竟是用脏钱换了玉石首饰,藏在了家中女眷首妆匣中。 既保存严密,贵重首饰又不占地方,没人会去想,他们借女人之手,做这些勾当。 他已经秘密拦下了部分首饰。并且怀疑,杀害裴侍郎的主谋,篡改官员名单,以及这些年贪赃枉法的大头,就是年近五十的吏部尚书——喻永年。 而吏部尚书之子喻尧,便是那日与淑妃私通之人。他不知道两件事是否有所牵扯,还在调查中。 今日除夕夜宴,宫内一片灯火燃明。朱墙金殿,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金碧辉煌。 殿内响起舞乐声,与稀稀拉拉的谈笑声。 许多官员已经进宫,见到他纷纷殷切的问候、行礼,一反半年前,对他刚回京时的冷淡。 “九弟,站在这做什么呢?还不进去。”身后有人拍了拍他。 楚云昭看着宫门方向,道:“我等人。” “这么冷的天气,九弟你等谁啊,还不如跟六哥喝酒去。今日五哥也来了,你还没见过他吧,快跟我走。” 楚云翼热情地搭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往殿内走去。 “九弟,你不知道啊,他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有多难得。自小啊,五哥就蔫蔫的,旁人看到发愁,就说我这么健壮,都是因为吸了五哥的元气,气死我了……” 进入殿内。 皇帝正与皇后、淑妃、娴妃等几个高位嫔妃坐于前端,举杯谈笑着什么。 众大臣在下方,赏着乐舞,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楚云昭第一次见到他的五哥楚云之,与六哥一模一样的容貌,六哥阳光俊朗,他却孱弱不堪,仿佛头上的玉冠,都能将他压垮。 他抿了口茶,确定了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 “五哥,你不在府上静养,怎么来了?” 楚云之轻咳两声:“父皇传话到府上,说是今日团圆夜,勒令我前来。” “奇怪,五哥你前几年也没来,父皇怎么不逼你?”楚云翼疑惑道。 楚云之摇了摇头,意为他也不知。 楚云翼又喃喃道:“父皇也是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前来,并不准中途离席,这是究竟要干什么?” 楚云昭心中一惊。 为何父皇要确保每个皇子前来?他想做什么? 正想着,楚云泽也从门口进来了,他今日的气焰虽不及往日,但路过他们时,也不屑一顾的走过,径直坐在最前面。 楚云翼鄙夷的看着他的背影,对楚云昭道:“九弟,我是看不惯这种人,我们可得离他远点。” 楚云昭轻笑一声,点点头。 这个六哥,倒是个直率洒落之人。这心性,他是羡慕的,但这份率真,自己大概永远学不会了。 他眼睛盯着前方,不安的摩挲着手中茶杯。 终于,那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殿门。 她揽着林夫人进门,在她们身后,沈煜、沈磊及镇国公夫妇悉数到来。 今日,她穿着一身胭脂红赤金轻纱裳,外披一件月白羽鹤大氅。娇嫩的面颊上,点了明艳的彩凤妆,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仙姿玉色。 似是感受到了这边直勾勾的目光,少女转头,佯装嗔怒的看了自己一眼。 楚云昭喉结滚了一下,迅速拿起手中的茶杯,饮了几口。 一旁的楚云翼推了推他:“九弟,我才发现,这将府嫡小姐,也是个可人儿啊。” 楚云昭脸色变了,没有作答。 楚云翼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九弟,别喝茶了,那有什么好喝的,喝酒呀!” “不了,我没有六哥酒量好,沾酒便会醉。” 喝酒误事,多年来,他需要时刻保持十二分的清醒,从不敢饮酒。 人渐渐到齐,宴会开始。 宫娥的乐舞后,老皇帝肃然的咳了两声,站起身道:“今日是除夕,众爱卿聚于此,朕心甚慰。愿诸天神佛保佑我大景,长盛不衰。” 他朗声道:“今日有远道而来的贵客,赤云国的嫡长公主——黛莎,为我大景庆贺新岁,献舞一曲!” 第102章 和亲 幽幽异香传来,一位碧瞳女子乌发缠鬓,高鼻深目,款款迈入殿门。她身上的绛紫色长裙,层层熨贴在身上,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 沈凌烟心中一震,凤眸张大,立刻去看楚云昭。 只见他长睫微颤,正垂眸摩挲着手中折扇,沉吟不语。 随着阵阵鼓点声,她的舞姿愈发热烈,身姿婀娜,散发着一股妩媚而大胆的异族气息。 她碧绿的瞳仁,不着痕迹的扫向宴席众人,魅然一笑。 宴席上的大臣,大多没见过这样热辣的外邦舞蹈,纷纷看直了眼。个别迂腐的老臣,别过眼去,轻叹着摇头。 一舞毕,三皇子楚云泽迫不及待起身,高声道:“赤云嫡长公主的舞姿果然名不虚传,好一个翩若惊鸿!” 对于这公主,母后提前得到了消息,并且嘱咐自己,一定要巴结娶回府。 众人纷纷拊掌以贺。 皇帝朗声道:“黛莎公主,果然天姿国色。未知赤云可汗,近日可身体安康?” “谢中原皇帝,父汗一切安好。”黛莎拍了拍手:“此次贺岁,父汗备了诸多贺礼。将我朝贺礼带上来!” 后方的红发大汉鱼贯而入,搬着一箱箱奇珍异宝上殿。 他们来回了数趟,足足有三十箱宝物,在大殿中泛着闪耀的光芒。众大臣看着眼前,惊叹不已。 西域诸国,当属赤云国牛羊遍野,富饶多金,国力最为强盛。纵使早已有心理准备,眼下这些,也实在超过他们的想象。 怪不得短短几年,赤云国便势如破竹,攻陷了数座城池,国土已然与中原边境接壤。 “皇帝陛下,除了这些,我父汗听闻您喜爱骏马。命我带了百匹上好的汗血宝马,已经送到了御马苑,请您随时一观!”黛莎一口不熟练的中原话,声音却极明朗。 “可汗有心,朕记下了!快请黛莎公主落座。” 大太监一脸谄媚的上前引座,被黛莎冷冷无视,自顾自的走到位子上落下。 皇帝脸沉了沉,斟了杯酒,没说什么。 异域公主的座位被安排在几个皇子对面,机灵的大臣一眼看出皇帝想做什么,讪笑着准备看好戏。 沈凌烟看着她的落座,心下愈加不安。 黛莎盘坐在位上,碧瞳毫不掩饰扫向对面。 那个坐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大景三皇子,总是偷看她,让人生厌。 快速闪动后,她将视线定在了手握折扇的少年身上。 这个清贵如雪竹般的少年,果然身份不凡。自长安街一面后,那张俊美的脸就刻在了脑海中。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更何况,此行的目的,就是挑选一位皇子和亲。 为保安康,两国商定了和亲之事。大景与赤云各让一步,赤云虽然派公主嫁到京都,但大景须得让她亲自挑选夫婿。 本听说大景皇子都是些平庸之辈,现在看传言并不可信。 “皇帝陛下,我选好了!”她未再犹豫,站起身道。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讲。 楚云昭剑眉紧锁,他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角。 果然,他听到那女子脆生生的喊声:“就那位琥珀瞳的皇子!” 此话一出,众大臣哗然,议论纷纷。三皇子期待的眼神落空,心底暗骂了一句。 而林夫人眉头蹙起,面露担忧。沈煜也惊骇了一瞬,下意识的去看妹妹的反应。 沈凌烟好像被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眸光晦暗的看着楚云昭的方向。 殿中静了片刻,老皇帝玉扳指敲着桌案,道:“传朕旨意,九皇子扶光与……” “父皇,且慢!”楚云昭站起身,对着皇帝道:“恕儿臣难以从命。” 老皇帝的脸黑了,道:“你说什么?!” 他瞥着黛莎公主,咬牙向他暗示道:“你想好了再回答!” “父皇,年幼时,母后曾教导儿臣,若是心悦一人,应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儿臣铭记至今。” 他顿了顿,坚定道:“如今,儿臣已有了心上人,此生只会爱护她一人,断不会娶他人为妻。” “你……”老皇帝扶着额,气道:“你是皇子,怎么能听妇人之词?!况且,如今正未成婚,与黛莎公主天造地设一对。没什么好说的,传朕旨意……”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为公主另择良缘!” 楚云泽上前,站在黛莎旁边:“九弟不懂事。父皇,就让儿臣替九弟承下这门亲事吧。黛莎公主国色天香,儿臣向往之。” 黛莎推开他,碧瞳染着怒意:“九皇子,我不需要一双人,你娶了我之后,还可以迎别人进门,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她也在乎。”楚云昭淡淡道。 眼见楚云昭如此不给赤云长公主面子,老皇帝手心冒汗,直直将酒杯摔在地上。 “朕看你今日疯了,还不滚下去!”他指着楚云昭,厉声道。 第69节 “慢着,九皇子!”黛莎走到少年面前,冷声道:“你是为了那日街上,牵着的那个女人,拒了本公主?” 楚云昭后退一步,执扇挡住那股异香:“公主既然知晓,又何必问呢?” “她会武功是不是,如今在哪,可在这宴席之上?” 那日他二人施展轻功,她一眼就看出那女子身手不凡。 见楚云昭不答,黛莎碧瞳森然的看着他,像草原上的狼看着猎物。 须臾,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的怒火突然换上戏谑,玩味一笑。 她抬头向皇帝道:“皇帝陛下,夫婿之事,我们明日再议。” “素闻大景尚武,不巧,我自幼习武。不知有无人,能与本公主出来比试一番?” 说着,她拿出马鞭,将其狠狠抽在庄重的金銮殿上,哗哗作响。 第103章 西域情毒 她气势汹汹,又身份贵重。大殿上一时静悄悄,无人应答。 沈凌烟凤眸凛起,当即起身。 “黛莎公主,将军府沈凌烟愿与你切磋一番。” 黛莎打量着她,碧瞳眯起:“沈凌烟?这名字怎么耳熟?” 随即,她双眸睁大:“你是……驻守西北、击退南蛮敌军的,大景女将军,沈凌烟?” “正是。” 黛莎手握马鞭,来回踱步看着她。须臾,她勾唇一笑:“果然是你。久闻沈将军大名,想切磋一二,不曾想在这种地方碰上了。” “公主想比试什么?” 黛莎不答,却幽幽的看向楚云昭:“九皇子,你说,我和沈将军比试些什么好呢?” 殿上萦绕着诡异的气氛。 楚云昭浅瞳微震,开口道:“黛莎公主,莫要牵连其他人,我同你比试。” “不要。”黛莎直视着沈凌烟:“我就要和这位沈将军比试!” 她碧瞳转了转:“沈将军,不若,我们就比试铁鞭吧?谁先打到对方身上谁就算赢。” 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对用鞭尤为擅长。铁鞭重达数斤,她必要这沈将军跪地求饶! “可以。”沈凌烟爽快点头道。 皇帝瞥着她,轻咳了两声:“注意分寸。” 二人一人拿了一晃九节铁鞭,行至殿外。 殿门大开,传来众大臣看戏的目光。 见楚云昭手执折扇,立刻跟随二人出门。皇帝眉心跳了跳,怒然开口:“扶光,你去干什么?!” 皇后心中讥笑一声,安抚道:“陛下莫要生气,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明白吗,臣妾早说了他二人有私。” 老皇帝闭了闭眼睛,似是累极。 只听到殿外,传来噼噼啪啪的铁鞭相击声。 抬眼望去,两人正缠斗在一起。那异域女子的碧瞳迸射着寒光,招招狠戾。 沈凌烟并未出手,她边抵挡着,边向后退去。 “沈将军,你为何不出手?!”黛莎一鞭鞭下去,也并未抽到她身上。她动作越来越急,渐渐耗光了所有耐心。 眼看沈凌烟终于退到了台阶上,即将向地上倒去。黛莎眼睛一亮,猛地跃起,向她挥动狠狠一鞭。 未料沈凌烟看准时机,快速向旁边躲去。她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气,来不及收回,直直地抽了个空,打的自己踉跄了一下。 她心道不妙,一回头,一道银龙似的铁鞭就架在自己脖颈。 黛莎咬了咬牙,闭眼等着铁鞭抽下。半晌,没有动静,她睁开碧瞳。 “我输了,你为何还不动手?” “远来皆是客,在大景,没有对客人对手的规矩。”沈凌烟眨了眨凤眸,将铁鞭放下。 黛莎身份特殊,自己不能真的伤了她,那样会带来更多麻烦。 “假惺惺!”黛莎恨声道:“你抢了属于我的男人,谈什么待客之道!” 楚云昭上前,冷声道:“黛莎公主,既然切磋完毕,便请回殿吧。今日除夕夜,我想你也不愿多生事端,公然挑衅我大景将军,破坏两国邦交。” “呵……大景九皇子,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在我的国家,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本公主。”黛莎碧瞳看着楚云昭,眼中仍带着侵略之色。 “你这样,叫我怎么舍得放手呢?”她红唇勾起一抹笑,将铁鞭随意抛在地上,摇曳着身姿进了殿内。 异香飘散,让楚云昭有些胸闷。他捂着心口,心感这西域香竟如此刺激。 沈凌烟顾不得殿内目光,上前扶住他:“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这西域香过于浓烈,有些受不惯。” “这香……烈吗?”沈凌烟迟疑道。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很难受。可为何她感受不到这香,有刺激之处? “你闻不到吗?”楚云昭怔了怔。 这时,老皇帝高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进来!” 二人匆匆进殿,歌舞已经照常举行。 那异域女子也举杯同皇帝喝着酒,两人谈笑风生,仿佛方才的事暂时揭过。 一进殿,楚云昭又被那股异香,刺激的胸口闷痛。 他浅瞳观察着席上众人,片刻,他发现,其他人好似对这香也没什么反应,就连身子弱的五哥,也没有丝毫不适。 这不正常…… “九弟,九弟……”恍惚间,有人晃了晃他。 “嗯?”一片混沌中,楚云昭艰难的抬起头。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走吧。”楚云翼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反正父皇也已经动过气了,也不怕他再气一次。” “……”他摇了摇头。 他走了,那女人不知道怎样为难烟儿。 “九弟,看来你是真不喜欢那女人啊。”楚云翼无奈的看着他: “但那是赤云国嫡长公主,素来娇蛮任性、无法无天。我看她对你这执念之深,明日又不知要如何逼你。” 他叹了口气:“为兄啊,劝你还是少费些力气吧。父皇那一关就难过啊,若是我,早就应了,不从不行啊!” 楚云昭眼神暗了暗,低头不语。 胸口不仅愈来愈闷痛,身上也越来越热,头脑已经到了发昏的地步。 宴席一直举办到子时,直到宫内高台上响起新岁的大钟声,老皇帝才宣布可以散去。 待老皇帝与嫔妃走了,他捂着胸口,迅速迈出殿门。 身后,投射出异域女子幽幽的目光。 须臾,她饮下一杯烈酒,站起身来,紧紧攥着马鞭,大步向门口走去。 第104章 我好难受,烟儿 马车上,楚云昭打开了所有窗户。 疾驰的冷风打在他的面上,尚不能恢复丝毫清明。 “好热……”他脱力的倚在马车壁上,额头被汗浸湿,心口跳的厉害。 渐渐地,全身的血液集中在一个地方,好难受…… 意识模糊间,不自觉的撕扯着衣领。 忽然,马车骤然一停,打断了他的动作。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鞭声,紧接着是车夫滚落的声音。 长靴声步步走近,像阵阵马蹄踏在战场上。 “谁?”他扶着车壁,沙哑开口。 车门被“唰——”的打开,黛莎一身齐胸紫衣,长发散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目光落到他身上那一瞬,黛莎碧瞳闪过一抹惊艳。 马车里的男人,双颊绯红,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热意,堪堪半睁着,正意识不清的靠在车壁上。 清隽俊美的面庞上,因为情毒发作的潮热,多了几分痛苦难耐之色。 她用力的甩了下马鞭,兴奋道:“真是好俊俏的郎君,本公主还未见过你这等绝色,今日我便要你臣服于我的石榴裙之下!” “滚……”楚云昭强撑着一丝神智,咬破指尖,欲点向眉间,唤出死士。 突然,“啪——”一鞭打在了他的胳膊上,本就脱力的手瞬间垂下。 “九皇子,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诡计。我出身西域,什么没有见过。”她带着异香靠近,逼视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给我下了什么东西?!”楚云昭咬牙,拔出刀扇对向她。 “别气啊,九皇子。”黛莎挑了挑眉:“不过是一点西域万年情毒罢了,只要你同我欢好,不就没事了么?” 说着,她开始脱脚下的长靴。 楚云昭闭上眼睛,颤抖的手执着刀扇对向她,半分未动。 他的胳膊上,不断滴落鲜红的血珠。 黛莎看着,眼底闪过血红的光,愈加亢奋:“我下了最大的剂量,你竟然还有力气执刀扇,真是厉害!” 第70节 她赤着足,自身后抽出一条九环铁鞭,直直的挥向那钴蓝色刀扇。 这铁鞭威力极强,必能将那刀扇击碎! 楚云昭眼神动了动,立刻将扇子移开。 “啪——”一鞭重重的打在他手背上,瞬间皮开肉绽,流出股股鲜血。 黛莎愣了愣,她眉头蹙起,不解道:“你护着这破扇子,是想挨打?” 剧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抬起眼,冷冷的看着她:“滚!” “你只会说这一个字吗?”黛莎轻笑一声,碧瞳敛下,开始解身上仅有的齐胸裙。 “你应该还没尝过西域女子的滋味吧,先别急着拒绝,过了今夜,你自然知道我赤云公主的好。” 闭塞的马车里,又萦绕起异香,楚云昭的神智瞬间又陷入混沌,他死死闭着眼睛,全身热的厉害,滚烫的快要爆炸。 就在长公主衣裙将要滑落之时,外面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她一惊,匆匆将衣服穿好。 “哥哥,看这倒地的车夫,我就说殿下果然出事了!”沈凌烟翻身下马,穿过层层御林军,快步奔向紧闭的马车。 车门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异域的魅惑面容。 她的身后,楚云昭正紧闭双眼,神志不清的倚靠在车壁上。 他的手臂、手掌上染了大片鲜血,湿透了衣衫。 沈凌烟的脚步停了,两三秒后,她猛地拔出身后凌霜剑,不顾一切的向黛莎冲了上去。 “烟儿,你要做什么?!冷静一些!”沈煜黑瞳颤动,他立刻下马,拉住了她的胳膊:“我来解决!” 沈煜嵌住沈凌烟,向黛莎道:“公主,宸王殿下受伤,我等御林军需要护送他回府,还请您暂时退避!” 他身后,跟着数百个御林军侍卫。 这可不是小数目……黛莎眉头皱了皱,冷哼一声,怨怒的看着眼前众人。 她拿起铁鞭,不甘的舔了舔唇,号令着红发大汉:“我们走!” 沈凌烟挣脱开沈煜,艰涩道:“哥哥,你先走吧。我要送殿下回去。” “……早些回去。”沈煜看了眼受伤的楚云昭,没再说什么,带着御林军离去。 寂静的夜风里,少女提着裙摆,奔向血淋淋的少年。 看着他被铁鞭打过的绽开的手心、与胳膊上的血痕,沈凌烟的心像被豁了一个口子。 她撕下身上衣衫,缠向他的手,欲为他止血。 指尖碰上少年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 好烫!……发烧了吗? 她心中怒火愈盛,竟然将人打成这样,真是卑鄙无耻! 她迅速将他的手缠起,一圈一圈。 少年感受到了熟悉的雪松气息,头渐渐垂下,靠在她的肩上,不自觉的蹭着她娇软的脸蛋。 炙热到不正常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沈凌烟离开一点,担忧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剑眉皱起,双颊绯红,浅瞳布满了血丝。 “我好难受,烟儿……”低哑到极致声音,似乎掺了沙那般含混。 下一秒,眸中带血的少年欺身上前,将她抱坐在腿上,骤然吻住了她的唇! 唇上传来疾风暴雨般炙热的吻,少年唇舌滚烫,顶开了她的牙关。 第105章 情动 炙热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沈凌烟面颊滚烫,心跳如鼓。 少年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琥珀瞳染着血,深深看着她,薄唇动作未停,与她的缠在一起。 “唔……你做什么……” 艰难的开口,又被那人迅速覆了上去。 炽热缠绵,沈凌烟被吻的全身发麻,晕乎乎的,逐渐忘记了抵抗,条件反射般的回吻着他。 感受到少女的回应,楚云昭呼吸又重了几分。 他伸手将马车门锁上。 “烟儿……”呼吸的间隙中,他在她唇边呢喃出声。 大手抚上她薄薄的后背,不住的来回摩挲着。所经之处,点上灼热的火焰。 沈凌烟一身金缕红裙,媚眼如丝。双腿分开,坐在他的大腿上,渐渐地被他抚的香肩半露。 空气中的微凉让她一惊,陡然反应过来。 她喘息着,手撑在他胸膛上,艰难的拉开一点距离,眼神朦胧的看着眼前变成血瞳的人。 她能感受到,他动情了。 周身的气焰热的厉害,不似以前的克制,而是强烈的掠夺之气。 她将手搭上他的脉搏,心中一惊,那女人竟如此恶毒,给他下了最烈的西域情毒。 “烟儿,我难受……不要推开我……”楚云昭呢喃着,血瞳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呼吸滚烫。 未受伤的左手,带着灼热的气息,从她的背部向下,触上她的腰侧,大力揉捏着。 “啊!”沈凌烟痛呼出声,一开口,却变了调。 楚云昭全身一震,眸中暗沉,修长的指节继续向下,抚上了她的臀侧。 “不要……”她凤眸迷蒙,身子软在了他的怀里。 紧紧相贴之下,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行,再这样下去,殿下会失控的……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刻起身离开。 可那感觉清晰地烙在腿上,让她无法忽视。她走了,他怎么办…… 万年情毒不能压制,须得纾解,她要怎么才能帮他? 她闭了闭眼睛,伸出手,隔着衣物,颤巍巍的探上…… “嗯……”楚云昭闷哼了一声,将头埋入她的颈肩。 他身子绷直,眼尾猩红。感受着她手上的动作,呼吸乱的不像话。 …… “烟儿,我教你……” 一晚上,情热反复发作,马车晃动,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累极,最后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翌日,沈凌烟是被闹市之中的言语声吵醒的。 身上好重……好像有胳膊压在自己腰上。 凤眸兀的睁开。 面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往上看去,是九殿下俊美无双的脸庞,此时正静静的躺在自己身侧,沉沉的睡着。 他雪白的脸上,还带着昨夜留下的绯红。 天哪……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她面上滚烫。 自己竟然帮他做了那种事……到了后面,他还教自己如何动作。 她的手心发烫,脑袋嗡嗡作响。 迅速环视四周,自己这是和九殿下……在马车窄小的榻上睡了一晚上! 而且听这动静,外面还是街市…… 完了,自己说好了送完殿下就回府,结果一晚上没回去,哥哥要找人了! 她将男人的胳膊小心移开,欲悄悄离开。 突然,她的身子被带了回去,重新跌入男人的怀抱。 头上响起暗哑而疲惫的声音: “你去哪?” 听到这声音,沈凌烟的脸通的红了。昨夜这沙哑的嗓音,她听了太多次。 她挣脱开他的双臂,迅疾背过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身后的男人跟着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她的细腰,缠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他的薄唇贴上她的脸颊,密密的吻着。 “烟儿……我有话对你说。” 沈凌烟抬手挡住他的唇,挣脱开来,拉开马车跳了下去。 她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不能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都是昨夜的事。 自己需要静一静了! 她不顾周遭人诧异的目光,拖着艳丽的红裙跑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将军府。 “幸好,哥哥不在门口。”她暗自松了口气。 哥哥昨晚应该早早睡下了,并不知道自己没回来的事。 她叫住一个小丫鬟:“帮我烧一桶水,送到房中,记得避着人点。” 小丫鬟看着她,睁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点头,红着脸跑开了。 “许久没回来,竟然把小丫头吓坏了……”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打开自己的房门,她吓了一跳。 第71节 沈煜正坐在椅子上,黑着一张脸,目光冒火的看着她。 气压低的可怕,这是哥哥发怒的前兆! “哥哥,你听我讲……”沈凌烟思索着,但发现难以启齿。 沈煜眸中愈发阴沉,拉过她的手臂,确认了守宫砂还在。 他松了口气,皱眉道:“怎么回事?” 沈凌烟思量片刻,决定将黛莎的事告诉哥哥: “哥哥,昨日那黛莎公主给宸王,下了西域情毒。我没有回来,便是替他施针解毒。昨日哥哥也看见了那番场景,若是陛下问起,还请哥哥替他作证。” “西域情毒?”沈煜惊了一瞬。 “不仅如此,宸王身上的血,也是她用铁鞭打的。” “这……未曾想,这公主如此大胆,那可是我大景的嫡皇子啊。她如此做,不也是视我大景如无物!” 沈煜低下头,快速考量着:“烟儿,此事非同小可,今日我进宫时,便将此事启奏给陛下,让他定夺。” “嗯。”沈凌烟点点头。 “你真的只是施针解毒?” “对呀。” 幸好天尚且没亮全,屋里灰蒙蒙的,看不清她心虚的神情。 沈煜突然打开了房门,一缕晨光照进。他眯起眼看妹妹的脸,脸色陡然变了。 “你看看你自己!”他拿过一旁铜镜。 铜镜中,自己的唇殷红的肿着,嘴角破了一点皮。 眸中水光粼粼,泛着艳色。 第106章 落井下石 她自知无可辩驳,悻悻的低下头。 “你……你知不知道,昨日你们在宴席之上,那般作为。还有宸王说的那番话,陛下和皇后已经盯上你们了?” 昨日宸王说自己有心悦之人,他便看见皇后的目光,直直的投向妹妹。 幸好这傻瓜以为宸王只是推脱之语,当时没什么大反应。 “他那番话?”沈凌烟眸子眨了眨:“什么话?” 沈煜气的张了张口,又合上,最终面色铁青,挤出一句: “你赶紧收拾一下!再夜不归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握着刺刀,推门欲走。 “等等,哥哥!”沈凌烟叫住他。 她打开药箱翻找着,片即,递给沈煜两个小瓷瓶。 “哥哥,这个是疗伤的药,你在宫里遇到殿下的话,麻烦你带给他。”她小声道。 “……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沈凌烟垂着头,面色红了,没说话。 沈煜叹了一声,接过药瓶,开门而去:“备车,进宫。” 不行,小妹不知不觉越陷越深,他得找机会探查一下宸王。 他总感觉,这个流落宫外十年的皇子,带着危险的气息。藏了些不可说的秘密,绝对不简单。 待沈煜离开后,丫鬟送来了一桶热水。 沈凌烟脱下身上的纱裙,放在一旁。 她撒了些花瓣,进入桶中。温热的水洗去了昨日的疲惫,昨晚结束后,也被他炙热的体温烤着,她都没怎么睡好。 用冰帕擦了擦红肿的唇瓣,她的脸泛起热意。 昨日他吻上来的时候,自己心跳的好厉害…… 一开始他的力度有些大,让她有些痛,后来,好舒服……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反而禁不住回吻。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自己要好好想一想了…… 勤政殿内。 皇帝揽着淑妃,幽幽道:“沈统领,见朕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有关于外邦公主与宸王的要事启奏。” 淑妃眼珠转了转:“那臣妾先行退下。” 老皇帝面色不虞道:“无妨,直接说吧。” 一提起这事,他就上火。方才黛莎从他这里出去,言语之间点明还是要九皇子。 他这个儿子,让自己看不透,但脾气秉性似乎随了他母亲。说什么有心悦之人,要忠贞不二。 先不论真假,一个大男人,还是皇子,三妻四妾又有何妨? “陛下,昨日宴席之上,黛莎公主给宸王下了西域情毒,拦下殿下的马车,欲行不轨之事……” “什么?”老皇帝黑瞳颤动,打断了他:“怎么可能?!” “ 陛下,此事是臣亲眼所见。臣赶到的还算及时,没让她得逞。但宸王殿下的手臂上全是血,手背也皮开肉绽,俨然是被她用铁鞭打出来的。” 老皇帝黑瞳紧了紧:“宸王现在如何了?” “殿下虽已用药解了毒,但余毒未清,已经回府休养了。” “一桩桩一件件,真是让朕头疼!”皇帝撑着额头,倚在龙椅上。 淑妃识趣的上前,替他揉着太阳穴。 “淑妃,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臣妾不敢妄议政事。” “你一向聪明,但说无妨。” 她眼神冷了冷,道:“陛下,龙体为重,您莫动气。黛莎公主所为的确过分,但依臣妾看,并无藐视大景的意思。 不过是西域赤云国民风开放,再加上公主从小受宠,刁蛮肆意了些,才会做出这种事。” “做出此等事,单单是刁蛮肆意?”老皇帝皱眉道。 “陛下,臣妾只是觉得,公主此举,根源还是在宸王当众拒婚。 若不应了公主的执念,恐怕后患无穷。要想解决,非得找系铃人不可……” 她继续道:“臣妾今早,还听说赤云可汗寄给公主的信件,正询问她在中原的情况,是否得了夫婿……” 皇帝面色铁青,扶额不语。 可汗如此关心黛莎公主,宴会上选婿一事的波折,若是传到可汗耳朵里,不知要引起什么风波。 不行,还是得让扶光应下这门婚事。 他怒声道:“去把宸王叫来,抬也要把他抬来!” “是。”沈煜只得领命离去。 他本想参黛莎公主一本,谁知淑妃娘娘三言两语,竟然将此事的矛头又对准宸王。 他心念复杂,此事已经偏离他的想象。 他承认,一开始自己是希望宸王能尽早成婚,妹妹可以尽早远离这个危险的人。 但知道了这些事后,他认为这个公主的所做作为太卑劣,竟然将大景的嫡皇子视为玩物。 他还是希望宸王,能想办法拒了这个黛莎。 更何况,他刚刚对妹妹做了那种事! 驾马赶到宸王府时,已是午时。 府上的家丁见到御林军,立刻低头让路。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宸王府,并不像其他王府那样奢华,金砖琉璃瓦。 而是冷冷清清的,除了雕栏凭画,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和摆件。唯一的好处就是四面墙很高,密不透风。 “见过沈统领,在下是宸王府的管家。不知御林军驾到,有何要事?”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人上前。 “你们殿下呢?”沈煜停在院中,问道。 “殿下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 “陛下请他入宫,去通报一下。” “是。” “等一下。”沈煜思量着问道:“殿下他昨夜何时回来的?是否带来了一个女子?” “小人不知。”管家垂下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淡淡道。 沈煜眼睛眯起,看着管家的背影。 这人见到御林军丝毫不慌,对宸王的事也守口如瓶,而且似乎太镇定了些。 真的只是管家吗? 须臾,楚云昭推门出来了。 他一身白衣,头戴玉冠,已经穿戴整齐。手被棉纱层层缠起,面上尽是苍白,浅瞳泛着血丝。 沈煜屏退了众人,上前一步:“宸王殿下,陛下有请。” 他顿了顿,将殿中的情况悉数告诉了宸王。 楚云昭静静听着,没什么反应。待听完淑妃的话时,他剑眉微挑,脸色沉了些。 他沉吟半晌:“多谢沈统领告知,请在院中等我片刻。” 第72节 继而转身进了屋中。 屋里响起隐约的敲击声,沈煜心中一惊,他耳力极好,能听出这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向骨骼与皮肉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好大一会儿,楚云昭左手扶着门框,极缓的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血气,面色相较方才,又白了几分。 “沈统领,请吧。” 第107章 不再纠缠 宸王走出几步,就咬牙定在了原地,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管家迅速上前:“殿下,还是将木轮椅推来吧。” 楚云昭闭了闭眼,点点头。他思索了一下道:“记得吩咐李太医。” 马车行驶至宫门。 勤政殿内,小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宸王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老皇帝厉声道。他随手拿了几本奏折,就要甩到他脸上。 “你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对外邦公主无礼的!” 等看清来人的状况,他的手一滞,一旁的淑妃眉头也皱了起来。 楚云昭面色惨白,靠在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怎么回事?”老皇帝暴怒的气势瞬间消了一半,问道。 楚云昭虚弱的开口: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起身行礼。昨夜儿臣中了毒,神志不清时,不慎从石阶上滚落,摔伤了腿,导致旧疾发作,暂时无法站立。” 他将衣摆撩起,把渗血的棉纱解下。 整个小腿、膝盖处全是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 沈煜黑瞳颤了颤,猜到了什么,心中惊骇不已。 老皇帝心里一咯噔,攥紧了拳:“怎么这么严重?让府上太医看过了吗?” “并未来得及。” “快去叫李太医!”老皇帝吩咐道。 片刻,李祁从太医院赶来。 一进门,老皇帝急急地吩咐他为宸王看看腿伤。 李祁看了看当下场景,又想起楚云昭派人给他捎的口信,这才明白了那句“渲染的越重越好”是何意。 宸王帮过他,又与师妹相识,自己自然会帮他。 他为楚云昭清洗了伤口,又仔细看了看骨头,假装悲切的跪在地上,道: “陛下,恕臣直言。殿下的腿伤本就严重,旧伤尚未好全,这次从高处摔下来,又跌的极重,伤了根本,也许会……落下病根。” 一句落下病根,让老皇帝心凉了。他看着儿子手上、胳膊上的棉纱,又看看血肉模糊的腿。气的一拳砸向书案,好半天没缓过来。 “这异族公主,未免太嚣张!” 这时,黛莎扭着身子,不等人通报便进来了。 见到楚云昭,她眼前一亮:“皇帝陛下,你叫我前来,原是也叫来了云昭哥哥。九皇子,你叫楚云昭对吧?” 她矮下身子,缠上前,小声戏谑道:“云昭哥哥,昨日我走后,你是如何……” “请你自重。”楚云昭冷冷打断,用力甩开她的手。 皇帝面色沉下,吐了口气:“黛莎公主,我大景敬你是客。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儿?” 黛莎面色僵了一瞬,随即满不在乎道:“陛下,我不过是不小心打了他两鞭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吧,谈何害他?” “赤云国公主。”老皇帝抬起眼,凉凉道:“你损了我大景皇子的神智,导使他从高处摔下,双腿残废了。” “腿……废了?”黛莎脸色白了。 她这才猛然发现,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楠木轮椅。 她眼神闪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探究着。须臾,她冷冷一笑:“怎么可能如此巧合?我懂了,你们在愚弄我,故意想骗我放开九皇子!” 见皇帝愠怒,大太监及时开口:“公主,并非陛下骗你。殿下的腿素有旧疾,半年前回京时,尚且不能顺畅行走。 经过这半年的调养,才恢复了些。昨夜这么一摔,又复发了,只能坐上这轮椅。” “旧疾?”黛莎碧瞳幽深:“我不信!他明明行动自如!” 楚云昭撩开衣摆,将伤口展露在她面前。 “!”黛莎碧瞳瞬间暗了。 她虽然看不大懂,但这腿上的伤实在太多了,新伤还在冒血,鲜红的厉害。旧伤交错,似乎伤及过骨头,有着不小的问题。 这以后,还能正常行走吗? 当即心凉了一半,但还是试探道:“他这腿,请你们宫里太医看过了吗?太医是如何说的?” 李祁开口道:“回禀公主,臣便是宫中太医。早在殿下回京之际,太医院便看过了。当时尚且无从下手,如今旧疾复发……疗养好的话,或许可以行走,但难以根治。” 黛莎手中的马鞭落地,直直地后退了几步。 这话听到她耳中,就是恢复好的话,勉强可以陂着脚走路,但骑马练武,保护自己,想都不要想。 自己可是马背上长大的,欢畅肆意,驰骋草原。在她的观念里,这才是人生。 如若残了腿,和筋脉尽断的废人有什么区别? 皇帝阴沉开口:“黛莎公主,你伤了大景宸亲王,朕的嫡子,你看此事如何解决?” 黛莎没答话,心思都在夫婿一事上,她凝着楚云昭苍白俊美的脸,犹豫着。 一开始看中九皇子,就是他面具下,那股清贵傲然的气质,幻想着能嫁与他,再找个由头,让他随自己回家乡。 与这样的人策马疆场,肆意一生,才是自己追求的。 可现在他残了……像个病秧子,自己可不想和轮椅上的废人共度余生! “皇帝陛下,我会请父汗,派赤云最好的医师来京,为他治疗。” 她咬了咬牙,艰涩道:“并且,为了弥补犯下的过错,今后,我不再纠缠九皇子。” 楚云昭暗暗松了口气。 这也只是他的冒险一搏,幸好,奏效了。 老皇帝转着玉扳指,心道:这事顾及两国邦交,也只能敲打到此地步了。 眼下不如先顺着机会,先解决了这刁蛮公主的选婿之事。 “朕今早提的,与昭儿有几分相似的皇弟,你可愿意见一面?” “……愿意。” 淑妃坐在皇帝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又感受到楚云昭若有若无的目光,寒意来袭。 本想逼着他和黛莎成亲,出口恶气,结果被他躲过了。 她后悔了。因为现今,即使他坐在轮椅上,也令自己觉得发怵。 待皇帝遣散了众人,过了许久,她悻悻站起身,告退回宫。 方迈出门槛一步,就被身旁寒冰似的声音叫住了:“淑妃娘娘,让扶光好等。” 第108章 她来了 淑妃僵了一瞬,她急忙吩咐道:“彩萍、如月,你们先回宫吧。本宫这边不用人伺候了!” “是,娘娘。” 待丫鬟走后,她定了定神道:“宸王殿下,你身体不适,怎么没回府休息吗?” “托娘娘的福,方才在殿中这么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浅瞳中带着漠然,面上不露一丝情绪,缓缓转动着楠木轮椅靠近。 明明是俊美的面容,却带着诡异的压迫感。淑妃头皮发麻,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淑妃娘娘,您躲什么?”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殿后。”淑妃压下恐惧,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低声道。 “是吗?可依本王看,这里最适合不过了。” 说着,他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戒指,随意把玩着。 淑妃脑袋“轰”一声响,迅速道:“还请宸王殿下收起这东西,对我们彼此都好!你还在等我关于先皇后的手信,不是吗?” 楚云昭不答,轻笑着道:“可本王如今,已经不信你了。我方才在想,这东西和六哥也是极配。不若…” “不要!”淑妃惊慌道:“我错了!我不该说那番话,将事情引到你身上。还请宸王恕罪,千万不要牵涉六皇子!” 以这个人的心机,自己才不信他是不慎摔成那样的。他连自己都下得去狠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的六皇子一向单纯,若是楚云昭想做什么,恐怕儿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见轮椅上的人抬起眼,随意道:“六哥和娘娘一样,待本王极好,本王怎么会牵涉六哥呢? 至于其他事,最终如何,那就要看娘娘的表现了。” “我会将你想知道的,原原本本写下来,按时送到你手上。”淑妃颤抖道。 “那么……”楚云昭沉吟着,缓缓道:“本王便再信你一次。十天后,我等娘娘的消息。” 第73节 “不是还有二十天吗?!”淑妃眼神震了震。 “今日的事,让本王对你没有耐心了。”楚云昭眯起桃花眼,冷冷一笑:“十天后若是我没收到手信,这玉戒指,恐怕就不在我这里了。” “你……”淑妃咬着唇,张了张口:“十天不够!请宸王给我一些时间,整理当年的事。” 楚云昭没答话,转动着轮椅准备离开。 “宸王!”淑妃追了上来:“十五天,十五天,不能再少了!当年的事太复杂,我需要梳理一下!” 楚云昭瞥了她一眼,凉凉道:“若是有半句虚言,娘娘自己知道后果。” 说完,他径直离开,向宫门而去。 淑妃看着他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 朱门外,管家早已等在马车旁。 见楚云昭出来,他飞快的迎上去,将他抱上马车。 看着又渗出血的腿上棉纱,他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皱眉道:“殿下,您未免下手太重了!” 自从公子来了这破京城,受的伤比以前还多。 “关烬,我没事。”楚云昭眼眸深沉,问道:“你回去查查,是哪些大臣弹劾了我,有没有吏部尚书。” “殿下,我已经查清楚了。吏部尚书虽然没有弹劾,但他暗暗撺掇着吏部不少人弹劾您。上次的拦下的首饰,也是他的最多。” “他应该是发现,自己转移的赃物,被我拦下这事了。”他摩挲着车壁,道:“得尽快和他对质,逼他说出些什么。” 其实有手上的赃物,他可以请示父皇,让他下狱,再提审他。 但这种老奸巨猾、纵横朝野多年的人,心理素质与忍耐力极强。即使下了牢狱,严刑拷打,也不一定能说出半分贪污之事。 若他坚持不认罪,自己手上的证据又不多,非但不够将他定罪,还可能被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他合上眼睛,思量半晌,开口道:“我们去一趟吟红楼。” 想要吏部尚书认罪,还是要去找玉婵姑娘帮忙。 “殿下,我们不去找沈小姐了?” 殿下今早被接回来时,迷迷糊糊的喊着沈小姐的闺名。 待清醒一点,又耳尖泛红的吩咐他们,去备一桶水,再将马车清洗一遍。 看着马车上的痕迹,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震惊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机械的红着脸进行清洗。 没想到殿下平日看起来冷冷清清,竟然在马车里与沈小姐…… 想到这里,关烬看自家公子的眼神都变了。 楚云昭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摆摆手:“等好一些,再去吧。” 他不想烟儿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马车行驶至小路上,向着吟红楼方向去。 忽然,“吁——”一声,马车骤然停下。 楚云昭浅瞳微颤,瞬间想起了昨晚的场景。 难道黛莎还没死心?! 他拔出匕首,用唯一完好的手握着,藏在身后。 门外响起奔跑的声音,随即车门被唰的打开了。 一张俏丽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发丝微乱,眉心蹙起,黑瞳中带着焦急,目光不定的看着自己。 是烟儿! “烟儿,你怎么来……” 话音未落,女孩突然上前,扑进了自己怀里。 怀中的人不住的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他的心像被攥紧了,心疼道:“烟儿,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哥哥都告诉我了……”少女凤眸含着泪,低低道:“你怎么能对自己那么狠,那是你的身体啊……” “你不在乎,我还在乎。那是我一点点养起来的,你怎么能这样作践!” 她眼中含泪的抬起拳,又停在半空中,最后脱力的放下了。 他全身都是伤,自己怎么忍心再打他。 “对不起,烟儿,我错了。”楚云昭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很小心的,并没有伤到骨头。烟儿为我辛苦正的骨,我怎么能……” 沈凌烟从他怀里起身,蹙着眉正色道:“那是你的身体,你不要为了我。你要为了你自己,好好爱护它!” “好,我会的。”少年眸光柔柔,伸出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沈凌烟蹲下身子,将他的衣摆掀起。 中裤褪上去,便是大片大片的棉纱,几乎将整个膝盖和小腿包裹起来,许多地方浸透出了血。 她的手发抖,咬着唇道:“跟我回国公府。” 第109章 你也心悦我 “烟儿,我要先去办些事……” “什么事?” “关于吏部的事。” “不许你去,你都这个样子了!除了养好身体,什么事都先缓一缓。”她眸光坚定道:“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好。”楚云昭浅瞳闪了闪,点点头。 少女起身坐在他的身边,牵过他未受伤的手,用两只手紧紧的包在掌中。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许是昨晚未休息好,又累极了。沈凌烟眼睛渐渐合上了,靠在了他的肩头。 清冽的雪松气息,带着丝丝甜意,驱散了身上的血腥气,钻入了他的鼻息。 手上的温度渐渐发烫,昨夜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明明是未出阁的将门小姐,为了自己却能做到那种地步。 薄唇轻轻地印在光洁的额头上:“烟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半刻钟后,马车驶到了国公府。 关烬在外面马背上等了一会,迟迟不见公子和沈小姐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不禁想起今早在马车里看到的情景。他谨慎的上前,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静悄悄的,好像睡着了。幸好……不是想象的那样,他松了一口气。 “公子,国公府到了。”他敲了敲车窗。 楚云昭轻轻抬起了车窗,低声道:“不要吵,她睡着了。” 关烬点点头,回了马背上。 须臾,女孩握着他的手动了一下,凤眸慢慢睁开,迷迷糊糊道:“我怎么睡着了?” 她直起身来:“马车停了多久了,你为什么不叫我?” “烟儿昨夜辛苦了,我不忍心叫你。” 女孩怔了怔,脸颊当即染上粉色。她偏过身子,低头不语。 少年叩开她的手心,将修长的手指根根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缠绕:“烟儿,谢谢你帮我。” “你、你不要再说那件事。”沈凌烟脸红的要滴血。 “为什么?烟儿。”楚云昭薄唇靠近她的耳廓,一字一句带着温热的气息,轻声道:“烟儿,我是你的人了。难道你想始乱终弃?” “不,我不是……”她急急开口,而后用极小的声音道:“我……我只是为你解毒。” “烟儿,若是别人中了情毒,你会为他解毒吗?” “当然不会!”沈凌烟脱口而出。 “那你为何要帮我?” “因、因为你好难受,而且你的手受伤了……” 楚云昭叹了口气,薄唇印在了她泛红的耳尖上:“那么,昨夜我吻你,你为何不推开,还回吻了我?” “……”沈凌烟愣住了。 这也是她今早就开始思考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殿下中了情毒,她也中了吗?为什么会那样想靠近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她犹疑着,张了张口。 楚云昭继续道:“为何见到我受伤,便落泪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闪烁着。 为何看到他受伤、难受的样子,心口就疼痛难忍,仿佛比加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的气息让自己无比心安,他的一举一动让自己无比在意? 有个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她的心开始狂跳,如鼓点一样。 身前的人低低笑着,将她拥入怀:“烟儿,你心跳的好快。” 她垂下头,将脸颊完全埋到他的胸膛里,生怕泄露了半点少女心事。 “想明白了吗烟儿?” 他吻了吻她的青丝,薄唇向下,印在她的额头,鼻尖,迫使女孩一点点抬头。 她的凤眸染上水汽,低低的垂着。娇软的脸蛋红通通的,像煮熟了一般。 “烟儿,你也心悦我。” 第74节 柔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却直接在心底炸开。 车内的温度急剧上升,沈凌烟的心跳全乱了,她捂着心口,长睫剧烈的抖动着,不敢看他。 身子又被男人拥进了怀里,感受着楚云昭同样灼热的呼吸,她的面上滚烫不已。 “……殿下,“也”是什么意思?” 楚云昭蹭了蹭她的脸颊,浅笑道: “好烟儿,自己再想想,好不好?” 这时,车外传来“砰砰砰”的叩击声。 “谁在里面?”苍老的声音响起。 沈凌烟一惊,迅速从他怀里出来,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我外公来了!” 她整理好身上,见楚云昭浅瞳凝视着她,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你衣服乱了,快点整理一下呀。”她快速上前,为他整理着领口,铺平身上的皱褶。 手轻抚过他身上每一寸被她弄乱的衣服,她能感受到头顶上的目光,越来越幽深晦暗。 门外又响起叩击声,沈凌烟将他胸口最后一片衣襟抚平。 她松了口气,打开车门。 镇国公看到她的脸,愣了一下。 “原来是烟儿,我看马车停在府前这么久也不出来,还以为是什么人……” 下一秒,他看到了沈凌烟身后的阴影里,仿佛坐了个男人。 “你们……”镇国公面色变了,肃然道:“烟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马车里有个男人,在府前停了这么久,还锁着门?” “我、我们……” 楚云昭轻轻拍了拍她:“烟儿,先将我扶下马车。” 沈凌烟将手揽在他的胳膊上,扶着他下了马车。 镇国公在看清他的脸的时候,瞳孔兀的放大。 “……宸王?!” “国公大人,多日不见,扶光特来府上拜见。” 镇国公眼神瞟了瞟沈凌烟,定了定,直接道:“不知宸王,适才和烟儿于马车上……在干什么?” “我们……” 沈凌烟拉了拉他的衣袖,红着脸摇了摇头。 楚云昭怔了怔,敛下眸子,没再说话。 镇国公瞧见这动作,也沉默了。 眼见气氛尴尬,沈凌烟打破了沉默,迅疾道:“外公,殿下他受伤了,我要帮他看看。那我们先进去了!” 第110章 心意相通 房间里,沈凌烟将他扶到床榻上。 将染血的棉纱一层层揭开,皮开肉绽的伤口展露在眼前,几乎遍布了整个小腿。 “你用了什么敲击的?”她心疼道。 “匕首柄。”他浅淡道:“只是皮外伤,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你莫要骗我了。”她拿出新的药水,为他细细涂抹着,又缠上新的棉纱。 看着女孩娇艳的脸,他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心底压的那些事在一瞬间有了答案,来日之事不可预料,唯有眼前的人,他必须要抓住。 眸子逐渐染上猩红,心中出现病态的偏执。无论日后,事情到了何种地步,即使化为灰烬,烟儿、他的望舒妹妹,他绝对不会放手。 烟儿,是自己的。 他弯下腰,吻了吻她的云鬓。 “烟儿,等吏部的事一解决,我便奏请父皇,为我们下旨赐婚。” “!”沈凌烟凤眸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方才的‘也’字,没想明白吗?” 女孩摇摇头,还没从震惊中恢复。 “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他琥珀色的瞳逼近,俊美的面容在自己面前放大,一向清澈的声音低哑道: “明白了吗?烟儿,你,是我的心上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直到男人的微凉的薄唇靠近,她的面上通的一热。 他无比珍重的将薄唇印在自己唇上,带着温热的檀木香,浅尝辄止。 两人鼻尖相贴,呼吸缠绕。她眼尾泛起薄红,心跳如鼓。 原来……自己心悦他,他也心悦自己。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殿下,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她轻轻开口。 楚云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意深邃的看着她:“也许是在……儿时,你第一次缠着我的时候,我便忘不掉你了,望舒妹妹。” “儿时?”沈凌烟嗔怒的看了他一眼:“你莫要诓骗我,我们见面时,我只有四岁,你也不过六岁。” “那时候……皇宫里,除了母后,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也没有人敢靠近我。” “可是,你的母后不是皇后吗?” “因为前朝覆灭,宫里的人对我们母子忌惮不已。母后虽然被封为皇后,也不过是父皇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维护自己的名声而已,并没有实权。” “那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我,母后也不必在这宫墙内苦苦支撑。所以那时候,我没想要活下去。” 沈凌烟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她没想到,未出宫之前,他竟然过的也是这种日子。 他默了默,浅瞳深深地凝视着她:“直到那个叫望舒的小女孩出现……” “望舒,是我吗?”她眸光闪烁着,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你的“字”。那时候我每日不说话,母后看着也心焦,失去了希望,经常喃喃着‘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我能感受到,她想要……带着我寻短见。”他顿了顿:“直到那天,林夫人带着你来了。” “你缠着我,一声声叫着“扶光哥哥”。我推开你,你便又缠上来,我没办法就就只能和你玩了。 从那天后,你开始频繁的往宫里跑,几乎每日都要来找我。” “我那时候,太调皮了,真的好烦人。”沈凌烟低了低头。 楚云昭摇摇头,浅笑道:“一开始,我还很不习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但后来,我每日都盼着你来找我。 母后说,我的话变多了,开始笑了……她也逐渐没有了那种想法。那两年,我真的很开心。” 那时候,她也是他幽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沈凌烟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听完,双臂搭在他结实的腰上,将他越楼越紧。 自己和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的岁月。 那婚约,从来便是他们二人的。 前生今世,他都应该是自己的夫君。 她抬起头,将软软的唇瓣覆上他的薄唇,温柔的吮吸着。 楚云昭双眸睁大,怔住了。 自己明明学着他的样子吻着他,为什么他没有回应? 沈凌烟伸出香软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唇瓣,想叩开他的唇。 男人身子一震,呼吸骤然变粗。 “烟儿!”他眸光颤动,反客为主,将她的呼吸堵在了唇边。 他顶开了她的牙关,一路深入,攻城略地。 眼前的女孩逐渐泛上水汽,面色绯红,一双凤眸波光潋滟。 大手抚上女孩的蝴蝶骨,不住的摩挲着,燃起点点火星。手再向下,抚上敏感度细腰。 “唔,轻一点……”她嘤咛一声,软倒在他的怀里。 楚云昭喉结滚动了一下,眸光暗沉无比。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紧紧揉在怀中。 唇上的动作未停,香津缠绕,唯能感受到对方和自己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要呼吸不过来时,男人放开了她,在她耳边低低的喘息着。 一吻闭,她的身子完全软了,靠在他的怀里,脸上一片绯色。 须臾,男人从她颈窝里抬起头,哑声道:“烟儿,半年前我回京那天,你是如何得知我遇险?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她垂下水水的眸子,没有答话。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咬了咬他的鲜红的耳垂。 “不要问……” “为什么不能问,烟儿?” 耳垂上的力度大了些。 “……好,我不问。” 楚云昭将手伸入她的青丝,缠绕在指尖。 第75节 “烟儿,明天,我还是得去一趟吟红楼。吏部的事,需要玉婵姑娘的帮助。” “你事情调查的怎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拦下了吏部数十人的贪赃之物。但仅有这些,还不能让他们认罪,所以,我思量了一下,得去找玉婵姑娘。” 沈凌烟沉吟片刻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楚云昭笑了笑,揶揄道:“怎么,还是不放心为夫?” 沈凌烟拍了他一下,咬唇道:“别乱说。我是担心你的腿!你这样出去,又被……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万一又遇到第二个黛莎,他行动又不便,该怎么办。 “好,就让烟儿保护为夫。”他轻揉着手中青丝,又将她搂紧了些。 目光相接,香甜的气息萦绕,他忍不住再次覆上女孩娇软的唇。 沈凌烟的手臂楼上他的脖颈,与他吻在了一起。 “砰——”门打开了,林夫人推门而入。 “烟儿,听说昭儿受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111章 你是我的人间烟火 “!”听到娘的声音,沈凌烟头上像有闷雷闪过。 她迅疾推开楚云昭,凤眸颤动,脸红的要滴血。干脆闭上眼睛,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耳边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烟儿,烟儿?”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眨了眨,又迅速闭上。 然后是娘向这边奔来的脚步声。 “伯母,您放心,烟儿无碍。只是睡着了。”楚云昭编起瞎话来,面不改色。 其实他心中也有些尴尬,只能低着头去看“睡过去”的沈凌烟。 林夫人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片刻道:“昭儿,你的腿如何了?” “是些皮肉伤,已经无碍了。只是为了拒婚,渲染的重些罢了。” “那便好。”林语嫣点点头,瞥着床上的人:“昭儿,一会儿,带上烟儿来前厅,一同来用饭吧。” 她说完,笑着关上门,离去了。 楚云昭松了口气,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孩。 他俯下身子,轻声道:“烟儿,起来了。你娘已经走了。” 沈凌烟眼睫微颤,仍然紧紧的闭着凤眸。 少年起了坏心思,将手放在她的腰侧,小幅度挠着。 “啊!”沈凌烟惊呼一声,随即止不住的笑起来:“哈哈……你把手拿走啊……你怎么这样坏啊……” 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轻,却越来越痒,须臾,沈凌烟笑的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我……笑的肚子疼,快放开我……” 少年的手收了起来,看着她仍弯弯的眼睛,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他将她带起身,拥在怀里。 “醒了没?” “醒了、醒了!” “去换衣服,我们去前厅用饭。” 前厅里,主菜上齐。 看着少年耳垂上的牙印,林夫人试探着开口:“你和烟儿的事,是怎么打算的?” 楚云昭撑着木桌,起身郑重道:“镇国公,国公夫人,伯母,等手头上的事情办完了。我便向父皇启奏,十里红妆,将烟儿迎娶回宸王府。” 沈凌烟垂下头,脸悄悄地红了。 镇国公夫妇方才听林语嫣说过此事,有了心理准备,两人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 林夫人笑着示意他坐下:“好。” 看样子,昭儿和烟儿终于互通心意了。自己的女儿,也开窍了。 林语嫣长舒了一口气,欣慰的看着楚云昭。 莫姐姐,你当年定下的婚约,终于快实现了。并且,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不止一纸婚书那样简单。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昭儿,你们之前,遭到了三皇子和皇后的污蔑。你现在向陛下去赐婚,不正是坐实那些污蔑吗?” “无妨。我与烟儿生情是后来的事,和当初她退婚三皇子一事,本就没有因果关系。” “那旁的事呢,他再说你们勾结在一起,陷害他怎么办?” 楚云昭沉吟片刻,缓缓道:“至于旁的事,也是他作茧自缚,我们并没有陷害于他,只是他一味地陷害我们罢了。 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父皇打消疑虑,同意这门婚事。” “好。伯母相信你。”林夫人百感交集的看着他: “昭儿,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国公府和将军府便是你的后盾,不要再一个人扛着,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是啊,宸王殿下,我一直记得你救了烟儿母亲一事。如今,你与烟儿互通心意,也算是喜事一桩。你们成亲后,国公府,便是你的家。” 国公夫人慈笑着,往他碗里夹菜。 “……好,我记下了。”暖意涌上心头,许多年没有体会到家人的感觉。 从小,便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什么亲人,更没有后盾。只有和母后相依为命的几年,像是上天施舍他的一般,过了时间,又将母后从自己身边夺走。 在外十年,每天都在刀光剑影中度过。 如今这一切,是因为烟儿,自己才走出冷冰冰的宸王府,尝得这人间烟火。 耳边突然响起舅舅的话,他的心一咯噔,沉了下去。 “昭儿,你怎么了,面色忽然这样白?” “我没事,只是有些不胜酒力。”他晃了晃头,驱散了那些杂乱的线。 来日之事不可预料,但他们在一起一日,就要康乐一日。 …… 一顿饭结束后,沈凌烟推着他的轮椅,来到了客房。 她亲自选了柔软暖和的被子,铺在床上。又跑去拿了自己最舒服的玉枕,放在床头。 “这屋中有些干燥,我去让紫莹搬几盆水仙。” “不必。”楚云昭拦下忙前忙后的少女:“烟儿,这里已经很好了,不用忙了。” 沈凌烟想了想,还是打开门,吩咐了下去:“去搬几盆水仙花,要最好的。” “殿下,你的腿不要受力,晚上要记得小心着点。” “还叫我殿下吗,烟儿?” 沈凌烟眨了眨眼,直直道:“那叫什么?王爷?” “叫我扶光,扶光哥哥。好不好?” 沈凌烟踌躇了一瞬,红着脸,小声道:“扶光哥哥。” 他身子一颤,拉过她,密密的吻落在她眉心,轻轻柔柔,像在吻一件稀世珍宝。 微哑的声音呢喃着: “望舒妹妹……我的,望舒妹妹。”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楚扶光的,好不好?” “不许这么叫别人,只能这样叫你的夫君。” 听着楚云昭占有欲极强的话语,她有些胆寒,却面上泛红,不忍推开。 …… 翌日晚上,沈凌烟为他系好大氅,带上严实的面具。 确认了好几遍,露不出容貌和身量,这才扶着他上了马车。 楚云昭哭笑不得:“烟儿,我一个大男人,你不用这么紧张,没事的。” “我现在,恨不得将你用披风包起来再出门。”沈凌烟嘀咕着。 黛莎的事实在让她后怕。再来一个,不知道殿下要因此受多少伤,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甩开。 马车驶出,去往吟红楼的方向。 他今日的伤口还不能行走,马车上依旧放了楠木轮椅。 轮椅与她正正相对,她伸出手:“马车会颠簸,牵着我。” 第112章 人皮面具 “好。”他用手包住她的掌心,摩挲着娇嫩的玉手。 马车停在青楼外。 老鸨殷切的上前,她没认出捂得严严实实、坐在轮椅上的楚云昭,却认出了沈凌烟。 “哟,贵客又来了,这次要点哪个姑娘呀?” “这么久了,你能认出我?”沈凌烟惊异道。 第76节 她明明换了装束,楚云昭也将脸捂着严严实实。 “贵客您说什么呢,做我们这一桩生意的,怎么能忘了客人呢?”老鸨高喊着:“姑娘们,上次那位俊俏的小公子来了!快来迎接~” 一帮姑娘闻声,立刻带着脂粉气向这边跑来。 她们抚上沈凌烟的肩膀,将她围起来。 “小公子~您来了!” “还以为公子不会来了,原来还是舍不得我们~” 沈凌烟心情不错,学着男子同她们搭了几句话,惹得几个姑娘花枝乱颤,凑的更近了。 楚云昭紧锁着眉头,将她们拦下:“都走开,别碰她!” 众人被厉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轮椅上的人散发着狠戾的气质。 让人生寒,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了。 “哎哟,哪有来青楼不让碰的啊……” “这位又是谁啊……” 楚云昭不悦,凉凉道:“快带我们找玉婵。” 老鸨咽了咽口水,忙道:“两位公子这边请,玉婵姑娘马上到。” 厢房中。 “烟儿,以后不许你再扮作男子。” 沈凌烟眨眨眼:“我反而觉得男装更加轻便。” “就是不行。” 见他面色阴沉,沈凌烟扑进他的怀里,仰面看着他:“殿下、王爷,那些都是女人,又没有做什么,你就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越抱越紧,贴在他的怀中,安抚着他。 楚云昭拉开一点距离,浅瞳凝着她:“还有,以后不许再缠着胸前,听到了吗?” 沈凌烟面红了:“为什么?” “……”楚云昭眼神躲闪着:“这样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一点点闷而已,其实还好呀。” “……我不舒服。” “你不舒服?”沈凌烟疑惑地看着他。 楚云昭点点头,耳尖可疑的红了。 “你哪里不舒服呀?”沈凌烟担忧着他道。 楚云昭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你太坏了!”听到一半,沈凌烟立刻推开他,羞红了脸颊。 楚云昭低低笑着,双臂缠上她的腰间,复将她带入怀中。 叩门声响起,两人迅速分开。 玉婵抱着琵琶推门而入。 目光扫过他们,露出一丝艳羡的目光,又迅速掩下。 “楚公子,沈小姐。”她微微颔首道。 这是他们约定的称呼。 “你们所来,可是裴郎的事有进展了?” 楚云昭点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那些人,这些人贪污的赃物。但他们官官相护,背后有着关系,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承认自己的罪行。今日我们来,是想寻求你的帮助。” “公子,我能做些什么?” “听闻你亦精通书画,你是否能画出裴其的长相?” 玉婵一震,眸光微颤道:“你们等我一下。” 她去了帘纱后,敲动着复杂的暗格,须臾,抱出一幅幅画卷。 数幅画卷摊开在桌案上,有些画卷已经发黄,有些却笔墨未干。 这些画,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男子。 坐着写字的、站着执扇的、一身官服的…… 裴其文雅俊秀,风度翩翩,有着读书人特有的书卷之气。风姿气度,当真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探花郎。 “都在这里了,你们拿去用吧。”玉婵的眼底,是无尽的哀伤。 楚云昭沉吟半刻,缓缓开口:“玉婵姑娘,为了案子,我们想用这些……制作一个人皮面具,不知你可介意?” 玉婵眼眸睁大,藏蓄的泪水瞬间滚落。 她呆呆的愣了半晌,艰涩道:“任凭殿下安排。” “那好。”楚云昭沉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些贪官,常在哪间包房?” 他们定有固定的包房,才敢如此大肆设宴,不被发现。 “常在在玄字二号房,那里的位置最为隐秘,隔音也最好。” “好,等面具做好了,我便给他们来一场鸿门宴。” 玉婵眼神闪动着,她攥紧了拳,放下琵琶,跪在楚云昭面前。 “宸王殿下,到时若是需要乐女,请让玉婵前去!” “你……愿意见到他们?”楚云昭迟疑道。 玉婵在场的胜算,当然更大些,他也想过让她前去。 不过考虑到玉婵的情况,定然极恨那些狗官。怕是会触景生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愿意。若是需要,请务必让玉婵前去!”玉婵伏在地上,声音发抖,却异常坚定。 “好,我会叫你的。”楚云昭点点头。 沈凌烟看着她决然的样子,心觉不对,上前将她扶起。 “玉婵姑娘,此事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本就是为守住裴郎的记忆,寻找他,留在这京城。”玉婵苦笑道:“事情一结束,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你千万不要……裴其走前,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他定然不愿意看到你做出傻事!” “我不会的。”玉婵摇摇头:“我还要将裴郎带回家乡,好好安葬。” 沈凌烟暂时松了口气,心中仍放心不下。 几人又探讨了些宴会之事。 深夜,楚云昭二人告别玉婵,返回了国公府。 客房里,沈凌烟正整理着那些画卷。 楚云昭叫来了关烬。 “关烬,这几日派人保护玉婵姑娘,不要让她出了什么岔子。明日,你去找人定制上好的人皮面具,越快越好。一定要秘密行动,不可叫人发现。” “是。” “王爷,我还有些事跟你说。”关烬顿了顿,没往下说。 沈凌烟感受到后方警惕的目光,轻抚画卷的手一顿,她回身看了一眼关烬。 她早就认出,这个人便是前世,楚云昭起兵杀入皇宫之时,最得力的死士首领。 其招式毒辣狠厉,计谋深沉。在天牢之中宁死不肯松口,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世,他一直在宸王府做管家,她也就慢慢放松了对他的注意。 他这是想说什么呢? 第113章 宴请吏部 只见楚云昭静默了一瞬,转动着轮椅道:“我们出去说。” 沈凌烟起身打了个哈欠。 “你别出去了。夜深了,正好我也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向他走过来。 她俯下身,挡住关烬的视线,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扶光哥哥,那我走了。” 琥珀瞳闪了闪,目送她离去。 关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公子,襄王回信了。” 楚云昭打开信件,快速的看着。 里面没什么内容,还是不同意他的计划,极力劝他与烟儿分开。 他将信交给关烬:“收回老地方吧。” …… 五日后,楚云昭从吏部出来,以亲王之名,在京城最盛名的酒楼,宴请了吏部数十位大臣。 吏部众位大臣虽有疑虑,却也无法拂了亲王的面子,纷纷应下。 酒席上,楚云昭举杯道:“众位都知道,我从小不在宫中。没有太傅指点。这些日子,父皇派我前往吏部,名为例行检查,实则向各位学习政务之事。” “多日以来,对各位多有打扰。为感谢各位不厌其烦的解答、指教,扶光在此敬各位一杯。” 众人跟着他,满饮此杯。 第77节 “宸王殿下不必客气,您驾临吏部,帮助臣等理清积压的政务。臣等荣幸之至!” 吏部尚书喻永年起身:“您才学出众,远在臣等之上,实在太过谦虚!” 楚云昭颔首,示意他坐下,亲自为了斟了杯酒: “尚书大人才是才学盖世,听闻大人当年是寒门子弟,凭借自己多年寒窗苦读,成为了登科状元,入朝便居于高位。扶光敬佩不已。” 喻永年听到二十年前的事,愣了愣。 “哪里啊,喻某不才,自幼苦读诗书,年年进京赶考,年年落榜。一直到三十而立那年,才登科上榜。”他摇了摇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新科状元每年仅此一人,凭的是真才实学。大人苦读数年,也算是苦尽甘来。” 他顿了顿,道:“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比本王强多了。你们都是寒窗苦读,通过科考应试进入吏部的,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本王着实佩服。” 提及久远之事,众大臣眼神黯淡了下来,当年,他们也是一腔热血,为了入仕途,几乎拼了性命。 楚云昭观察着他们的表情,道:“今日宴席,大家都不必拘束。说到底,本王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凭一个出身罢了,与各位并无二致。” “臣等惶恐!”众人慌忙道:“王爷乃天之骄子,臣等怎可比拟!” 楚云昭摆摆手,笑着对吏部尚书道:“扶光自知学识浅薄,近日也在温习诗书,有几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可否请教一下尚书大人?” “老臣……”喻永年犹豫道:“老臣多年未温习诗书了,不一定能解答出来。” “无妨。你毕竟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本王相信尚书大人。” 楚云昭问了几个极其有学术性的问题。 吏部尚书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然而苦思冥想了一会,当年的记忆又乍现,一一解答了出来。 “尚书大人,好学识!”楚云昭眼前一亮:“你这么一说,本王豁然开朗。” “王爷谬赞。” 他擦了擦汗,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当年之事。 是啊。这些东西,无意间,早已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当时他一心入仕途,多年废寝忘食。头悬梁,锥悬梁,也要考上京都官职,光宗耀祖,造福百姓。 他眼神一沉,如今却早已失了本心…… 随即又恢复平静的谦卑,为楚云昭夹着菜。 “各位平日里辛苦了,不必拘束,喝酒吃菜。” 席上众人举杯同饮,一向少酒的吏部尚书,也多饮了几杯。 他见楚云昭喝着酒,面露隐隐的忧愁,上前问道:“王爷您可有心事?” “没什么。”楚云昭皱眉,眼神不自觉往下看了看。 “王爷,您的腿如今怎样了?”他借机寒暄道,其实心中早就想问了。 今日宸王去吏部的时候,竟然是坐着轮椅来的,着实让他一惊。 “老样子,如今只能靠轮椅行走,以后恢复成什么样还未知。”楚云昭眉间蹙起,叹气道。 “您别气馁,您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定然安然无恙。” “借尚书大人吉言。” 一顿饭用完,宾主尽欢,吏部众人也觉得宸王并没有尚书大人说的那般有心计,反而愿意和他们交心,还很谦逊。 只有喻永年还留着警惕,因为他是确切的得到消息,皇帝收到了沈将军的折子,上面奏着:南蛮总督举报朝中贪污一事。 不久后楚云昭就到吏部来了,没有这么巧的事。 用完饭,已是晚上。 楚云昭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忧愁,开始闷着头,不断地斟满酒。 众人谁也不好开口提离开。 喻永年试探着开口:“宸王殿下,不可贪杯啊。” “实不相瞒,本王心中郁结难耐已有数日了,实在无法排解。”楚云昭又饮下一杯,醉醺醺道。 “各位大人,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吗?” 众人互看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们的法子,就是去青楼,但可不兴给宸王说。 谁知喝醉的宸王开口惊人:“哪里都尝试过了,就是起不来。腿废了,人也跟着废了。我当时怎么就摔了那一跤呢……” 他一拳垂在桌子上,吃吃的笑着:“你们知道她为何不纠缠我了吧……哈哈……我恨啊!” 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黛莎公主另选他人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公主在宴席上百般纠缠宸王,竟突然放弃了。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了几日,如今才知道,公主是为何放手。 原来是宸王不能人道了! 一个官员看他这样子,转了转眼珠:“宸王殿下,你当真哪里都尝试过了吗?” “宫里的丫鬟都试过了,我有什么办法……” 众官员再次惊掉了下巴,原来宸王也是个玩的开的。 “您也许没试过一个地方。”他上前,向楚云昭走来。 正值深夜,自己也想玩了。何况趁机拉拢宸王,何乐而不为呢? 吏部尚书迟疑了一瞬,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可那人也有几分醉意,直接越过了他,凑到宸王耳边说了两个字。 第114章 死而复生 楚云昭浅瞳闪了闪,佯装懵懂:“当真?” “王爷,里面的花样可多着呢,有的是办法让您重振雄风。” 其他官员讪笑附和着:“是啊王爷,你是没见过那里姑娘~” “弹曲跳舞,也娇艳欲滴,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也好奇,这宸王到底摔成什么样子了,究竟还能不能人道。 毕竟皇家秘事,人人喜闻乐见。 “青楼还能听曲?” “哎呦,王爷您是没见过,那乐声可不比宫中的差!” 见楚云昭没拒绝,众人推着他就往外走。吏部尚书犹豫片刻,也跟上了。 算了,让自己探一探他的真实目的也好。 片刻后,众人乔装打扮,来到了吟红楼前。 进门前,楚云昭微不可察瞥了瞥四周,敛下琥珀瞳,轻咳两声。 这些人进门后,便熟练地与老鸨搭话。一个接头人马上迎上来,将他们领到了玄字二号房。 “各位大人,您们今日想怎么玩呀?” “今日就不喝酒吃菜了,直接叫姑娘们来吧!”吏部尚书殷勤对着楚云昭道:“王爷,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楚云昭撑着下巴,懒懒道:“本王喜欢会舞乐的,尤其是琵琶……” 吏部尚书了然,道:“叫几个会舞乐的来,琵琶要最好的!” 他顿了顿,想起许多乐女只卖艺不卖身。 索性在接头人耳边小声道:“再叫些不是清倌人的,越大胆、越妖娆的越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宸王是否真的玩的开。 “是。” 片刻,姑娘们鱼贯而入,乐女在台上奏起了声乐。 而更多的姑娘带着浓浓的脂粉气,涌入了席上,直接向大臣们奔来。 其他官员早已摩拳擦掌,色心尽显。 “等一下,你们先站好!”吏部尚书幽幽道:“殿下,您看哪位合您的心意?” 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先选。楚云昭眼神暗了暗,他只叫了乐女,尚书却叫来了如此多的风尘女子。 他挑选了之后,这些女子恐怕要直接坐进他的怀里,大胆试探。 看来对自己编的那些话,老奸巨猾的吏部尚书还留着几分怀疑。 现在还不能让“裴其”出来,得等到喻永年完全放松警惕。 他目光扫了扫这些穿着暴露的女人,思索着对策。 忽然,他看到一个穿着相对保守的女人,这个人脸庞陌生,但身形和气质…… 他凝视了片刻,眸光一亮,直接上前去,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本王要这个。” 乐声响起,众人温香软玉在怀,都禁不住偷偷去看楚云昭那边。 只见平日里清贵冷峻的宸王,紧紧将风尘女子抱坐在怀里,旁若无人的吻着她,热情又用力。 “!”听宸王说是一方面,亲眼所见宸王玩的开才是震撼。 眼见宸王的手抚上那女子的大腿,众人纷纷暗笑着移开视线。就连吏部尚书也老脸一红,别过头去。 看来宸王此行,是真的为了女人而来。不过作为当朝的皇子,他也真是不挑啊,青楼女子也下的去手。 想着,他心里也一松,揽过身旁的娇艳女人,揉捏起来。 纱帘后,乐声袅袅。他已经好几年没点过乐女了,每次来青楼就是寻欢作乐,结束后匆匆离开。 如今一听,这琵琶还真是令人心情愉悦,怪不得当年那个叛徒总是点乐女。 第78节 心中放松,也不再克制,放肆的饮着酒。 正在众人肆意玩乐之时,忽然,房中的通明的烛火在一瞬间熄灭! “妈的,怎么回事?!” “该死的!还不快给爷把灯点上!”有官员摔杯骂道。 房间里不断响起醉酒后的叫骂声。 然而,屋外并无任何响动。 众人渐渐暴躁,吏部尚书喻永年察觉不对,皱着眉,要起身查看。 突然,一片黑暗中,纱帘后响起“吱呀——”的声音。 一个身量颀长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乐女旁,借着月光,能隐隐看出他头戴探花帽,身穿深红色官服。双手拱在胸前,正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谁?!”喻永年手一抖,高声喝道。 其他官员也瞪大了双眼,如今吏部的官服已经换成青色,那人明显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那个身影并没有回答,就直直的站在那里许久,仿佛僵住了一般。 诡异的气氛笼罩了房间,不断有妓女被骇人的气氛吓得晕了过去。 一阵阴风吹过,纱帘掀起。 那人手中的白玉碟子闪着幽蓝的光! 喻永年猛地一颤,他全身越来越抖,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他拼着一口气,怒吼道:“点燃烛火!快点燃烛火!!” 一旁的下属抖着手,在桌底不断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备用的火折子。 幽冷的光终于亮起,喻永年一把夺过火折子,颤抖的手向前方照去。 众人均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啊!!!” 屋内霎时尖叫声四起,有人连滚带爬的钻入桌底,抱着头发抖,有人急速向后退去,狠狠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更有人直接被吓傻了,呆在原地不断发抖! 一片混乱中,喻永年猛地丢下火折子,疯了一般向门口跑去! 他猛地拉门,却发现原本松动的木门不动如山! 火折子落地,屋中火光四起,熊熊火光之下,“裴其”掀开了纱帘,缓缓向着他走来。 喻永年目次欲裂,几乎要吐出血来,他顾不得手上剧痛,“哐哐”用拳头砸着门! 阴冷的风一步一步逼近,就要到了他面前! 他大喝一声,放弃了开门,直直地跑向窗户,就要从二楼跳下去! 刚跑至窗前,身后袭来极阴的风,一双冰凉的手骤然触上了他的脖颈,死死地掐住了他! 极其幽暗的声音传来:“尚书大人,假山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第115章 别招惹我 那声音如同冰窖里传出,喻永年几欲昏厥,一动不敢动,浑身抖如筛糠。 “大人,多年未闻,这琵琶声,相较当年更动听了些……”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阴冷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屋中回响。 门被猛地拉动,尖叫声起:“救命!!有鬼啊!!” 一官员将头磕的砰砰作响,大叫起来: “有冤报仇,有仇报仇!!侍郎大人,不是我们害的你!!你要找就去找他,放过我们吧,我们是无辜的!” “是啊,侍郎大人!都是尚书大人的命令,我们怎么敢违抗!我们都有妻儿,一家老小不容易,求您放过我们!!” “你们……”喻永年大骇,拼命的挣开那双手,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熊熊火光后,他双臂抱头蜷缩在角落,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想做什么?!今日你若放过我,我会给你烧丰厚的纸钱!!” “大人,我对你忠心耿耿,为何要害我……” “忠心耿耿?”喻永年滞了一瞬。 又见“裴其”不断靠近,自知躲不过了,他突然狞笑道: “裴侍郎,你莫怪我!是你先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你上书皇帝,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若还不动手,我们还有活路吗?!” “尚书大人,你的钱财下辈子都用不完,为何还要不断敛财?你可知,你侵吞赈灾款,南蛮各地民不聊生?” “有钱谁嫌多!只有你这种假清高,自命不凡的吏部叛徒,才会……” 喻永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骤然停住了。 他眸光颤动的抬头,大着胆子看了“裴其”一眼。 ……火光下,裴其的身后,影子在闪动! “你……竟然没死?!”喻永年惊骇道。 随即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的道:“不……不可能……你是谁?!” 只见“裴其”轻笑一声,走向门口,扣动着隐秘的机关。 瞬间,木门大开,烛光四起! 数名西厂侍卫闯入房中,快速扑灭了屋中火焰,将四散狼狈的官员拖起,持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层层侍卫后,皇帝宫中的掌事太监,执着一把拂尘进入。 他晦暗的目光扫过众人:“皇上有命,证据确凿之后,统统带走,打入天牢!” 喻永年剧烈的挣扎着,怒喊声不断:“你究竟是谁?!” “裴其”不答,从眼中拿出一双假瞳,抬眸看了他一眼。 众官员脸色由煞白变成铁青,这才发现灯灭之后,就没听见过宸王的声音!! 楚云昭将手放在脸侧,一把将人皮面具揭下。他甩了甩头,将微乱的发丝理顺,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喻永年。 喻永年满是沟壑的脸抽搐着,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像要把宸王生生吞下去。 他双目赤红,从牙缝挤出沙哑的话:“宸王殿下,老夫记住你了。” 掌事太监厉声开口:“死到临头,对殿下如此嚣张,还不将他们带走!” 纱帘后的琵琶女突然走出:“公公且慢,民女还有要事禀报!” 掌事太监皱了皱眉,示意她说。 玉婵抱着琵琶,走近被压制住的喻永年,目光里透出极寒的决然。 “你要做什么?!”感受到杀意,喻永年眸光颤动。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极重的琵琶猛地敲碎在他胸口,“噗——”,当即,他疼痛至极,瞬间倒地,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墙上,地板上,全是大片的的血水。 眼见他失血过多,奄奄一息,沈凌烟上前,将针插在他身上,止住了他的血。 “公公,快将他带走吧!” 掌事太监反应过来,疾声喝道:“还不快走!” 带刀侍卫未再停留,直接将他们押送了出去。 喻永年身下的血水被拖出鲜红的痕,延伸至门外。 待人走干净后,楚云昭松了一口气。 他对着屋中已经吓傻的女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妓女忙不迭的拖上吓晕的姐妹,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沈凌烟揭下面具走到玉婵身边,抱住了她,轻声道:“玉姑娘,谢谢你。” 她知道玉婵拼命留了几分理智,知道还要提审吏部尚书,没有当场砸破他的头。不然,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将他救回。 玉婵没说话,将头靠在她肩上。 感受到肩上湿润,她拍着玉婵的背:“玉姑娘,你等着我们,会尽快将裴侍郎送回来。” 静默了许久,玉婵点点头,开始一点点拾起破碎的琵琶。 见二人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她眸光闪着,挤出一个笑: “王爷,沈小姐。你们放心,如今大仇得报,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还要亲眼看到狗官们被砍头,然后带着裴郎回到家乡。” 须臾,她将碎琵琶抱起,出了房门。 马车上,两人静默了片刻,楚云昭上前,将她盘起的青楼发髻拆下。 墨发垂下,他用手指细细梳理着。 沈凌烟开口道:“王爷,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吏部这些贪官?” “如无意外,当处车裂或绞刑,或腰斩。至于吏部尚书,满门抄斩。” 她叹了口气:“这些虽是极刑,对付那些狗官还是太便宜了。他们这些年,枉顾了多少人命!” 楚云昭眼神阴鸷了一瞬:“我会请旨父皇,让他们死的更痛苦一些。” “烟儿,为什么前来?” “那些狗官诡计多端,又人多势众。我不放心你呀,想和你一起。” “你怎么这么大胆?万一我没认出你,被别人看上了怎么办?” “不存在那种情况,我知道扶光哥哥肯定会认出我。”女孩笑眼弯弯,向他掌心蹭了蹭。 他的动作一顿,将她从背后抱住,大手放在了她的细腰上,温柔的摩挲着。 第79节 “烟儿,明日我就面见父皇,请他为我们赐婚。” “啊?”沈凌烟心跳快了些,小声道: “这么快?不是说等吏部的事彻底结束吗?我还没做好准备……再说,等他们定罪后,陛下答应的几率会大些吧……” 少年深呼了一口气,将唇落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印了下去。 感受到她的挣扎,他紧紧地搂住了她,手上摩挲的力度越来越大,唇上的力度更深了些。 许久,直到少女嘤咛出声,白嫩的脖颈烙上深粉色,他才离开了她,低低的喘息着。 热气喷洒在耳边,低哑的声音响起:“那你就别总招惹我。” 第116章 你要找谁生宝宝? 她面色绯红,捂着心口道:“王爷,你之前说吏部的人在宫中有内应,他们的靠山是谁呀?” “尚不清楚。这个还需要明日我去刑部提审,细细盘问。” “噢……对了,你是怎么将他们引来这青楼的?不是说,他们对你颇有戒心吗?” “……我对他们说,我不行。” “嗯?”沈凌烟眨了眨眼:“什么不行?” 少年桃花眼泛着水色,咬上她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一句。 沈凌烟凤眸睁大,双颊滚烫的看着他。 见少年垂下眸子,面露尴尬。她眼睫扑闪扑闪的,起了心思。 她佯装失望道:“啊,原来王爷你不行啊……可是,烟儿还想当母亲,那以后,烟儿只能找别人生宝宝了。” 楚云昭浅瞳瞬间阴沉,他大手将她托起,将她抱坐在腿上。 贴在她的耳边道:“烟儿,你夫君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吗?” 说着,男人劲瘦结实的腰向前靠了靠。 “啊—”再次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沈凌烟面色瞬间发烫,她捂着脸向前躲着。 “烟儿,你要找谁生宝宝?”身后的人又将她揽的紧了些,贴紧自己。 她脸色爆红,慌忙摆摆手:“我、我不找谁!” “不找谁?”楚云昭皱皱眉,硬声道:“烟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找谁生宝宝?” 她凝目了片刻,红着脸贴上他的唇,与他鼻尖相触碰。 呢喃道:“找你,找我的宸王殿下……” 面前的人浑身一震,她的唇被滚烫的舌尖撬开了,攻池掠地,身子逐渐软倒在男人怀里。 他将手掌撑在她身子两侧,用力地亲吻着她。 唇上的动作又凶又急促,男人不断低头,俯下身子,将她压到了车榻。 渐渐沉醉,她迷迷糊糊的,手攀上男人的脖颈,温柔回应着他。 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呼吸间空气变得稀薄,她才用劲推开他。 “扶光哥哥,我喘不过气了……” 男人抱着她坐起身,额上青筋跳动,眸光染血,极力平复着呼吸。 …… 沈凌烟靠在他胸膛上,玩着他的衣带道: “王爷,你今晚要回王府了吗?” 他哑声开口:“嗯,关于吏部的证据要整理一下。再者,朝中许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被他们发现,会给国公府带来麻烦。” 他顿了顿,低笑道:“怎么,舍不得本王?” “才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沈凌烟面色泛红。 一想到他要走,就有些失落。 楚云昭凝目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精致的香囊:“烟儿,这个给你。” “这是?”沈凌烟接过,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香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带着沉沉的檀木香。 “这是我多年前从万安寺求来的,有安神凝气之效。睡前放在枕边,不会再做噩梦。” 沈凌烟眨了眨凤眸,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做噩梦?” 楚云昭眼神一动。 这几日夜晚,他去烟儿房中之时,都看到她睡梦中紧皱着眉头,喃喃着害怕什么。 好似有什么掌控不了的局面,被至爱之人伤的极深。 只有他靠近床边,握着她的手,她的眉头才会舒展一些。 想到这里,他试探的开口:“烟儿,你有什么心事吗?” 楚云昭轻抚着她的后背,道:“不要闷在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烟儿。” 沈凌烟敛下眸子,没有答话。 她前世那些事,都是埋在心底的阴影,没办法跟他说,他也帮不上忙。 唯一他能解答的就是血祭的事情。 可是几次问他,他也不说,又异常激动。她不敢直接问他了。 但那陶罐里的竹简,还是可以找一找的。 沈凌烟思索了一下,问道:“王爷,我就是在想,我们从苗疆发现的那个陶罐,你如何处理了?” 楚云昭剑眉微蹙:“你每日就是烦心这事?” “啊……对,我、我看那陶罐好似很重要,才一直不敢问你。那日我将竹简铺在地上,找到救你的法子之后就忘了收拾它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少了没?” “放心,没少。” “你把它们带回来了吗?” 楚云昭点点头,又警惕道:“烟儿,你不会是想练蛊吧?” “当然不是啦!” 沈凌烟转了转眼珠,既然他带回来了,那么东西肯定在他府上。 待她日后进入王府,找一个陶罐,还不是手到擒来。 须臾,两人在国公府前分别。 已是深夜,她小声在他耳边道:“王爷,你的香囊我带走了。我会再给你缝制一个。” 他弯下腰,吻了吻她的脸颊:“好,我等着。” 他们没注意到,在后方,有一道白袍身影幽幽注视着。 楚云昭赶回宸王府时,现将关烬叫来了书房。 “你将吏部的赃物整理一下,明天我亲自送往刑部。” “是。” “另外,此次不出意外,吏部会空出许多位子。”他沉吟着道:“这是个安插人手的机会……这样,我写一封信,明日派人亲自送去南疆。” 关烬张了张口:“公子,你是想……” “无涯阁里,有二三十位曾入过仕途的,有几位曾是重臣。若是想要重新入朝为官的,我来安排。” “是,公子。” 这时,外屋突然传来红菱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嘉儿!你放开我的嘉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二人神情一冷,迅疾出门。 只见院中,一个黑衣人正拎着昏迷的嘉儿,手持匕首对着孩子娇嫩的脖颈。 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全身白袍,戴面具的男人,正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府内。 那人手双手握着一把长剑,抵在地上。 “怎么回事?”楚云昭问道。 红菱急急开口:“嘉儿傍晚在集市上和我失散,我找了他许久。才发现这人诱拐了他,又拿刀抵着孩子,一步步将我引回王府。” 楚云昭眯起眼睛,看着那极其清瘦的白袍男人,不知为何,有一种极其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阁下的来意是?” 那人用极低的声音道:“吏部的事,到此为止。我要你即刻将吏部尚书满门抄斩。” 第117章 五哥楚云之 白袍人的声音极低,听不出原本丝毫的声音。 楚云昭眸光冷了,打量了面前人半晌,他轻笑着:“我答应你便是。就这么点事,阁下何必大动干戈?” “你自己心里清楚。” “吏部的事本来就到此为止了,满门抄斩也是按照大景律法,他们逃不过的。阁下为何如此着急?莫非……”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照做就好!” “阁下,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当街绑架三岁稚童?可否告知本王一声,毕竟本王也要成婚了,若是有了孩子,须得防着你们这些畜生。” 白袍人眉眼微皱,没有答话。 第80节 楚云昭抬了抬下巴:“阁下,你这身白袍不错,颇有气度,想来也是个体面人,你可否为本王看看,我这庭院中缺些什么……” 他将脑海中所有能想到的废话说了个遍,那人手中的剑仍牢牢撑在地上,没有举起对着他。 似是感受到他在胡说八道,白袍人终于忍无可忍,使了个眼色,黑衣人的匕首立刻更近了些,凑近嘉儿。 “不要!!”红菱尖叫出声。 趁白袍人眼神在孩子身上,楚云昭立刻从袖中发出两枚暗器,打在他撑在地上的剑身之上。 眼见抵在地上的剑身歪了一下,黑衣人迅疾甩开匕首,一手握上白袍人的胳膊扶住他。 楚云昭神色一凛:“五哥。” 白袍人握着剑柄的手一颤,抬起幽深的黑瞳看着他。 “什么五哥?” “从方才起,我不断激怒你,你都一直握着这把长剑,从不抬起。”楚云昭凝视着他道: “你握着这把长剑,明显是有别的目的。果然,我没有猜错,你站不了太长时间,只能拿剑来支撑。” 眼见面前人拳头紧握,楚云昭继续道:“王府深夜的响动,必会引来人。你方才提的事,我们进去说。” 楚云之冷冷道:“有什么好说的,孩子在我手上,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五哥,你也知道,三哥视我为眼中钉,安插在我府上的探子不少。你若再在院中如此,我也不介意将响动闹得更大一些,将三哥的探子悉数引出。 到时候,首先暴露的就是五哥你。他们将你的事传给三哥,你隐藏这么多年,你以为三哥会放过你?” 楚云之不屑道:“你若将动静闹大,这孩子就得死。你每日和这孩子玩耍,舍得他死?” “三哥,你太高看我了。不知道你身份之前,我也许还能保一下这孩子。而现在,牺牲一个下人的孩子,却能借三哥之手除掉一个心机深沉的皇子,你猜我会怎么选?” 他说完,转身停在了内室前,将门打开,示意他进来。 五皇子沉思了半晌,吩咐黑衣人道:“带上这个孩子回府。另外,若是今晚我未回去,你记住,当朝五皇子死在了宸王府。” 内室中。 楚云昭正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沏着茶。 他将茶递到五皇子的面前。 五皇子戒心极重,一把将茶推了回去。他苍白冷峭的脸上是极其漠然的神情。 楚云昭佯装不知,试探道:“五哥,那九弟可否问一下,你拖着这样的身体,拼了命的来找我,也要将吏部尚书满门抄斩,是为了什么?” “你都猜到了,还在装什么?只要你将事情办妥,这孩子原封不动的送回你府上。” 楚云昭淡淡道:“五哥,你母妃私通的事我尚且能瞒下。 但你若要我放过你母妃协助吏部贪污一事,真是难办啊。明日提审,刑部又不止我一个人,那喻永年若是全招了,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私通”两个字,五皇子的脸色立刻变了。听他说完,更是黑瞳沉沉的看着他。 “这就要你想办法了,你是父皇钦定的主审,自然有的是办法堵住喻永年的嘴!” 楚云昭不答,他从暗格里拿出一枚玉戒指。 “五哥,我这个人办事前,须得了解全貌,做好万全准备。 其实我很好奇,淑妃娘娘家世背景雄厚,没必要协助吏部做这种事情,她为何会这样?” 楚云之眼神晦暗的看着他手中的玉戒,这东西,是与母妃私通的吏部尚书之子——喻尧身上的。 看来九弟早就有了母亲私通的证据,怪不得母亲好像在为他办些什么事。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喻尧受了他父亲指派,蓄意接近我母妃。我母妃是被他迷了心智,才答应会替他们办事。” “虽然都被我暗暗拦下了,却还是无法避免她牵扯其中。此次吏部事败,喻尧定然禁不住严刑拷打,将所有事情吐个干净。 不仅会说出私通一事,还要在贪污一事上把母妃拖下水。母妃即使没有涉及贪污,也百口莫辩。” 楚云昭看着他,浅瞳闪了闪。 也难怪他这五哥,隐藏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说的这两项,无论哪一项,都足以让淑妃全族灭门。 他思量了一下道:“我会尽力保下淑妃,前提是你今夜就要将孩子送回来。” 楚云之瞥着他,道:“你果然还是在意那孩子。不行,没有了孩子,我没法相信你。” “五哥,不是我在意。只是那孩子的娘,是我府上的暗卫首领。你不将孩子送回来,她心不在焉,没法干活,我也没办法保下你娘。” 两人僵持片刻,楚云之似是想起什么,他思量着道:“好,明日我便给你送回来。”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楚云昭瞬间疑惑,他刚想开口。 五皇子又缓缓道:“父皇最近在物色一个为我冲喜的人。你知道这事吧?” “知道。怎么了?” “我看将军府的嫡小姐就不错。”五皇子叩击着桌案,勾起一抹笑。 楚云昭琥珀瞳颤动,面色瞬寒。 “若你明日没能保下我娘,玩弄花样,食言而肥。我会奏请父皇,让将军府嫡小姐沈凌烟为我冲喜。父皇一向怕我死,你知道结果。” 父皇一向视双生子为吉兆,多年来用各种汤药吊着他。若是他开口,父皇必然答应。 楚云昭眸中似冰:“五哥,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竟还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了。” 楚云之冷哼一声,撑着剑向外走去。 第118章 血溅金銮殿,求皇帝定亲 “公子,您真的要保下淑妃吗?” 楚云昭静默了片刻,闭了闭眼道:“我让淑妃查的母后的事,她没有办完。我原本想着,若是审出她牵涉其中。 我便将吏部和她的事,拖延至拿到淑妃那封信后再上报。到时候,她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可见五皇子这样子,若是您不将此事彻底压下去。无论何时上报了淑妃之事,他都会盯着您,用极其阴险的手段对付您。” 楚云昭揉了揉额头:“得不偿失,我们正在办正事,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扯上瓜葛。淑妃贪污的事,我也只能压下去了。” 关烬顿了顿,道:“公子,五皇子太危险了,不然我们……” “没必要亲自动手,他自小被父亲封为献王,足以见父皇对他的疼惜。贸然下手,会打草惊蛇。况且都到了冲喜的份上,他没有多久可活了。” “是。可是他若是不守承诺,继续用沈小姐的事威胁您……” 楚云昭剑眉蹙起:“若是他再不老实,就借三皇子之手除了他。” 第二日一早,他便坐在院中等着,直到五皇子将嘉儿送回,他才起身,自屋中拿了一只白玉寒盒出了门。 先将首饰赃物移交给刑部,带着红菱来到了天牢。 昨日吏部的事情败露,悉数被关押,吏部尚书家中所有的男子连夜下了狱。 从他一进门,吏部众人狼狈的求饶声、愤怒的叫骂声不断。 楚云昭支开了要发火的狱卒,一间间的找着人。 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喻尧,他一身中衣,正靠在墙上,脸上是深深地绝望。 打开牢门,见楚云昭走上前,喻尧抬起眼怒视他。 “想活命,你随本王来。” 喻尧显然愣了愣,还是禁不住这句话的诱惑,跟了出去。 无人处。 “宸王,你想问什么?我先说好,关于父亲的事,我一概不知,无可奉告……” 他还没说完,就被红菱捂住嘴,牢牢钳制住。 楚云昭用在他脖颈处划了一道伤口,从盒中拿出蛊虫,放了进去。 又在他眉间点了滴血,在他耳边喃喃着什么。 眼见他的瞳孔越来越涣散,不住的点头,答应着。 片刻后,喻尧被拖了回去。 …… 审问足足持续了五天,这些日,楚云昭就住在刑部,寸步未离开。 待将所有人将这些年的事情吐干净,按下手印后,才算告一段落。 刑部尚书虽然怀疑宫中有内应,但那些人均抵死表明没有内应,看样子也不像撒谎,他也只能作罢。 待将罪状呈给皇帝,他的面色铁青的看了几页,就重重的摔在桌上。 “朕拨下去的款,就这么被侵吞了!” “父皇息怒。” “明日早朝召集所有文臣武将,皇室子弟,将这罪状一字一句读在金銮殿上!” 大太监领了命,匆匆出去。 “父皇,我自请亲自捣毁那密室,将裴侍郎安葬。”楚云昭继续道。 “你去办吧。”皇帝扶额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昭儿。” “父皇。”楚云昭道:“此次的事,不只是儿臣一人操办。儿臣曾求助于沈统领与沈将军,若无他们的帮助,儿臣很断不能获此事。” 皇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他:“朕知道了,朕会封赏将军府。” … 早朝,宣政殿内,早就站了齐齐的官员与皇子。 最前面坐着身体羸弱的五皇子,与腿脚不便的九皇子。在他们身后站了三皇子,六皇子。 后面跟着的是武将与文臣,按官职品阶一一站好。 武将行列,镇国公与五皇叔在前,其次是沈煜与沈磊。沈凌烟与几个年少的将军站在他们身后,观察着殿上的风起云涌。 第81节 皇帝的面色阴沉的可怕,正在翻阅着吏部的罪状。殿上死气沉沉,谁也不敢抬起头。 感受到五皇子的目光晦暗的扫来,楚云昭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楚云之收回目光,一双上挑的眉眼又恢复蔫蔫无神的状态。 须臾,皇帝抬起头,沉沉开口:“昭儿,此事是你查办的,你来宣读这罪状。” 楚云昭转动着轮椅上前,将罪状接过。 …… 罪状宣读完,吏部众人贪污的数额之大、年岁之长让众人震惊不已。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 也惊叹于年轻的宸王雷霆手段,仅仅这么短时间就让吏部这些老狐狸下马。 楚云之听到没有牵涉自己的母妃,松了口气。而三皇子则看着楚云昭,闪过一抹嫉妒。 楚云昭抬头道:“父皇,这些贪官污吏该如何处置?” 老皇帝转动着玉扳指,厉声道:“吏部尚书喻尧,实属本朝最大的祸患,给朕带上来,即刻腰斩!” “是。”掌事太监得令。 须臾,吏部尚书被拖了上来,官员纷纷四散两边,避之不及。 他全身破烂,苍老的脸上满是血痕,双腿已经被打断了。 自被拖上来后,他便目光浑浊的盯着宸王,像是要把他吞下去。 腰斩的刑具被抬到殿中央来,喻永年被猛的拖拽到刑具上。 大刀缓缓落下,他目次欲裂,歇斯底里吼着:“宸王,你这卑鄙小人,老夫就在地下等着你!老夫全家上下,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咔——”一声,喻永年的身体直直断成了两截,抽搐了几秒,再没了声息。 金銮殿上,满是滚热鲜红的血迹。 血腥的一幕,让众人胆寒的低下了头。有些曾蠢蠢欲动,意欲贪污的官员,立刻收起了心思,颤抖不已。 待太监收拾干净了一片狼藉后。 老皇帝目光幽幽扫过百官:“以后谁在朕的朝廷上贪污受贿,下场不会好过今日的他。” “臣等必将廉洁为政,不负陛下信任!”殿上跪倒了一片。 皇帝继续道:“此次吏部贪污之事,均是宸王一手操办,朕封赏宸王为五珠亲王。” “父皇。”楚云昭道:“此事乃是儿臣分内之事,不应该要任何封赏,求父皇收回成命。” “昭儿,朕意已决,你办事有功,理应封赏,” “父皇,儿臣能封为亲王,已是父皇的恩赐。若是您执意要赏儿臣,今日乃是上元佳节,儿臣想和您讨一个好彩头。” 第119章 日后如何,你都愿在我身边? “各位卿家还有事要启奏吗?”皇帝似是累了,不耐道。 除了丞相启奏了蜀中大旱之事,众人未敢出声,一场惊涛骇浪的早朝就此结束。 几个皇子被留下来,其他官员纷纷快步走出宣政殿。 沈凌烟出了宣政殿,便等在侧门。 官员们忌惮她“准宸王妃”的身份,纷纷对她点头致意。 如今,他们再也不需要遮掩了。她可以在这里等着她的未婚夫婿。 想起这个词,她双颊染上薄红。看着在殿上被他紧握的手,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他的大手烙在自己腰上,那滚烫的体温。 那薄薄的唇、那双清冷,只会为她热烈含情的桃花眼。 分开还不到半刻钟,可她好想他……恨不得马上钻进他的怀里,浸染着他身上沉沉的檀木香,吻上她的未婚夫婿。 一道斥责打断了她的思绪。 “逆女!你在殿上说你妹妹的事做什么?!”沈磊指着她,气愤道。 “父亲,三皇子迟迟不提亲,我心中气愤。不过是替妹妹做主,求了陛下而已。有什么不对吗?”沈凌烟直视着他,平静道。 “有什么事不能单独说,在如此多官员面前,岂不让你妹妹和三皇子颜面扫地,我这张老脸也没法搁!” 沈凌烟心中冷笑一声,偏过头,没有作答。 不好意思了父亲,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让渣男贱女颜面扫地,如何对的起我前世受过的那些痛苦。 “你……”沈磊喘着粗气:“再看看你,你当初答应我的事呢?说好了不再与皇子有纠葛,这便抛诸脑后了吗?” “你别以为你现在攀上宸王了,就得意不已,说到底,你周旋于两个皇子之间,早晚会带来祸患!” “父亲,我从来没有周旋什么,我与宸王殿下在一起,只是因为殿下是真心对我好,我亦真心对他。我们真心相对,为何不能在一起?” 沈磊冷哼一声:“你那是真心吗?!你那是鬼迷心窍,你也不看看他的腿,素有顽疾,光一副皮囊有什么用?” “父亲,你只看到了他的腿,却不愿意睁开眼看看他的人。吏部乃六部之首,今日吏部贪污的事,均是他一手查处、让贪官认罪。 他身上的才能,有哪位皇子能及?更何况,我与他相处多日,深知他的为人。 他让我从一开始的不了解、惧怕他,到如今,我深深地敬佩他、心悦他。无论他今后如何,我都愿意在他身边。” “你……你……我如今是管不了你!你就……”沈磊的话顿住了,眼神躲闪着看向远处。 沈凌烟正疑惑,只听身后传来清澈的男声。 “沈老将军。” 楚云昭转动着楠木轮椅,目光微寒的来到了她身边。 沈磊作辑:“宸王殿下。” “沈老将军不必多礼,日后……”他牵上女孩柔软的玉手,直接吻了上去:“日后,等烟儿过了门,都是一家人。” 沈磊瞳孔震了震,尴尬的别过头去。 宸王这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同他强硬的表明态度呢! “殿下,臣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他后退几步,匆匆的离开。 沈凌烟的脸滚烫,她抽出手,转过身去。 楚云昭嗤笑一声,复牵上她的手,带着她向后方走去。 两人逐渐来到殿后隐秘的角落。 “殿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沈凌烟疑惑的打量周围,不知所措。 “问你点事。”楚云昭琥珀瞳里盛满了温柔:“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无论日后我如何,你都愿意在我身边?” 沈凌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若是我做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呢?” 见他如此踌躇,沈凌烟皱了皱眉,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道:“你……你要纳妾?” “怎么可能?”楚云昭吃痛道:“我此生惟愿有你。” 他复追问道:“烟儿,快告诉我你的答案。” 沈凌烟看着他,沉吟片刻:“我相信你做一件事,肯定有你的理由。合不合常理也不是别人说了算。我不站在你身边,站在谁身边?” 楚云昭眸子剧烈的闪了闪,揽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从背后抱住她,哑声道: “烟儿,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沈凌烟无奈道:“殿下,你好粘人,烟儿不会走的。我们都定亲了,你怕什么?” 男人眉眼微动,喃喃道:“我就是要粘着你,烟儿,我好怕……” 一个太监经过,叫沈凌烟吓了一跳,她急急道:“会有人来,殿下,我们出宫再说好吗?” 男人不答,抱的更紧了些。 远处有太监不断经过,她后背抵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臀和他的腿紧紧相贴。 滚烫的体温传来,她羞的不知所措。 “不好,烟儿,我五日未见你了。”楚云昭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蹭着她娇软的脸颊:“烟儿,这几日睡得好吗?” “嗯,你给我的香囊,很管用。” “烟儿,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不说,我便也不问了。”薄唇轻吻上她的耳垂,呢喃道:“但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任何苦楚。” 炙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薄唇触碰,酥酥麻麻的感觉袭来。 沈凌烟的双颊通红,她向前躲着,想离开他的唇。 男人察觉到她的意图,眼眸暗了暗,伸出舌尖,将她的耳垂卷入口中。 “啊——”耳边湿润灼热的感觉让她嘤咛出声,身子软在他的怀里,小声地喘息着。 楚云昭身子震了一下,口中的动作更加热烈,不断的吮吸着。 沈凌烟想推他,却被男人紧紧扣在怀中,全身软的没有力气。湿润感自耳尖传遍全身,她面色绯红,羞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了……这感觉,好奇怪……” 第120章 等过了门,我日夜叫你 见男人要失控,她只得提起正事,软软道:“王爷……烟儿想知道,先皇后定下的婚期,这么快吗?” 楚云昭将她的耳垂放开,低哑道:“母后在信封上说了,每年的春分,是你我结亲的最好的时机。” 第82节 其实,那是他自己定下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虎视眈眈,他不想再生变故了,只想最快的将她迎娶进门。 沈凌烟点点头,问道:“殿下,方才陛下留下你们,是什么事呀?” “父皇让我们去干旱之地赈灾。” “去哪里?” “你猜猜我要去哪了?” 少女凤眸颤了颤:“不会很远吧?那你……” 楚云昭轻笑着:“父皇顾忌你我婚期将近,只派我去淮北几个地方赈灾。一来一回,十五日足矣。为了烟儿,我会日夜兼程,快马赶回。” “不用。”她垂头下头:“你腿伤未愈,先不要骑马了,路上一定要小心,也不要受寒。” “好,为夫记下了。”他蹭了蹭她的挺翘的鼻尖。 沈凌烟这才安下心来,她转了个身,跨坐在男人腿上。 看着眼前明亮的琥珀瞳,她忍不住将唇瓣靠近。 雪松气息渐近,少年合上了双眼,等待心上人的吻落下。 软软的唇瓣印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激起一片涟漪。 他睁开深邃的桃花眼,浅瞳深深地看着她。 她的吻不断向下,落在他的鼻尖、脸颊,轻轻咬上了他滚动的喉结。 “谁在那里?!”一声尖锐打断了二人的动作。 一个小太监持着拂尘出现在拐角。 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了愣,面红耳赤。 楠木轮椅上,一向巾帼不让须眉、舞刀弄枪的沈将军,正一脸娇媚的跨坐在宸王身上,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而一向冷清孤傲的宸王,此刻也脸上泛红,眸中全是动情之色。 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跪在地上。 “求王爷将军恕罪,小人不知……小人罪该万死……” 楚云昭抬袖将女孩的脸遮住,平复着呼吸。 “无妨,快些走吧。守好,别让人靠近。” “是、是。”小太监忙不迭的跑走了。 他觉得,今日宸王和煦了许多,他还以为冷面宸王会让他直接滚。 …… 女孩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久久未抬头。 “烟儿?”楚云昭揉着她的发,试探道:“害羞了?” “不许叫……都怪你,非来这种地方,我们被人发现了。” 她掐了他一下,狠狠道:“你还让人守着,一会我们在这里出去,是个人都会想歪了!你说,你安得什么心?” 楚云昭低低笑着:“烟儿,方才是你撩拨我的。” “谁撩拨你了?” “你瞧。”他仰头,将如玉的脖颈展露在她面前。 他凸出的喉结上,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牙印。滚动之间,愈发泛红。 女孩的凤眸瞬间敛下,长睫闪动着,将双颊染上粉色。 仿佛身下是火炉,她迅疾站起身来:“我、我们快走吧,叫人发现了怎么办?” “……好,听烟儿的。”楚云昭眸中带笑,点点头。 “等等,你就这样出去?” “嗯。有什么不妥吗?”男人剑眉微挑。 沈凌烟气结,又拿他没办法。玉手附上他的发冠,将其扶正。又一点点为他扫平身上的皱褶。 楚云昭眼神晦暗的看着她,指着脖颈,悠悠道:“这个怎么办?出去的时候会被别人看到的。不然,烟儿坐在我身上,替我挡一挡?” 沈凌烟眉心一跳,羞怒道:“不行!哥哥就在朱门值守,你想我被哥哥打死?” “若是你哥哥不在,便可以了?” “不可以!殿下,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都不知羞的!”女孩瘪着嘴,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再理他。 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你笑够了没有!” 见女孩真的动气,他拉过她的小手,软声道:“好了,好了,” 第121章 烟儿,我不知道你的唇会肿 宸王府。 沈凌烟将他腿上的纱布小心揭开。 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差几块骨头尚需要时间恢复。 她用手指剜出一块莹白的药膏,揉在他的腿上。 一边吹着气,一边问道:“还疼吗?” “不疼。” 腿上的伤抹完,她起身坐到他的身旁。 “你的胳膊上的伤给我看看。” 楚云昭怔了怔,手搭上扣子,开始解衣衫。 “你脱衣服做什么?”沈凌烟眼神飘忽,偏过头去。 “不脱外衫,如何看到手臂?” 他修长的指节附上腰封,将靛蓝色外衫解下,露出一身白色中衣和中裤。 少年早已解下发冠,长长的墨发垂下,衬的脸庞更加俊美。狭长的桃花眸垂着,正仔细的叠好外衫。 浓郁的檀木香袭来,沈凌烟想起了那夜在马车里的记忆。 那晚她一身红裙,跪坐在他身上,少年躺在她身下,血瞳灼热的看着自己。 他们将外衫垫在身下,自己的手和他紧紧相连,生涩的动作着。 那物几乎烫穿了她的手心,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愈发灼热。 许是因为情毒,那晚他好似不知疲倦一样,声音愈加嘶哑,却愈加精神…… “烟儿,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头顶上传来清澈的声音。 她拍了拍发红的脸颊,定了定神,避开他灼灼的桃花眼。 自己又一个人在瞎想,明明说好忘了那晚,怎么还在想起…… “没什么。”她红着面,拉过他的手臂,将中衣卷起。 长长的鞭痕出现在眼前,经过这些天的抹药,已经褪去了鲜红,留下一道极深的暗红印子。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将药粉倒在上面,用指腹轻轻按压着。 “殿下,这次的旱灾严不严重?” “淮北地区尚可,蜀中较为严重。五皇叔和六哥今日已经向那边赶了。” “殿下,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嘛,后日便出发了。” “……”沈凌烟手上的动作一顿,长睫敛下。 “怎么了,烟儿?”楚云昭低低道:“还未出发,就舍不得我了?” “我才没有呢。”她手上用了些力道。 他身子靠近,将薄唇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烟儿,你安心等着我。大婚之前,我会快马加鞭赶来,迎娶我等了十年的望舒妹妹。” 她面红了,娇嗔道:“惯会花言巧语。” 他轻笑着,湿热的吻向下,落在了她的唇瓣之上。一路长驱直入,将她亲软了身子。 她也靠上前,与他结实的胸膛紧紧相贴。 好想……好想与他沉沦在这一刻,永不分开。 很快,没有了外衫的阻隔,她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样的滚烫热烈。 唇齿相依的人呼吸越来越重。一吻毕,他眉心拧起,额间的青筋凸着,好似忍耐的很辛苦。 她眼瞳微颤,不忍道:“要不,我再帮你一次……” “不要。”他立刻道。 而后睁开泛起血色的浅瞳,哑声道:“烟儿,我不要你再为我做这种事。那晚,是我没有控制住,对不起……” “殿下,我……“她面色绯红,小声开口:”我是愿意的,我不想看见你难受。” “烟儿,你怎么这么傻。”他脸颊贴着她娇软的面,温柔的蹭着:“我再难受一个月没关系。等我们完婚后,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烟儿,还记得你让我给你一个宝宝吗?”楚云昭贴紧她的耳廓,哑声道:“到时候,本王的……全给王妃,争取让烟儿早日得偿所愿。” 女孩的耳尖红了,凤眸湿漉漉的瞪了他一眼:“你太坏了!” 他浅瞳微颤,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复吻上她殷红的唇。 …… 第83节 傍晚,沈凌烟戴着面纱从房间里出来。 她气鼓鼓的甩开身后男人的胳膊。 “烟儿,我错了,我怎么知道你的唇会肿成那样……” 楚云昭毫不避讳的话,让院中修剪枝干的家丁们一愣,迅速面色复杂的别过头去。 她上前捂住他口无遮拦的嘴,瞪着他道:“你还说!我都没法见人了!” “关烬,去拿个冰袋。”楚云昭吩咐道。 “不用。天色太晚了,我要走了。” “那我送你。”他牵上她的手。 偌大的宸王府,两人牵手而行。 越走着,楚云昭越觉得王府破败。 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觉得能住就行,现在看着哪里都不顺心。 “烟儿,你看院中是否太简陋了?要不要添置些石桌与清泉?” 沈凌烟眨了眨眼,思索道:“可以呀,院中确实有些空了。” “烟儿,你觉得我屋中是否太小了,要不要打通,和旁边的屋子相连?” “好呀。” “烟儿,我想在后院置办一汪清泉,你看如何?” “……你喜欢就好。” “烟儿,桌椅床榻,你喜欢什么样的材质……” 沈凌烟一个头两个大,她比了个手势:“停!王爷,你怎么这么唠叨?这些事,你做主就好啦。” “可是我想要你帮我做主。” 沈凌烟随意道:“我随便啦,不是很在乎这些,都可以。” 刚说完,手就被紧握住了,如松般俊美的少年红着眼尾,不满的看着她。 “烟儿,这是我们的王府,我想让你住的称心如意,你不许说随便,更不许不在乎。” 沈凌烟心里一软,她抬手抚上他的眼尾,柔声道:“王爷,我是在军中随性惯了,才觉得随便。但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道理,这毕竟是我们以后的家。” 她沉吟着:“那就先添置你方才说的那几样吧,其他的,等我进府后,我们再慢慢商讨、添置好不好?” “……好吧。”楚云昭蹭了蹭她的手掌,点点头。 两个人在府中踱着步,依依不舍的来到马车前。 “殿下,后天一早,我来送你。” “烟儿,你不要来送我了。”楚云昭摩挲着她的手:“我怕我一看到你,就没法走了。” 沈凌烟咬了咬唇,从怀中掏出一枚荷包:“那这个给你。我本想再精细一下,后天给你的……” 她的声音低了:“你看了不许笑,我第一次刺绣,学了好久呢。” 楚云昭接过,手心里躺了一枚手掌大小的月白色云纹荷包,散发着清冽的雪松香。 上面用银线绣了两个字:“扶光”,歪歪扭扭的,能看出很认真,却并不熟练。 “谢谢烟儿,我很喜欢。”他凝着荷包,浅笑道。 “你别在腰间吧,我走啦。” 女孩上了马车,一瞬不眨的看着他,直至马车开始行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楚云昭用手摩挲着唇,将荷包轻攥于手心,回了屋中。 他舍不得,将这荷包挂在腰间…… 第122章 于香梅要生了 (稍后补全,废稿勿看)突然,一个略微湿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莹白匀称,根根修长,骨节泛着玉般冷白的光。楚云昭低头垂着桃花眼,浓密眼睫的遮掩下,神色宁静,慢慢地下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沈凌烟瞧着他苍白的面庞上有了一丝红润,衬的眼下小痣更加鲜红。 突然,一个略微湿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莹白匀称,根根修长,骨节泛着玉般冷白的光。楚云昭低头垂着桃花眼,浓密眼睫的遮掩下,神色宁静,慢慢地下了车。 半夜,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要开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他的牙齿咬紧了,拳头紧握,张大的瞳孔一瞬不眨的盯着门口。 “吱呀——”门开了,黑暗中,明媚娇艳的女孩持一簇摇晃的火烛,背着一个小箱子,脚步轻轻地进入房间。 合上门,沈凌烟转身看到少年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神情晦暗不明。她愣了愣:“你醒了?我原想明天再寻大夫来。可是又想起你路上晕了,怕中了毒,还是先替你诊断一下。” 楚云昭绷直的身子松动了些,低头倚靠在床头,哑声道:“多谢” 沈凌烟将手搭在楚云昭的腕上,缓缓道:“体内有混沌散之毒,是致使你晕倒的主因,开个药方便能去除。不过气血两虚,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年岁尚小,食补为好。待我开个食疗方子,须得好生将养几年。” 搭完脉,她顿了一下:“你的腿……” 楚云昭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自己撩开了膝盖以下的布料。 沈凌烟掀开男孩的裤腿,饶是她常在军中,骨伤见的甚多,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是那样瘦,腿上只有一层劲瘦的肌肉,覆盖着深深浅浅的鞭痕。再看向他的膝盖,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狰狞着,可以看到有两块块骨头往外凸出着,还在浅浅的渗出血丝。 沈凌烟小心的洗净手,上前查看了一番,腿应是有陈年旧疾,又被利器狠狠重击过数下,膝盖骨已经错位了。经过寒气入体,长途颠簸,现下情况复杂,用寻常方法应该是治不得了。 她沉下脸色,忍不住揉了揉眉间朱砂。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刷了四面白的房间,房中只有几个浅木色檀香落地柜、一张银色的奇怪材质的桌椅,萦绕着淡淡药香。这独特的房间……是她幼时见过师傅的房间! “师傅!你在哪?”沈凌烟激动高声的喊道,她十四岁那年出征突厥回来,便听说师傅便去世了,曾与师兄学习过的山中小屋,也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 许久无人应答,她注意到一本《正骨秘典》此时正静静的躺在桌上,快速翻阅了一下,这上面记录了许多中原不曾知道的手法与知识。 看了好一会儿,她试探着用手指点向自己眉间朱砂,闭上眼睛。眨眼之间,自己果然又回到了楚云昭的房间,还是坐在原处。看楚云昭的表情并无异常,心下明了,时间也并没有流逝。 沈凌烟慢慢回想书中的内容,按书中所说这应该是一个髌骨错位。她思索了一会,用了七成力气,慢慢用手向上揉。整个过程,楚云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若不是他额间的冷汗流下来,她真的以为他没有知觉。 这人可真能忍,从前在军中,再健壮的将士,一关乎骨头的事,也是疼的大声哀嚎,几个军帐以外都能听到。 她揉了几下,心下也渐渐没底,这典籍自己还没吃透,还是需要钻研一下。况且他是皇子,进宫之时皇上必然让太医院查看,自己万一治坏了皇子可不妙,还是先让太医出手吧。 “你不要担心,明日我哥哥带你进宫,太医自有办法。” 楚云昭转过头,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微微点头。 沈凌烟刚欲开门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楚云昭,急急地开口道:“对了,你没事吧?” 沈凌烟学医,又在军营已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询问的有何不妥。“那就好。你休息吧。”说罢,沈凌烟便利索的出了门。 第123章 产下怪胎 半刻钟前。 于香梅烧完艾草,躺在床上保胎。 她虚弱的睁开眼:“老爷呢?” “二夫人,老爷正在前厅,同夫人商量着嫁妆之事。” “瑶儿的嫁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好歹是她的娘亲。” 她正要起身,就听一个眼生的丫鬟小心道:“是……是大小姐的嫁妆。二小姐的嫁妆早就由夫人做主,准备完毕了。” “什么?!”于香梅心感不妙:“她做主准备了多少?” 丫鬟上前,将嫁妆单递给她。 于香梅看了一遍,不可置信道:“就这些东西?!老爷没有意见吗?” “回二夫人,庶女的嫁妆一向由府上主母准备,老爷也无权干涉。”丫鬟低头,掩下唇边的笑意:“沈老太君说二小姐丢了清白,只是个侧妃,备这些足够了。” “你……放肆!滚出去!”于香梅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倚在床边的身子不住的发抖。 她捂着抽痛的肚子,见面生的丫鬟动也不动,眉间含笑:“二夫人别动气啊,保胎为重。” 方才反应过来,她咬牙道:“你是谁,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丫鬟并未答话,对她阴冷一笑,迅速离去。 于香梅气急攻心,驳然咒骂着,但很快她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腹中翻涌着,出现前所未有的疼痛,身下渐渐涌出血水。 她一张脸扭曲着,惊骇的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我要生了!” …… 产房外,传来于香梅凄厉的嚎叫。 血水一盆盆往外送。 沈磊双手握拳踱步在屋外,脸上是不住的焦躁。 “不是还有两个月,怎么就生了?!” 丫鬟颤巍巍的跪下:“老爷,夫人方才不适,下床时不小心摔倒了,导致早产。” “啧。”沈磊气道:“不好好养着,下床做什么!” 沈水瑶匆匆赶来:“父亲您别急,我们在这里等着母亲,弟弟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她安抚着急躁的沈磊,同他一起守在门外。 丫鬟悄悄的退了下去。 此时,前厅内。 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嚎声,林夫人正悠悠的放下一盏茶。 她将沈水瑶的聘礼单子烧掉,拿出一匣银子放在丫鬟面前:“做得很好,拿着这钱给回老家,给你祖母治病去吧,记得别再出现在京城。” “是,夫人。”丫鬟领了钱,感激的磕了两个头,飞快离去。 “母亲,我们就坐等好戏了。”沈凌烟转了转眼珠:“趁这个时间,您教我刺绣可好?” 林夫人笑了一下,无奈道:“好、好。你自小爱舞刀弄枪,不爱这些女工。如今却这般缠着我,能让烟儿心心念念学习刺绣,恐怕也只有宸王一人了。” 第84节 沈凌烟面上泛红:“母亲最爱揶揄我。” “上次的荷包,宸王可还喜欢?” “我绣的太笨拙了,他应该是不喜欢。”沈凌烟失落道:“今日他出发的时候,都没有挂在身上。”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勤奋了许多。她一定要练好女工,绣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给他。 林夫人思索了片刻,敲了敲她的头:“你呀,真笨,那是宸王舍不得佩戴。” “娘你说什么?”她懵懂的抬头。 “没什么。”林夫人扶额道。这种事,还是宸王亲自跟她说吧。 …… 哀嚎声一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夜晚,渐渐地越来越弱。 沈磊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进去。 于香梅发丝凌乱,面色惨白的拉着沈磊的手:“老爷,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救救香梅……” 接生婆发愁道:“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孩子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 “闭嘴,还不快用药催生!”沈磊怒道。 他转身进入帷幔等待,恐这里的血腥气带来不详。 痛呼声一直持续到深夜,一道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沈磊大喜过望,拨开帷幔,疾步走到于香梅身边。 “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房里,于香梅已经晕了过去。 没人回答他,接生的嬷嬷跪倒了一片,面色惊惧而骇人。 一个嬷嬷手里抱着孩子,手抖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沈磊一惊:“孩子出事了?” 他迅速地上前,抱过孩子。 只见襁褓里的孩子瘦小,一张小脸泛着青色,呼吸极其微弱。 “这……无妨,调理一下即可。让为父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激动的的打开襁褓。 然而,等他掀开孩子的襁褓,他立刻愣在了原地,脸色骤然难看到了极点。 这孩子浑身干瘪,布满了青灰色的暗斑,四肢细小,唯有肚子大的骇人,活脱脱的是个怪胎! 他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脱手撒开! 他期待了半年多的老来子,就是这个样子!……将军府传承百年,竟出现这种怪事! 嬷嬷赶忙上前,将孩子接住。 这时,床上的于香梅也醒了过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嬷嬷抱着一个襁褓。心中暗喜,勾起一抹笑:“老爷,香梅终于生下了和您的儿子。” 房中静静地,并没有预想到的喜悦。沈磊呆呆的站在那里,脸色难看。 于香梅终于注意到了不对,急急道:“将孩子抱来,我看看。” 待接过孩子,她颤抖着打开襁褓。 寂静的夜空中,“啊——”一道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她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直直地将孩子摔在地上。刚刚产子的身子牵扯出剧烈的疼痛,几乎昏死过去。 “这不是我的孩子!还我孩子!”她声嘶力竭的嚎叫着,要冲下床去。 “娘!您冷静一些!”沈水瑶强压下心中惊骇与悲痛,极力的抱住她,不敢去看怪胎。 就在这时,沈凌烟和林夫人踏进了房间。 “呦,听说妹妹顺利产下儿子,我和烟儿特来道喜。”林夫人备了长命锁,温柔笑道。 于香梅眼睛兀的睁大,状若疯癫,歇斯底里道:“是你!是你换了我的孩子!你这贱人,就知道没安好心,快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一旁的沈磊闭上眼睛,绝望的靠在墙壁上。 第124章 害死先皇后的,果然是他 “去送宸王殿下了?” “嗯。”沈凌烟将头埋到母亲的肩上:“为什么他走了,我会如此难过?” 林夫人浅笑着,叹了一声:“这皇帝陛下也真是的,你们都快成婚了,还让宸王去办差事。可苦了我的烟儿,要思念成疾喽。” “娘!”沈凌烟羞道。 这时,偏厅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老爷、老爷,不好了,二夫人要生了!”林语嫣皱眉,不解道:“香梅,怎地如此无礼?你这样,真是寒了姐姐的心啊。” 于香梅穿着粗气,脸色煞白喊道:“你这贱人!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杀了你!!” 她剧烈的挣扎,甩开沈水瑶,向着林语嫣的方向冲去。却腿一软,“嘭”一声倒在了地上,肚子又被撞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母亲!”沈水瑶上前,艰难的将她扶到床上。 “救我……”于香梅小腹剧烈的疼痛,不减方才,她眉头紧锁的摊在床上。 沈磊睁开浑浊的双眼,眉间带着不忍之色,艰涩道: “来人,把这……把这东西给我丢掉。” “老爷!!”于香梅直直地弹起身子,疯狂的摇着头,跪在他面前乞求道:“不要杀了他,他会变好的,他只是被害成这样了,他会好的,不要啊……” 娇艳得意的姨娘变成了这幅模样,让府中人唏嘘不已。 “此乃不祥之兆!再说那……已经活不了了!”沈磊甩开她,不耐道。 “不要……不要……” 龙头拐杖声响起,是沈老太君来了。 沈磊慌忙挡住地上的奄奄一息的怪胎,对她行礼。 见到屋内杂乱的场景,沈老太君脸垮了下来。 她是来看小孙子的,怎么闹成这样? “娘!娘!”于香梅跪着扑向沈老太君:“林语嫣母女二人害我,残害将军府的血脉!我的儿子……我的孩子啊……” 沈老太君肃然道:“语嫣就没回过府,何来残害。沈磊,怎么回事?” 沈磊上前将于香梅拉起:“母亲,别听香梅胡说。这里发生了些小事,您先回去,我来处理就好。” “孩子呢?生了这么久,祖母来看看孙儿。” “母亲,还是不了……”沈磊推辞着,脸上极近慌乱。 “你怎么回事,不正常!”沈老太君敲了敲拐杖,怒道。 眼见实在拦不住母亲,沈磊闭了闭眼睛,面色沉重的退到一边。 …… “啊——”沈老太君的手直抖,将龙头拐杖一把摔在了地上。 “妖孽……妖孽!我将军府屹立多年,怎么会出现这种怪物!” 她苍老的脸上全是震惊之色,大声疾呼道:“将这怪物给我丢到乱葬岗去!今晚的事,谁若传出去半分毫,在场的人别想好活!” “是、是。”老太君一怒,众人胆寒。 接生的婆子和丫鬟惶恐的跪下,忙不迭的将孩子送走。 “不要……不要……”于香梅满是泪痕的脸上无比憔悴,身下渐渐又渗出鲜血。 沈凌烟看着她,就想起当初被剖腹取子的自己。 若是可怜她,谁来可怜自己? 当初,自己苦苦挣扎, 第125章 下聘 十五日后,京城。 宸王府的午后,沈凌烟与嘉儿在院中玩耍。 嘉儿举着小点心,奶声奶气道:“嫂嫂,这个好吃。” 沈凌烟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坏蛋,都说了不许这样叫我。” “可是哥哥教给我的……” “你听哥哥还是姐姐的?” “我……我当然听姐姐的!”嘉儿举着小手,局促道:“但是我觉得哥哥这次说得对。” “小坏蛋,好了,不许再吃了,我们去睡觉吧。”沈凌烟伸了个懒腰,带着嘉儿进房午睡。 红菱随着殿下前往淮北了,她便担负起了照顾嘉儿的责任。 “姐姐,娘亲和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呀?我想他们了。”嘉儿软软道。 “……”沈凌烟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楚云昭同自己说,半个月足矣,如今过去了二十多天。婚期愈来愈近,不足十日了。 期间,他好似很忙,他们只传了一封信件。 明明知道他忙着赈灾,可心中禁不住的多想,他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将自己忘了?定亲了,便不再那样热烈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自己竟成了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第85节 须臾,怀中的孩子发出小小的鼾声,她也抱着嘉儿沉沉睡去。 …… 一声极轻的翻窗声响起,熟睡的孩子被拎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烟被热的迷蒙的睁开双眼。 完了,眼前天都要黑了,睡过了! “嘉儿?怎么不叫姐姐?” 她正想起身,突然发现,腰上有一条男人的胳膊。 “!”她迅速挣扎着,身后闷哼一声。 熟悉的声音让她停止了动作,复被男人搂住了细腰,大掌贴上自己的小腹。 身后响起男人疲惫沙哑的声音:“别动,让我再休息片刻。” 沈凌烟从他怀里转过身来,凤眸颤动的看着他。 他的玉冠并未取下,身上还穿着亲王服饰。深邃的桃花眼下泛着浓重的乌青,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 她抚上男人的泛青的眼下,咬了咬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烟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淮北出了些事,比较棘手,才解决完毕。” 沈凌烟伸出手,抵在他的唇边:“殿下,烟儿不怪你。你再睡会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楚云昭浅瞳中泛着红血丝,点点头:“好。” 沈凌烟抬手将他的玉冠取下,顺了顺他乌黑的发,复钻入他的怀中。 这些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也安心的合上眼睛。 二人相拥,在一室檀木香中沉沉入睡。 深夜,沈凌烟从他怀里出来,悄悄出门,准备返回将军府。 这时,一声“师妹”叫住了她。 是李祁,他刚宫里出来,返回宸王府。还穿着太医服饰,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如玉般的温润的眸子不明看着她。 “师兄!”她走上前去:“近日可好?” 李祁放下沉重的药箱,道:“师妹,听闻你和宸王殿下定亲了。” 他花了十几天时间,才消化掉这个消息,敢面对师妹。 “嗯。”沈凌烟点点头,拿过一碟糕点递到李祁面前。 李祁叹了口气,低低道:“师妹,宸王殿下的腿,是你治的吗?” 他上次在宫中,便看出宸王的腿除了皮外伤眼中,已经好了大半。放眼宫中,也没有能治他的腿的,看来唯有师妹…… “是呀。师兄,你看出来了?” 李祁温润的脸上出现一抹失落,强笑道:“原来你之前来他府上,都是为了给他治腿。你们早就……” 他挤出一个笑:“师妹,你大婚那日,师兄离不开宫里,就不去了。” 说着,李祁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的玉石,递给沈凌烟。 “这是师兄少时自雪山得来的,你可以将它雕刻成任意形状。是我赠给你的贺礼,愿你和宸王殿下……同心永和。” “谢谢师兄。”她接过这玉石,感动不已。 师兄前世便护着她,如今她大婚,师兄更是想着自己。 李祁看着她眉眼弯弯,心中默念:师妹,师兄自知配不上你,从来没有奢望能在你身边,只想默默的守在你身边。如今你找到了意中人,与面冷内热的殿下定亲,希望你一定要幸福。 同师兄交谈了片刻,她返回了将军府。 一进门,沈煜房里的烛火还亮着,里面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她惊讶了一瞬,上前敲门。 “哥哥,你还没睡吗?” 片刻,房门才被打开。 哥哥一身盔甲,面色肃然站在门口,在他的身后,兵部尚书起身。 “沈将军。” 沈凌烟冲他颔首,向沈煜道:“哥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哥哥怎么会连盔甲都没换,就同兵部尚书交谈至深夜? 沈煜敛目,平静道:“无事,商讨事宜,你快去睡。” “好吧。”她点了点头,也没甚在意。 翌日。 楚云昭骑着白马,带了数箱聘礼,浩浩荡荡的自长安街走过。 马背上,年轻的宸王面容俊美,清贵孑然,浓颜削身,向着将军府而去。 路上行人早传遍了,宸王日夜兼程从淮北回来,就为了早日向将军府下聘。 他们听说了宸王近日的功绩,又目睹了宸王谪仙般的容貌,纷纷交口称赞二人乃是天作之合。 将军府,沈老太君、沈磊与林夫人、国公夫妇早就等待在门口。 除了沈凌烟被关在屋里,大婚前三日,新人不得相见。 四十八箱皇家聘礼悉数放下,被抬进了将军府。 楚云昭翻身下马,同长辈一一行礼。 沈老太君急忙上前扶起他,道:“宸王殿下,使不得,您乃圣上的嫡皇子,吾等只是臣子。哪有您行礼的道理。” “沈老太君,除去亲王的身份。我只是来提亲的,烟儿的未婚夫婿,礼数必不可少。” 沈老太君慈笑着点点头,虽然听说宸王腿上有旧疾,除去这点,面对这个气质卓绝、礼数周全的孙女婿,她很是满意。 皇帝的嫡幼子正好配她将府的嫡孙女,这门上乘的亲事,正好冲淡于香梅生下怪胎的阴霾。 林夫人招呼着他进屋,几人坐在屋中。 丫鬟斟满了一杯清茶,沈磊收到沈老太君的眼色,强打精神寒暄道:“宸王殿下,最近淮北的情况可好?” “扶光不才,出了些小差错,才耽搁了些日子。” “宸王辛苦了。”沈磊蔫蔫道。 沈老太君白了他一眼,对宸王道:“前些日子,听闻王爷旧疾复发,不知今时恢复的如何了?” “在烟儿的调理下,已无大碍。” “那便好。” 沈煜突然开口:“宸王,这些日子,你在淮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第126章 大婚 楚云昭眼神凉了凉,迅速掩下,平静道:“我只是去赈灾,对于其他事没甚留意,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林夫人捶了沈煜一下:“大喜的日子,你谈什么公事!来,昭儿喝茶。” 沈煜闭上了嘴,垂眸不语。 …… 婚前一晚,沈凌烟正在浴桶中沐浴,楚云昭派人送来了嫁衣。 从里到外,整整齐齐,中衣用了上好的绸缎。嫁衣更不必提,是宫中顶尖的绣娘日夜赶制而成。 她才惊觉,他并没有派绣娘来量自己身上的尺寸。 那这尺码……是他自己报给绣娘的! 忐忑的试了这嫁衣后,尺码正好合适,就连胸前也分毫不差。她松了一口气,同时面上泛红,这个登徒子,竟不知不觉中,将自己身上的尺寸了熟于心。 将精致华美的嫁衣收好,她换上了常服,坐在药箱前,翻阅着典籍。 “吱呀——”一声,林夫人推门而入。 她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手上拿着几本书,坐在了女儿身边。 “烟儿,明日你便要成婚了。你太笨,有些事,为娘不得不教你。” “娘!”沈凌烟嗔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林夫人抿唇一笑,将册子递上:“等娘走了,你好好看看。这些啊,是你外祖母当年给我看的,不要害羞,我们女人啊,都有这么一遭。” 沈凌烟面红了,已经猜到了书中内容。 待林夫人走后,她眯起一只眼,紧张的翻开书册。 上面花花绿绿的文字、毫不避讳的女子御夫之术闪瞎了她。因为并没有配图,再加上她求知欲旺盛,也看了下去。 然而越看……她眼眸睁的越大,面色绯红的将其扔到一边,干脆睡了过去。 第二日。 一早,长安街上便挤满了人,围观圣上嫡子、当朝宸亲王与战功赫赫、貌美无双沈将军的大婚。 将军府内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锦毯早已铺好,屋檐上、树上披着胭脂红的纱幔。 林语嫣一双巧手,亲自为女儿上妆。 她施着粉黛,最后点了一抹朱砂在沈凌烟唇上。 镜中的人,三千青丝被高高盘起,肤若凝脂,白皙无瑕的脸上,一双凤眸明媚而潋滟。娇挺精致的鼻头下,殷红如樱的唇瓣微微绽放。 一袭宛若红霞的金缕正红嫁衣,外罩着极薄的绯色薄纱。拦腰束着蜀绣凤凰腰封,勾勒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材。 林语嫣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艳:“烟儿,你今日美极了。九殿下看见,一定魂不守舍了。” “娘……”沈凌烟长睫颤动,脸上染上绯色,更显明艳动人。 第86节 唢呐声渐近,门外传来紫莹激动的呼喊:“宸王殿下到了!” 林语嫣为女儿盖上红盖头,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前厅。 沈凌烟的视线被遮住,只能看见脚下的地砖。 渐渐走到了门外。唢呐声、欢庆声四起,她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带到了花轿上。那手轻抚过她的指尖,留下了阵阵余温。 “望舒妹妹,我来娶你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染红了她的脸颊。 少年亲王一身大红龙纹婚服,腰间系着玄色腰封。墨发束起,用碧鸾金冠固定着。整个人在红色的映照下,一双桃花眼潋滟,眼下的小痣愈加鲜红,清隽的轮廓,俊美的不似凡人。 骏马上的少年郎挺拔如松,意气风发,清贵桀骜。身后,是长长的接亲队伍。 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的心腹,随他一起,来迎娶他此生挚爱的望舒妹妹。 白色骏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举城皆庆。 队伍渐渐到了宸王府,花轿停下。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直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股红绸缎。 她知道,红绸缎的另一边,是他,是自己命定的夫婿,是自己的扶光哥哥。 高堂之上,是镇国公夫妇。因皇帝不能到场,殿下又无母后、任何亲信,国公夫妇自请前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的头撞在一起,沈凌烟听到对面人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即越过红绸,牵上她的手,与她十指缠绕。 “烟儿,等着为夫。”他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尖,让她羞红了脸。 …… 新房内,紫莹将她领进去,就笑着退出了房门。 沈凌烟盖着红盖头,听着外面众位大臣的让酒声,其中还夹杂着六皇子兴奋的调侃声,不免为楚云昭担心起来。 她从未见过他饮过酒,不知酒力如何。 百无聊赖中,身下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她掀起红盖头,向床上望去。 只见床上铺满了桂圆干、红枣干、花生、莲子…… 想起这些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又记起母亲给她的册子,她面上红了起来。 前世的记忆乍现,那一晚,他不管不顾的闯入……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很疼…… 她眨了眨凤眸,摩挲着身下的红绸鸳鸯被,紧张的额头冒出汗。 须臾,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她慌忙将红盖头盖好。 脚步声很轻,却一步一步点在自己心间。 他似是在桌前停了片刻,倒了两杯合卺酒,复向这边走来。 身边的褥子沉了下去,檀木香气混合着点点酒气,坐到了自己身边。 “王爷……”她勾着手指头开口。 下一秒,盖头被掀起。 楚云昭看着面前点着彩凤妆,眸子波光流转、明媚娇艳的少女,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 浅瞳映照出她的正红嫁衣,薄纱之下,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 这是他的小姑娘。 他的嗓音瞬间哑了:“烟儿,合卺酒。” 沈凌烟抬起凤眸,看着面色被酒气熏染的薄红的俊美男人,紧张的咬了咬唇。 她伸出玉手,将合卺酒接过。 两人靠近,呼吸缠绕间,就着对方的手臂饮了这杯酒。 第127章 圆房 一杯合卺酒下肚,楚云昭浅瞳深沉看着她。 他将两人的金玉酒盏放在桌上,大手抚上她的玉手,包在掌心,不住的摩挲着。 他眉心微蹙:“手怎么这么凉?” 沈凌烟低着头,不敢看他。她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紧张的双手发冷。 他揉搓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够暖。遂将她的手带到唇边,低头密密的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让沈凌烟一激灵,她娇嗔出口:“你、你做什么?” 唇上的动作未停,呢喃道:“太冷了,让为夫帮王妃暖暖。” 同时,深邃的桃花眼热烈的看着自己,像是要立刻将自己拆穿入腹。 “……”沈凌烟羞的低下了头,长睫颤动。 他的唇上移,吻在了她颤动的睫毛上。 薄唇带着温热,一路向下,与她染了胭脂的唇相触。 他温柔的蹭了蹭,唇上突然用力,迫使她抬头。 明媚的凤眸近在咫尺,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湿漉漉的看着自己。 楚云昭喉结滚动,他的手揽着她,让媚眼如丝的女孩贴近自己。 继而伸出舌尖,骤然顶开了她的牙关。 香软的触感交缠,甜美的少女香侵染了自己。他呼吸渐渐粗重,愈加用力,交缠在她的口中。 “烟儿好甜……” 大手抚在她薄薄的后背,比任何一次都要肆意灼热。 “唔……”少女嘤咛出声:“我、我喘不过气了……” 楚云昭从她口中撤出,哑声道:“傻瓜,学会换气啊。” “我……”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方觉得好一点,身上热意未退。 感受到楚云昭炙热的眼神,少女紧张道:“我……我害怕。” “怕什么?”他眉宇之间全是隐忍,哑声道。 “我怕……疼。” 她面色绯红的偏过头,轻咬朱唇。 男人的面颊贴过来,轻哄道:“烟儿,别怕,我会温柔的。” 很快,她又被人堵住了唇,肆意索取着,后背上的手也越来越不老实,转向腰间。 薄纱不知何时落下,身上只剩艳丽的红裙,大手覆上她的背,隔着布料,贴在她的肚兜绑带之处,轻轻抚弄着。 随着唇上的动作越来越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急躁的揉着。 他的手每一次触上肩带,都带着前胸的颤动。而自己的身体正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她感觉到了柔软与结实的胸膛的摩擦。 沈凌烟面色红的要滴血。 “不要弄那里,等一下,先将长裙脱了……” 他泛上血色的瞳凝视着她,将头埋到她的肩上,一只手嵌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附上她的小腹处,为她解着腰封。 腰封被迅速解下,随意丢在地上。眼前的少女衣裙松开,向两边滑落。 她侧过头,朱唇紧抿,凤眸颤动,耳尖红的不成样子。 楚云昭将她抱坐在腿上,同时将她身上中衣剥下。 少女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她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银线红色鸳鸯肚兜与亵裤。墨发搭在肩上,肌肤如雪,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 她雪藕般的柔软玉臂搭在他肩上,修长的玉腿被分开,搭在他的腰两侧。 面前的男人呼吸粗重,大手骤然抱她向前,贴紧自己。埋入她染香的脖颈,重重的吮吸,薄唇烙下极绯的痕迹。 他身上的喜服分毫未脱,触上娇嫩的肌肤,惹得沈凌烟蹙了蹙眉。 “烟儿帮为夫脱掉。” “不要……”她轻喘着,波光粼粼的眸子瞪着他。 玉手被男人强势的拉到腰封上,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正红的衣衫散落一地。 …… 红烛摇曳,映在少女娇艳欲滴的脸上,凤眸中闪着盈盈泪光。 “王爷,轻一点……” “叫我什么?”男人的声音哑透了。 “殿下、扶光哥哥……” 她咬着唇,发出破碎的声音。 “嗯?”男人用了力道。 少女惊叫一声,软在了他的怀里。 她流转的凤眸落下点点泪水,软声道:“夫君,轻一点,烟儿受不住。” 第87节 “好,为夫轻一些。”泪水被男人的薄唇吻住,力道轻了些。 然而很快,房中传来少女婉转的嘤咛声。 “骗子!” “乖,烟儿,最后一次……” 屋中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方才停歇。 为少女清洗后,他替她系上肚兜,抱着她沉沉入睡。 …… 翌日,日上三竿。 楚云昭是被一拳打醒的,他艰涩的睁开眼睛。 “你是人吗?折腾了一晚上,怎么又!”少女嗔怒的看着他:“离我远点!” 他迷蒙了一瞬,方明白过来。 他向后撤了撤,耳尖发红:“我……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沈凌烟又给了他一拳,就要下床。 “嘶——”她眉头微蹙,双腿稍稍一动,就牵扯到腿间伤处,全身也酸的厉害,没什么力气。 身后人凑了上来,一只手臂缠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拨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小罐药膏。 “烟儿,我替你上药。” 想起昨晚的事,沈凌烟面色坨红,她娇声怒道:“走开,我不要,谁知道你又要做什么。” “嗯?为夫做什么了,烟儿?”他的身体靠近,在她耳边哑声道。 “你……你是大骗子!” “为夫如何骗你了?”他将头埋到她的肩膀,眼神晦暗的扫着她肚兜之上,颈肩上的痕迹。 “我让你轻点,你为何不听?” “烟儿太美,我没有忍住,是为夫的错。”他牵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膛上:“烟儿打我,我绝不反抗。” “……哼!还有你说了最后一次,结果你说了几次?”波光潋滟的眸子瞪着他。 楚云昭低低的笑着,竟真的伸出指节算了起来。 他面色认真,思量着:“让为夫想想。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别说了!”沈凌烟捂住了他的嘴,面色羞红的咬上他的肩。 他半声没吭,本就有许多抓痕的身上,更烙上了一个极深的牙印。 待少女感受到身下越来越不对劲,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慌忙松开时,已经来不及。 她被骤然扑倒在床上,映目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 门外,小丫鬟们正要敲门,提醒王爷王妃要进宫拜见皇帝了。 听着里面的动静,纷纷面红耳赤,犹豫在门口。 她们没想到王爷看起来清冷孑然,不苟言笑。竟然这么疯…… 思索半天,她们叫来了关烬。 待关烬靠近门口,也愣住了。 他心中暗骂一声,就知道叫他来有棘手的事。 王爷真的不是人,昨夜他们守夜守到一半就待不下去,仓皇跑了。今日都日上三竿了,还是这种情况。 他们难道彻夜都在……? 想到这里,他不禁担心起王爷和王妃的“身体”安全来。 他攥了攥拳,鼓起勇气敲了敲门:“王爷,都快午时了,陛下催您带着王妃进宫呢。” 第128章 暗潮 好一会儿,屋内传来闷闷的男声:“知道了,送洗漱的东西来。” 须臾,小丫鬟得到允许后,打开门。 屋里欢好过的味道让她面色赤红,她低着头进门。 “放在那里,你出去吧。” 听到王爷暗哑的声音,她放下东西,飞快的推门跑了。 纱帘后,楚云昭下床,将帕子浸湿。 他压下瞳中动情的血色,为女孩擦拭着身体。擦拭干净,又拿出小瓷瓶,剜出一点透明的药膏,向她身下探去。 沈凌烟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脱力的躺在床上,任由他抹着药膏。 看着红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眉间闪过愧色:“疼吗?” “你说呢?” 她疲惫的看了他一眼,凤眸含怒。 “对不起烟儿,是我……没忍住,以后我会注意……” “没有下次了!”她恶狠狠道。 指尖触及处,药膏带来微凉的触感。 那人的视线认真地看着那里,轻柔地揉着,直至药膏吸收。 这药膏还是神奇,原本疼痛的身下好了几分,更多的是酸胀。 她面色泛红,闭了闭眼,伸手将他的耳朵揪起。 “别看了!你早就备好了这东西,蓄谋已久是吧?” 男人低低的笑着,吻了吻她:“是又怎样?” 沈凌烟白了他一眼,起身穿着衣服。 “为夫帮你。” 楚云昭起身为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手不小心拂过女孩胸前,又引起一阵战栗。 “你还想做什么?”女孩捂着胸前,警惕道。 他轻咳一声,眼神飘了飘,将她抱到梳妆台前。 沈凌烟快速化了个梅花妆,身后的人穿着中衣,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还不换衣服?” 他走上前来:“你帮我。” “不要,你亲王的服饰太复杂,我看不明白,你自己来吧。” “烟儿,你嫌弃我……”他一双琉璃般的瞳看着自己,俊美的面庞上带了几分委屈。 “……我没有!我是说那衣服太繁复。” 面前的人仍然抱着衣服看着她,长身玉立的站在阴影里,竟有些可怜。 ……运筹帷幄的大景宸亲王,私下竟是这个样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天雷滚滚。 可怕的是,他越是这个样子,自己反而越想靠近。 美色当前,沈凌烟犹豫了一下,屈服道:“那我试试。” 她走到他面前,将衣服接过,一件件为他穿戴着。 两人离的极近,温热的呼吸再次缠绕。 在他晦暗的眼神与手把手的教学下,她双手伸到男人身后,为他扣上了最后一节腰封。 “走吧。”她拍了拍他的脸颊,向门外走去。 马车上。 沈凌烟累得睡在了他怀里。 楚云昭自暗格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他叩开瓶子,倒出一粒药丸。 咬在唇边,为她渡了过去。 “什么东西……”女孩迷迷糊糊道。 “补身子的。”他吻了吻她:“继续睡吧,烟儿,到了为夫叫你。” “好……” 楚云昭收起瓷瓶,眼神暗了暗,掩下一丝落寞。 对不起烟儿,我们现在……还不能有孩子。 转眼间来到了朱门前。 楚云昭没有叫醒她,抱着她走下马车,就对上了沈煜探究的视线。 想起那日沈煜的发问,他预感到这个御前统领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兄长。” 沈煜还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他面色一滞,点了点头,继而朝这边走来。 “怎么来得这样晚?是不是这个小鬼又贪睡了?到现在都没醒,真是……” 越往这边走近,他的视线越清晰。待看清两人脖颈和耳廓上的痕迹时,他声音停了,闭上了嘴。 看着他复杂的面色,楚云昭也尴尬了一瞬。 “……”沈煜移开视线,不自然道:“快进去吧,三皇子已经到了半刻钟了。你们来晚了,再耽搁下去,估计又要生事了。” 第88节 “好。” “等等。”沈煜上前,弹了沈凌烟一个脑瓜崩:“别睡了,看看到哪了!” 楚云昭:“……” 沈凌烟颤抖了一下,迷糊的睁开双眼。她张望了片刻,揉了揉额头,冲着沈煜就挥过拳头。 “又弹我!” 看着打闹的两人,楚云昭唇边浮上一抹笑意。 若沈煜与他立场相同,他又是自己王妃的哥哥,两人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可现在……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策反一个御前统领。 他毫不怀疑,沈煜肩负着将军府与镇国公府,他的立场会永远在大景,永远站在老皇帝身边。 若是不能说服沈煜,日后起事,两人必然刀剑相向。甚至……等不到那一天,沈煜就会发现他的筹划…… 他的笑意消失了,刚盈上来的幸福瞬间冲淡。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烟儿怎么办? 他娶了烟儿,是不是错了? ……可是,他真的无法放开她。尤其是五哥说要求娶她时,他的心像裂开一样,不停地告诉自己,必须要尽快迎娶她。 “王爷,你在想什么呢?”一双玉手在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他浅瞳闪烁,握住了她的手。 大殿内。 皇帝和皇后正坐在上位,下面坐了几个皇叔与皇嫂。 几人面色不虞,已是等待了许久。 三皇子和沈水瑶正不耐烦的站在原地,见他们姗姗来迟,楚云泽皱眉打量了一番。 真是不要脸,顶着一身痕迹出门,显示有多恩爱吗? 该死,今天的沈凌烟格外漂亮,那本来是他三皇子的女人! 他冷哼道:“今日是拜见父皇母后的日子,你们这般懈怠,自己看看来迟了多久?” 皇后也跟着道:“皇上,您别怪昭儿,他定是有事耽搁了,才会让各位皇叔等如此久。” 第129章 随我走 楚云昭向各位皇叔行了个礼,恭敬道:“扶光见过各位皇叔。府上有事耽搁了,还请各位皇叔见谅。” 抬头之见,他瞥见了黛莎,正坐在八皇叔身边,碧瞳幽幽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厌恶,眸光迅速移开。 果然,她以皇嫂的名义开口:“第一日拜见就来迟,果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 殿上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六皇叔看着侄儿脖颈处的痕迹,大手一挥,笑着道:“扶光啊,皇叔们都是过来人,懂你的难处,你啊,不必在意这些小事。皇兄,你说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示意新人敬茶。 待繁杂的事务结束后,皇帝封了三皇子为佑王,让他婚期过去,便接替六皇子,前往蜀中赈灾。 他希望这个儿子封王后,能做出一点功绩,堵住悠悠之口。 而楚云昭…… 宸王如今在朝中的风头太盛,需要派些闲散差事消磨时间。若他再留在京中,不免会指派些紧要任务。到时候,各个皇子之间,无法制衡。 因为宸王的前朝血统,他从未想过立他为太子,只能压制。 老皇帝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开口道:“昭儿,朕欲在汴州建一座避暑山庄,属意你为监工,你意如何?” 楚云昭眼神暗了暗:“儿臣当为父皇竭力。” “好,婚期一过,你便前往汴州吧。” “是。” 听到他要走,沈凌烟眸中闪过失落。身边的人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不要担心。 老皇帝又道:“沈将军,如今不仅是我朝将领,更是朕的儿媳,大景的宸王妃。朕以后不会轻易派你出征。你且养好这些年在战场的亏空的身体,争取早日为昭儿诞下皇嗣。” “父皇,您不必顾忌我的身份。”沈凌烟缓缓道:“若是国家危难,值用人之际,臣会自请上战场。” 老皇帝扫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而楚云昭的脸色僵住了,他抬手道:“父皇,儿臣听说京中开了一间武学堂,供年幼的京中贵族子弟习武。王妃同儿臣提过,不知父皇是否允许王妃做他们的武太傅?” 沈凌烟眸子睁大,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提了一嘴,他竟亲自请示皇上。 这事,兵部尚书便能做主啊。 可是他好像一定要皇上知道一样,在殿上亲自请示。 皇帝凝视着他,静默片刻。 宸王分明是不想让沈凌烟出征,干脆替她谋了个差事。 他一遇到王妃的事,便不顾场合的同他对着干,全然失了隐忍平静。 老皇帝叹了口气,感叹道这点和他母后一模一样,都是痴情种。 他抬起漆黑的眸子:“朕允了。” 出了宣政殿,沈凌烟终于松了口气。她一向不擅长与皇帝打交道,也不喜见什么皇叔,尤其是黛莎还在那里,眼神不善。 楚云昭牵上她的手,向着未央宫走去。 这里是母后的宫殿。不知老皇帝是因为怕殿中的毒气未消,还是故作深情给天下人看,十多年空着这殿,没有让任何嫔妃踏足。 两人停在肃穆的宫殿外,他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尘封的宫门。 院中,依旧杨柳依依,小池塘早已干涸。用金丝藤蔓编织好的秋千被风吹过,仍在摇晃。 熟悉的记忆涌入,沈凌烟眼眸颤了颤。 她想起来了,就是在这里,她和殿下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正戴着沉重的宝石发冠,独自蹲在角落里,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画。察觉到自己靠近,防备的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自己一眼就被这个模样俊俏的哥哥吸引。 年幼的自己立刻将他的树枝折成两半,将一半放到他手心,另一半自己拿着,凑到他身边。 “哥哥,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面前的人不说话,精致的小脸冷冷的,将唇抿成一条线。 “我们一起画好不好?”她在他旁边,笑盈盈道:“我可会画画了,什么狗狗、猫猫我都不在话下。” 他抛下树枝,转身离开了。 自己提着裙摆,迈着小短腿就追了上去。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烟儿!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后来她缠着他,每日与他玩耍。他也不再那么冷冰冰,带着她放风筝,好几次那风筝挂在了树上,他不用宫人帮忙,自己就想办法引了下来。 他从来不荡秋千,却推着自己荡秋千,看着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自己脱了鞋袜,在小池塘里踩水,他一开始皱起小脸,大为震惊。后来也下了水,陪着自己一起疯。 …… 思绪回笼,她看着身边的人,不好意思道:“那时候你真好,有一次我将你的发冠解下,放在手里玩。后来被你父皇发现少了一颗珠子,训斥了你。你都没有生气,后来还是继续给我玩。” 身边的人轻笑一声:“不是我脾气好,是那发冠实在太重了,戴着难受,给你玩正好。” “啊?” 楚云昭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喃喃道:“那时的我真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小孩,心里全是事。若是你不来,我可能撑不过那几年。” 她凤眸颤了颤,手触上他散落在自己胸前的发丝,吻住了他。 唇瓣相贴,柔柔的蹭着,不含任何情欲,却像是把对方融进身体里。 吻闭,薄唇离开了香甜的女儿香。将她拥在怀里,对着宫殿默道: “母后,如今我与烟儿终于找回了彼此。这一世,无论到了何种地步,我都不会放手。 我爱她更甚过我自己,她是我万古长夜中,唯一的月光。” 马车行驶回了王府。 楚云昭将她抱下来。 “你干嘛总是抱我,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乖,烟儿。”他附在她耳边:“我怕你疼。” “什么疼?” “……走起路来疼。” 沈凌烟面色瞬间染红,捶了他一拳:“不许瞎想,把你脑子那些东西都忘了!” “你让为夫怎么忘?”他蹭了蹭她的鼻尖,亲昵道:“我不能忘。我还要记得,烟儿喜欢什么……” 他剑眉微挑,在她耳边低语着。 “你好坏!”她脸色通红,玉手捂住了他的嘴。 随即她想起什么,撅了撅嘴:“不过你都要走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男人浅瞳含笑,低低道:“烟儿,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去汴州?” “嗯?” 第89节 “父皇给我看了图纸,建好后山庄景色甚好。”他顿了顿,哑声道:“上面有温泉,到时候我们可以……” 第130章 不想让你出征 “可以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轻咳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尖。 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沈凌烟蹙了蹙眉。 “我不去!” “烟儿竟然拒绝我?”他眉心皱起,做受伤状。 “你不是替我谋了个差事吗?我每日要去学堂,怎么跟你去?” “那不过是个闲散差事,你跟我走,我让兵部的人替你几个月。” 沈凌烟撇了撇嘴:“既是闲散差事,你还在父皇面前提起,求他做主?如今又觉得可有可无了,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她又道:“不行,既然应下了,我就得做好。我在京中等你,你自己去吧。” 男人将唇附在她的耳尖,轻哄道:“王妃,不要这么着急拒绝嘛,再考虑考虑。” 好闻的檀香气熏染,让她耳尖泛红。 楚云昭喉结一动,将她牢牢地抱紧,走入了府内。 “放开我,这么多下人看着呢!”她挣扎道。 “不放,除非你答应跟你的夫君走。” “我不去,你快放开……” 下一秒,她的唇被强势的堵住,清冽的男人气息包围了她。 “唔……”她再也说不出话,闭上凤眸,沦陷在一片檀木香中。 男人锐利的浅瞳睁着,唇上的力度不断加大,抱着她向卧房走去。 家丁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侧过头去。 心中暗道王爷也太粘人了,以后的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每日看着这些、听着这些,他们都不敢守夜了。 楚云昭将门一脚踹开,又迅速关好。 他将她抵在墙上,唇又贴了上来,长驱直入,不断吮吸着舌尖,引起阵阵异样的战栗。 他哑声呢喃道:“跟不跟我走,烟儿?” 少女从狂热的吻中抽出一点空隙,双眼含着水光。 “我考虑考虑……” 面前人浅笑了一下,揽在她细腰上的手开始用力,惹得沈凌烟腰上一阵酸麻,险些嘤咛出声。 “这么敏感?” “只是不太舒服。”她低着头,小声道。 “不舒服?”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她,迷蒙道:“我帮你舒服。” 附在背上的手下移,从短衫里伸了进去,大手滑过腰间,向上抚摸着。 所经之处,燃起点点星火,让她热的厉害。 “不要……” 那手仍未停下,大力抚上背部的肌肤,待触及深深浅浅的伤痕,他的指节顿了顿。 薄唇离开了柔软的唇瓣,晦暗的看着她。 炙热的温度骤然离开,沈凌烟迷茫了一瞬。而后她感受到了身后的手掌,带着僵硬的停顿。 她的眸光黯淡了:“很丑是吗?一点都不光滑。” 眼前的人浅瞳颤了颤,没有答话。他剑眉蹙起,眼神不明的看着她,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欲言又止。 看他如此反应,沈凌烟的心沉了下去,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她背过身,凉凉道:“你要是嫌弃,就不要碰我了。”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她眸中含泪,欲推门而去,身后的人猛地将她抱起,走向床边。 “放开我!让我走!” 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任由她将拳头捶在身上。 男人将她放在床榻上,将她乱动的手举过头顶,吻着她面上的泪珠。 “我心疼你还不及,怎么会嫌弃你。你可知,我为何在大殿上为你谋闲职吗?” 少女黑瞳闪动,摇摇头。 他揽着她的细腰,将她转了个圈,趴在床榻上,而后倾身覆了上来。 修长指节触上她的前胸,摸索着解开她的衣襟。 衣衫褪下,上身只余一件肚兜。 “你、你做什么?”她羞红了脸。 微冷的指尖抚上她薄薄的背,轻柔的摩挲着陈旧伤痕。 或刀伤、或剑伤,有些痕迹轻,有些却能看出,当初伤的极深。 “有点痒……”她咬着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要在大殿上为我谋了这个职位。” 男人微凉的唇贴在了后背伤口处,温柔的吻着。 “大殿之上,你对父皇说,你要出征。可……我真的不想让你去战场了。” 他不安的继续道:“在南疆,我亲眼看见军队一路风霜,死伤惨重。你被那外族将领挑衅,一剑刺穿肩膀,染上剧毒。我还看见……看见你落入深渊,奄奄一息。 战场上太残酷,我不想我的烟儿去。原谅我,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沈凌烟长睫颤动,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他。 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偏执与阴鸷,像是“其实……” 她未说完,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王爷,来信了。” 楚云昭腰上的手更紧了些,他抱着她走向床边。 他将她放在 第131章 襄王约见 她在房间翻找着,将所见的木橱、小隔间、床下都找过了,甚至将桌上的花瓶左看右看,没看到半点陶罐的痕迹。 她思索着,按照楚云昭的习惯,应该是将东西放在暗格里。 这房间她知道一个暗格,便是他昨日叩开那个。 她学着他平日的样子,跪坐在床上。用指节敲击暗格区域,半晌,也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拔下头上发簪,一点点划过暗格区域。将耳朵贴紧墙面,仔细听着响动,寻找突破口。 另一边,楚云昭同关烬来到了书房。 他递上一封厚厚的信和一个绸缎包裹。 楚云昭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是一对镶嵌白玉的同心锁,精致而漂亮。上面是漂亮的行楷: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讶异了一瞬,抬头看关烬。 关烬笑道:“公子,这是襄王殿下听说您大婚,送来的。” 他的手抖了抖。舅舅一向不看好自己和烟儿,怎么会送贺礼来? 他将信打开,上面写着: “昭儿,舅舅听说你即将大婚,可惜不能赶到现场。 对这门婚事,我多有劝阻,想必你也明白其中的利害。 从听说这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安。 但你舅母告诉我,你如此做定有你的理由,来日之事谁也不可预测,若是连眼前人都抓不住,看着她走向别人身边,才会追悔莫及。 我想着,确实有些道理。舅舅也知道你不是任性的人,应该有你的考量。 此事我不再管了,后路如何,且看天命吧。抛开其他,你们也经历了不少才走到一起,舅舅唯有送上祝福。” ———— 看到这里,楚云昭喉头发紧,剧烈的咳嗽起来。 关烬忙倒了杯水:“公子,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浅酌了杯水,继续看下去。 “对于你上次的信件,舅舅看了数遍,你母亲的事我心里有数了。 我没想到他真的无情至此,连你母亲也不放过。这些年,他还一直面对世人作深情状,死后百般利用三妹。 就连我住的这穷乡僻壤,百姓们也皆以为当今皇帝是个痴情的。 皆道先皇后乃前朝公主,老皇帝仍力排众议,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她为后。先皇后去世十余年,仍空着宫殿,真是专情之类的言语…… 世人皆道他痴情,忘了他覆灭我朝,杀害我朝众人之残忍无情。 这几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伤心之下更多的是愤怒。 思来想去,我接受你的建议。但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你和三妹,为了我朝。 第90节 昭儿,你说的半年为期,我认为太仓促。有些事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我们面议。” 合上信件,楚云昭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激动。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立刻拿起宣纸写了封信。 “送给襄王,告诉他,我们汴州见。” “是,公子。” 他指节敲着桌案:“要安插进吏部的人,到京城了吗?” “已经到了,均安排了假身份。” “嗯,吏部如今缺人缺的厉害,皇帝特意开了吏部应试,两周后,这应试一开始,我们便有了极好的机会。” …… 卧房里,沈凌烟仍贴在墙上,认真地用簪子敲着暗格。 身后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叫她吓了一跳,慌忙收起簪子。本欲转过身来,膝下一滑,重重的摔倒了在床上。 “没事吧?”他快步过来,将她扶起。 “我没事。你议完事了?” 楚云昭不答,问道:“你方才拿着簪子,在暗格前做什么呢?” “啊,我、我……” 她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回答。 楚云昭思索了一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带到暗格前。 “烟儿,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少女眼神亮了亮:“我会记住的。” 他带着她的指节,轻扣了几个方位,暗格瞬间打开。 这暗格占了半个墙壁,镶嵌着许多寒玉隔板。 每层隔板上都整整齐齐,摆放着不一样的东西。上面几层是一些散着寒气的玉匣子,透明可见里面的蛊虫。 下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最后一层放着一些典籍。 没有陶罐和竹简,看来在别的地方,待他走后,自己去府上别的地方找找…… 楚云昭没有看见少女轻转的眼珠,他将她揽在怀里,径直拿了一个藕粉色的小药瓶。 “我帮你吧。” 她迷茫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要帮我干嘛?” “帮你上药呀。”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这是我今早给你涂抹的药膏,你不是在找它吗?” “啊?谁说在找这个了?” 想起今早的记忆,她的脸红了,一直刻意忽略身下的不适感,也涌了上来。 “那你在找什么?” 她心虚道:“我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这暗格如何打开。” “以后可以直接问我,为夫会告诉烟儿。”他蹭了蹭柔软的面颊,眼睫低垂道:“那里还疼吗?我帮你上药。” “不、不需要,不疼了。”她脸红道。 “真的?”男人浅瞳凝着她。 “嗯。”她点点头。 “好,那你休息吧。”他作势要站起身。 “不要!”她下意识的扯住了他的衣角,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你怎么能走呢?你应该留下来陪我。” 其实很不舒服,腰也酸得很,这些都怪他,而且窝在他怀里会好受一点。 他轻叹了一声,将她往上颠了颠,坐的更近些。 “明明小脸都白了,还说不疼。你又看不到,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上药?” 女孩眼睫颤了颤,垂下了头。 “我害羞嘛,你就那样……看着,我觉得好奇怪。而且我怕你……怕你再……” 听着她踌躇的话语,男人的耳尖一点点变红。 他轻咳一声,开始解她的衣裙。 “放心,今日先放过你,我不会再……了。” 衣裙散落,他将她平放在床上,低头为她上着药。温热的呼吸打在大腿根处,引起阵阵的战栗。 她双手抓着床单,忍过一声又一声要溢出口的嘤咛。 许久,那人手上的动作停了,打在腿侧呼吸却越来越重。 她睁开凤眸去看他,只见仍他头低低的在那里,面色泛红,看不出眼中情绪。 “你还不起来吗?”她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下。 那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莹白脚腕,用力嵌住。 第132章 共浴 他的动作强制又暧昧,让她颤了颤。 “你做什么?” 下一秒,腿根处烙上了一个炙热的吻。 腿间敏感,她忍不住婉转出声。 “扶光哥哥……” “我在。”他的唇继续移动着,带着灼热的温度,吻遍了她修长光洁的腿。 “不要,我还没沐浴……” 她强撑着起身,用力推开他,将亵裤穿好。 面前的人发丝微乱,眼尾薄红,薄唇上泛着点点水光。 他怔了怔,迅速下床洗了把脸。冷冷的冰水打在面上,终于清醒了。 “我去叫水。” 须臾,丫鬟们抬着一桶热水进门,放在屏风后,迅速退了出去。 沈凌烟走到屏风后,脱着身上薄薄的衣衫。 脱到一半,想起房中还有另一个男人,她的手一滞。 随即想到反正什么都看过了,而且那是自己的夫君,她复解开衣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晚风吹动,掀起纱帘后倩影绰绰,她撑着桶壁,一双雪白的长腿缓缓迈入木桶。 身后,一双浅瞳逐渐染上血色,坐在床边,透过屏风空隙,凝着这边。 浴桶上面漂浮着粉色花瓣,散发着阵阵香气。她撩着水花,让它从身体上顺流而下,沾染了些玫瑰花瓣在身上。 一天的疲惫减轻了不少,身上的酸痛也少了。 她捻起一瓣花瓣,在手心看了看,闻了闻。果然这花瓣被药材熏染过,是专门解乏的。 这是才为他调理身体时,给他的方子,可以说是药浴了…… 突然,身后传来下床的声音。 随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沉的檀香气近了。 他一身月牙色锦袍,腰间坠着玉佩,清雅俊秀的脸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正垂染着血色,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眼角的小痣极为惑人。 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捂住了半露的胸前。有些害怕,却隐隐的有些期待。 “你要做什么?” 《稍后补全》 那边太医正在为楚云昭诊治,皇帝对沈煜道:“此次寻得皇儿多亏了沈将军,沈家不仅世代为朕守边关,还为朕排解内忧,朕定要好好嘉奖沈府。” “陛下言重了,这都是小妹的功劳,昨日她遇到贼人横行,拔刀相助,不想碰巧救下九皇子。” 闻言,皇帝这才分出眼神给到沈凌烟:“辛苦你了,沈爱卿。” 沈凌烟上前,朗声道:“皇上,臣有一事禀告。昨日臣遇到那贼人时,他手段肮脏,出手狠辣。目标只是九殿下一人,臣怀疑有人早已洞悉皇子一事,先派人追杀侮辱,最终目的是致九殿下于死地。” 寂静了半晌,老皇帝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漆黑的眼眸低垂,幽幽道:“朕知道了,朕会派人去查,此事先不要声张。” 看着他额头的青筋凸起。女孩咬了咬唇,慢慢靠近,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颤,哑声道:“烟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她面色红的要滴血,还是道:“烟儿看你难受,想帮你。” “不行,我说了,今日不动你了。” 沈凌烟摇摇头,攥紧了拳。 “我可以用这个。” …… 烛火摇曳,一室涟漪。 结束后,他用湿棉帕仔细擦着她的手。 待将手指一根根擦净,她的面庞早已红的不成样子。 第91节 第133章 你想做太子吗 沈磊哑口无言,悻悻的低下了头。 沈老太君亦觉得丢人,将拐杖敲在沈磊身上,怒斥道:”即刻将于香梅给我赶出去,将军府中容不下这样的人!” “可是,香梅还没出月子……” “啪——”一声,一掌震碎了沈磊的发冠,镇国公面色如寒冰。 “既如此,老夫便一掌了结了她!” 沈磊捂着脑袋,急急道:“不要,岳父大人!我现在就将她赶出去!” “晚了!老夫现今只想为女儿报仇,杀了她!你不动手,就勿要再拦着我,休怪我不顾情面!” 眼见镇国公要冲出去,沈磊道:“岳父大人,我不杀她,是顾虑到宸王啊!” 猛然被提及,楚云昭一怔,桌上的人纷纷看向自己。 而镇国公的脚步也停了,他回过神来:“沈磊,什么意思?这关宸王什么事?” 沈磊道:“岳父大人,于香梅死不足惜,但她的女儿沈水瑶如今嫁给了佑王,若您今日在府上打死了她的母亲,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镇国公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老夫会怕你的小小庶女吧?即使她叫来了佑王,老夫照样与他对峙!” “岳父,您在朝中多年根基,威震一方,当然不怕。”他话锋一转:“可您现在的身份是宸王的外祖岳父,若您如此,怕是会让佑王借机发难……万一,将事情闹大,变了走向,连累了宸王殿下就不好了。” 见镇国公拧眉,他趁热打铁:“您也知道,陛下最不喜党羽之争。而佑王一向与宸王对着干,若他借此机会,上升到陛下那里,编排您与宸王的一些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父亲纠结,林语嫣思索了半晌,起身道:“父亲,沈磊说的也有道理。于香梅死了便死了,若是引起什么事就不好了。” 沈磊一喜,他没想到林语嫣竟帮他说话。 下一秒,林语嫣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不是废了于香梅姨娘的身份,要将她赶出府吗?那么她也就和你府上没有干系了。她原本就是我的丫鬟,那么今日,我就直接将她带走了。” 沈磊眼瞳睁大,咽了咽口水。 他原本想将于香梅赶出府,秘密给她安排个住处,养在外面。 如今……林语嫣这一席话,让他根本无从插手。 他额头冒汗:“语嫣,你是想将她如何?” 林语嫣皱眉:“丫鬟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伺候主子。你以为我我想做什么?” 沈磊还欲说什么,镇国公开口打断道:“于香梅如今和你没有关系了,依旧是我镇国公府的丫鬟,要她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过问!” 他怒目圆睁,叫沈磊悻悻的闭上了嘴。 沈老太君打圆场道:“亲家公,那人你们带走,随意处置,只要留她一条贱命,别连累烟儿和宸王就成。好了,亲家,今日大喜的日子,咱们别说这些晦气的人了,都来喝酒吃菜!” 镇国公点点头,转过身不再看沈磊。 当初自己是眼瞎了,才会答应将独生女嫁给这个畜生。现在想想,沈磊对女儿不忠早有端倪。 所以他一直密切注意着,宸王对外孙女的举动。还好,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宸王对烟儿可谓真心不渝。 看着般配的外孙女与孙女婿,他舒了口气。 “宸王殿下,家中积攒下的烂事,今日让你见笑了。” “外祖岳父哪里的话。”楚云昭斟满一杯酒,递给镇国公:“您且消消气。” 镇国公接过酒,思量着道: “听说陛下要指派你去汴州?” “是的,父皇要我两个月后,赶赴汴州,监工避暑山庄。” “这么快?“镇国公眼睛眯了眯。 这陛下,刚大婚不久,就指派宸王离京,还是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是……有意打压宸王啊。 “我带了几坛美酒,落在马车之上了。宸王,你随老夫来。” 楚云昭默了默,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僻静处。 镇国公捋着胡子,幽幽道:“扶光,你儿时,你母后与我女儿交好,我也曾见过你数面。如今,你与烟儿定亲,更是亲上加亲。有些话,我想直接问问你。” 楚云昭心头一震,拳头兀的握紧。他闭上眼,咬牙道:“您但问无妨。” “你,有没有意登上太子之位?” 苍老的声音,带着正色,响起在耳边。 浅瞳震了震,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镇国公发现了他的计划。幸好不是。 他立刻摇了摇头:“扶光从没有过此想法。” 镇国公眉头一皱:“你当真没有?” “没有。” “哎——”苍老的叹息声响起,镇国公喃喃道:“可惜了,我还以为你有此种想法。毕竟我朝颓势已久,而年轻的皇子中,佑王心思淫邪,能力平平。 献王身子骨差,风一吹就倒。六皇子更是个散漫皇子,至今还未封王。而你,毫无疑问,最为出众。甚至远在几人之上,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外祖岳父,您同扶光讲这些,是何意?” “你真的对帝位毫无兴趣?老夫是觉得,你若去争,必在他们之上。将来大景也有救了。” 楚云昭敛了敛目:“没有。” “老夫可以助你。”镇国公掷地有声。 “……”楚云昭眼睫垂着,盖住了晦暗的桃花眼。 镇国公对他,有如亲外孙。他做此承诺,只要自己答应,国公必会竭尽全力帮自己。他不仅是为了烟儿,更意在光复大景。 只可惜,自己让他失望了。 他的愿望,与他背道而驰。 他艰涩的摇了摇头:“国公大人,扶光是个俗人,只想安稳的过完此生。帝位与我而言,不甚重要,我没有过此想法。” 镇国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孩子,你再考虑考虑吧。这些日子以老夫对你的观察,老夫斗胆说一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储君之位,就连当今圣上,也不及你。” 他拂了拂袖,离开了。 楚云昭静默了片刻,也跟了回去。 …… 两周后。 一大早,沈凌烟从床上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回想起睡梦中他耳边的低语:“烟儿,今日是吏部应试的日子,我先走了,醒来记得吃药。” 她揉了揉酸胀的腰,坐起身来。 昨夜他又折腾到很晚。自从成了婚,她可是怕了他了,每日像是不知疲倦一样。若不是他那小瓷瓶里的神奇的药膏,自己都下不了床了。 看着他放在桌上的小药丸,她打了个哈欠。 每日早上都让自己吃这个,说是那蛊毒余毒未排净,仍需服药。她拿起小药丸,好奇的查看起来。看来看去,这好像是一种南疆秘药。 她看了看天,也未看出什么,打算将其捏碎看看。 这时,门外传来红菱的敲门声:“王妃,校场那边让您去一趟呢。” 她手一抖,药丸掉在了地上,圆溜溜的滚到床下去了。 第134章 校场诊脉 她下床找了片刻,眉心蹙起:“算了,少吃一次应该没关系,不找了!” 匆匆洗漱、梳妆后,她换了一身戎装,前往校场。 校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均是京中贵族子弟,上至而立之年,来习武强身,健壮体格。下至几岁孩童,志在将来远赴沙场,为国效力。 她持了把红缨枪进来,英姿飒爽,吸引了不少目光。 今她每隔四日便会来校场一次。今日,校场中格外安静,没有前几日的喧哗。她心感奇怪,四处看了看。 身后传来一道矜贵的男声:“宸王妃,别来无恙。” 她侧目而去,发现木椅上坐了个长相俊秀、气质矜贵、面色苍白的男人。 “六皇子?”她讶异道。 随即她眨了眨凤眸,不,这不是六皇子。 她试探着开口:“五哥?” 楚云之笑了一下:“你们夫妻俩,真是试探的语气都一样。” 她怔了怔:“五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五皇子身体极差,都不怎么出门。 可是这个人定也不简单。上一世,三皇子登基后,同太后商量了一日事宜。 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杀了他和淑妃。 他不是个单纯的、养在王府的病秧子。 “父皇让本王来校场观摩王妃教学,顺便强健身体。”楚云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她道。 一双狐狸眼中透着点点的光,让人猜不透。 沈凌烟有些忌惮他,点点头,就没再搭话。 …… 枪法课持续到傍晚,方才结束。 期间五皇子喝了一碗参汤,方才挺拔的坐在那里。 第92节 校场上的人渐渐散了,她收好枪,也要离开。 楚云之叫住了她。 “九弟妹,哥哥想知道,你是如何治好九弟的腿的?” 凤眸颤了颤,没有回答。 他是如何知道,楚云昭的腿是自己治的? 献王见她不答,又道:“九弟妹,既然你不想说,哥哥不会逼你,也不会将你与九弟早就有来往的事说出去。 今日我来,只是想让你为我诊断一下,我这病如何了?” 沈凌烟思量了一下,蹲在他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腕上。 献王的脉象很乱,不似一般人,好似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切断了一样。 他这病不是天生的,是后期的。 “五哥,你是不是小时候,遇到过什么骇人的事,伤了心脉?或是误食了什么毒药?” “你就看看,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楚云之淡淡道。 “你再活两年不成问题。” 楚云之低低笑着:“两年?弟妹,你还真是心直口快。那些太医支支吾吾瞒着我的话,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他抬起头,狐狸眼看着她:“我的病,你能治吗?” 沈凌烟蹙眉:“你的病很奇怪,而且年岁太多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恕我无能为力。” 她说的很直白,一点都不把他当成一个王爷。楚云之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弟妹,你就算骗骗我又能怎样?”他摩挲着下巴:“本王知道了,原来九弟喜欢这样的。” “烟儿!”身后传来楚云昭沉沉的声音。 沈凌烟一颤,将手从献王腕子上移开,在那一瞬,楚云之塞给了她一张纸条。 她皱了皱眉头,将纸条攥紧。 楚云昭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他看着楚云之,冷冷道:“五哥,你身子不好,都下不了轮椅,来这校场做什么?” “九弟,别说话夹枪带棒的。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来校场看看罢了。”献王也不恼,瞟着他道。 楚云昭没再理他,揽着沈凌烟的腰,将她打横抱起,踏上马车。 “他对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欺负你?”他急急道。 “没有。他能欺负我什么呀?” “那你和他里那么近,是在做什么呢?” “他让我给他治病,我就诊断了一下。不过他的病太奇怪了,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跟他讲明白,我治不了。” “嗯。”楚云昭点点头,摩挲着她的青丝:“以后遇到他,不要理他。他说的话也不要信,这个人很危险。” “噢,好。”沈凌烟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手心有些出汗。 “今日吏部应试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很顺利。”他顿了顿,看着她道:“给你留下的药丸吃没吃?” “……吃了。” 他剑眉微拧:“真的?没骗我,烟儿?” 她硬着头皮道:“当然没有骗你,我一醒来,立刻就吃了,生怕那蛊毒再复发。” “嗯。”楚云昭点点头,手附上她的小腹,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马车转眼行驶到了宸王府,楚云昭送她回卧房,就去书房处理事务了。 她趴在床上,将袖中的纸条拿出,一点点展开。 上面写着:“小弟妹,你夫君的那些死士,你真的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沈凌烟眉眼蹙起,黑瞳闪了闪。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些死士,是从苗疆带来的,难道不是用来保护他自己的吗? 献王特意备了这纸条给自己,这是想说什么呢? 她坐起身,来到桌案前,反复看着这张字条。 第135章 不许和男人说话 他是……想让自己怀疑这些死士,对宸王不忠? 若是自己没见过前世,在楚云昭走投无路之际,那些人跟着他起兵造反的情形,也许会怀疑一下。 但她亲眼所见那些人的忠诚,断不会相信这挑拨。果然这五皇子的话,不可信。 她立刻下床,点燃烛火,刚要焚烧掉纸条。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推门声。她手一抖,纸条落在了地上。 前方有桌椅挡着,她捡起纸条,藏在袖中。 殊不知男人早已看在眼里,浅瞳微沉。 他敛了敛目,向她走来,牵着她的手坐在床上。 “烟儿,跟你讲一件事,一个半月后,也许不能带你去汴州了。” 沈凌烟愣了愣,心里染上一丝失落。 “为什么呀?成婚那日,你不还缠着要我去吗?”她垂下头:“你烦我了吗?” “别瞎想,我怎么会烦你。” 他轻叹一声,将她带进怀里,轻吻着她的长发。 她垂下头:“那你怎么不让我去了呢,我都考虑好了,要跟你走呢。” “有些事要处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薄唇落在柔软的脸颊:“我很快回来,你在京城等我好不好?” “可是你走了,我会……我会无聊。” 其实她想说,可是你走了,我会想你。 “我会很快回来的,也会每日给你寄来信件。若是你实在想我,就告诉我,汴州离京城不远,我空出两天回来看你,好不好?” 沈凌烟蔫蔫的点点头。 薄唇印上了她的耳尖,吹了口热气。 她面红了,躲开那酥麻的感觉。 男人笑了笑:“烟儿,这些日子,你每日在府中找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你有千里眼吗?” “你高看你夫君了,我没有千里眼,但你在府上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我。”他笑着:“何况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家丁们肯定要告诉我呀。” 沈凌烟嘀咕道:“叛徒,叫他们不要说,还是说了。” 他伸出舌尖,吮吸着她的耳垂。 “告诉为夫,为夫帮你找,好不好?” 耳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她面颊发烫。“我说什么,你都会帮我找吗?” “当然,烟儿想要的,我遍寻天地也会找到。更何况,就在这府上呢?”他哑声道。 “那……”她拉开急色的男人,正色道:“你能告诉我那竹简在哪吗?” “什么竹简?” “就是你从苗疆带回来的竹简呀,装在陶罐里的。” 楚云昭眯了眯眼睛:“烟儿,你几次跟我提起,到底要那做什么?” “我想看看,可以吗?” “你不能练蛊。”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 “我对天发誓,我可一点都不想练。你不要这么凶嘛。我只是好奇,想看一下。你不是说,什么事都答应我吗?”沈凌烟拉着他的衣袖,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你是要在上面找血祭之术吗?” 沈凌烟怔了怔,凤眸闪着光:“你这是要直接告诉我?” “不。”楚云昭顿了顿:“这些竹简其实我没有带回。如今还在苗疆,若是你想看的话,我派死士将竹简运送到京城。不过他们最近不在苗疆,一来一回可能需要几个月。” 女孩惊喜万分,上前吻了一下他的薄唇:“好,那我便等着。到了你不许藏起来哦。” 香软的触感贴上,楚云昭喉结滚动,大手揽过她的腰,倾身将她压在床上: “不会。只要烟儿答应我不练巫蛊之术,为夫全给你看。” “不仅竹简,连我,你随时都能看。”薄唇吻上她的柔软:“为夫只给你一个人看。” …… 深夜,房间里的动静终于停了。 待男人抱着她清理完身体,沈凌烟立刻累得睡了过去。 黑暗中,琥珀瞳静静地看着她,轻声下床,找出她的衣衫。 须臾,他从里面翻出一张烧了一半的字条。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小弟妹,你夫君的那些……” 他眉心一跳,即刻披了件外衫出门。 冷冷月光下,他疾步走到了后院一间房,推门而入。 第93节 关烬见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刀。 “公子,出了什么事?” 楚云昭咬牙道:“去汴州之前,我们尽快暗访一次献王府。” “公子,您……要杀了献王?他又做什么了?” “他太危险了,会坏了我们的事。我不确定他知道了什么。” “公子,可是现在死一个皇子,朝堂必然动荡,皇帝也会严查。正值变动之际,且吏部的人刚进去,难免打草惊蛇。我们冒的风险极大……” 楚云昭眼神锐利:“那就要他“病情恶化”,每日昏睡在床上。” …… 一个半月后。 楚云昭出发那日,春日的暖阳洒在宸王府。 马车上。 沈凌烟钻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沉沉的檀木香,不舍得放手。 “你真的不要带我走?我很乖的,不会打扰你处理事物。你忙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书,给你沏茶,给你缝衣服。”她顿了顿,凑到他的耳朵旁,脸红道:“你不忙,我还可以给你暖被窝,保证给你暖的又香又热。” 男人呼吸变得粗重,扣紧她的细腰。 “烟儿,你可要折磨死我了。” “是你折磨我才对吧。我们骤然分开的话,你难道不会想我吗?”她愤愤道。 “我当然想你。”楚云昭思量着道:“好了,烟儿乖。等要事处理完了,我就派人把你接去好不好?” “哼。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什么时候来接我。” “很快的。”他嘱咐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小心。在校场不要和男人说话。” “校场都是男人,都是我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不和男人说话啊!” 楚云昭扶了扶额,他现在极其后悔,让她去校场任职。 “那你多教教小孩子,那些大孩子或者年弱冠的、而立的你离他们远一些。 上次我去,就觉得那个安家世子对你不怀好意,总是蓄意接近你。还有那个京兆尹家的公子,你是没看见,你一讲话,他就愣愣的看着你。还有那刚十五岁的礼部尚书儿子,明显就是……” 第136章 去汴州找他 沈凌烟抬手捂住他的嘴:“又来了……那个安家世子是问我问题,京兆伊家的小公子是开窍晚,学的格外认真罢了。至于礼部尚书的儿子,我都没有印象。殿下,你好啰嗦。” 楚云昭剑眉蹙起,大手揉着她的腰,极近占有欲。 “你就是傻瓜,什么都不懂。我要说的不止他们几人,还有好多人,比如献王,你都得提防。” “好、好。我是傻瓜。那从今以后,我沈凌烟除了夫君谁都不理,所有男人在我面前都是云烟,我看不见,好不好?”她补充道:“除了哥哥和外祖父。” 楚云昭低低的笑着,吻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染上了香甜的雪松香。 揽在女孩腰间的手渐渐不安稳,大力揉着。 “怎么好像长胖了?” 沈凌烟面色一红:“你说谁胖!” 大手捏了捏敏感的腰侧,一声嘤咛泄出口。 她全身发软,手臂脱力的搭上他的肩。 男人修长的手指未停,掀开她的短衫,向上游走着。 微凉的手指,却掀起炙热的热潮。 “这里也胖了。” “大白天乱摸什么,我没胖!”她的面色绯红,无力地推着他结实的胸膛。 修长的手指从衣衫中退出,解开了她的领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他眼眸渐沉,温柔的吻上了她的锁骨。 而后重重吮吸着,烙上一个极其绯红的痕迹。 感受到他的变化,沈凌烟呼吸有些重,她小声道:“你现在要吗?” 琉璃般的琥珀瞳闪动,他凝视着她。 片刻,男人摇摇头,压下眼中的血色,轻蹭着她的脸颊。 “等我回来。” …… 翌日,沈凌烟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小姐、小姐。淑妃娘娘让您去看看献王呢。” “淑妃?”沈凌烟揉了揉眼。 待到了献王府,府内萦绕着肃然的气氛,房前跪着众多太医。 她心下大概明白了,这是献王出事了。 一进门,淑妃急急的冲过来:“宸王妃,听说你也曾是医仙的徒弟,请你看看云之!” “淑妃娘娘,我只随师傅学了皮毛,还不及师兄。您还是请太医来诊治吧。” “这些饭桶无能为力,说什么病情恶化,被我逐了出去。也就是你师兄,保了我儿的一条命。” 淑妃继续道:“可是他一直不醒,实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做娘的心里着急,想着你或许能帮上忙……你就看看他吧。” 一向端庄的淑妃眼中含泪,发丝凌乱的贴在面上。沈凌烟眉心动了动,掀开帷幔。 李祁正跪在里面,见她来,肃然的朝她摇摇头。 床上的献王好像睡着一样,距离上次见他又瘦了几分。她将手搭在他瘦弱的腕子上。 “献王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昨晚用过饭后,云之觉得浑身乏力,就睡下了。今早就成了这个样子。” 半晌,她又掀了掀楚云之的眼皮,观察着他的瞳色。 “……这确实是病情恶化的症状。” 淑妃手抖着掀开帷幔,泪水滚落:“那云之,还能活多久?是不是快……” “这个娘娘倒是不用担心,殿下几道重要的脉并无恶化。之前寿数如何,现在还是如何。只是昏睡而已。” 淑妃松了口气,擦着泪:“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沈凌烟犹豫着:“总能醒来。” 淑妃眼睫颤了颤:“李祁,你说呢?” “臣的看法和宸王妃一致。”李祁顿了顿:“臣会每日为献王施针,争取王爷早日醒来。” 淑妃叹了叹,没再说什么。 …… 一个月后。 沈凌烟从校场回来,就坐上了前往汴州的马车。 楚云昭走的这半个月里,献王病情恶化,每日昏睡在了床上,没再来同她说些奇怪的话。 佑王也远去了蜀中干旱之地,带走了沈水瑶。听说两人正在闹脾气,每日苦不堪言。 在宸王府,她来去自如,每个人都对自己很好,还有嘉儿陪自己玩。 自己也时常去国公府,母亲和外婆经常备些各种点心和新奇玩意,迎着自己。哥哥也时常来王府,一来就是半天,时不时还在王府中陪她转悠。 可是那个人不在,她渐渐地,每日吃的很少,睡也睡不好。 书信已经不管用了,她心里只想着,要见他一面,她好想他。 马车颠簸,她的面色有些白。 “小姐,您近日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紫莹关心道。 “我没事。”她摇摇头:“到了汴州就好了。” 紫莹点点头,拿过一碟糕点递给她:“小姐,吃点广寒糕。这是王爷临走前,特地嘱咐宫中御膳房,每日给您送的。” “好。”沈凌烟接过糕点,轻咬了一口。 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手中的糕点变得索然无味。 她将广寒糕放在一旁,没再动。 “小姐,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怎么不吃了?” “我不饿。”沈凌烟叹了口气:“紫莹,你说我们瞒着王爷去,他会不会吓一跳,把我们赶走呀?” “怎么会,小姐。您别开玩笑了。”紫莹摆摆手,随意道。 “我没有开玩笑。” 见沈凌烟表情严肃,紫莹讶异道:“王爷这么爱小姐,见了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小姐,您怎么会这么想?” 小姐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心思简单,从不多想,这不像小姐的风格啊! “我也不知道,最近吃不下,也总是胡思乱想。”她看着窗外:“应该见到他就好了。” 紫莹撇撇嘴,果然新婚中的女人,总是爱想东想西。 就连一根筋的小姐,也沦陷了。 …… 马车行驶了两日,到达了汴州。 第94节 沈凌烟打开车窗,向外看着。 几个月不见,水乡的景色更加美丽。 杨柳依依,到处是盎然的春意。河畔边,商贾成列,街上的行人众多,青衣罗衫,繁华不已。 上一次她和楚云昭路过此地时,他们还未互通心意。 那时,她只是觉得楚云昭对自己真好,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一转眼,自己已经嫁给他了…… 第137章 你想要吗 马车悠悠行至了避暑山庄,山庄的进度很快,已经修了许多楼阁,景色宜人。 一下车,她就看到了关烬,他正在山庄门口指挥着修建入口。 关烬似是感觉到后方有视线,立刻回头。 他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立刻奔上来前。 “王妃,您怎么来了!”他挠了挠头:“王爷这会不在山庄,出去挑选石柱的材料了。不过,也快回来了……我去叫他!” “不必。“沈凌烟摆摆手:“我等他,先带我进去吧。” 工匠们一听这称呼,纷纷侧目过来。 他们想看看,让宸王殿下日日寄信,挂念不已的王妃,是长什么样? 随着她进门,众人纷纷眼眸睁大。 只听说宸王妃是个女将军,还以为带着肃杀之气。未曾想长得这般娇艳漂亮,一双凤眸流转,气质意外的明媚。 一路上,关烬瞪退了那些偷看的工匠,将沈凌烟带到公子的卧房。 这里的卧房并不大,却极其雅致。 室内清光明亮,榻上锦褥帷帐素净雅洁,浸染着檀木香,上面摆着两只玉枕,钴蓝色刀扇被展开悬挂于床头。 床对面是一张紫檀书桌,上面堆放着成列的的案牍,繁复而冗杂。 沈凌烟坐在床边,轻抚过他睡过的床榻。才发现两只玉枕中,其中一个是自己在王府枕过的,怪不得找不到,原是被他带到了这里。 沉沉的檀木香让她心下安定了不少。 “舟车劳顿了两日,帮我送一桶水来吧。” 关烬眼珠转了转:“王妃,后方昨日才新建好了一池温泉,里面引得是汴州城中上好的碧泉水。” “碧泉水?温泉?”沈凌烟来了兴趣。 汴州水乡的碧泉水最为澄澈,天下闻名。 “带我去。” “是。” 带好衣物,行至温泉边,关烬指着温泉旁的一块黑色的方石道: “王妃,您踩在这上面,周围会升起严密的屏风。您想离开时,再按照同样的方法,就能出去。” “我明白了。”沈凌烟点点头。 关烬拱手退了出去,他得赶紧去叫王爷。 见关烬出去,沈凌烟升起了屏风。她脱了衣衫,踩着青石台阶,缓缓下了水。 温泉池中碧泉粼粼,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全身的疲惫与不适瞬间减轻。 她拿过白玉水瓢,一点点浇在身上。又洗净了发,散落在肩头。 水中的热气不断上涌,最近又没有睡好。 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渐渐地靠在泉壁上睡了过去。 …… 半刻钟后,楚云昭摘下发冠,匆匆赶到温泉处,那里仍然屏风环绕。 “烟儿?”他指节叩击着屏风:“我回来了。” “烟儿,你还在里面吗?” 里面却无应答声。 他心中顿感不妙,迅速移到一块青石板下,扣动着应急开关。 屏风缓缓落下,他拨开缭绕的热气,只见暖玉砌成的温泉壁旁,靠着他未着寸缕的王妃。 她紧闭着双眼,一张小脸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正酣睡着。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的肩头,划过胸前的高耸,没入水中。 澄澈的温泉水下,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大片的雪白映在了他的眼底。 他喉结剧烈的滚动,浅瞳染上暗色,将身上的衣服脱净,走入了水中。 沈凌烟是被烫醒的,睡梦中,她总感觉被揽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渐渐地,身上越来越热,身后也抵着什么。 同他成婚三个月,她早已知道身后是谁。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一双白布缠住了自己的眼睛。 “殿下,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 揽在她腰侧的手臂立刻发力,将她在水中转了个圈,与她正面相贴。 薄唇火热的吻上她柔软的唇,哑声呢喃道: “乖烟儿,终于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她不好意思道:“你什么回来的?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 舌尖缠绕,用力的堵住了她继续追问的话。 “太用力了……”她小声喘息的,不自觉地向后退着。同时手绕道后脑,想将蒙眼的绸布解开。 “不许摘。”男人大手嵌住了她的玉手,揽着她的身子,与她严密相贴。 “烟儿,告诉为夫,为什么前来?” 她回吻着他,软声道:“我想你了……” 男人的大手抚着她的全身,修长的指节点在娇嫩的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你个小骗子!果然瘦了这么多。”他哑声开口。 “我怎么骗你了?我是真的想你。”她双腿攀上他劲瘦的腰,哄着。 “烟儿,我知道你想我,但你不该骗我。这些日子,你在信中告诉我,你每日都很开心,吃的也多,也不会做噩梦了。” 他箍着她的腰,咬牙道:“可我的暗卫说,你近日吃的很少,眼下也常是乌青。” “我……”自知骗了他,她垂头不语。 “我本想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快马赶回京城,将你接来。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他蹭着她的脸颊:“坐了几日马车,累不累?” 她摇摇头,推了推他的胸膛。 “你抱的太紧了,我小腹压得有些疼。” 他剑眉微凝,移开了一点距离,指节触上她的小腹。 怎么身上瘦了,这里却没有?比一个月离开前,好像更长了一点肉。 若不是在府中他每日看着她服下药丸,他还以为…… “烟儿,避暑山庄来了几位御厨。你想吃什么?” “御厨?味道应该会不错。”沈凌烟眨了眨凤眸,思索道:“就我平日里,在府中爱吃的那些吧。” “好。我带你去吃饭。”他解开她眼上的绸布,抱着她起身。 “……等等。” “嗯?”他不明的看着眼前脸红的女孩。 沈凌烟咬着唇,一双凤眸抬起,闪着潋滟的水光。 她勾在男人腰腹上的玉脚滑动,轻轻踩在了他的结实的腹肌上。 她脸色绯红,温热的雪松香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想要吗?” 第138章 我们有孩子了 男人的呼吸霎时变重,一把握住了她莹白的脚腕。 “别乱动,先吃饭。” 她不满的咬上他的耳尖:“我都感觉到了,你明明也想要。为什么拒绝我?” “你小脸都瘦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事?”楚云昭眼尾薄红,无奈道:“烟儿先随我去吃饭,其余的事晚上再说,好不好?” “吃饭吃饭,你就只想着喂胖我。”她气道。 楚云昭复哄道:“这次来的御厨研发了许多江南菜色,我昨日试菜的时候都眼前一亮。你定然会喜欢。对了,我问了,他们还会做广寒糕呢。” “好吧,那就去吃。”她将头埋到他的胸膛里,闷闷道。 这一个月的胃口不佳,她都有些恐惧吃饭了。 “哗啦——”一声,男人抱着少女从温泉中走出,两人身上的水珠滚落,洒落在青石台上。 他拿过棉巾,帮她把身体擦净,又一件件的为她穿好衣服。 沈凌烟看着近在咫尺、弯腰为她系扣子的男人,心中泛起涟漪。 “我又不是不能动,你怎么总是帮我穿衣服呀。再这样下去,我人都要被你养成猪头了。” “猪头?”楚云昭剑眉微挑:“那正好,你给我宸王府当小猪,每日吃吃喝喝,负责给我暖被窝就好。” 第95节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来日,再给我生一窝猪崽崽。” “哼。我才不要。”她皱眉道:“哪有人说自己的王妃是猪的?那你岂不是也是猪?” 他低低的笑着,将她的衣服穿好。又开始穿着自己的衣服。 穿到一半,他一个哀怨的眼神过来,沈凌烟立刻心领神会。 “好、我帮你。我的公主殿下。” 他眼眸立刻幽深,将她带上前:“谁是公主?” “是你啊,九公主。”少女凤眸弯弯,朝他做了个鬼脸。 下一秒,她惊呼出声。 一双手臂将她托起,薄唇用力吻了上去。 …… 半个时辰后,楚云昭抱着她回到了卧房。 他放下在怀中乱动的少女,咬牙道:“晚上再收拾你。” 他开门吩咐道:“叫御厨过来一趟。” 御厨很快到了屋中,身上带着淡淡的油烟气味,让沈凌烟暗暗的捂住鼻子。 “王妃,这是下官近日研究的菜谱,您看想吃什么?” 沈凌烟强忍着,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白粥:“就这些吧。” “烟儿,这个、这个,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怎么不点了?”楚云昭蹙眉道。 “……我想换换口味嘛。” 楚云昭怕她吃不惯,还是令御厨加了些她平日里爱吃的。 御厨退了下去。 “烟儿,床边的暗格里有话本,你先在床上看会。”楚云昭坐在桌案前:“我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 “好。”她将暗格打开,翻了翻,都是她喜欢看的聊斋话本。 她讶异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看话本了?” “……”对面的人笔顿了顿,没有回答。 御厨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菜就被端了上来。 “烟儿,吃饭了?” 见无人应答,楚云昭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将话本盖在头上,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怎么又睡了……一会菜凉了。” 他眉头皱着,将她扶起。“吃饱了再睡。” 除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西北菜式,一桌子大半都是江南菜色,鲜红的樱桃煎、鲜美的莲房鱼包、白嫩的雪霞羹、飘香的胡桃肉炙腰…… 他将转醒的女孩放到软凳上,搬了把木椅坐在她身边。 刚坐下,身边传来一阵干呕声。 沈凌烟背过身去,捂着小腹弯下了腰。 “烟儿,你这是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扶住她,焦急道。 沈凌烟忍过一阵恶心,脸色苍白的摆摆手。 “我没事。只是觉得桌上好似……肉的味道有些冲。” 楚云昭立刻起身,将带肉的菜式全部撤了出去。而后敞开窗户,让空气流通。 “好点了吗?” “嗯。”她倚在他胸膛上,点点头。 “来,吃点雪霞羹,这是采用当季的木芙蓉,与鲜豆腐同炖的,味道很清淡。” 沈凌烟吃了一口,便躲过他递到唇边的勺子。“这个没有味道,不好吃。” “那……烟儿想吃什么味道?” “酸酸甜甜的吧。” 楚云昭环顾着桌子,拿过一盘樱桃煎。 “这个是用梅子水来煎的樱桃,压制成饼状,再加的白糖。应该合你的口味。” 他拿出一块来,递到她唇边。 她贝齿轻启,咬了上去,而后她眸光一亮:“这个好吃,就是有点不够酸。” 楚云昭看着她吃着樱桃煎,才松了口气。 他好奇的拿起一块尝了尝,这个东西有那么好吃吗?烟儿从前可是从来不吃酸的。 只浅浅的一口,他被酸倒了牙,艰难的咽了下去。 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女,他浅瞳暗了暗,眼神从她仍然苍白的面颊,滑到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他若有所思道:“烟儿,最近的月信还准吗?” “问这个做什么?” “烟儿,你上一次来月信是什么时候?”他正色道。 沈凌烟放下糕点,凤眸颤了颤。 半晌,她道:“大概三个月前。” “什么?!”楚云昭怔了怔,一双琥珀瞳兀的睁大:“怎么不告诉我?” “啊,从前在军中落下的毛病,我的月信一向不准。所以我也没有留心过这事。” 楚云昭眼神凝在她的小腹上:“这段时间,你自己诊过脉吗?” “没有。”沈凌烟摇摇头,此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将指节搭在左手脉搏上,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楚云昭静静地看着她,房间里异常的安静,两个人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片刻,她搭在腕子上的手一抖,骤然睁开眼睛,凤眸闪烁的看着他。 “如何?”一开口,带着颤抖的沙哑声。 她没有回答,风眸中突然涌上了眼泪,钻入了他的怀里。 身前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叫楚云昭吓了一跳。 “烟儿,别哭,究竟怎么了,跟我说说。” 身前依旧没有动静,他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抚着她后背的手也开始发抖。 让医术精湛的烟儿如此害怕,难道是什么疑难病吗? “烟儿,无论……是什么病。你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好不好?”他吻着她的发顶,不安道。 怀中的女孩摇了摇头,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扶光哥哥,我们有孩子了。” 第139章 你给我吃了避子药? 楚云昭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病。 忽然,他面色一凝。 什么?她……真的有孕了?! 他愣愣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又闭上。显得不知所措,浅瞳中透出难掩的震惊之色。 看着一向在朝堂上泰若自如的宸王,此刻眼睫眨也不眨,呆呆地怔在面前。 沈凌烟破涕为笑,搭上他的脖颈: “我有孕了,你要当父亲了。” 说完,她面红的低下头,轻抚着微凸的小腹。 算算日子,是他们刚大婚那半个月左右。 是自己太粗心了,连这都没有发现。这些日子还去校场练武、各个府上奔波。幸好这孩子没事。 她和殿下的孩子,要回来了。 “殿下,你高不高兴?”她笑眼盈盈:“刚才你还开玩笑说让我……这不崽崽就来了吗?” 楚云昭浅瞳剧烈的颤着。 说不高兴,是假的。他从年幼时开始喜欢她,做梦都想同她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烟儿,几个月了?” “大概两个多月了。” 楚云昭闭了闭眼,思量着道:“吏部应试那日,我给你的药丸,你是不是没吃?” “吏部应试那日?药丸?”沈凌烟奇怪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没有吃,对吗?” 两个半月前,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亲自看着她吃下药丸,就匆匆出门。 沈凌烟眨着眼睛,想了半晌。“那天我不小心掉到床下了,实在找不到了,就没有吃。你怎么知道?” “……”男人将她拥进怀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凌烟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身子一僵,将楚云昭推开。 第96节 “你给我吃了避子药?!” 眼前的人眸子闪了闪,低低的垂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手攥着衣裙,向后退着。 她从未想过,他会给自己吃避子药。 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床笫上或是私下里,他动情时,总是不知不觉呢喃出的那些话: “烟儿,给我生个宝宝好不好?” “生个女儿,像你。” 收回思绪,她咬着唇快步走向床边,将帷幔落下。 这算什么?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看他的神情里,只有震惊,哪有欢喜之色? 过了许久,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楚云昭起身向这边走来。 “你别过来。”沈凌烟将头埋入枕头,不去看他。 脚步声未停,继续向床边走来。 楚云昭看着趴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将她露在外面的鞋袜脱下,又脱了自己的。 他上床揽住她的双肩,想将她带起来,她却铆足了劲不配合。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跟你说好,我是不会打掉的这个孩子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烟儿,起来。别趴在这里,会难受。” 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要打掉,自己绝对做不出来。那是他和烟儿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你又不在乎,你一点都不想要他。”沈凌烟闷闷道。 他轻叹一声,俯下身子,将唇烙在她如玉的脖颈。 “我怎么会不在乎,烟儿,我在乎极了。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做梦都想和你有一个孩子。你有身孕,我肯定是欢喜的。” “那你怎么会喂我吃那种东西?” “我想和你多呆一段时间,不想孩子打扰我们。”他道。 沈凌烟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她冷声道:“你在撒谎。若是那样,你就不会每日不自觉的说出那些话,也不会看着嘉儿出神了。” 听着她冷冷的语气,自知瞒不过,楚云昭浅瞳不安的颤动。 他道:“我只是觉得,现下诸多不安稳,想着事情落定了,再……” “京中又没打仗,为什么不能要孩子?什么事让你这么忌惮?” 面前人垂着头没有答话。他指尖渐渐扣进掌心里,渗出缕缕鲜血。 眼眸不安的闪着,似是陷入了极深的纠结中。 沈凌烟蹙了蹙眉,坐起身来。 她掰开他的手,认真道:“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或者是,京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楚云昭摇了摇头,半晌没有说话。 “什么事这么难解决?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沈凌烟沉沉道:“谁要害你?我去找哥哥和外公帮你。” “不要!”他立刻道。大手握上她的手,根根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只是……” 他咬着牙,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他的牙关不知不觉,越咬越紧。 直到面前传来少女的一阵惊呼:“你唇角流血了!” 他方回过神来,松开了牙关。 “我……”一开口,含混中带着鲜血。 沈凌烟看清了他口中的情况,眉心皱起。她拿出帕子,为他擦着嘴角的血。又拿过床头的水,倒了一杯。 “张嘴,漱漱口。” 楚云昭就着她的手,将混着血的茶水直接饮下。 他浅瞳深深的看着她,声音又哑又含混:“烟儿,我没有不要宝宝。我很在乎你,很在乎孩子。只是现在朝中……我怕我有一日死了,你带着这孩子……” 要说出口的话被她的手捂住了。“说什么呢!我们有到那种地步吗?” “……” 沈凌烟静默了片刻,她低低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了,可是我觉得事情远没有到这种地步。你瞒着我这么做,我还是很难过。” 她拉过他的大手,贴在她的小腹上。 “以前的事我和宝宝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以后,要好好对他。听到没?” “好。”他重重的点头,将她拉入怀中。 是夜。 窗边闪过一个头戴帷帽的身影。 床上琥珀色的瞳骤然睁开,他轻轻放开了怀里熟睡的少女,走下床去。 “去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书房,楚云昭咬破指尖,在门上施了隔音咒。 他转过身,看着头戴帷帽,全身黑衣的男人:“舅舅。” 第140章 去抓安胎药 莫承允摘下帷帽,露出一张与他相似的脸,少了几分俊美邪气,多的是几分端方儒雅之气。 quot;扶光,沈小姐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带她前来吗?quot; “她……是今日突然来的。”楚云昭垂下眸子。 莫承允叹了口气:“你上次的信我看过了,无涯阁的人到哪里了?” “ 一半安插至京城周遭了,其余的还在路上。”楚云昭倒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他揉了揉眉心,开口:“舅舅,我听你的,我想推迟半年的期限。” 烟儿怀孕了,他想等她产下孩子,再做打算。 “推迟?”莫承允肃然摇了摇头:“你上次说的半年为期,我认为不妥。不过上次我认为太仓促,如今我觉得要加快速度。” 楚云昭讶异的看着他。 “我近日从南疆赶来,路过蜀中,你可知三皇子在做什么?”莫承允顿了顿:“我怀疑,他在调查你。” 楚云昭眯了眯眼睛:“他,调查我?” “日前,我路过蜀中,见到附近加急的信件,一封封的递到他手上,便有所怀疑了,于是留下多观察了几天,发现他派出的那些探子,全部都是去苗疆的。” “……”楚云昭指节动了动。 “我在苗疆那几年,多半是随师父在山上。且隐姓埋名,也戴着面具,他们应该打探不出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已经开始调查,就不会停下。万一他发现了什么,或者将目标对准无涯阁调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莫承允道。 楚云昭攥了攥拳。 无涯阁虽然表面上在几年前被朝廷剿灭,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以三皇子的智商也不会想到这里,但他的身后,有诡计多端的皇后,出谋划策。 就怕万一,查到了无涯阁……或是别的什么。 这么多年的筹划便会毁于一旦。到时候,他都来不及与烟儿和离,就会连累将府与国公府,全家下狱。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思量着道:“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去三皇子那里,搅乱他的信息,迫使他放弃调查。” “嗯。”莫承允问道:“吏部的人,都安插好了吗?无涯阁的人,什么时候能聚集到京城?” “两个月前便安插进去了,如今也算站稳了脚跟。至于无涯阁的人……”他指尖轻点着桌案:“最快也要三个月后了。” “对了,扶光,你方才所说,要推迟计划,是为何?” 楚云昭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好,这段时间,舅舅就在汴州等你。” 莫承允放下茶盏,严肃的看着他:“扶光,你真的没有登上帝位的打算?舅舅都说了,我们起事成功后,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楚云昭眸光暗沉:“舅舅,我跟你说过,我恨我身上,有那个人的污浊的血。我想把天下,干干净净的还给您,还给前朝。”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呢?舅舅跟你讲……” 楚云昭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您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我要回去了,再晚,我怕烟儿会醒。” 深夜,楚云昭回到屋中。 幸好,床上的少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 他脱下外衫,躺在了床上,将她抱在怀里。 不行,三皇子和皇后太危险了。等回到京中,他要先想办法将他们二人钳制住,再盯住他们其余的势力。 不然起事那天,会坏了他的事。 想到这里,他喉咙发痒,轻咳了两声。 声音很轻,还是吵醒了怀中的人。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懵的看着他:“你方才去哪了?” “你……刚才醒着?”楚云昭声音发颤。 “醒的时候你不在。本来想等你的,没想到又睡着了。” 第97节 楚云昭松了口气:“我方才起夜。没事,你快睡吧。” “嗯。” 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少女,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温柔。 他的手不自觉的覆上她的小腹。 自己竟然和烟儿,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楚云昭没有看到,在他也入睡后,怀中的人睁开了眼睛。 沈凌烟看着窗边,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一起身,她便醒了。继而看到窗边有一个戴帷帽的男人身影,然后楚云昭便随他出去了,两个人久久未归。 那身影,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而楚云昭,为什么又要瞒着自己,深夜与那人相见? 翌日一早,楚云昭来到书房。 他点着一份名册:“关烬,你派这些人去蜀中,扰乱三皇子的消息。另一部分人,找出他在蜀中赈灾这些日子的过错,一一记下来,传信给我。” “公子,我们要不要截断他的消息?” “不用,会打草惊蛇。你只需要放些虚无缥缈,平淡无奇的消息给他就行,那样,他觉得白费功夫,渐渐就不会再查了。” “是。” “另外,叫御厨多做些酸甜可口的菜来。今后,那些荤腥不许出现在山庄里,全部改成素菜。” “啊?”关烬张大了嘴巴:“您要出家?” 楚云昭笔一顿,划在了册子上。他眉心跳了跳:“你看我像要出家的样子吗?” 关烬看了看他的耳朵上的牙印,踌躇着道: “那确实不像。可公子你不让荤腥上桌的话……王妃可是和您一起吃饭。那她吃什么?王妃不是最爱吃那些西北荤菜?” “她不吃了。”楚云昭浅笑着,眸中露出点点的光:“就是因为王妃见不得荤腥,所以本王也不吃了。” 关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楚云昭从胸前掏出一张方子:“去按照上面的方子,到药方抓药。” 关烬接过,瞳孔震了震:“这是王妃的笔迹,王爷您病了?” “你去便知道了。”他顿了顿:“别去打扰王妃,她还在睡。” 楚云昭挥挥手,让他出去,而后拿起一本案牍,审批着上面的内容。 关烬出门,迅速吩咐好了公子交代的事,向汴州最大的药房的赶去。 他将方子递给老大夫,老大夫看了看,立刻抓好药,心领神会的对他笑了笑。 他被笑的发毛,疑惑地问道:“大夫,这是什么方子?” 老大夫立刻变了脸色,奇怪的朝他看了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终于得到了药房大夫的冷冷的回答。 “这是安胎药方!”他捋着胡须,又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又是一个心中没数的!” 第141章 做好随时回京的准备 关烬拿着药方,灰头土脸的走出药房。 他被老大夫捉住整整骂了一炷香时间,这关他什么事啊!都怪公子,让他来抓药,还不告诉他。 怪不得公子那笑容里饱含深意。 一想到公子和沈小姐要有孩子了,他就百感交集。 公子这些年,过的实在太苦了。除了襄王,终于要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攥紧了手中的刀。几个月后的行动,只准成功,绝不能失败。 自己的父亲是前朝的官员,前朝覆灭后,老皇帝不断地暗中派人,暗杀掉前朝的官员。自己的父亲躲藏多年,也没能逃过老皇帝的毒手。 自从年少的公子,将自己从尸山火海中背出的那一刻,自己已决定一生效忠于他。 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助公子成事。 想着,他快步跑回了避暑山庄,将药煮好,端到了沈凌烟房间。 他叩着门:“王妃,药来了。” 门很快被打开了,沈凌烟一身素衣,出现在门口。 她接过药碗:“这是你熬制的?” 关烬道:“是的王妃,这是按照公子给的方子,我亲自抓药去熬制的。” “把那药方给我看看。” 关烬怔了怔,将药方递上。 沈凌烟看了片刻,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回到屋中,沈凌烟先闻了闻,又拿仔细查验了片刻。 检查过没有没什么不妥后,方才饮下。 她坐在桌前,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想着昨晚的事。 那个身影,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哪里见过。 她想着想着,突然涌上来一阵困意,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傍晚,楚云昭开门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他怀孕的王妃侧枕着胳膊,睡在冰冷的桌案上,不知多久。 他心疼的上前,揽着她的身子,将她抱起到床边。 “你回来了?”她迷迷糊糊道。 “对不起,今日楼阁那边出了点事,回来晚了些。”他将她放在床上,牵着她冰冷的小手,将它搓热。 “我知道你忙,没关系。” “你再睡会,等下叫你吃饭。”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拿过厚厚的兔毛毯,为她盖好。 片刻后,御厨端着一盘盘新研发的菜进门。 他们听了关烬总管的吩咐,一刻也不敢耽搁,做了许多酸甜味道、酸味偏重的菜品。 此刻正紧张的站在桌边,等待着王妃的“审判”。 只见沈凌烟每个菜色都尝过了,道:“御厨新研发的菜色真的好特别,比昨日的樱桃煎还好吃。” 楚云昭看着她吃的多了,心中的石头也落地。 他对着御厨道:“都下去吧,去关烬那里领赏。” 饭后,他看着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心,紧张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吃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楚云昭笑了笑:“走,我们去亭台那边转转。” 初春的夜色微凉。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带着独有的水乡气息,映在轻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点缀在其间。 身边的男人紧握着她的手,走在长廊上。 曲径小溪自廊下蜿蜒而过,从花木深处泻入一方池中,月色映照下,若入仙境一般。 “这里和京中,果然大不相同。怪不得陛下要将避暑山庄建在此处。”沈凌烟感叹道。 “是啊。这江南水乡,比起京中的红墙森森,可谓人间仙境。”他顿了顿:“烟儿,你喜欢吗?” “我在西北时,时常感觉那里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地方。如今一看,也不全是如此。这汴州的风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是真正能让人心静下来的地方。只可惜,等避暑山庄建好,我们又要回京城了。” 楚云昭心间颤了一下:“日后,我们可以定居在这里。” “啊?”沈凌烟怔了怔,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母亲他们都在京城。” “那就每年来这里几个月,换换心情。” “好。”她眉眼弯弯:“明年再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带上崽崽了。” 修长的指节触上她的小腹,轻抚着那一点凸起的弧度。 “烟儿,想没想过,宝宝叫什么?” “没有诶。你说呢?” “若是个女孩,就叫……” 沈凌烟摇摇头,对他道:“宝宝是个男孩。” 男人一愣:“这么小,你便诊断出来了?” “啊。”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有问题,她眨了眨眼,快速想着措辞。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呀,我是神医,就是诊断出来了。” 楚云昭低低的笑着,将头埋入她的脖颈。 “烟儿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怎么,你在怀疑神医的水平实力?” “没有,可不敢。”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只是,我从来没想过儿子的名字。” “啧。你怎么厚此薄彼。那你好好想想吧,还有七个月的时间,你要抓紧了。” “好,我会抓紧想的。” 闻着她身上浸着甜甜气息的雪松香,他牵着她走到长椅子上,扶她坐下。 第98节 而后弯下腰,薄唇吻上了她娇软的唇瓣。 这个吻,极近温柔。 她攀上他的脖颈,让他也坐在椅上,一点点回应着。 渐渐地,她被抱坐到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紧紧相贴,用力的吻着彼此。不带任何情欲,像是要把对方融入骨血中。 沉沉的檀木香与雪松香缠绕,月光洒在长廊处,照亮了拥吻的恋人。 …… 两个半月后。 汴州街上,楚云昭自舅舅处出来。 路过街边,他买了几串糖葫芦,向避暑山庄走去。 这两个半月,许是开春,温度适宜。工匠们干活格外卖力,山庄中的楼阁修建的很快。一转眼,已经楼阁耸立,小溪蜿蜒。一座带有江南水乡气息的皇家园林基本成型。 每日在这样宜人的环境下,烟儿的胃口也好了许多,不再只吃些酸味的食物。面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长了些肉。 这两个多月,三皇子一味地在南疆,调查他在南疆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并没有查到无涯阁,不然,一封信传到老皇帝面前,就可以搅乱他的计划,也不会等到今日。 一切都向着预想的路子发展。 “公子!”山庄门口,关烬叫住了他:“探子来报,三皇子前日秘密抵达京城了。” “秘密抵达?” “是的,公子,他进京却瞒着皇帝,不面圣。直至今早,也未去早朝,悄无声息的躲在王府中。” 楚云昭凝神思索着:“他身边人呢?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异动?” 关烬顿了顿:“没什么异动,也是进入府中后,就没有外出过。不过他带回了一个蒙面女人,说是苗疆美人,这几日与她厮混也未可知。” “蒙面女人?” “是啊,三皇子将她看护的可紧了。王府周边也添了护卫,密不透风。” 楚云昭皱了皱眉,这倒是像他会做出来的事,但是,他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再去打探,务必盯着他些。另外,做好随时回京的准备。” 第142章 温存 (一会,会补点字数。)“是。”关烬递上一封密信:“公子,这是三皇子在蜀中救灾期间做的事。” 楚云昭接过密信,细细看着,他的面色越来越沉。 看他的作为并无过错,可但凡救过旱灾的人便知道,这行事一看就懈怠无比,五日能完成的事他拖上十日。 “他就是这样做事的?蜀中大旱,为何不早日打开溪井,架设水车?没有规划好,便凿井开渠,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简直是草菅人命。” 关烬:“公子,三皇子许是将心思放在了对付您身上,所以如此顾不得这灾情。” “蜀中如何了?”楚云昭指节点着信封。 “虽然拖了些时日,但暂时没什么大事了。” 楚云昭点点头,将信封重新密封好,收在书房中的暗箱里。 这黑漆漆的箱子里,都是他和襄王传的信件,以及这段时间与无涯阁的通信。非自己的血,不能打开。他将密信放在下面,封好暗箱,去了卧房。 卧房中,点燃了浓郁的檀香。静悄悄的,只听见床榻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少女侧睡在锦织的软榻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的眉宇间静谧而温柔。 他的目光划过她长而密的睫毛,红润如海棠的般的唇瓣,落在白色宽松纱裙下,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他勾了勾唇,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他静静地看着,没有动,床上的人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向他张开手臂。 “你回来了?” “嗯。”他快步走向床榻,将她抱在怀里。 “我怎么又睡着了?都什么时辰了。” 近日实在是太嗜睡了,吃个饭都能睡着,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傍晚时分了。”他将她微微散乱的发丝理好,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烟儿辛苦,想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 “我不辛苦。你近日才是才是辛苦,看你眼下又青了一片。”她嘀咕道:“这监工真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大大小小都要仔细着。若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不还得怪罪于你。” “我会小心的。”楚云昭吸了吸鼻子:“烟儿,房间里这檀香,怎么越点越浓了?我闻着都有些呛人了。” 她面色薄红,埋入了他的怀中:“因为你不在呀。” “什么?” “因为白日里你不在,我心里不安稳。这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点了会好一点。” 楚云昭怔了怔,心中一抹愧疚:“烟儿,等事情结束了,我天天陪着你。我买了你喜欢的糖葫芦,既然醒了,我们先吃个饭,你再沐浴睡觉,好不好?” “好。”她面色薄红,埋入了他的怀中。 用过饭,楚云昭叫来了热水。 身边的少女拉住了他,在他耳边道:“殿下,烟儿不想在浴桶中沐浴了,这里的浴桶好小。不似王府的,可以盛下我们两个人。你带我去大一点的地方,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她吐气如兰,打在了他耳边。 楚云昭蹙了蹙眉:“不行。这话你说过几遍了,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温泉呀?明明在京中时,你还拿温泉来诱惑我来汴州。结果我来了这里,你却一次都不许我去了。” 想起了什么,男人耳尖瞬间红了。“……你不是去过一次吗?” “那算什么呀,你现在快带我去第二次。” “不行,你怀着孕。” “早就过了三个月了。”凤眸不满的盯着他,贝齿咬上了喉结:“别装了。是不是你几个月没碰我,不行了,才不敢带我去?” “什么?”楚云昭额头上的青筋一跳,眸光沉了下去。 温泉边。 四周升起了严密的屏风。 男人正替她一件件解着衣服。 这些日子,他一直避免看到她的身体,但今日,她实在缠人的紧。 他定了定神,抱着赤身的少女走入碧潭中。而后在来到她身后,拿起玉勺,将温热的泉水不断浇在她身上。 沈凌烟回头身前的人后退两步,贴在他的身上。 第143章 急召回京 “你后来还不是起来了!还把我……”她将被子拉起,遮住爆红的面色。 “还不是因为你太折磨我。”楚云昭低低笑着,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拨开被子,大手钻进了她的中衣里,将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大手抚上薄薄的肚皮,引起一阵战栗。沈凌烟咬着唇,忍过一阵敏感。 自从怀孕后,他的手每次抚着自己肚子,都会引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里还好吗?有没有难受?”他温声道。 “没有难受。”沈凌烟眼眸迷蒙,小声道。 “乖宝宝,知道你母亲正与爹爹做正事,所以格外的懂事。” 他手心炙热,手心从她肚子上抚了两下,向下探去。 她脸色绯红,抓住了他不规矩的手。“不是刚回来,你还想要?” 他伸出两个指节:“烟儿,是你想要吧。” 说着,他复将指节放回,用了巧劲。 沈凌烟眸中带着水光,沉溺于这场欢好。 翌日一早。 “砰砰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公子,属下有要事传达!” 是关烬的声音,这么急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楚云昭拉上帷幔,遮住尚在睡梦的少女,披了件衣服,将门打开。 “去书房说。” 他想了想,在房间施了隔音咒术,才示意关烬开口。 “公子,皇上急召你回京,让您尽快返程!” 楚云昭眯了眯眼:“可有说所为何事?” “没有说。属下无能,也打探不到。” “无妨。总归是要回去的。”他顿了顿:“三皇子那边有动静吗?” “对了公子,他昨夜连夜进宫了。” 楚云昭点点头:“那便对上了,他昨夜进宫,今日皇帝便要我立刻回京。这是三皇子在他面前,说了些我的什么事。” 关烬的声音有些发颤:“公子,会是无涯阁的事吗?若是……可现在,我们的人还没有全部到京都,该如何是好?” “不会。”楚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若是无涯阁的事,无论是否查明,以老皇帝的多疑谨慎。定会直接派兵捉拿我归京,或者将我困死在这汴州。不可能让我们自己启程。” 第99节 关烬松了口气,眉间又染上愁绪。 “公子,那是所为何事呢?” “目前我也猜不出,这样,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先按他的吩咐返京。” “是。” 关烬领了命令,正要下去,忽然,他眼眸睁大,惊异的看着楚云昭身后。 楚云昭剑眉一动,迅速转过身来。 “你果然在这里。”沈凌烟披了件披风,揉着眼睛,神色不明的出现在门口。 霎时间,楚云昭全身的血液凝固,定在了原地。 自己明明施了符咒,怎么她还能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他一开口,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什么怎么进来的?我推门进来的啊。”沈凌烟疑惑道。 他目光游移了下,落在她指尖的伤口上,浅瞳微震。 沈凌烟察觉到他眸子里的异色,举起染血的指尖:“噢,来的路上,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楚云昭闭了闭眼,他竟然忘了,从他们精血交融的那一刻,自己设下的咒术就对她不起作用了。 自己方才提了什么……无涯阁的事? 她听到了多少?她什么时候来的?又能猜出多少? 他额上冒出冷汗,屏退了关烬,为她包扎着伤口。 他观察着少女的神色,艰涩开口:“烟儿,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嗯……我好像听到你说,我们要返京?” “还有别的吗?” 沈凌烟摇摇头:“我就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什么意思?” 楚云昭暗自松了口气:“烟儿,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你想不想林夫人?” “想呀,上周母亲还在信中催促我回去。我跟她说,这里还没修建好,暂时还不能回去。” 楚云昭凝着她道:“烟儿,我们去收拾一下吧。避暑山庄的事闭了,明日便可以返回京城了。” “这么急?明明还有些地方需要修缮呀。”她讶异道。 “剩下的交给工匠就好,不需要我盯着。所以,这里的事差不多闭了。” “噢……好。” 他将她的披风系好:“走,我们去收拾一下,准备返程。” …… 车马慢行,一路上,楚云昭将她护的紧紧的。 四日后,一行人方才到达了京城。 城门处,守卫出奇的森严,九门提督亲自镇守,严令马车上的所有人露面后,方才能进城。 楚云昭眯了眯眼,掀开马车帘。 九门提督脸色变了:“参见宸王殿下。陛下有令,请宸王殿下一进京,不要耽搁,立刻进宫面圣。” 说完,他回头唤来一列侍卫:“护送宸王殿下进宫!” 楚云昭神色渐冷:“本王知道了,但进宫前,本王要将王妃送回府上。” “这……恐怕有违圣意……”九门提督为难道。 他抬头,见宸王神色冷隽阴鸷,只能挥手道:“跟上殿下的马车,一路看护殿下至入宫。” 马车里,沈凌烟不安的握着他的手:“这不对劲,他们为什么要盯着你?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楚云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没事,许是父皇太急了。我现在送你去国公府,你在府上等我回来。”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将人送到国公府,楚云昭跟关烬吩咐了几句,立刻入了宫。 路过朱门时,他本想向沈煜打探些消息,未曾想,也未见他的身影。 “沈统领呢?” 朱门的小侍卫挠着头:“回禀殿下,方才好像出了什么事,沈统领被叫走了。” 楚云昭心又沉了几分,不安感涌上心头。联想起三皇子前日的些异动,他好像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上报给了皇帝。 但不是无涯阁的事,若是此事,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进京。 宣政殿内。 几个月不见,老皇帝又沧桑了许多。 大殿两侧,站了他几位皇叔和哥哥。三皇子正眼眸晦暗的看着他,带着些许笑意,身边跪着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中年女子。 他敛了敛目:“扶光参见父皇。” 老皇帝脸色阴沉,对着苗疆女人道:“李氏,这便是朕寻回来的九皇子,你可看清楚了再说话。” 那中年女人的抬起头的一瞬间,楚云昭喉咙里涌上一股血,几乎要咬碎牙齿。 他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这个女人。 第144章 被污蔑并非九皇子 他八岁时刚到苗疆时,收养了他,却日日鞭打他,差点将他双腿打折的女人。 多年不见,这女人脸上的沟壑又深了几分。一向浓妆艳抹的脸上,此刻却不施粉黛,扮作一个乡野村妇的模样。 眸中的戾气也消失不见,正双眼含泪的打量自己。 “陛下,民妇没看错!这是我的麟儿!”她惊惶的大喊:“麟儿,你离开娘,原是来了京都,你为何要这么做?!”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停滞。 她连滚带爬的跪到楚云昭脚下,拉住他的鞋子。 “麟儿,娘带你回家,你可知冒充皇子是死罪?!” “麟儿,收手吧!” “麟儿,娘自知没本事,亏待了你,可你也不能走上这条路啊!” 楚云昭心中一沉,立刻将她踢开。 他扯出腰间的玉佩,抬手道:“父皇,此女子所言状若疯癫,断不可信。儿臣有母后的玉佩为证,身份早已明了!” 老皇帝也脸色阴沉,对着苗疆女人道:“李氏,这是朕寻回来的九皇子,你可看清楚了再说话。” “皇帝陛下,民妇确实没有看错,这就是我的孩子,不是九皇子!” “那玉佩你作何解释?”皇帝厉声道。 “陛下,您有所不知,民妇早年便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于是收养了几个孩子。麟儿是其中之一。” 她抬头看向楚云昭:“可有一天,麟儿说出去玩耍,回来便背了个浑身是血的小孩,问他哪里来的,他也不说。” 那小孩和麟儿年纪相仿,已经奄奄一息,不久便死在了床上。民妇见他身上衣衫不凡,就翻了翻身上,又找到一枚玉佩,这才知道死的是流落民间的九皇子,这可把民妇吓坏了。 而麟儿知道后却不惊慌,夺过那玉佩,看着九皇子的脸若有所思。后来他突然失踪了,民妇只听说他上山学蛊术去了,此后再也没见过他。” “你是说,真正的九皇子已经死了?”八皇叔惊骇开口:“你这些均是一面之词,可有什么证据?我们甚至连你见没见过九皇子都未可知!” 李氏将一旁的包袱解开,里面赫然出现两件带血的童衣! 她站起身将这两件衣服展于殿上,老皇帝看清了这衣服,面色霎时凝住了。 这是十多年前,先皇后亲自为九皇子缝制的衣物,那时,莫千凝每日在殿内缝制这件衣服,自己印象深刻。 “将它拿上来!”老皇帝吩咐道。 待大太监将它拿到面前,老皇帝细细看着,他的面色越来越沉。 这一针一线的落脚点,均是先皇后的习惯,这衣服,确是楚云昭最后在宫中穿的那件。 难道自己的九皇子真如这妇人所说,已经死了? 眼见皇帝面色不对,六皇子忍不住开口道:“父皇,这衣服还能拾到呢,儿臣不认为一件衣服便能印证她的话!九弟与先皇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会有假?” 皇帝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楚云昭,将血衣服甩在妇人面前:“这容貌的事你如何解释?” “各位王爷有所不知,麟儿以前不长成这样。苗疆有一种蛊术,练到一种程度,是可以变换外形的。” 她怯怯的看着皇上:“陛下您若不信,便验一验,他身上一定会巫蛊之术。” 老皇帝瞳孔微张,苗疆之地,的确多巫蛊之术。但他没想到,竟从殿上听到这些奇闻异术。 “巫蛊之术,你叫朕如何查验?” “回陛下,只需要将白玉毒虫放在人身上吸食,若是虫子吸血后,通体不是鲜红色,而是幽蓝色,那便是此人的血经过蛊虫撕咬,全身淘换过。” “什么破法子?”六皇子皱眉道:“白玉毒虫是什么东西,你莫不是想直接毒死我九弟吧!” 李氏跪在地上,将头磕的作响:“此方法在苗疆是人尽皆知的法子,并不是民妇臆造的!若是各位王爷不信,可以随便找些练蛊之人,看他们是如何作答。” 三皇子仰头道:“父皇,儿臣问过了许多苗疆当地人,确实如此。” 一直沉默的楚云昭忽然开口,冷声道:“父皇,我幼时确实流落苗疆,被这女子所救。但也仅限如此,她其他的话均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此女子自从收养我,便百般虐待我,我腿上的鞭痕,膝盖上的重击,多半都是那时候落下的。足以看见她有多恨儿臣。” 他指着楚云泽:“如今三哥叫她来污蔑儿臣,是他于南蛮之战中陷害儿臣未果,又施一计。求父皇明鉴!” 楚云泽也不恼:“九弟,本王暂且叫你一声九弟,你方才在那里不吱声,怎么说起要验蛊虫的事,你一下子就急着反驳了呢? 为兄不跟你扯些旧时恩怨,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让白玉毒虫上身?” “白玉毒虫本身就有毒性,三哥要将我置于死地吗?”楚云昭攥紧的拳中,手心发汗。 第100节 老皇帝沉吟片刻,在大太监耳边吩咐了几句。 半刻钟后,大太监从藏书阁匆匆进来。 “陛下,找到了!这书上记载验是否身怀蛊术的办法,确实如此。”他顿了顿: “只是这白玉毒虫,若上了普通人的身的话,及时解毒后虽不致死,但有概率会导致失明。” “什么?”老皇帝眼睛眯起。 他盯着楚云昭思索了片刻,淡淡道:“皇家的血脉不容有任何混淆,去准备毒虫一验。” 第145章 通体幽蓝的毒虫 听到老皇帝的这句话,楚云昭心上像是被滴了滚烫的热油,还未来的及感觉疼痛,便已麻木干涸了。 他便是这样不相信、不在乎自己,即使冒着让自己双目失明的风险,也要验上一验。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了。然而方才他才明白,即便是一滩死水,也仍然连着血浓于水,身体的本能感受不会骗他。 他眸中带着凉薄的笑意:“陛下,你确定要验?” 皇帝眉间闪过一丝犹豫,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冷硬着脸没答话。 六皇子咬牙站起身:“父皇,儿臣以为不妥。若验出此人并不会巫蛊之术,是真的九弟,到时候双目失明,您必然会后悔!” 三皇子反驳道:“父皇,我早觉得这小子有问题,在苗疆之时,他突现重瞳,已是邪神之像。试问,有哪个皇子会习这种邪术,必须一验!” 老皇帝闭上眼睛,手中的扳指转的是那样缓慢,缓到几乎停下。 三皇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六弟,父皇,你们不必担心,万一此人并无化形,真的是九弟。那么,为了保证九弟的安全,我也已经派人通知了国公府,叫宸王妃亲自来一趟,为他解毒。” 霎时间,楚云昭眼中迸射出极寒的光,死死地盯着他。 “我好心为你叫来医仙的徒弟,你何必这么急?”楚云泽抱臂看着他:“听说这白玉毒虫入了练蛊之人身上,便会引出身上邪性,疯癫发狂,你是怕吓到她吗?真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几乎要将他拔地而起。 殿上的人谁也没有看清,楚云昭是以怎样的速度出手的。 “父皇救我……”他脸涨成猪肝色,剧烈的咳嗽着。 皇帝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大喊着救人。 侍卫迅速涌入,持刀将楚云昭围住。 …… 国公府,沈凌烟不安的等在房间。 殿下已经去了许久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觉到爹爹有危险,开始一下一下的踢着她。 “烟儿,吃点东西吧。”林夫人端了碗燕窝:“你放心,我已经传信给你哥哥了,让他看着点那边的动静。” “可哥哥也没有回信。”沈凌烟心沉了下去:“我想着,他应该是被调开了。” 这时,镇国公推门而入,他急急道:“烟儿,方才宫里的人传信,让你带上药箱去皇宫一趟。” “我?”沈凌烟讶异道。 她怔了怔,立刻开始收拾药箱。 林夫人不安道:“宫里那么多太医,为何会叫你?烟儿,你如今身子重,不然还是推了吧,我们不进宫了。” “娘,我要去。”她转头道:“这个节骨眼叫我,多半是和殿下有关。不管是什么阴谋或者诡计,我都要进宫,和他站在一起。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干坐在这好。” 镇国公不放心,思索道:“烟儿,这样,外祖父和你一起去。” 方要踏上马车,关烬从远处奔来:“王妃,你们要进宫的话,带上这个!” 他递上来几封厚厚的书信。 沈凌烟翻看了几遍,这些是三皇子在蜀中怠慢赈灾的证据。 马车行驶到了宫里,宣政殿外。 离门口有数个台阶远,一下车,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殿内,隐约传来利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沈凌烟心感不妙,在镇国公的搀扶下,加快脚步踏上玉阶。 殿内,众人皆惊骇的看着中央。 血腥气四起,通体幽蓝的毒虫被丢在地上。 楚云昭正被数十个侍卫用力钳制在地上,他手臂上被开了一个极深的口子,源源不断的流下鲜血。 抬头之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鬼魅般猩红,重瞳乍现。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不断挣扎着,一向俊美清贵的脸上,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暴戾之色。 看到这一幕,沈凌烟像是被丢进无边深海中,周身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这分明是被什么催化了邪性,失了智! “殿下!”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拨开侍卫,冲上前去。 听到她的声音,挣扎的人似乎停滞了一下,很快复染上癫狂之色。 三皇子看到她的隆起的小腹,面色一寒,楚云昭现在是死定了,但还不够,他的血脉也定不能留! 这贱人竟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只可惜,这孩子命不太好,还未出生,就要被发狂的父亲杀死。 他对着侍卫道:“都散开,让她去!” 沈凌烟以药箱挡在身前,一步步走上前。她的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只有心疼和喷怒。 她一声声的唤着: “扶光哥哥,是烟儿。” “你不是说,要烟儿在家中等你,给我买糖葫芦吗?” “你久久不回来,烟儿来找你了。” “你还说,明年夏日,还要带烟儿去汴州,你忘了吗?” 楚云昭挣扎的动作小了,瞳中剧烈的翻滚着。他咬着牙,似乎找回了一点清明,死死的坚持着。 三皇子眸光一暗,给苗疆女人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开口:“麟儿,这便是你娶的媳妇吗?” 她的声音方一响起,楚云昭口中瞬间流出鲜血,他额头上冷汗密布,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复染上癫狂之色。 “扶光哥哥,不要让她扰乱了你的心智!想想我和孩子!” 趁楚云昭瞳色变成,清明了一瞬,沈凌烟迅速拨开侍卫,将他抱在了怀中。 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抚着他被冷汗浸湿的后背。 身边不断响起那苗疆的女人的声音,她每一开口,怀里的人就颤抖一分,似乎陷入了恐怖的梦魇。 沈凌烟此刻已经猜出那女人是谁。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烟儿在这里,你不要被些不相干的事扰了心智,好不好?” 她拉过他颤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方才在府上等你的时候,宝宝就开始踢我了。他想父亲了,你感受了到吗?” 第146章 殿上的质问 楚云昭的手覆在了上面,感受到宝宝的动作,他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粗重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沈凌烟看着他眼中渐渐消失的血色,松了口气。 “真是一对亡命鸳鸯,死到临头还这样缠绵。”三皇子拍着手,冷笑起来。“沈将军,看你这不慌不忙的反应,应该也知道他身怀蛊术,变了容貌吧?” 他佯装想到什么,颤声道:“难不成此人是你们将军府派来的?你假意与这假皇子情投意合,与他成婚,是有什么目的?!” 门外的镇国公再也听不下去,一脚将门踢开,厉声道:“老夫还在这里,容不得你这样诬陷我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 三皇子看到镇国公,生出几分忌惮之色。他眼珠转了转,眼下还是先解决了楚云昭再说。 他向老皇帝抬手道:“父皇,此人身怀巫蛊邪术,冒充九皇子,混淆皇室血脉,请问该如何处置?” 皇帝刚从方才的诡异场景中平复下来,他看着地上通体幽蓝的蛊虫,意识到那个人会蛊术。 自己被骗了?!自己的九皇子真的死了?那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直接将玉指环摘下,重重的摔碎在地上。 镇国公听到这句话一震,他抬手道:“陛下,老臣也想斗胆问一句,三皇子为何要这般说,殿中这般场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沈凌烟亦开口:“父皇,儿臣也想问一句,您如何便断定我夫君混淆皇室血脉?” 见老皇帝沉着脸不说话,周遭的一干皇叔均沉默了,事关皇室血脉,皇帝一怒,谁也不敢搭话。 楚云翼皱起了眉头,他默了默,拍案而起。 他还是感觉,那就是自己的九弟。这事,应该有哪里不对劲。 他神情肃穆的走到镇国公和沈凌烟面前,将方才殿上的事粗略讲给了他们。 沈凌烟心中一寒:“父皇,儿臣曾身中蛊毒,所以也涉猎过不少蛊毒相关的册子。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一种蛊毒,能改变自己的容貌。若真的有这种功效,其余的练蛊者为何不换掉原来的容貌,求得荣华富贵?” “况且,这瞳色能换吗?难不成将眼睛生生挖出来,再将他人的眼睛填进去?” 老皇帝眉毛一挑,眼神动了动。 “若习得蛊术,便能改变容貌,岂不是太过随意,翻了天了?难道会蛊术,就可以宣布为假皇子?这一点,绝对是捏造的,还请父皇明察。” 三皇子攥着拳,反驳道:“册子上记载的也不一定全,巫蛊之术大有门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许多蛊术乃苗疆机密,这换脸之术便是其中之一,只有苗疆的少部分人知道,沈凌烟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指着浑身脱力,昏过去的楚云昭:“但他,一个上山学了几年巫蛊之术的人,肯定知道。” 一旁的苗疆女子道:“是啊,这种邪术,是要上山拜师才能习得呢。” 第101节 她又拿起地上的蛊虫:“陛下,这蓝色越幽深,代表身上的巫蛊之气愈重。您瞧这颜色,就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邪术了……您想想,这样一个浑身邪术的人,能是皇子吗?” 镇国公神色冰冷,开口:“狼狈为奸!陛下,宸王殿下会巫蛊之术这一点,老臣早已知晓,他也从未隐瞒。 日前,语嫣突然醒来,身上的蛊术就是拜托他解的。若他是假的九皇子,用蛊术变换了容貌,定会死死藏匿这点,如何能暴露在老臣面前?语嫣如今就在府上,您可以一查,老臣所言是否属实!” 镇国公乃朝中老臣,忠心耿耿,掷地有声。即使他的外孙女与宸王结亲,在这种关乎皇家血脉的事情上,也绝不可能骗自己。叫皇帝心头一震,思索了半晌。 仔细回想,楚云昭的身上和先皇后身上,自带的那清贵之姿,确实一模一样。这一点,假皇子可没见过,很难模仿。 可方才的情形,实在让自己难以迈过去。更别提身边还有这么多皇弟看着,自己儿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给皇子丢脸。 “朕也想信他,可若他真是一个皇子,怎么会习得邪门的巫蛊之术?还能变成那副样子?朕实在想不明白。”他闭了闭眼睛,失望道。 沈凌烟看着老皇帝的脸色,心中也泛起一阵恶心。这个人,半年前就找回了楚云昭,从来没问问自己儿子的过往吗? 流落宫外整整十年,竟然没关心过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如今知道他不对劲,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觉得丢脸,甚至不想认了。 还有这样当父亲的? 她蹙了蹙眉:“父皇,你可知为何他会铤而走险,学习这九死一生的巫蛊邪术吗?” 她掀起楚云昭的下衣摆,将中裤卷至膝盖处,露出他满是鞭痕的腿。 “父皇,试问,一个八岁的孩童,从锦衣玉食的皇宫中的嫡皇子,一夕之间变成流落苗疆的小乞丐,过着人人欺辱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以为能吃上一口饱饭。 又被这个不安好心的疯女人日日鞭打,打的腿都断了,几乎要打死。看透了这世间的险恶后,他能怎么办?不学蛊术,如何逃出她的钳制?不学蛊术,殿下一个孩童在险恶的苗疆,如何能活下去?” 老皇帝眉心动了动,闭上了眼睛。 “您方才应该也知道了,他学的这蛊术,是要淘换全身血液的,您有没有想过这个过程有多痛苦,您有没有关心过他,他疼不疼?” 沈凌烟越说越气愤,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按住了她的胳膊。 他疲惫的睁开琥珀瞳,轻轻摇了摇头。低哑道:“别说了,烟儿。” 沈凌烟咬唇看着他,滚落出一滴泪,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 老皇帝凝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小儿子,看了许久。他黑瞳闪烁,猛然想起了楚云昭儿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还那么小,没有自己的龙椅高。 是啊……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老皇帝第一次想到这些,心中涌上一阵后悔。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对上了楚云昭寒凉彻骨的视线。 他的思绪很快被镇国公开口打断。 “陛下,这苗疆女人与三殿下串通,满嘴谎话,构陷当朝亲王。天理不容,老臣恳请您严惩,以示敬尤!” 第147章 朕让你去查他 殿上的众位皇叔听了沈凌烟这一席话,也面色复杂的看向老皇帝。 八皇叔起身道:“陛下,听宸王妃这么说,昭儿的过往……修习这些东西也是迫于无奈。” 皇帝叹了口气,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镇国公捋了捋胡子,锐利的眼神瞥向三皇子。 “三殿下,不知你费尽心机,从苗疆找回这满嘴谎话的女人,意欲何为?” 楚云泽眼神微颤:“国公大人,我只是为了皇室血脉着想,才将这女人的话当了真。况且,他会蛊术也并不假,此事说到底,也是扑朔迷离。谁能完全担保他的身世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殿下,别以为老臣看不出来。你此举,只是为了要置宸王于死地。”镇国公冷声道:“你既然敢开这个头,就是想用猜忌与舆论毁了宸王,更是对陛下不利。 你给了陛下两个选择,验或不验。不验,此事在坊间掀起巨浪,说陛下疏忽包庇,导致皇室血脉混淆不清。 验,后果更是严重,若他并无蛊术,便会失明。若他有,你便借题发挥,犹如你方才一样,直接坐实假皇子身份,令陛下冤杀亲子。日后事情大白,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镇国公句句提到陛下,直接戳在了老皇帝的心窝上。他冷汗直冒,方才,他差一点就铸成大错! 皇帝的目光落在苗疆女人身上,他定了定神,下方才察觉到那女人的漏洞。 “李氏,你既说麟儿换了容貌后再没见过他,今日在殿上,又怎么会一口咬定九皇子,便是你失踪的麟儿?” 李氏浑身一震,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三皇子。 皇帝面色瞬间阴冷,怒指着楚云泽:“你这是,要借朕之手,除了你九弟?你好大的胆子!” 三皇子咬牙道:“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一心为父皇着想,想着事关重大,必须谨慎!除此外,儿臣绝无他意。” 镇国公上前一步:“陛下,佑王多次陷害宸王殿下。此次更是伙同苗疆女人,编造宸王的身世。句句要置宸王于死地,陛下以为,这样心术不正的皇子,该如何处置?” 众位皇叔也愤愤不平,八皇叔站起身:“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人人都像佑王一样,皇家血脉岂不成了儿戏,变成了随意陷害他人的工具!” 六皇子道:“陛下,他兵行险招,一旦坐实了九弟“假皇子”的身份,又有谁会再验呢?” 皇帝沉声道:“将这女人交给刑部,严加拷问。至于佑王……” 楚云泽一脚将那女人踢翻在地。 “父皇,儿臣是受了这女人蒙骗,一时不察,才会领她进京。求父皇明鉴!” 他恶狠狠的眼神瞪向李氏:“这女人陷害我九弟,儿臣也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这女人!” 他话音刚落,只见李氏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大殿上。 三皇子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沈凌烟凤眸微张,她这是……这是饮毒自杀了?! 她迅速走到那女人面前,她已经面色青白。撬开她的嘴。一股极其苦的毒药味扑面而来。她的齿间还残留着药丸残片。 “啪、啪。”两针封住了她的毒性。 然而待她探上那女人的脉搏,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力。这是最毒的药物,她已经死了。 “烟儿,她如何了?”楚云昭沙哑道。 沈凌烟心念动了动,扶着腰起身:“我及时封住了她的脉。她无事,片刻后便会醒来。” 三皇子兀的抬起头,眸中闪过不可思议。 怎么会……母后说明明这毒药,会瞬间发作啊! 沈凌烟的医术真的高超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若是这女人送到刑部,将事情说出,自己就全完了……不如现在和父皇认个错。 “父皇,儿臣糊涂!儿臣一心在灾情上面,难免受了奸人挑唆,再加上正巧碰到这女人……” “佑王殿下,您在蜀中这些天,真的一心救灾吗?” 镇国公将怀里的书信拿出,一字一句的读着。 殿上的人面色均变成了铁青色。 皇帝闭了闭眼,生出深深地失望。 自己最寄以厚望的皇子,便是这般沉溺于尔虞我诈,手足相残,甚至不惜拖延政务。 自己费尽心机,给他这个救灾的任务,想让他取得一些功绩,终究是错了。 他的太子之位本是给佑王留的,如今,他第一次萌生出换掉太子的想法。 “将李氏拖下去,交给刑部处理。至于佑王,禁足吧,朕太失望了,不想再看到他。” “是。” 皇帝无视了佑王被拖下去前的挣扎,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将人带离。 大殿上,几个皇叔观察着皇帝不虞的面色,先后找借口离开。 偌大的殿上,只余了老皇帝及宸王夫妇、镇国公。 沈凌烟打开药箱,避开肚子,让楚云昭靠在自己身上,为他处理着手臂的伤口。 老皇帝凝目了片刻,下了龙椅,朝着楚云昭的方向过来。 “扶光,身上还好吗?”他吩咐道:“拿一张软塌来!” “多谢父皇,但不必了。”楚云昭艰涩的睁开双眼,在镇国公的搀扶下强撑着起身。 “儿臣告辞。”他没有看老皇帝一眼。 他们走后,老皇帝看着地上极其幽蓝的毒虫,陷入了沉思。 他目光凝重的翻阅着记录蛊术的书,那妇人说的倒不全是假话。上面记载着,这毒虫吸食血后确实愈蓝,就代表身上的邪气愈重。 “去苗疆好好查一下他。”他顿了顿:“不只是苗疆,这十年间所有的事,朕要事无巨细的知道。” …… 马车上,楚云昭躺在沈凌烟的腿上,他的脑海中嗡嗡的,像有千斤重的东西不断压下来,让头变得昏沉无比。 第148章 风雨欲来 ‘’烟儿,累不累?“他的手抚上她隆起的小腹,哑声道。 “我不累。”她顿了顿:“你当年,竟然没杀了那恶毒的女人?” “……我本想杀了她,但她当年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怪我一念之差,想起在我濒死之际,这女人给了我一口饭吃,便放过了她。未曾想会有今日之祸……” 沈凌烟拿出手绢,擦着他额上细密的冷汗。 “这不怪你,她如今已经死了。你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了。” 楚云昭疲惫的点点头,很快合上了眼睛。 宸王府内。 她喂楚云昭喝下药汤,把了他的脉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又替他擦去身上的冷汗,换了身干净的中衣。 这才舒了口气,也感觉腰腹有些酸胀。她脱去鞋袜,同他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102节 傍晚。 沈煜从宫中出来,匆匆赶到国公府。 今日一早,皇帝便将他调走了。他走后,隐约听说宫中发生了些事,皇上严令封锁消息。 侍卫们纷纷闭口不答,连他这个御前统领也问不出分毫。只听说宸王好像出了什么事,外祖父和烟儿先后赶到。 一进前厅,便看见外祖父母、母亲神情严肃的坐在屋内。 他黑瞳深了深:“外祖父,殿上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宸王……” 镇国公示意他进门,将殿上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沈煜眉头皱起:“怪不得今日一早,陛下便将我调离……这是在,忌惮我和宸王的关系啊。” “陛下竟然信这种无稽之谈?宁愿冒着让宸王双目失明的风险,也要验毒?” 镇国公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他问道:“煜儿,你常行走在御前,外祖父问你,陛下和宸王,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陛下,究竟是否对宸王上心过?”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对先皇后一往情深,在其死后,仍然留着她的宫殿,不让任何人踏足。 亦苦寻她留下的九皇子数十年,寻到后,即使是个残废,也没有另眼相看,封其为宸亲王。 自己也下意识的以为,皇帝是看重他的。然而今日殿上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沈煜愣了愣,开始回想以前在宫中看到的事。 最近一次,是宸王被黛莎连累,腿受伤那次,陛下的眼中只有失望和愤怒,并没有心疼。 还有许久前,宸王被皇后宫中的大太监所伤,划伤了手臂,陛下的眼神也只有探究。 至于偶尔当值听到的,他们交谈中的只言片语,也无一不是政事,从未说过什么体己话。 但皇帝对佑王可谓是百依百顺,连犯了那么大的错,都可以容忍,不惜为了他大赦天下。 “外祖父,煜儿觉得,他们之间,极其冷淡。尤其是皇上对宸王,比不上对平日里对佑王分毫。” 镇国公面色沉了,他捋着胡须点点头:“你母亲昏迷这些年,我鲜少上朝,对朝中局势也没太深入。皇帝私下里对佑王很好?” “外祖父,母亲昏迷这些年,你” “你母亲昏迷若是如此的话,我今日逼迫陛下处置佑王。日后,怕是会” (木有写完,会补1000字) 第149章 电闪雷鸣 深夜,楚云昭睁开了眸子,小心翼翼离开了沈凌烟的怀抱下床。 他披了件衣服,趁着月色出了门。 他来到书房,转动几个开关,走进了密室。 他瞥到角落里多出来的木箱,问道:“这是什么?” 关烬看了看:“噢,公子,这是今日从南疆来的死士带来的竹简,要送到王妃屋中吗?” “先放着吧。她怀孕了,这里东西总归邪气重,若她实在想要再说。”他想了想,在木箱上施加了一层符咒。 这东西,不能给外人翻阅。 “好。” 楚云昭指节敲着桌案:“盯好皇帝那边,若我没猜错,他应该要派人查我了。” “查……您?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他不会放下戒心的,在那条毒虫变蓝的那一刻,他就心生芥蒂了。我怕他会先我们一步,查到无涯阁。””“是,公子。” “另外,让剩下的人快速到齐,我们不能再等了。如今箭在弦上,等人一到齐,立刻按计划动手。” “公子,王妃与镇国公这边,还有沈统领,到时候要怎么办?若是……” 楚云昭默了默,敲了敲墙后面的暗格。 暗格瞬间打开,露出几只透明晶莹的容器中。里面,爬着几只全身雪白的小白蝎。 这种不伤身,又能让人沉睡的蛊虫死亡率极高,是他精心培育而成,活到现在的几只。 “这些,足够他们到时候沉睡个几天。等他们醒来,我们这边已经成事了。” 关烬心里发毛,朝中重臣,一醒来,发现窗外改朝代换代了。等正要寻这反贼头目,结果发现是自己一直信赖的妹夫/外孙女婿…… 当然,这是他们成功的前提下。 他踌躇着开口:“公子,万一我们失败……” 楚云昭眼神暗了暗,眸光落在最下面一层格子里:“我知道,为了不连累她,我早就预备好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有人乒乒乓乓的声音,似是有人要闯入书房。 他神色一凛,迅速带着关烬走出密室。 门外……是沈煜的声音! 机关扣好,密室合上的那一刹那,沈煜破门而入。 门外的家丁吓坏了,颤颤巍巍道:“王爷,我们不敢拦着……” 这位,可是王妃的哥哥,又是宫中的御前统领。他们怎么敢阻止啊。 楚云昭看向沈煜,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冰冷的寒意,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刀。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眸光直接沉了下去,染上几分阴冷之色。 即使之前沈煜对自己多有防备,楚云昭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他心头一震,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关烬,你先出去。” “王爷……”关烬看着沈煜手中的刀,不放心道。 楚云昭摇摇头,示意他离开。 待人都走了,他走到门前,将门锁住。 窗外,电闪雷鸣,是大雨前的征兆。 他走到木椅上,沏了杯茶:“兄长,坐。” 沈煜一把将茶水打翻在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云昭浅瞳闪了闪,不解的看着他。 霎时间,寒光出鞘,一把刀对准了他的脖颈。沈煜一向平静的眸中,此刻全是狠厉之色。 “无涯阁的首领,是不是你?” 一句话,让楚云昭定在了原地。他垂着眸,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想否认,但他知道这没有用,沈煜这么问自己,必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他闭上琥珀瞳,没有答话。惊雷不断响起,闪动之间,霎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举起茶杯,上前浅酌了一口。全然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刀,脖颈就要擦上刀刃。 沈煜黑瞳微张,将刀向后撤了撤。 “你不要命了?!” 楚云昭放下茶杯,淡淡道:“兄长,坐。” 看着他平静的模样,沈煜愈加觉得他危险万分。 “你娶我小妹,就是有何意图?!” 楚云昭眸中闪过肃色:“兄长,我娶烟儿,是因为我爱她。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意图。” “你……”沈煜揉着眉心:“无涯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手的?” “兄长,无涯阁,从没有交接过。” 沈煜眼眸睁大,竟然是当朝宸王创办了无涯阁。 他咬着牙,像是泄了口气,直直将刀摔在地上。他不断地摇着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听我的,立刻散了无涯阁,我帮你瞒下去!你想登上皇位,我和外公可以帮你,你何必这么做?” 他快速思索着:“这件事,我还没有上报给陛下,所有线索也只有我和兵部尚书两人知道。不过我不确定他是否同他人讲过,这样,你先……”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楚云昭幽深的眸子。“我不会收手。” “为什么?”沈煜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有想过我小妹吗?!你要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和你一起万劫不复吗?!” “不必担心。动手之前,我会在她身边放一封和离书,不会连累烟儿和你们。” “你真是……”沈煜攥了攥拳,仰面坐在椅子上:“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做?即使陛下对你不如三殿下,但你是皇室血脉啊,为何偏偏走那条路,你不应该……” 楚云昭沉默着,看向窗户。 窗外,大雨已经倾盆落下。 半晌,沈煜抬起头来,凝重道:“你好自为之,你若起事,我和外公绝不会手软。” 门外响起镇国公的声音:“开门。” 沈煜一惊,他来的太急,竟然没发现,外公悄悄跟着他出来了! 镇国公苍老的面庞上满是肃色,将伞丢在一边。 混浊的目光探究似的看向两人:“怎么回事?” 第150章 离开王府 沈煜警惕的将镇国公拉到一旁。 “外公,我回去再跟您说。” ……”楚云昭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沈煜回去是否要和镇国公说出真相。若是镇国公也知道这件事,他的蛊虫恐怕不能放置成功…… 他有些乱了。 第103节 这时,沈煜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即刻收手,他便替他瞒下。 然而下一秒,镇国公的一句话就将他打入谷底。 “我都听见了。”镇国公径直坐在木椅上,目光直直的盯着楚云昭:“为什么这么做?” 镇国公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平静许多,他浅瞳闪了闪,觉得有些东西可以一试。 他抬起眸子,用极缓的声音平静道:“国公大人,您可知,我母亲当年是如何身亡的?” 镇国公一怔,摇了摇头。一旁的沈煜也愣了愣。 楚云昭去了里屋,打开暗箱,将淑妃的书信、和他日前查到的线索递到他面前。 镇国公看着里面的内容,面色愈发严肃。 一开始他觉得是无稽之谈,淑妃的只言片语而已,可到最后,看着这么多的线索,他脸色发白,好像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崩塌了。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他将书信拍在桌子上,快速思索着当年的事。 沈煜见外公如此反应,也拿起书信。 他惊骇不已,脱口而出:“你是因为这个,才要带着无涯阁起兵?” 他话一出口,就见镇国公狠狠一震,脸色大变!刹那间,他的手腕就被苍劲有力的死死抓住了。 灯光晦暗处,镇国公不可思议的看向沈煜,又快速转向楚云昭。 他苍老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浓重的震惊。 楚云昭扶在桌子上的指节瞬间发白。镇国公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猜到了事情和自己有关,是在诈他们! “宸王,老夫没听错?沈煜说的是你?”镇国公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向平静的嗓音此刻也忍不住颤抖。 无涯阁是什么组织,他比谁都清楚。 这件事,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楚云昭闭了闭眼,重重的吐了口气,这一天,比他预想的要早。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和离书:“起事前,我会和烟儿和离。” “国公,您放心,我最近不会动手。 若你们想提前杀我,也可以随时动手。”他顿了顿:“动手前,记得知会我一声,我……” 镇国公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宸王,日前老夫问你,你有没有想夺嫡的想法,你是如何回答老夫的?你拒绝了老夫,就是想这样另辟蹊径,参与夺嫡?” “国公,我从来没想过夺嫡。我起兵,也不是为了夺嫡。” “那你这是为何,不惜起兵造反?” 楚云昭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书信上。 “四岁那年,母亲曾出宫了一趟。她没发现,我偷偷的藏在了她马车的箱子里,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一路上只是哭,我不知道为何,有几次想出来安慰她,都憋了回去。 马车终于停下,她下去了。但是,她凄厉的哭声让我不敢动弹。 好久,我才偷偷打开窗户看了一眼。”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的垂下头。 “我看到,城墙上挂满了我母族的人头……我的外祖父,他还带着前朝破烂的王冠。我的外祖母,每日来府上看我、喂我糖吃的外祖母就吊在他身边。” “还有我姑姑,她……”他声音哽咽了一下,再也说不去。 那上面的人头实在太多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晕倒了在马车里。 回去发了五天五夜的烧,是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那个名为父亲的人,从来没有看过自己。 “更不要提,这畜生亲手杀了我娘。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父亲。……不管您信不信,这么多年过去,我做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镇国公沉默了良久。 陛下登基后,他立刻赶赴了边关。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处置前朝皇室的。后来听说时,他也是一惊。 而四岁的宸王,亲眼看到了这一幕。这样深的仇恨,他知道宸王绝不会收手。无涯阁这么多年,手段狠厉他早有耳闻,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他缓缓起身:“你做这些,烟儿知道吗?” 楚云昭摇摇头。 “和离书拿来,今日,我便将我外孙女带走。”镇国公不置可否的的声音响起。 “……我去叫她。” “不必。”镇国公拦住了他。 ……”小姐,小姐,收拾一下,镇国公和沈统领来了,要您回去看看林夫人呢。” “什么?”沈凌烟揉了揉眼睛,迅速从床上坐起:“母亲出什么事了?” “这个他们没说。”紫莹摇摇头,镇国公大半夜来的时候也吓了她一跳,更别提,那表情可严肃了。 沈凌烟蹙了蹙眉,立刻下床开始收拾药箱。 正要出门,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人醒来的。 “王爷呢?” “奴婢不知呀。” “……我走后,让人跟他转告一声。免得他回来找我。”沈凌烟想着,应该是起夜去了,就没多想。 她现在一心系在母亲身上。 见到外祖父和哥哥一脸肃然,更是心头一紧。 两个人没说什么,就带着她上了马车。 风雨交加,马车驶出了宸王府。 那一瞬间,她突然心里一空,像是突然缺了一角。 不管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直接打开了车窗。 冰冷的雨扑面而来,她不顾面上的冰冷,回头看去。 宸王府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她亲自添置的石骏马静静矗立在那里。 第151章 一不做,二不休 佑王府。 楚云泽正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晃了晃他的胳膊。 府内的下人都被严令撤了出去,跟他一起关在府内的,除了沈水瑶还有谁? “滚!都是你的馊主意,妈的,本王是彻底完了……” 他眼皮也没抬,继续睡了下去。 皇后嘴角抽搐着:“醒醒!” “什么?”熟悉的声音让他从睡梦惊醒。一抬眼,真的是母后。 “母后,儿臣还以为是沈水瑶。儿臣府上所有的人,都被父皇撤了出去,就剩沈水瑶那个贱人了!母后,儿臣苦啊!”他一看到皇后那张脸,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啪”一声,皇后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一向运筹帷幄的狐狸眼中满是愤怒:“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母后,不是儿臣的错,都是那贱人的主意,儿臣便信了她!谁知道这招根本不行……” “好了,此事不怪她。”皇后打断道:“此事虽然冒险了些,但是有胜算的,一旦陛下相信,宸王便完了。要怪就怪宸王和他那王妃,还有那该死的镇国公……!” 她将手中的绢子狠狠撕裂:“今日你们离开后,我去探了你父皇的口风,母后总觉得,这次你父皇对你不一样了,母后怕他……” “怕他什么?”楚云泽紧张的坐起身来:“父皇只是禁足我,又没有像上次一样,摘了儿臣的亲王帽,应当没什么大事吧?” 皇后叹了口气:“傻孩子,这才是最可怕的。上次你父皇对贬了你,是希望再给你些政务,让你自己爬上来。这次母后去探你父皇的口风,他连提都不想提起你……” 楚云泽拳头骤然攥紧,不断地摇着头:“不会的,父皇一向最疼爱儿臣,他曾亲口对儿臣保证,太子之位会是儿臣的。他一定还会救出儿臣的。” “糊涂!你到如今还以为,太子之位会一直空着吗?今夜镇国公与沈煜已经赶往宸王府了,估摸着他们要开始为宸王夺嫡了!加上沈凌烟这贱人出谋划策,你怎么能和他们斗!” “母后,儿臣要怎么办?”楚云泽晃了晃头,自觉不知何时,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宸王,看陛下还传位给谁?” 五日后,国公府。 “王爷……王爷……” 昏暗的床头,沈凌烟紧闭着双眼,额上冒着细密的冷汗。她抓着被单的手不断收紧,眉心紧紧拧成一团。 终于,她凤眸兀的睁开。扶着后腰坐起身来,倚靠在床头。 心口跳的厉害,好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梦里,不再是前世的刑场。不再是三皇子冰冷的眼神、与沈水瑶得意的笑容,也不再是孩子的微弱的啼哭。 是他,是楚云昭那张带了面具的脸,转动着轮椅,指挥上前死士厮杀的场景。 祭天大典上,哥哥与外祖父奋力厮杀,也抵挡不住那一波邪气颇重的死士袭击。皇宫内外,一片腥风血雨。 楚云昭与关烬杀到祭台上时,是自己挥剑挡住了那一刀。趁他愣神的那一秒,将冰冷的剑刃刺在了他身上。 第152章 和离书 鲜血喷涌而出,几乎染红了整个轮椅,染血的眸中狠戾无比,像坠入地狱的冷面修罗。 而后他被关入了天牢,严刑拷问仍然不透露半个字。再次偶然见到他,是审讯别的犯人。 他蜷缩在角落,脸上的面具早已被粉碎,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庞。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新的、旧的交错在一起,手筋脚筋均被挑断,脓血遍布。看起来,楚云泽日日派人折磨于他,不给他一个了断。 自她进门,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这边,却默不作声。在自己要离开时,角落里的人小声唤了自己一声。 第104节 那时的她一心将他当成怪物,没有理会。 “砰砰砰”她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烟儿,娘给你做了药膳,补补身子吧。如今孩子也六个月了,你还这么瘦,只长肚子不长身上可不行,得好好养了。”林夫人慈笑着向她走来。 见她面色发白,额上冷汗密布。林夫人紧张道: “烟儿,身子难受吗?是孩子闹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凌烟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没有。娘,你这几日呢?烟儿给你的调理可还有效?” 林夫人愣了愣,很快道:“有烟儿陪着娘,娘好多了。” 也不知道沈煜和父亲两个人是怎么了,借自己之口将烟儿接了回来,还让自己不要拆穿,尽量留住烟儿,好好同她在府中呆着。 好吧,她就当这祖孙俩想自己的妹妹、外孙女了。 “娘,今日王爷来过吗?” 林夫人为难的垂下眸子,这七日,烟儿日日都问。可宸王就像消失了一样,从来没来过,也没有派人来问过。 若不是她清楚宸王对女儿的一片真心,都要亲自去一趟宸王府,问问他是不是对女儿变心了。 沈凌烟将母亲异样的神情尽收眼底,她默了默,抚上隆起的肚子。 她笑了笑:“没关系,王爷应该是忙着处理事情。娘你知道,他一向很忙,在汴州的时候,即使避暑山庄的事,他的桌案前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从上到下,他都不肯假手于人,一定要过目了才安心。” 林夫人点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紫莹的呼喊声:“夫人,小姐,二小姐来了!” “沈水瑶?”她讶异道。 林夫人悠悠道:“不必理她。自从于香梅回到府上刷恭桶后,她来了好几次了,要将她母亲接走。” “我们去看看吧。”沈凌烟思索着道。 国公府门口,是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站在门口,走来走去,焦急不已。 路过的行人纷纷指指点点,唏嘘不已。 沈凌烟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敢认出她。比起上次见,她简直像老了十岁。 沈水瑶见林夫人出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刚换上喜色,就见是沈凌烟正扶着腰,在紫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她明显一愣,眸中瞬间阴狠:“沈凌烟,是你这贱人!害了我母亲还不够,还害了三殿下,宸王明明就是个冒牌货,你却百般维护!” 第153章 刺客 宸王府。 关烬持刀站在门口。 见到她,他为难道:“王……沈小姐,王爷不在府上。” 听了这话,沈凌烟凄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他的,我只想找他问清楚。” “沈小姐,王爷真的不在府上,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让开!”沈凌烟眸中染上杀气,她压抑的情绪再也忍受不了,无视守在门口的关烬与死士,径直走入府中。 众人见她上前,慌忙收了刀。 王爷吩咐不让王妃进来,可也严令他们不许伤了王妃。 府中漆黑一片,没有几盏灯是亮的。 卧室里确实没人,像是几日未踏足的样子。 但书房中,还有未干的墨在砚中,这绝不是好几日没回来的样子。 她走到桌案前,试探了一下温度。 瞬间,她的心凉了下去。他是刚刚才离开的,也许就是在自己进门的那一刻,他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她打开屋门,一间间的找着他:“楚云昭,你出来!” 没有……这里没有。 ……都没有。 她找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 若是他真的不想见自己,又怎么找得到他? 她扶着腰,脱力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几个月前,这石凳还是自己添置的。怎么突然,他们就走到了这般境地呢? 她不明白,她怎么都不信楚云昭会抛下自己和孩子。 “王爷,你有什么难处,跟烟儿讲好不好?” “扶光哥哥,这几日宝宝又长大了一些,总是踢我……你不要他了吗?” “和离书是假的,你骗烟儿的对不对?” “我们说好的来年再去汴州,你怎么不作数了……” …… 她喃喃的说了好些话,说到自己都不信了。 沈凌烟的心跌到了谷底,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将袖中的和离书拿出。 “殿下,我再等你一炷香时间,若你不出来,我便在上面按上我的手印。” “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角落里。 头戴玉冠的人扶着墙的指节越来越白,双目赤红的看着院中人。 他死死的咬着牙,克制着想出去的冲动。 再忍一下…… 再忍一下,她便会离开。 万一自己死在事变中,或者被镇国公、沈煜杀死,她也不会难过。 这样,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 从没觉得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难熬,沈凌烟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 正要起身,忽然,王府的灯全灭了。她听见耳边有呼啸的风闪过,楚云昭抓住了她的手。 月色下,他俊美的脸上,眼下乌青一片。剑眉拧起,下颚线条越绷越紧。 沈凌烟瞬间变了脸色:“你做什么?!我现在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 “不要说话,房顶上,有人。” 手心冒汗,他十指紧握着她,不动声色的向书房走去。 她心中一惊,悄悄的转了转眼珠。只见远处的房檐上,似是趴伏着些黑衣人。 就要两人即将进入书房时,来不及反应,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箭直直的朝他们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霎时间,玉冠碎裂,鲜血染红了他的锦服,喷洒在了她的身上,一身白裙染上刺目的红。 院中的死士听到异动,立刻挥剑挡着这一波毒箭。 楚云昭紧咬着牙将她抱起,护在怀里,迅疾叩开书房的门。 密密麻麻的箭不断穿透书房,射入房中。 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男人颤抖的手敲击着机关,两个人快速闪进了密室。 密室合上的一瞬间,一只毒箭直直的射进来,将桌案上的瓶罐击碎,化成了一滩幽绿色的水。 他将沈凌烟放在塌上,就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你怎么样?这里有没有解毒止血的药?” 沈凌烟顾不得方才的僵持,直接伸出手,想将他的外衣解下查看伤口。 他额头上青筋凸起,眸间一片血红之色,扶着榻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我没事,不要碰我。” 自己身上的血早就换过了,这毒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不能让她沾染上。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叩开墙上的架子,拿出浑身金灿灿的蚕蛊,放在血肉模糊的肩上。 金蚕迅速吸食着上面的腐肉与毒血。 沈凌烟眸子冷了冷,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 “放我出去。” 楚云昭背影僵硬了一瞬:“烟儿,等外面的刺客一走,我放你走。” “现在就打开机关,让我出去。” “外面全是毒箭,你躲不开的。” 沈凌烟轻笑了一下:“我没听错吧,宸王殿下是在关心我?可是你忘了吗,方才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是死是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面色中透着寒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云昭浅瞳闪了闪,移开了视线。 偌大的密室中,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了良久。 看着头发散乱,面无血色,只有眼下乌青的男人。 沈凌烟蹙了蹙眉,打破了寂静。 第105节 “你还是不肯说,为什么要同我和离吗?” 楚云昭低着头,薄唇抿成一条线,静静地为肩上缠着纱布。 一圈一圈,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沈凌烟气笑了,他到底在瞒着自己多少东西?到底有什么事,让他如此难以启齿,自己就这么不值得沟通,让他直接写了和离书? 她摆摆手:“好了,你不用为难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随即拿出按好手印的和离书,放在桌上。 “这个还给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和孩子。” 第154章 终于拿到了竹简 楚云昭低着头,薄唇抿成一条线,静静地为肩上缠着纱布。 一圈一圈,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沈凌烟气笑了,他到底在瞒着自己多少东西?到底有什么事,让他如此难以启齿,自己就这么不值得沟通,让他直接写了和离书? 她摆摆手:“好了,你不用为难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随即拿出按好手印的和离书,放在桌上。 “这个还给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和孩子。” 楚云昭动作一滞,纱布“唰”的一声被扯断。 他面色惨白,堪堪将金蚕放好。随即拔剑起身,朝密室大门走去。 “你先在这里待一会,我去处理了他们。” 他的玉冠在方才的打斗中碎裂了,乌黑的青丝散下,凌乱的散在身后。有几片玉冠碎片还挂在发上。 几道血痕溅在脸上,琥珀瞳染着血丝,也不知几天没休息好了。 沈凌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怎么,心口不争气的泛上一股酸涩。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俊美端方,清贵孑然的模样。即使是坠落悬崖或是自己第一次救出他时,他无论陷于何种境地,身上那份桀骜矜贵的气质从未消减。 从未像现在这样…… 怎么说呢,她竟觉得,眼前的他有些落魄。 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过来,我最后帮你束一次发。” 她将他头发上的碎发冠片摘下,用指尖顺着他乌黑的发。 他的瞳是浅色的,发色却很深,乌黑而厚重,发梢带着一点卷曲。 整个人那么冷硬别扭,青丝缠绕在手心,却软软的。 看到和离书都没有流泪的沈凌烟,眼眶不知不觉蓄上了泪水。 她从背后抱住了他,将泪水融在他肩上一片血色中。 “扶光哥哥,你怎么舍得放开我啊……” “我好不争气,即使你这样对我,我还是好爱你……” 她撕心裂肺的抽泣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埦着楚云昭的心肺。 原本一直坚持的冷硬面孔,在一瞬间崩塌。 镇国公和沈煜没有当场杀死他,给自己留了回头的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答应了镇国公,要和她撇清关系,无论日后如何,两人都不复相见。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遇见光明。如今,又要重新走到黑暗中。 他咬着牙,伸手掰开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烟儿,放开我。” 少女铁了心要不放手,死死的抓住他,迫使他转过身,正对着她。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薄唇抿得紧紧的。 她心一横,上前一步,柔软的唇触碰上他极凉的薄唇:“说话啊!” 那一刻,男人颤抖了一下。 沈凌烟双臂攀上他的脖颈,紧紧的贴了上去。 圆滚滚的小腹贴在他劲瘦的腰,他的呼吸霎时粗重,向后撤了撤身子。 女孩皱了皱眉,又向前贴了贴。 “别这样,会压到肚子。”楚云昭移开了唇瓣,侧过身子道。 “反正他父亲都不要他了,怕什么?” 楚云昭眸光晦暗,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合上了眼睛。 少女的唇瓣落在他的面颊上,吻着吻着,又落下了泪水。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呢喃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要我了,也不要孩子了?” “你说一个字,我以后再也不回来找你了,也不会纠缠你了。” 男人没有睁开眼睛,亦没有任何回答。 无论如何,那个字他都说不出口。 沈凌烟狠狠咬上了他的喉结,直到渗出血迹,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她都没有松口。 门外传来关烬的声音:“王爷,人都处理完了,抓了几个活口,您要不要审审?” 楚云昭欲站起身来,被她用力的嵌住,坐在了他身上,将头埋入了他的胸口,细细的嗅着。 他一双琥珀瞳闪的厉害,想挣脱开,又怕伤了她,只能维持着现状。 “明明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楚云昭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她这怀疑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除了她以外,此生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半晌,少女抬起了头,凤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带着万般委屈。 “是不是烟儿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烟儿去改。” 这话直直的戳在男人的心上,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紧了,闷痛不已。 他不断地摇着头:“没有,烟儿就是最好的烟儿。是我,是……” 门外,传来关烬的喊声:“王爷,这贼人倔得很,就是不说背后指使的人。属下搞不定了,您快来吧!” 他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先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沈凌烟泄了气,这个人的嘴比石头还硬。她决定回去问哥哥和外公,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之,没弄清楚真相之前,她绝不会这么放手。 她的目光转到这一室的铁墙上,他走的急,墙上的暗格还没有关,里面各种蛊虫叫她吓了一跳。 密室外传来乒乒乓乓、用刑的声音,紧接着是贼人的惨叫声。 忽然,她的目光被地上的木箱吸引了。这箱子破破烂烂的,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指引着她打开。 敲了敲木箱,在他身边这么久,她好像对某种东西也有了感知,她感觉,这箱子好像是被施加了一层什么,覆盖住了。 是楚云昭施加的吗? 她心念一动,咬破了指尖,学着他的样子,探上箱底。 霎时间,箱子上闪过一道极其白的光。再顺着封好的痕迹打开,已是轻轻松松。 里面,是一叠又一叠捆好的竹简。 这是……自己一直要找的,记载巫蛊之术的竹简! 她迅速将它们抱在桌上,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翻了许久,看着仍然厚厚的竹简们,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埋头找着。 最近总是梦到前世楚云昭那副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预兆,她一定要知道血祭之术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楚云昭进门了。 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竹简,再看了看木箱子,他沉默了一瞬,向这边走来。 “找血祭之术?” 他拨弄了几下竹简,扫着上面的编号。片刻,拿出一捆泛黄的竹简递给她。 “这个。” 沈凌烟凤眸张大,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强装镇定的接过竹简。 “回去看。沈统领来接你了。” 她点点头,将竹简牢牢收在自己怀中。 第155章 以吾之血,换卿来生 沈凌烟抱着竹简,点点头。 见她突然乖乖的样子,男人愣了愣。 “关烬,看好王妃。沈统领没来之前,不许让她独自行动。” 他带着那批贼人进宫了。 家丁拿着东西进了书房,边拔着地上的毒箭,边悻悻的讨论着方才的事。 第106节 王爷出来一用刑,又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贼人,不一会他们便全招了,是三皇子和皇后派来的。 须臾,沈煜怒气冲冲的踹开门,将沈凌烟带走了。 马车上。 看着紧紧抱着一捆竹简、眼眶红肿的妹妹。沈煜皱了皱眉,警惕的伸出手来:“他给你的?什么东西,给哥哥看看。” 沈凌烟想也没想,拒绝道:“没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 沈凌烟低下头,失落道:“王爷他什么也没说,我怎么问他都不回答。” “哼。”沈煜松了口气。 这宸王,还是有点良心。没继续将小妹卷入这件事情。 他揉了揉额头,懊恼道:“这次是我没看好你,让你偷跑了出去。你可知今晚有多危险,我看到宸王府那些毒箭都害怕。你们和离了也好,跟着他,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以后就安心呆在国公府,不要出去乱跑,不然你现在的身子,闪躲都来不及。” 沈凌烟拉住他的胳膊:“哥哥,你们来接我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突然要与我和离?” “我怎么知道。”沈煜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等孩子生下来,养在将军府便是。一个孩子,我们府上还是养得起的。” 沈凌烟气道:“不告诉我为什么,我还是会回来找他的。而且,是偷偷的,你们拦不住我!” “别任性!你现在很危险!”沈煜有些急了。 “那你告诉我嘛。哥哥,你知道,我也不喜欢纠缠别人。别人不要我,我何必贴上去呢?我不过就是想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哥哥一向逃不过自己的央求。 又在他耳边说了一阵,见沈煜有些松动,她继续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哥,你看,和离书我也按下了手印。我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我也好彻底对他死心。” 沈煜眸光闪了闪,犹疑道:“当真?” 随即他快速摇了摇头,自己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妹妹情绪激动,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沈凌烟泄了口气,坐回了角落。 看着手中的竹简,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打开。 这封竹简上的内容很简短,与其他竹简上冷冰冰的内容不同,好似是一封手信: “墨儿,巫蛊之术修炼至最高境界者,可开启这个禁术。将全身淘换过的毒血浇灌在濒死之人身上,可换得她一个来生。 你记住,此术逆天行道,以自身为祭品。非到最后关头,对挚爱之人不得采用。” 沈凌烟愣在了原地,双手抖得厉害,风眸中透着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前世的记忆在那一刻变得尤为清晰,自己濒死前,楚云昭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出现在眼前。 还有那滚烫的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 脑海中霎时浮现起他沙哑的喃喃声。他说的是: “以吾之血,换卿来生。” 她的手瞬间脱力。 竹简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原来,自己这一世,本就是他给予的。 原来,前世在祭天大典之上,他便认出了自己,是他儿时的青梅竹马。 才导致那一瞬间的失神,让自己冰冷的剑锋刺入了他的身体。 炼狱般的天牢里,那一声微弱的呼唤,不是戏弄自己。 而是…… 沈凌烟的指尖生生刺入掌心。 他当时想说什么呢? 她的扶光哥哥,早就认出了自己。 她却被畜生蒙蔽了双眼,一直站在他的对立面。伤他、负他,甚至亲手将他送入天牢,让他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 可即使这样,到生命的尽头。还是他,残着双腿,从尸山火海中找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献祭了他的命,来换自己一个来生。 前世自己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暖,他还是为了自己,宁愿牺牲自己。 “烟儿,烟儿?你怎么了?”沈煜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失神的看着他,眸中全是空洞之色,泪水如断了线的般滚落下来。 沈煜看了眼马车座位,她身下不断流出的血,急急地喊道:“快回宸王府,去找李祁太医!” “小妹,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去找你师兄去了。”他攥着她的手,颤抖道。 沈凌烟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木然的看着焦急的兄长。 沈煜察觉她状态不对劲,好似毫无知觉。惊骇道:“你见红了,知不知道?!” 凤眸兀的睁大,这才觉得小腹异常坠痛。她额间渗出冷汗,咬着牙,探上脉搏,却因为失血过多,逐渐神智不清。 沈煜急的不断打开窗户,急声催促着车夫。 马车终于行驶到了王府,沈煜将她抱起,跑向李祁所在的后院。 李祁听到动静,迅疾披上衣服,出了门。 在看到沈凌烟身上的血后,他踉跄了一下。 “快进来!” 他探了她的脉搏,神色一凛。随即打开药箱,为她施了两针。 沈煜紧张的喉头发紧:“李太医,我妹妹怎么样?” “止住血了,师妹没事,只是孩子有些麻烦。我去熬个药汤,稳一下胎。”李祁站起身,神色严肃的在药柜中抓着药。 “李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据我所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啊。” “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方才可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沈煜挠了挠头,怒然拾起地上的竹简,这是什么东西?妹妹看了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变成这样了! 他将竹简打开,拧着眉头看着上面的东西。 第156章 坦白 ……这是宸王那些蛊术无疑,世间竟有这种邪门的东西? 他给妹妹看这些做什么? 一碗汤药下去,沈凌烟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半夜,她被一双大手抱着,回到了前院卧房。 翌日一早,沈凌烟的意识渐渐恢复。她迅速睁开眼,看了看隆起的肚子,松了一口气。 刚要动一下,发现手掌被人包裹住了。 熟悉的体温让她心头一震。 楚云昭紧闭着双眼趴在床边,他面色疲惫,呼吸很重。一只手握上她的手,一只手抓着床单,好似做了噩梦,不断收紧。 想起竹简上的内容,她心头泛起涟漪,动了动手指。 男人立刻睁开了双眼。 一双浅瞳里全是血丝,剑眉蹙起,无比紧张的看着她。 “烟儿,你怎么样?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凌烟一瞬不眨的看着他:“我有些冷。” “冷?我去叫李祁。”他急急地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不用。”她拉住了男人:“孩子已经没事了。” “我不是问孩子,是你有没有事?流了那么多血,疼不疼?”他心疼的无以复加。 沈凌烟按了按他的手:“我也是医者,能感觉到自己没事了。” 他似是还不放心,思量道:“你等着,我去拿一床棉被,再拿个汤婆子。” 沈凌烟握住他的手微微颤抖。 “扶光哥哥,你上来睡好不好,烟儿身上冷,想抱着你。” 男人浅瞳微颤,闭了闭目。他以为,自己伤她至此,她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没再犹豫,脱下外衣上床。 他将她的被角掖的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隔着锦被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 看着眼前嘴唇发白的人,他眸光暗淡了几分,将头埋到她的肩上,呢喃道:“对不起,是我错了。烟儿,是我混蛋……” 怀中人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楚云昭的心剧烈的撕扯着,要被撕碎。 定是那张和离书伤了她。若知道伤她至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这么做。 沈凌烟摇了摇头,顺了顺他的发:“让我看看你。” 男人一怔,从她身上抬起头来。 这张脸,是她前世所没有见过的。这样俊美无匹的一个人,最后被折磨成了那副样子,她心口泛上隐秘的疼。 葱白的指尖抚过他的剑眉,深邃的桃花目,落在了他眼下小痣上,轻轻揉了揉。 男人身子一颤,琥珀瞳闪了闪。 揉了一会,玉指抚向他秀挺的鼻梁,点在了微凉的薄唇上,不断摩挲着。 “烟儿。”男人抓住了她的指尖,声音微哑。 “吻我。”少女贝齿轻启,咬上了他的薄唇。 第107节 楚云昭喉结滚了滚,闭上目,温柔的回应着她。 牙关被顶开了,舌尖缠绕。逐渐用力,扫着她甜甜的雪松香气,像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男人身上的檀香气侵染,让沈凌烟找回了几分安心的感觉。 他连命都可以给自己,绝不可能抛下自己和孩子。此时她确信,楚云昭是有什么苦衷。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每当楚云昭想离开,少女就将他拉上前,用香软的舌尖舔着他的唇,再次叩开他的牙关。 到最后,由于缺氧,沈凌烟不得不离开了他,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逞什么能。”他抚上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 待沈凌烟平复好呼吸后,她掀开被子,亦盖在了他身上。 锦被下,玉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钻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再陪我睡一会。”她小声开口。 其实是为了让楚云昭多休息一会。他的面色不对,浅瞳中的血色也格外吓人,像是几日没怎么睡过觉了。 楚云昭搂紧了她,温软钻到怀里的一瞬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两人搂着彼此,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 楚云昭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放了两个软枕。 端来一盏炖的软烂的红枣莲子羹,轻轻吹着气,试了试温度,方喂到她嘴边。 见她依旧吃的像个小仓鼠,他眸光染上柔色,蹭了蹭她娇软的脸颊。 他的烟儿,是他活下去的盔甲,也永远是他心底最软的那一部分。 “殿下,为什么要同我和离,跟我讲讲好不好?”她勾了勾他的手:“烟儿知道你有苦衷,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楚云昭面色一怔。自知无法避而不答,他淡淡道:“烟儿,你可能不想知道。这件事,你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即使她不在意此事,能继续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她又如何面对兄长与外公? 御前统领和镇国公,是绝对不会站在自己身边的。 自己不想害她和家人反目。 “你只负责说,我站在哪边是我的事。若你永远不说,这件事就成了僵局,永远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沈凌烟凝着他: “你愿意这样吗?你愿意我们错过这些多年,好不容易找回彼此,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楚云昭眸光沉了下去。 “跟我说说,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沈凌烟轻抚着肚子:“他很好。只要你没有背叛我,我现在什么都能承受。” “我没有别人。”他立刻道。 “那你担心什么?扶光哥哥,烟儿此生,会无条件的永远爱你。”她十指缠绕住他的手掌:“再也不会再伤害你。” 男人紧绷的身体明显一震,浅瞳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他闭了闭目,哑声道:‘’你知道无涯阁吗?“ “知道,怎么了?那不是个前朝的组织吗?听说陛下一直在派兵部的人剿灭它。” 楚云昭点点头:“那你还记得在苗疆时,见过我舅舅吗?” 沈凌烟双眸睁大,讶异道:“难不成,你舅舅……” “不,无涯阁的首领不是我舅舅,是我。” “什么?”沈凌烟懵了一瞬。 男人叹了口气,将暗格里的书信取出。 这些都是他和舅舅往来通信,还有无涯阁近日的动向。 他将全部的秘密的押给了她,等待着她的审判。 第157章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偏过头,不敢去看她。 耳边不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或轻或重,看的很慢。 过了许久才停下。 并没有如他想象般那样质问,那样激动,或是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甚至没有太大的波澜。 她缓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本以为,这一世,他的容貌和腿都完好,三皇子也没有登基,他不会再走这条老路。 不曾想,还是在筹划着这些。 楚云昭眸光暗了暗:“新仇旧恨,难以忘却。” “你……从何时开始准备这件事的?” “大概是四岁那年,我母族被皇帝覆灭那一刻起,这恨的种子就在心里埋下了。”他顿了顿:“后来,我母亲蹊跷的死去,我虽然还小,但也有了一些感知,察觉到此事大概与他有关。” “同年,我意外出了皇宫。为了保命,也为了给母亲复仇,修习蛊术后,便有了组建无涯阁这个想法。” 沈凌烟点点头:“后来呢?” 楚云昭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运气还不错,救下了许多前朝的官员,和固守前朝,被抄家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便义无反顾的追随于我。 后来,一些幸存的前朝的护卫和士兵也来投奔于我,我将他们训练成死士,无涯阁也就这么建立。” 他又从底部暗格中拿出淑妃的书信:“日前我查证,我娘的确是被皇帝害死的,这件事便提上了日程。” 沈凌烟环住他的腰,静默不语。 原来,他前世的造反,是这个原因。一直拷问不出来的话,竟然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楚云昭咬着唇,鼻尖渗出汗水:“你怎么想?” 怀中人不答,沉吟着:“那我外公和哥哥,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他艰涩道。 沈凌烟双眸睁大,讶异道:“他们一老一小两个古板,竟然没有杀了你。” “……”楚云昭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沈凌烟靠在男人胸膛上,用手指卷着他微卷的发梢。 “好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什么瞒着我了,是怕我们走向对立面,对不对?” 楚云昭闷闷的点点头。 她黑瞳一闪一闪的,正色道:“你这么做,我完全理解,我会帮你。至少,我不会和你走向对立面。” 楚云昭心中如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随即又被高高提起,他迟疑道:“可是你们家……烟儿,我不想你夹在中间。” 沈凌烟摇摇头,朝他张开手:“竹简给我,我帮你解决这件事。” 楚云昭不解道:“你怎么解决?” “你把竹简给我,我说服他们呀。” 她说的过于轻巧,让男人瞳孔张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他想了这些时日,几乎要想破脑袋,也没有任何策反朝中老臣和御前统领的说辞,她怎么说服? 即使有血缘关系,这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对于国公府和将军府,被反贼策反,更是不可能的事。 沈凌烟看出他的不可置信,拍了拍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这一次,我来帮你。” 在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煜的拍门声起:“小妹,你醒了吗?我来看你了。” 开门声起,在见到楚云昭的那一刻,沈煜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 他将手中的竹简摔在楚云昭身上,径直进了里屋。 将沈凌烟上下打量了一遍,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哥哥,我没事了。”沈凌烟笑了笑:“昨天我那竹简落在车里了,你有没有看到?” “你还提那竹简!都是那东西害的你情绪激动。”沈煜皱眉道:“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是真是假。” 外屋中,楚云昭听了这话,看了眼手中的竹简,剑眉拧起,直接将它丢了出去。 沈凌烟听到动静,心中一惊:“殿下,你扔了什么?” “没什么。” “你将竹简拿回来,我有用。” “……” 拿到竹简,沈凌烟对沈煜道:“哥哥,今晚,你帮我把外祖父母,母亲,还有父亲都叫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还有,你也要来。” 沈煜眯了眯眼睛,静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确认妹妹无事后,他匆匆赶回了皇宫。 楚云昭拨开帷幔,向床边走来:“烟儿,你要说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有办法。”她握紧了手中的竹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谁也不行。” 第158章 归心 第108节 看完竹简,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沈煜打破了沉默:“小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殿下的东西。你们如今都已知晓,他精通巫蛊之术了吧?” “我要跟你们坦白,如今的我经历了两世。这一世,是我前世濒死之际,他用祭血之术将我唤回来的。” 静默了片刻,沈煜皱着眉:“这该不会是,你为了他编造出的话吧?” 林夫人打断了他,颤抖的问:“烟儿,前世,发生了什么?” “母亲,前世殿下回京后,我和他没什么交集。所以,我没能带他去救你,您……一直没有醒来,于一年后去世。紧接着,外祖母也去世了。” 林语嫣瞪大了双眼,镇国公夫妇亦惊骇不已。 沈凌烟又喃喃的说了话,讲了前世被三皇子蒙骗,日日受尽折磨。最后害得全家落得污名,死在了刑场。 只有被自己亲手关进天牢的楚云昭,救了她一命…… 她讲完这些事,擦了擦流下的眼泪。 “若是没有他,我就没有来生了,也无法改变凄惨的命运。我们今生所得,都是因为他啊。” 如此深重的往事,让众人的神色从震惊转到复杂,再到百感交集。林语嫣与国公夫人不断擦拭着眼泪,思绪万千。 沈凌烟继续道:“外公,哥哥,你们应当知道,陛下对王爷一向冷淡。经过上次的事,又对他起了戒心,在派人查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我们,也时刻有着危险。陛下疑心重,即使我与王爷和离了,你们能保证他不会因此怀疑我们吗? 还有三皇子,若是陛下还是偏心,执意传位给他,我们以后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半晌,镇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说起来,此次,外公应该助宸王一臂之力。可我身为老臣,总归是做不出……这种事来。那么外公就不再插手此事,随他去吧。” 沈磊也点点头,他跟随陛下多年,虽然知道如今的皇上德不配位,但是叫他造反,他真做不出来。 而沈煜摩挲着手中御前统领的牌子,一直沉吟不语。 …… 他们走时,路过楚云昭,林夫人眸中含泪:“谢谢你,昭儿。” 她眸中复杂的情绪让楚云昭一惊,他疑惑的走向床边。 “烟儿,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 “扶光哥哥,搞定了。我外公和爹爹承诺不会插手此事,但我兄长,他没有表态。”沈凌烟笑眼弯弯:“但是,我觉得他会帮你。” 楚云昭震惊的无以复加,心口跳的厉害。 他快步走到床边,张了张口,又合上,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眸中逐渐染上隐秘的喜色。 沈凌烟握住他的手:“你最近先不要行动,我觉得哥哥会回来找你。” “烟儿,你到底说了什么?” “等宝宝生下来,我再告诉你。”她蹭了蹭他的鼻尖,笑盈盈道。 三日后,沈煜秘密来到了宸王府。 “宸王,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不动用无涯阁那些人,我不想看到御林军死伤。” 楚云昭闪过一丝讶异:“我亦不想看到无涯阁死伤。可是那要如何行动?” 两人商讨至天亮,沈煜方才离开。 楚云昭松了口气,回到卧房。 沈凌烟已经醒了,正用湿棉巾擦着脸颊。 “你们谈好了?” “嗯。”楚云昭点点头,拿过棉巾帮她擦着光洁的额头。“都商议好了,按照计划的话,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成事。” 他蹭了蹭她娇软的唇:“谢谢你,烟儿。” “不过,这几日,我们要禀告父皇,为我们和离。” 沈凌烟皱了皱眉:“为什么又是和离?” “这是沈统领的意思,亦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毕竟有失败的风险,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他将棉巾放好:“沈统领说,这几日皇上也开始盯着他了,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对他也起了戒心。” “我们和离的话,也能让皇上对他放松些警惕,好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好吧。”沈凌烟在他怀里闷闷道:“对了,皇上是怎么处置三皇子的?” “我逼迫父皇,将他下了狱。” 沈凌烟眼瞳微颤:“他竟然能将三皇子下狱,我真是想象不到。你定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叫他睁开瞧清佑王那副那样子。 楚云昭眸光黯淡着摇摇头:“不,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故意看不清罢了。” 一个月后。 这些日子,京中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宸王与将府嫡女和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城中。 因是陛下赐婚,所以和离也要亲自禀告陛下。两人成婚不到一年,宸王妃还怀着孩子,便匆匆和离。一时间,城中议论纷纷。 若第一件事是皇家八卦,令人喜闻乐见,成为谈资。那第二件事就关系到国运,有些严重了。陛下龙体似有不适,突然病倒。半个月以来日日都传召太医,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 虽然事情被封锁,但还是传到了市井街巷中,导致人心惶惶。 夏夜,沈凌烟轻举摇扇,扶着腰,在将军府的庭院中坐下。 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并没有扰乱她的心,她此刻正在盘算着明日之事。 一个月以来,哥哥和殿下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待明日。 明日,是先皇后的生辰,楚云昭选择这一天动手。 正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一脚,凸起一个小小的脚丫。 已经七个月的孩子,非常爱动,是个活泼的宝宝。 她笑了笑,有些遗憾:“你最近真是越来越爱闹了,可惜你爹爹不在这里,他都不来看你。” 身后传来落地声,清澈的嗓音响起:“谁说的?爹爹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沈凌烟假装没听到:“你记住,那是个坏爹爹,你都快出来了,他连名字都不给你起。” 楚云昭低低的笑着,走到她面前蹲下,牵上柔软的手。 “宝宝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第159章 祁安 “叫什么?” 他一双桃花眼笑的惑人,朝她勾勾手。 待她好奇的凑近,他薄唇张开,吮住了她粉润的耳垂。 逐渐起身,双臂撑在石桌上,环住了她。 口中的动作愈来愈用力,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唔——”口中泻出一声嘤咛,她连忙捂住了嘴,拧了他腰间一把:“还在院中,你收敛一点!快说宝宝叫什么名字?” 楚云昭闷哼了一声,眼尾赤红的将她抱起身。 “一会儿再告诉你。” 闺房中萦绕着淡淡雪松香,少女被轻放在床榻上。 他侧身躺下来,吻住了她香软的唇瓣。大手钻入她的衣裙,向上抚弄着她凸起的蝴蝶骨。 沈凌烟拉开一点距离:“等一下……” “嗯?”他眼神迷蒙道。 她面色绯红,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胸前,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蝴蝶般的眼睫颤动,耳尖瞬间红透了。修长的指节绕到如玉的脖颈处,解开了她的带子。 带着薄茧的手揉在了她的高耸,哑声道:“很涨吗?” 她红着脸,将头埋到他的肩膀处,点了点头。 他的头低了下去:“夫君帮你……” 唇上的触感是那样明显,沈凌烟全身发软,手攀上他的脖颈,忍过一阵酥麻。 “扶光哥哥,轻一些,不要那么用力……” 一炷香后,他轻喘着从她身上起身。 沈凌烟拿出帕子,想为他擦拭。 清贵俊美的男人捉住了她的手,伸出舌尖,将唇上的白色舔入腹中。 “好甜。” 沈凌烟瞳孔微震,面色滚烫不已,只能捂着脸转向一边。 楚云昭轻笑着,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沈凌烟面红耳赤,在他腰上拧了好几次。 身边的男人静了下来,拿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似要入睡。 一个月未见,她想他想的紧。眸子转了转,伸出脚尖,轻轻踩到了他的某处。 那里果然已经有了反应,抵在她的脚心。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抓住了他莹白的脚腕,暗哑道:“别闹。” 葱白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夫君,今日我来伺候你一回。” 她扶着肚子起身,将男人按在了身下。想起了在汴州温泉的记忆,楚云昭浅瞳闪了闪,眼尾红的不成样子。 第109节 沈凌烟扯过床头的红色绑带,缠绕在了他的两只手腕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身下的男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点点水光,隐忍而深情。秀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清隽的轮廓,无一不是绝色。 动情之间,就连眼下的小痣都泛着嫣红。 沈凌烟心情大好,玉手伸向他的腰封。 …… 床榻间传来男人低哑压抑的喘息声。 “慢一点,烟儿,别受伤了……” “小心,轻一些……” 秋夜微凉的风拂过。 楚云昭起身,为她擦拭着身体。棉帕略过高高隆起的肚子,在上面留下一吻。 “这小子,长得好快。” “那是,我为了他,可是每天都在认真吃饭。”沈凌烟抬了抬下巴。 “乖烟儿。”楚云昭笑了笑,开始收拾弄乱的床铺。 她凑上前去,摇了摇他的手臂:“你还没说,给宝宝取了什么名字?” “手心给我。” 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上写了几个名字:“烟儿看有没有属意的?” “祈、安?”她思量了一会,歪头道。 他点了点头:“祈晴祷雨,一世长安。” “就这个吧。我们的孩子,只求他平安喜乐,完满一生就够了。” “好,这亦是我所期望的。”他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揽入怀里。 沈凌烟一瞬不眨的看着他。虽然他和哥哥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但总归还是担心。 猜出她心中所想,他笑了笑:“你放心,即使明日不顺利,我也会拼命逃出来。那时候,我们就亡命天涯。只是我再也没了亲王身份,不知道你和安安会不会嫌弃。” 沈凌烟闷闷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若真的……你一定要逃出来,只要是你,我愿意和你到天涯海角。” 楚云昭揉了揉她的发:“这话说得,好像事情已经那什么了一样。” “夫君,明日你们有几成胜算?” 楚云昭顿了顿:“明日,绝不可能失败。” “这么笃定?” “嗯。”他吻了吻她:“睡吧,一切都会顺利的。” 翌日一早。 楚云昭早早回到了宸王府,穿戴好亲王服,等待着宫中的消息。 他敲开了暗格,不断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寒盒。 片刻,关烬敲开了门:“公子,如您所料,陛下今日身体大好,准备早朝。” “嗯。”楚云昭闭了闭目,将寒盒收在袖中:“走吧。” 马车穿过朱门,他撩开马车帘,浅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沈煜。 沈煜手中的长枪握的紧了些,微不可查的朝他点点头。 宣政殿中,大臣均已到到齐。 多日未上朝,大家到的格外齐全。一是确实积压下了许多奏折,有事启奏。二是对陛下的状况又担心又好奇,想一探究竟。 见宸王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鞠躬作辑。 这些日子,除了陛下不让动的,其余事务统统交给了宸王。 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处理的十分妥帖。朝中本有些对他前朝血脉有偏见的臣子,也逐渐对他转变了看法。陛下并未立太子,如今朝中,哪位皇子出众均心知肚明。 寒暄声四起,楚云昭眸光浅淡,微微颔首,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场景不禁让众人想起了去年此时,他在中秋宴上,还是残着腿、面色苍白的样子,纵使一幅好容貌,也无人在意他。 而如今,他回宫不过一年多,便立下了许多政绩,封了亲王。这些日子,更是位高权重,有如监国太子。 等了许久,陛下还未出现,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九弟,父皇真的好了吗?”楚云翼担忧道。 楚云昭敛了敛目:“父皇召集我们上朝了,想来身体已经大好了。这些日子,听说五哥醒了,现在他如何了?” “五哥醒是醒了,可是好像烧坏了脑子,问他好多事情,他都记不起来了。” 这时,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脚步声沉重且慢,众人纷纷噤声,垂下头去,悄悄抬起眼皮向上看。 只见皇帝头上的冠帽摇摇欲坠,臃肿的身子明显瘦了一圈,被太监搀扶着坐到龙椅上。 面色又苍老了几分,脸色倒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仔细去看,便发现他眸中已有灰败之色。 第160章 罪己诏 他肃着脸:“朕日前身体不适,如今已经大好。众卿家可有本启奏?” 待众位大臣启奏完毕,皇帝眼皮耷拉着,明显快撑不住了,瞥向太傅,示意他开口。 太傅站出来:“陛下,月前佑王陷害宸王一事,臣已经查明了,是为误会。此事乃是番邦派来的奸细所为,嫁祸佑王,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哦?”皇帝佯装惊讶。 国师神色哀切:“番邦竖子实乃用心险恶,佑王殿下千金贵体,受不得牢中污秽。再如此下去,恐怕伤了玉体,恳请陛下放出佑王殿下,还他一个清白!” 皇帝点点头,大手一挥准备下令将人放出。 殿上的众大臣互看了一眼,均心知肚明,却不敢点破。陛下这是要在驾鹤之前,最后庇佑一次佑王。 楚云昭眼瞳幽幽,瞥向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李舒。 这是他的人。 李舒举着玉牌子,直接道:“陛下,当晚的事一月前便已查明,贼人悉数招认,不知国师与太傅大人又从哪里查到这些,何出此言?” 既然有人敢出头质疑,其他支持宸王的人也不再沉默,又站出了几人。 国师与太傅眉头拧起,他们没想到,陛下借坡下驴的事都有人胆敢明面上反对,一时面色青紫。 只能强装镇定,与质疑的官员纠缠了几个来回。 但黑的就是黑的,无法洗成白的。眼看佑王的罪名越来越大,还牵扯出了许多以往办事不力、贪图享乐的事,这天牢,佑王即将坐的更严实。 皇帝面色越来越难看,胸口发闷,才自觉好转的身体又瘫了下去。 “够了,都给朕停下!”他死死抓住龙椅扶手,嘶哑的吼着。 李舒闻所未闻,佯装害怕的跪下:“陛下,臣之所以如此笃定,是您有所不知。佑王下狱的时候,是臣前去点明他府上的可疑的侍卫。臣不仅查证了此事,还……还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老皇帝皱了皱眉,不安道:“什么事?” “佑王殿下……他私制龙袍!” “什么?!” “陛下,臣没骗您,龙袍日前移交了刑部,您可以……” 皇帝胸口一阵痛意,生生呕出一滩血来。 乌黑的血滴在地上,众人惊骇的跪在地上。殿中,丫鬟太监们乱作一团。 大太监尖声叫着:“快传太医!!” 养心殿外,跪倒了一片,只得寄希望于太医。 皇后冲进来,冒火的双眸死死盯着楚云昭,戴着护甲的手抽向跪着的李舒。 “放肆的狗官,陷害吾儿,气倒陛下,安得什么心?!” 楚云昭挡在他身前,将一掌挡了回去。 “母后,扶光竟不知,真正气倒父皇,罪该万死的究竟是谁?” 皇后眼瞳微颤,怒道:“畜生!这朝中,安插了多少你的走狗?!” 楚云昭凛冽的眸光扫过她,缓缓越过地上跪倒一片的官员。 “今日,佑王大逆不道,私制龙袍。而太傅、国师为虎作伥,居心叵测,导致父皇龙体抱恙。”他冷声道: “本王乃父皇钦定的监国,今日便替父皇做主,将这两人收押天牢,交由刑部候审。” 两人是朝中重臣,又是皇后的亲信。御林军犹豫着,没敢上前。 沈煜长枪震在地面上:“宸王殿下有令,还不动手?!” 他带着亲卫,亲自将太傅与国师押了下去。 眼看父兄被带了下去,皇后疯了一样冲出来。 恶狠狠咬牙道:“楚云昭你这小畜生!当初就直接掐死你!陷害吾儿,害的本宫如此……” “还不堵上她的嘴!”楚云昭看也没看她,径直进了养心殿。 眼见皇后一党大势已去,这一次,御林军没再犹豫,一国之母的皇后被一块脏帕子堵住了嘴。 众大臣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胆寒。 这宫墙,真的要变天了…… 养心殿。 御医下了猛药,老皇帝几乎去了半条命,才堪堪被救回来。 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看着来人。 第110节 他的小儿子俊美的脸上没有波澜,从一片曦光走来。 那一刻,他胸口一颤,仿佛看到了温柔的先皇后。那些年轻的岁月,如潮水般涌来。 苍老的手抬起,喃喃道:“千凝,你回来了……” 楚云昭停下了脚步,嗤笑了一声:“好一个痴情种,死到临头了还在做戏。” 老皇帝的美梦瞬间破碎,他半睁着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沙哑的声音含混着血:“你……扶光,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悠悠坐下,斟了一杯茶。 “说你做戏,听不懂吗?” 老皇帝佝偻的身子剧烈的咳嗦起来,苍白的脸上带了滔天的怒意。 “逆……逆子!你要反了吗?!”随即他惊骇道:“朕、朕身上的病,是你做的手脚?!” 楚云昭不答,幽幽的琥珀瞳凝着他。 “来人!来人!”老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给朕来人,宸王大逆不道,要反了,他要杀了朕!” “宸王反了!快来救朕!速速将这逆子关入天牢!” “来人!给朕来人啊!” 喊到他嗓音沙哑,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仍无人应答。 老皇帝花白的头发散乱,脸色青灰,唯有胸前鲜红一片。他全身脱力的瘫在床上。 面前的人仍稳坐在椅上,悠闲地品着茶。他一双琥珀瞳幽暗,闪着狠戾的光芒。 潮水般的恐惧涌上老皇帝的心头,他这一生无辜的、不无辜的,明里、暗里杀人无数,但是……他也怕死! 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昭儿,只要你不动朕,父皇、父皇什么都可以给你瞒下!” “你不就是想要这天下吗,跟父皇说,父皇退位让给你便是。不要害了父皇,你会后悔的!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 老皇帝滔滔不绝的求饶停住了。 半晌,他猛然惊觉,自己竟想不出宸王儿时的一点点趣事!对他小时候的印象,只是个格外孤僻、不讨喜的孩子。 想了半天,脑子里,全是佑王儿时喜笑颜开的小脸…… 他颤巍巍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小儿子冰冷的脸。 寂静的殿中,楚云昭突兀的轻笑一声。 直接敲碎了养心殿中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道明黄卷轴,扔在他的床头。 “写吧。” “你要朕写……什么?” “罪已诏。” 第161章 垂死挣扎 “罪已诏?!”老皇帝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朕如何能写那种东西?” “要写什么,父皇难道不清楚吗?” 老皇帝剧烈的咳嗽着:“朕、朕不清楚!” 楚云昭“哦”了一声,点点头。 死寂的宫殿里,修长的指节一下下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信号。 老皇帝喘着粗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扶光,你放过父皇,朕……父皇现在就立诏书,传位于你……” “我要你写的是罪已诏!”楚云昭冷冷着看着他,霎时失去了耐心:“还不清楚吗?那儿臣让您见个人,您就能想起些了。” 屏风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缓缓走出。 他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端方雅正的面庞,一双琥珀瞳熠熠生辉。 老皇帝模糊的双眼费力看了一会,全身一震。 “莫承允?!你、你没死?” “驸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听到阔别已久的称呼,老皇帝全身一震。 二十年前,他作为大夏的文臣,在有多个侍妾的情况下,设计玷污了三公主莫千凝,而后顺理成章的娶了她,成了当朝驸马。 在公主生下楚云昭后,又借着她的运,一步步当上了摄政王。最后颠覆了大夏,将大夏皇室悉数斩首示众。唯有先太子,襄王莫承允失踪不见。 冬日里,血淋淋的人头挂满了城墙…… 想起了血腥的往事,又见襄王一步步逼近,眸中带着不明的光,令他全身抖如筛糠。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无一不与襄王血脉相连! 他精神已然混乱,拉着楚云昭不撒手。“扶光,救救父皇……父皇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血浓于水,你不能放任父皇不管……” 一双劲瘦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楚云昭阴鸷的笑着,双瞳染上浓烈的血色。 “血浓于水?那我的好父皇,你告诉扶光,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老皇帝目眦欲裂,苍老的面庞涨成猪肝色,剧烈的颤抖着。 “父皇……不知……” “未央宫里,你下了什么香料?!” 老皇帝双眼不自觉的瞪大,眼神慌乱无助,透出一股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楚云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嗜血的笑意,忍住想掰断他脖颈的冲动,猛地放开了他。 老皇帝跌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疲惫的脸上死灰色尽显。 “父皇,动笔吧。”楚云昭拿着一盘墨走来,幽幽道。 自知逃不过,床上垂死的人喉咙发出嘶哑声: “那都是他们逼朕的,朕没错!你这逆子,朕就算死,也不会如你们的意!”他染上疯狂之色,如枯树般的手指扣紧了床榻。 楚云昭浅瞳森寒,凝了他一会,径直走到门口。 殿外,所有官员均以恐扰乱陛下休养之名,被沈煜带到了远处。 沈煜见他出来,上前一步,用眼神询问他如何。 “父皇要见三哥,劳烦沈统领跑一趟。” 沈煜不放心的看了众官员一眼,对他道:“你几个皇叔有些异动,要进去看皇上。你看好他们,速战速决。” 楚云昭神色冷着点点头。 沈煜刚要走,远处传来沈凌烟的声音。“哥哥,不必跑了,我把人带来了!” 她扶着腰走在前面。身后,将士们押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三皇子。在牢中这一个月,他适应不了那样粗糙的饭菜,每日绝食对抗。如今活脱脱的瘦成了一个狼狈的阶下囚。 他的眼神在看到楚云昭那一刻,变得阴狠无比。不断挣扎着要上前,去撞走在前面的沈凌烟。 楚云昭立刻上前,将少女打横抱起,走入殿内。 “哥哥,你去看着他们吧。”沈凌烟对沈煜道。 “一切小心。”沈煜点点头,拿着枪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 “我想着,多一个人总归没毛病。”她瞥向双眼通红、挣扎的佑王,眼底浮现数不清的恨意:“而且,我想亲自送这个人上路。” “你坐在这里。”楚云昭将她放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别看见脏东西。” 榻上,老皇帝见佑王凄惨的样子,拼命的想坐起身。 楚云昭抽出匕首,抵在了佑王的脖颈处。 “父皇,你若再不写,儿臣的刀可就握不住了。” 老皇帝只觉得五雷轰顶,眼睛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满面的狰狞,甚是骇人。 半晌,他苍老的面庞静了下来,艰难的喘息着:“朕写。” 他颤巍巍的提笔,将这些年的罪过一一写下。 楚云昭扫了一遍:“继续写,在你驾崩后。还天下给大夏,传位给襄王。” 老皇帝面色滞住了,干裂的嘴不由自主的裂开,露出出血的牙齿。 “逆子,你原是为了这个!……” 莫承允打断了他,对楚云昭道:“昭儿,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关于这个皇位,我上次应承下来只是权宜之计,我多年未踏足朝政,如今应下来也并无半点好处。且……” 他顿了顿:“若是我的话,朝中不免多有争议猜测。舅舅属意,你来坐上这个位置。你若担心不能光复我大夏,可让他直接改了国号。” 见楚云昭剑眉蹙起,莫承允直接走到老皇帝面前,寒声道:“畜生,今日你要在在我与宸王之间做一个抉择,写下传位诏书。若你聪明的话,应该知道如何撰写。”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游移着,颤巍巍的写下一行字。 莫承允确认后,将诏书交给了楚云昭。 “这……我不配。”楚云昭犹疑着,没有去接。 “昭儿,你在犹豫什么?不要再在乎那虚无缥缈的血缘,改了国号之后,你和这畜生再无关系,是我朝三公主的嫡子,大夏的后代。” 他静默了片刻,眼睫剧烈的颤抖,转头去看屏风后的沈凌烟。 她正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朝这边走来。 “殿下,舅舅说的对。若你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们便不当,可你若是因为介怀这种奇怪的事,而贬低自己,拒绝了向上的机会,那才是不值当了。” 第111节 第162章 新帝 三日后。 大景十六年,皇帝驾崩,传位于宸王。 新帝恢复前朝国号:大夏。 先帝的罪已诏贴遍了全国上下,拖延政务,用人不察,宠爱奸佞,导致贪污盛行、民不聊生。利用前朝公主,谋权篡位。毒杀先皇后,株连无辜官员百姓。 刻意拖延西北军饷,以提防将士,不惜延误战机…… 具体的罪状写了满满三大张。 虽然平日里百姓心中有些数,多少猜到了一二,但还是被这些东西震惊了。 有这封罪已诏,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民众对前朝复兴的异议立刻平息了下去。就连那些皇叔,见到皇帝的亲笔,也只能噤了声。 先帝死后,没几日,佑王与其侧妃、皇后一党自尽于了牢狱中。 楚云昭登基那日,是一个深秋,亦是沈凌烟的生辰。 前一晚,他带着她去了未央宫,将先帝的罪已诏烧给了母亲。 火光映照在脸上,他跪在宫中,久久没有起身。 沈凌烟静静地陪着他,直到他擦净了泪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烟儿,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回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 新帝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江山为聘,十里红妆,重新迎娶了将军府嫡女,册立为皇后,居于未央宫。 继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政务。 先是整顿吏治,大刀阔斧的将砍下去许多官员,改善各地贪污现象。 继而下令凿出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往来经商,更加便利。 南蛮之地开通了沿海市舶司,发展当地经济。相信不久后,就能改善人烟稀少,贫瘠荒芜的现象。再加上运河,甚至可以带动整个大夏的国运。 两个月后,国库果然扭亏为盈。楚云昭立刻下了文书,拿出一部分国库,补贴驻守前线的西北将士。 这天,他早早地处理完奏折,向未央宫中赶去。 宫人见了他,立刻要跪拜。“陛……” “嘘—”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 年轻俊美的帝王清贵冷漠,浓颜削身,刚从暗藏玄机的殿上下来。此刻到了皇后宫中,却换了一副面孔。 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正小心地走向殿内。 宫人看到这一幕,均艳羡的低下头。但也带了些恐惧,陛下天人之姿,这些日子,想勾引他的宫女不在少数,陛下察觉后,直接将她们发配了宁古塔。 久而久之,再没人敢偷偷觊觎陛下。 未央宫中,沈凌烟正倚在榻上,为安安缝制着小衣服。 她从前最不爱做这些针线活,如今每次察觉到小家伙在动时,心就软了几分,迫切的想让孩子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 “烟儿,在做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嗔怒的向上看去。 “又不让人通报,偷偷进来!” 楚云昭惑人的桃花眼中盛着笑意,坐在她身边,将头埋到她肩上。 “好香。”他忍不住伸出舌尖,温柔舔舐着。 “别闹,我忙着呢。”她推开他,拢了拢衣衫,继续低头缝着小衣。 楚云昭又凑上来,薄唇吻了吻她凸起的锁骨,向下看去。 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放了一件湛蓝色小衣,用了蜀锦,一看就是花了时间密密缝制的。 他心里没由来一阵不爽,拿过她手中的针线,又将小衣放在一边,揽住了她的腰身。 “诶,我还没缝好呢,你给我呀。”沈凌烟伸手要拿衣服。 “不许拿。”他剑眉皱起,强硬道:“这些交给绣娘做便好,别熬坏了你的眼睛。” 说着,他眸中染上委屈:“朕今天紧赶慢赶才将奏折批完,你陪陪朕好不好?” 这小子还没出生就占用了烟儿这么多心力,害的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争宠”,他暗暗地咬了咬牙。 沈凌烟叹了口气,无奈的回抱住他:“我要怎么陪你,我的陛下?” 眼前人眼尾赤红,薄唇带着炙热,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朕的皇后,你还没告诉朕,你是如何说服你哥哥转变想法,来帮忙的?” “我说了,生了宝宝之后再告诉你。” “不能提前么?”琥珀色的瞳望着她,呢喃道。 “不能!” 沈凌烟蹭着他的鼻尖,将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唇边。 …… 沈凌烟生产那日,是一个冬日。 前一晚,她的肚子就开始有些阵痛,但频率并不高,也能勉强睡一会。 楚云昭紧张的手心冒汗,一直要叫太医前来守着。 “不用叫他们,我这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生产。”她拉着他的手:“在这里陪我休息会,我要养足精神,明天好让他顺顺利利的出来。” “好。”他握着她的手,一晚上神经紧绷的没睡。 翌日,太监来提醒陛下上朝。 楚云昭紧皱着眉头,大手一挥:“今日的早朝免了,告诉众卿家朕身体不适。” “扶光哥哥,你不能这样。你还记得昨日江南的水患吗,今日该汇报进度了。” “可是你这里我放心不下。”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没关系,一会的功夫我这里没事的。”她笑着道。 楚云昭走后,沈凌烟额间瞬头冒出冷汗,她摸了摸发硬的肚子,咬牙道:“快传御医。” 太医院的人来的很快,沈煜听到消息,也匆匆向这边赶。 他如今是皇后的哥哥,当朝的国舅,仍然统领着御林军,深受皇帝器重,与相府嫡幼女也即将成婚。 看着御医鱼贯而入,他急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怎么样?陛下还没下朝吗?” “陛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楚云昭迈进宫门,向这边快步奔来。 “陛下,产房血腥气重,不利龙体呀!”眼见陛下要冲进去,太监慌乱的提醒道。 楚云昭闻所未闻,将头上贵重的冕冠随手交给太监,径直进了屋里。 第163章 日月 他进去的时候,正撞上宫人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他瞬间全身冰冷,疾步拨开帷幔。 “你怎么样,烟儿?” 床榻上,沈凌烟额上冷汗密布,几缕发丝被汗水湿透,贴在脸上。小脸皱成一团,正咬着牙,向下用力。 楚云昭苍白着脸,蹲在她的榻前,握住了她的紧抓着床单的手。 沈凌烟从疼痛中分出神来,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很丑,你别在这里看着,先出去等。” “我不走,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带了紧张的沙哑,手也抖得厉害。 沈凌烟怀疑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先晕过去的就是他。 “……先出去,你在这里我会分神。” “我不走。”楚云昭坚持着,将修长的指节插入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沈凌烟还想再说什么,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说不出话了,指尖划伤了他的手背。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觉得害怕,他颤抖的手渗出冷汗,强撑着没有让自己脱力倒下去。 正午时分,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啼哭。 稳婆抱着新出生的小皇子,激动不已,匆匆的跪成一排,为皇帝道喜。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楚云昭没有去看,目光一直停留在面色苍白的沈凌烟身上。拿出帕子,为她擦着面上的汗水。 “皇后没事了吗?” 帷幔后的御医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身子强健,只需要细细调养,便可恢复如初。” 楚云昭松了口气,剑眉依然蹙着。 沈凌烟半睁开凤眸,疲惫道:“扶光哥哥,我想看看孩子。你把他抱来好不好?” 楚云昭浅瞳中满是心疼,听了她这话,才看了眼襁褓中的儿子。 刚出生的小小的人儿,白里透着粉色,全身都是红彤彤的。胖乎乎的脸上,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心里一软,将孩子接过。 小孩软软的拳头触上自己的胳膊,微妙的感觉在心里炸开,他僵硬了一瞬,笨拙将他抱在怀里。 沈凌烟拨开孩子的襁褓,看了一眼。 第112节 这秀挺的五官,还有眼下那颗小痣,都像极了楚云昭。 是她前世的孩子回来了。 她松了口气,却佯装不高兴:“这孩子,一点不像我,全是你的样貌。” 男人愣了愣,仔细打量着怀里的小孩,看来看去,他抿着唇,捏了捏宝宝的圆圆的耳垂:“这里像你。” 沈凌烟笑着,牵过小孩的小手:“逗你啦,我们陛下这么好看,像你我才开心。” 小皇子楚祈安百日那天,正巧是除夕团圆日。 宫宴热热闹闹的结束后,林夫人与镇国公夫妇留在了殿内,依依不舍与正在吃手的小安安分离。 楚云昭还在与丞相交谈,沈凌烟抱着安安先回去了。 这三个月,安安长得很快,白白胖胖的,不哭不闹,甚是省心。平日里和他父亲一样,喜欢睁着一双初现形状的桃花眼,躺在角落里默默玩着木马。 小木马是父皇亲手给他做的。楚云昭一来,安安就有些害怕的看着他,甚至抱他都要挣扎两下。 可楚云昭一走,小胖手却抓牢了父皇给他的小玩具,将小小的一团身子埋到父皇枕过的地方。 沈凌烟无奈的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这小孩,不仅长得像他父亲,这别扭的性格也像他父亲。 楚云昭送走了丞相,就往未央宫赶。 “烟儿,我问你……”他开门的时候,沈凌烟正给安安喂奶,还没来得及拢起衣衫。 他哑然,摸了摸鼻子:“这些事交给奶娘就好,怎么亲自来?” 沈凌烟面颊微红:“反正总归也是浪费,不如……” 楚云昭眼神一暗,喉结滚动。 他将吃饱喝足的小皇子交给了宫女,倾身覆了上去。 “孩子还没走远,你做什么!”沈凌烟推着他,声音逐渐软了下来。 …… 翌日傍晚,一家三口在未央宫前赏月。 楚云昭将包成粽子的安安放在腿上,用力颠了颠,逗得小孩咯咯地笑。 “轻一点,他这么小,别给颠坏了。”沈凌烟掐了掐他的腰。 深邃的的眉间染上笑意:“可朕看,这小家伙喜欢得很呢。” 沈凌烟撇了撇嘴,暗道这小孩变得可真快,前几日见了父皇还怯生生的,只敢偷偷趴在他呆过的地方。如今就钻到他怀里,粘着不撒手。 这直接的样子,倒是像自己。 突然,她想起什么:“扶光哥哥,你昨日要问的是什么呀?” “什么?”楚云昭疑惑道。 “就是……”沈凌烟面色薄红:“你昨晚做那事之前,要问的是什么的啊?” “噢,我想问,你是如何说服你哥哥的?”他顿了顿:“这么些日子,一直忘问你了。昨日宫宴后,沈统领突然带着他的夫人,来跟我说了声谢谢。我察觉到,他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让我有些奇怪,所以又想起了这事。” “哥哥确实在谢谢你。”沈凌烟倚在他的肩头,摸着安安的小脑袋,喃喃道:“你还记得那叠记载血祭之术的竹简吗?” 楚云昭眯了眯眼:“记得。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我从一开始见你,就一直在问血祭之术是何意吗?” “嗯,我也记得,你问了数次。” “那你再好好想想,那血祭之术有什么作用?竹简上面写了什么?” 楚云昭思索了一下,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当他说道“来生”两个字时,沈凌烟靠在他肩头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霎时,他双瞳睁大,呆在了原地。眼睫剧烈的闪着,脑海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猜想。 半晌,他声音有些发抖的开口。 “烟儿,是……我所想的那样吗?” 沈凌烟环住男人劲瘦的腰,凤眸一瞬不眨的看着他,点点头。 楚云昭喉头发紧,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内心深处涌动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一开口,竟有些哽咽。 “烟儿,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他喃喃道:“若有来世,我不要你经历半生坎坷才走到我面前。我会去找你,为你挡住所有的磨难,我……” 他双目赤红,哽咽的说不出话。 沈凌烟紧紧抱住了他,轻抚着他的颤抖的后背;“都过去了。幸好,这一世,我早早寻回了你。我们也有了安安,今后的岁月里,我们三个在一起,永不分离。” “好。”他将头埋到她的肩上,平复着呼吸。 腿上的安安眨着大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父母,突然“咿呀咿呀”的叫了起来。 沈凌烟揉了揉他的脸蛋:“怎么了,安安?” 安安似是听懂了,紧握的小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随风摇晃的藤蔓秋千。 “你这小孩,这么小就惦记上秋千了?你现在可坐不了。”沈凌烟将他的小手收在袖子里。 安安又伸出手指,指向秋千。这一次,他大眼睛委屈的转向他父皇。 楚云昭见状笑了笑:“安安和你一样,你以前每次来未央宫,最爱惦记那个秋千。” “惦记有什么用,他这么小,又坐不了。” 楚云昭若有所思的想了会,一手抱着安安,一手牵着妻子站起身,向秋千走去。 夜风吹过,娇美的女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娃娃坐在秋千上,他们身后,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正满眼笑意推着秋千。 一如他们初见那年,冷冰冷的男孩抿着唇,推着秋千上笑意盈盈的女孩。 也许,从那时起,他们便注定要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日月…… ——全文完—— 第164章 番外一:红缨枪惹出的祸事 大夏三年。 眼见邻国越来越繁盛,赤云国终于坐不住了,不顾还在中原的黛莎公主,挑衅着发动了战争。 西北军训练有素,顽强抵抗着。 这几年,沈凌烟虽贵为皇后,可她终究是将门女子,终日呆在后宫倍感不适应。于是接管了武学堂,与沈磊、镇国公一起训练出了些少年将军。 此刻,朝堂上,多名年轻将士自请出征,带领援兵前往西北。 楚云昭沉吟片刻,允了他们所求,任命英武不凡的兵部尚书之子邹炎朗作了副帅。关于主帅,他正色道: “朕要御驾亲征。” 朝堂上立刻沸然一片,交头接耳的露出恐惧之色。 一些老臣更是像听到了天大的噩耗,扑通跪下,极力嘶哑劝阻着国不可一日无君,龙体为重。 楚云昭蹙了蹙眉,表示容后再议。下朝后,他揉着额头向御书房走去。 一进殿,就见沈凌烟正坐在椅子上,一边等他一边磨着墨。 他坐到她身边,疲惫抱住了她。 沈凌烟将墨盘放下,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陛下,臣想出征。” 她说的是臣,而不是臣妾。 楚云昭身子僵硬了一瞬。 沈凌烟忙道:“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讲完。” “我常驻扎西北,对西北边境比较熟悉。西北军亦曾在我的统率之下,我们彼此都磨合了许久。”她顿了顿:“再者,我曾与赤云交过手,熟悉他们的作战方法。” “你放心,我对付赤云还是有些法子的,对付他们这些游牧民族,我从没有败过。” 楚云昭剑眉皱起,抿着唇没说话。 最终,在沈凌烟的软磨硬泡下,楚云昭答应了,连夜召来了死士,一路护送皇后的安危。 当沈凌烟拿起凌霜剑那一刻,又恢复了沈将军的名号。 离别那日,她握着安安的小手,柔声道:“等母后回来。” 然后捂住了他圆溜溜的眼睛,吻住了身穿龙袍的男人。 三个月后,西北。 沈凌烟从城墙上下来,收起长枪,走向营帐。 近日战事进行的很顺利,他们已将敌人围困数日。 副帅邹炎朗跟在她身后,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转了转手中的枪,兴奋道:“将军,方才前方传来消息,敌军的援兵成功被拦截到了半路上。如此一来,我们这里胜利在望了。” 沈凌烟笑着点点头。这少年人的劲头,和她出入军营时一模一样。 “将军,其实你来的时候,想着您是皇后娘娘,身份贵重,我可害怕了,都不敢和您搭话。但这些日子过去,才觉得之前是误解,您真是特别好相处的。”邹炎朗看着她手中的枪,挠了挠头: “其实,我一直想问,您这红缨枪能不能给我看看,我总觉得,我手上这把不是特别趁手,想看看有何区别……” 沈凌烟思索了一下,将长枪递到他面前:“送你了。” “送我?”少年高兴地接过长枪,激动不已。“多谢将军,多谢皇后娘娘,多谢主帅……” 他还未说完,声音被两声重重的咳声打断。 抬头去看,他吓了一跳,差点仰面坐在地上。 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身穿玄色龙袍的陛下! 只见陛下抱着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熟睡的粉雕玉琢的娃娃,正面色不善的打量他。 “末将参见陛下!”他慌忙跪下,行了个礼。 周遭听到声响,纷纷震惊的看来,瞬间,军营里跪倒了一片。 第113节 楚云昭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起身。 “军营之中没有皇上,只有主帅,你们无需多礼。朕今日来,一是巡视西北沿线边境,检验边防是否充足。二是战争接近尾声,朕在此,望众位再坚持最后一程,将赤云贼寇击退,收复我大夏被赤云夺走的河西十二洲。回京,朕为你们加官进爵,重重有赏。” 他今日没有戴冕冠,但仍挡不住清贵冷傲的帝王之气。掷地有声,令人无比信服。 陛下亲自来西北鼓舞士气,众人均士气高涨,抬起手中的兵器,不断喊着号子。 楚云昭点点头,清朗的目光扫过众将士,扫到拿着红缨枪的邹炎朗,变得幽暗。 “主帅和副帅跟朕来营帐,汇报事宜。” 他说完,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邹炎朗冷汗都出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陛下。他甚至在想,是不是父亲在朝中犯事了,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沈凌烟咬了咬唇,感觉事情十分不妙。 营帐里,待两人汇报完军情,楚云昭点点头,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只撑着下巴,用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透着寒光,落在邹炎朗身上。 “陛下,末将……末将可有哪里做的不妥?”邹炎朗低下头,手心全是冷汗。这位少年天子的目光,可比战场上的刀剑可怕多了。 “红缨枪用的可还顺手?” “顺手,顺……”他怔住了。 楚云昭放下一直熟睡的小孩,走到了两人中间,用颀长的身子隔开了他们。 继而伸出大手,揽住了沈凌烟的盈盈一握的腰肢,骤然吻了上去。 微冷的薄唇带着一路的思念,触上娇软的唇瓣。那一刻,沈凌烟轻颤了一下,继而手触上他的胸膛,想推开他。 “有人呢,你做什么……” 男人的双手嵌住她乱动的胳膊,唇上动作加重的几分,吻的她喘不过气。 一旁的邹炎朗先是愣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表情从目瞪口呆,转到不可思议转,最后到面红耳赤。 快步冲出了营帐,因为太过慌乱,还被绊了一跤,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楚云昭瞥着他狼狈的背影,收起了眸中的凉意。炙热的薄唇向下移,咬在了她的锁骨上。 又舍不得咬的重,浅浅留下一个牙印,变成了温柔的舔舐。 沈凌烟轻喘着,揉了揉他的发顶:“你和一个毛头小子置什么气?” 身穿龙袍的人不答,唇上的动作突然加重,引起一阵战栗。 男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附在她耳边,委屈道:“朕只觉得今日,朕就是抱着孩子的糟糠之夫,来寻找抛弃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负心妻子。” “怎么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身上的人咯咯地笑了,一笑,柔软不断蹭着男人的面颊。楚云昭耳尖红了,微微移开。 他眸中染上暗沉,咬牙道:“我看见你把红缨长枪都给他了,你还对着他笑。那小子也笑的快看不见眼睛,你们……” 他浅瞳中透着不满:“你是不是嫌朕年老色衰了?你听朕讲,那小子虽然年轻,但在其他地方肯定比不上朕。” “哦?”沈凌烟勾了勾他的下巴:“是吗?可我看少年长得也不差,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你……”年轻的帝王眼尾猩红,猛地将她抱起,吻上了殷红柔软的唇瓣。 这个吻,带了浓浓的惩罚凶狠的意味。 没有给她一点呼吸的空隙。身体紧紧相贴,勾在男人劲瘦腰上的不断下滑。 男人闷哼一声,将她向上颠了颠。浅瞳带血,深深的看着她:“皇后,朕现在就让你知道,谁也比不上朕。” 她慌乱的盘上了他如玉的脖颈,微颤道:“孩子还在……” “那小子一向睡得雷打不动,我们去里屋就行。” “不行……” 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怎么,他比得上朕吗?”沙哑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呼吸响起。 继而是断断续续的女声。 “我、我怎么知道?” “嗯?” “比不上、比不上……” 声音持续到后半夜,堪堪停歇。 中途,在沈凌烟的强烈要求下,楚云昭让红菱进来将安安抱走了。 …… 翌日一早,沈凌烟从全身酸痛中醒来。 她可算知道了,什么是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还吃了没由来的飞醋。 她将男人搂着她的手臂移开,艰难扯过散落在床头的衣衫。 “别走……”他的手掌揽住了细瘦的腰肢,往怀里一带,又缠了上来。 “别闹,我要去巡防呀。” 虽然战事快结束了,也一刻不能放松。 “嗯?”楚云昭睁开浅瞳,迷蒙的看着她,随即定了定神。 指节触上她的酸胀的腰,引得她一阵蹙眉。 他细细帮她揉着腰,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你休息吧,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你去了。” 他迅速下床,洗漱完毕,披上了轻甲。 撩开门帘,营帐外,地上静静躺着一杆红缨长枪。 他勾了勾唇,将它拿在手中,向城墙走去。 第165章 番外二:汴州之行(一) 大夏五年,各地的吏治、经济恢复的有模有样。 这年夏天,楚云昭终于从繁重的政事中脱身,带着皇后前往了汴州,实现年少时的承诺。 看着眼前秀丽的避暑山庄,他心情愉悦,吻了吻她:“烟儿,我们上一次来,还是六年前,那时候,安安还在你肚子里。” “是啊,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沈凌烟蹲下身子,笑着给了在池塘边玩水的安安一个脑瓜崩。 楚祈安顶着一张缩小版父皇的脸,不满的撅起了嘴:“母后你又弹我。” 沈凌烟还没说话,楚云昭蹙了蹙眉:“这有什么,你母后小时候和她兄长也是弹来弹去。你是小男子汉,由你母后去。” “……”楚祈安鼓了鼓嘴巴,气呼呼的继续玩水。 他就知道,母后还没说话,父皇就先急了。算了,反正母后也是轻轻的,并不疼,随母后去吧。 “生气了?宝宝?” “没有。”楚祈安仰头道:“母后,嘉儿哥哥和景曜弟弟什么时候来呀?我要和他们玩儿。” 沈景曜是沈煜的儿子,今年三岁,比祈安小两岁。 “他们的马车有点耽搁,不过傍晚就能到啦。” “噢。”楚祈安抿了抿唇:“那我先去看画册了。” 说着,他用衣襟擦了擦湿淋淋的小手,起身去了屋里。 他可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这小孩,有点意思。”楚云昭笑道。 “你还说,都是你平时在儿子面前不知收敛,他才觉得还不如一个人去看画册。” 楚云昭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小的背影,沉吟了一下。 “下午带他出去玩。” 集市上,安安兴奋的牵着父皇母后的手,向前走着。 他第一次逛集市,这个也想摸摸,那个也想看看。 摊主热情地招呼这位小贵客:“呦,真是好漂亮的孩子,和这位公子简直一模一样。夫人,您好福气啊!” 沈凌烟看了眼楚云昭。每次安安被臣子或侍卫说像他,他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果然,他笑的很开心,直接将安安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安安被亲的疼了,小眉头皱起,不慌不忙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继续挑选着心爱之物。仿佛早已对这种行径司空见惯,有了超乎这个年龄的平静。 “朕……真可爱,别挑了,爹爹都给你买下来。” 路过一个成衣铺,里面的样式让沈凌烟大开眼界。 这江南的样式果真与京中的大不相同,一针一线透着温柔娇美,如粼粼的清泉,沁人心脾。 她给自己和安安挑了几件衣服,就来到了男装区域。 大多数都是天青色、水蓝色、月白色这样俊秀文雅的颜色,让她眼前一亮。 楚云昭的衣衫大多是深色,登基之后,更是一身明黄、或玄色龙袍换来换去,她都看腻了。 于是拉过对衣衫兴趣缺缺的男人,一件一件的在他身前试量着。 “你去换一下这几件嘛。”她拉了拉他的衣袖,眨眨凤眸。 “这……这不适合我吧。” “怎么会,我夫君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合适。” 楚云昭很受用,点点头,听话的去隔间中换了衣服。 不出所料,每一件都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第114节 他穿黑衣时,透着一股清贵冷漠的邪气。 如今当了皇帝,每日不是奏折就是典籍。再穿上这白衣蹁跹,又多了几分雅正出尘之气,像饱读诗书的文人,上京城中最俊秀的探花郎。 店中的女子不断打量过来,目光中透漏着惊艳与讶异。她们都是本地人,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男子。 只听说过当今陛下年纪轻轻,天人之姿。应该也比不上眼前这位公子。 沈凌烟察觉到她们的目光,迅速让店家将衣服打包带走。 又买了一个面具,要戴在楚云昭脸上。 “戴这个做什么?”楚云昭向后躲了躲。 “你太过招摇了,必须带上面具。” “招摇?我做什么了?”楚云昭哭笑不得。 “反正你就这样吧,直到我们回去。”说着,她不放心的看了眼安安:“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子的面具……安安这样,也很危险啊。” “危险什么?” “都怪你!长成这样!你自己需要戴面具就算了,还连累我们安安。”沈凌烟白了他一眼,气鼓鼓道。 “长成这样你不喜欢?听宫人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是看着安安发呆呢。” 沈凌烟面红了,快步走开了。 楚云昭低低的笑了声,牵着孩子,追了上去。 傍晚,几个人才回到避暑山庄。 安安拿着糖葫芦,一蹦一跳的跑到了红菱与舒絮身边,和嘉儿哥哥与景曜弟弟分享着买来的东西。 沈凌烟看到他们,也格外欢喜,走上前去。 楚云昭附在她耳边:“为夫先去沐浴了,等娘子回房。” “等等,你要去哪沐浴?” “房中。” “别、别去房中,去温泉吧。”沈凌烟面有些红:“带上我给你买的那件,水蓝色的衣衫。” 男人浅瞳眯了眯,一双桃花眼笑的肆意。 一刻钟后,沈凌烟拿着准备好的衣衫,敲了敲温泉处的屏风。 屏风打开,在她进去后又迅速合上。 烟雾缭绕中,一身水蓝色的公子正卧在软塌上。眸间有些淡淡的疲惫,正闭着眼睛补眠。 他全身泛着水汽,青丝随意散落下,水蓝色的薄衫贴在身上,安静的睡在榻上,如同画中仙,愈发清冷出尘。 平日里他太累了,她没忍心叫醒他。悄悄地脱了衣衫,准备走入池中。 “你来了?”男声响起,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嗯。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等了好久。”她顿了顿:“能起来吗?” “嗯?”他瞬间醒了,站起身来:“什么意思,烟儿?” 喉结滚了滚,声音染上沙哑。 沈凌烟赤着身体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他,伸出手将男人推入了水中。 第166章 番外二:汴州之行(二) 粼粼的水花四溅,楚云昭冒出水来,将湿透的发丝拨到后面,低头喘息着。 水蓝色的薄衫全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透出宽阔的肩膀与缎白的肌肤,优美的肌肉轮廓尽显。 薄薄的腹肌随着他喘息之间,不断收紧着,又放松下来。 沈凌烟咽了咽口水,立刻下了水,扑到了他身上。 修长的腿缠上劲瘦的腰肢,男人搂紧了身上热情的女人。 “怎么今日如此主动?” 凤眸媚眼如丝,抬手勾起了他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 “陛下今日太好看了,让烟儿好喜欢。” 男人耳尖瞬间红透,眼神闪烁着:“这么喜欢我穿成这样?” “喜欢呀,我们陛下真真是绝色。” …… 到了一半,楚云昭咬着牙,去拿放在衣衫里的东西。 柔软的手拦住了他:“别用那个好不好?” 自从他得知西洋有此等物件后,便特意让使臣带了这东西回来。 “不行,你会有孕的。”他忍着额上青筋,摇摇头。 她捏了捏他的耳垂:“所以陛下,再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 楚云昭面色微凝:“怎么突然……不是说好,只要祈安一个吗?” “可每次别人见了我们,都是说你和安安长得有多像。我好没有参与感。”她低落的垂下头。 “……就是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沈凌烟贴紧了他,坚定道:“我一定要生一个像我的宝宝,你快点!” 楚云昭迟疑着:“烟儿,我们不要了吧。其实……安安长得也挺像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了些心虚。 “嘶——”她手上的力度很重,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双眸赤红的抬起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再这样下去,你要守活寡了。” “那你快一点呀,别磨磨蹭蹭的。” 在她的不断催促下,楚云昭眼神闪了闪:“你真的想要?” 沈凌烟重重的点头,咬上了他的耳尖:“扶光哥哥,安安都五岁了,烟儿想和你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难道你不想要吗?” “你想想,等女儿生下来,粉粉的一团,漂亮极了。到时候,我给她扎小辫子,就扎两个啾啾。她坐在你腿上,眨着大眼睛冲你撒娇,安安带着妹妹放风筝……” 楚云昭脑海中浮现缩小版的沈凌烟,扎着两个小辫子,在未央宫中荡秋千的样子。 他眸光垂下,终于下了决心。闭了闭目,骤然将她拥在怀里,吻了上去。 唇瓣交叠,氤氲的水汽挡住了一池旖旎。 ……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三个月后,楚云昭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皇后时隔六年,再度有喜了,还是双胎。 不仅皇宫上下喜气洋洋,那些一直劝谏陛下开枝散叶的老臣也噤了声。 而且众人发现,陛下突然命人,将自己那些深色的衣服都扔了。 尚衣局的领事大骇,急忙来请罪,询问陛下是否哪里穿的不舒服。 楚云昭悠悠抬起眸子,指着皇后买的衣服: “以后多做这几个颜色的衣服。还有,衣衫要薄一点,不必太厚。” 领事愣了愣:“可陛下,现在是初秋了……” “朕怕热。”楚云昭淡淡道。 因为皇后怀的是双胎,他不放心。每日一下朝,就往未央宫跑。 渐渐地,便让人将勤政殿的桌椅、奏折典籍都搬到了未央宫里,一边看着她一边处理政事。 眼见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不便。 这天,一家人正在御花园中散步,安安捻着自己编的花篮,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楚云昭揽着沈凌烟,用手帮她扶着肚子慢慢走在后面。 他擦了擦她额间的汗,心疼道:“我们回去好不好,你走了这么长时间了,累得都出汗了。” “还有一个月就到产期了,我该多走走,有助于生产。” 楚云昭剑眉皱起:“生完这一次,我们就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管那些老臣怎么说,朕通通骂回去。” 沈凌烟轻笑着:“骂他们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因为他们才要的孩子。我是因为……” 她突然“诶呦”了一声,让父子俩吓了一跳,神色紧张的看着她。 沈凌烟唇有些发白,对安安道:“你弟弟妹妹可能要提前出来了。” 楚云昭手抖了一下,抱着她向未央宫而去。 安安小短腿跟在后面,着急的喊着:“等等我,父皇母后!” 经过整整一夜的疼痛,沈凌烟先后诞下了一子一女。安安和楚云昭全程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抱着两个软软的孩子,楚云昭心底又升起了初为人父时的激动。 他将两个孩子放在她身边,吻了吻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辛苦了,我的烟儿。” “陛下,这两个宝宝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人商量着,又参考了安安的意见,给二皇子取名楚辰卿,三公主取名楚辰汐。 取完名字,沈凌烟认真看着这两个小孩。 她眸光闪了闪,得意道:“辰卿和我好像诶。辰汐好像也有我的影子。” 楚云昭笑着蹭了蹭孩子娇嫩的面颊。 “是像烟儿。这次有参与感了没?” 沈凌烟怔了怔,双颊染上薄红。